重建生活‧藝術行動-藝術家進駐社區的經驗與省思

「你們是來這裡做什麼的?國稅局派來調查的嗎?」居民在政府進行災後重建過程中,產生對外來者的不信任和抗拒,這也同時是普遍藝術進駐社區計畫共同要面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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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社區的十二生肖雕刻創作。

猶記得2009年8月8日莫拉克颱風重創南台灣,造成滅村、走山、土石流、人民流離失所,至今已過了一年多了。政府與相關機關急就章的重建政策,腳步依然緩慢,也因此在2010年8月6日的凱道上重新燃起狼煙,齊聲抗議政府的重建不力

事實上,協助災區重建的經費從沒有少過,但卻是透過公部門釋放出計畫案,再經由民間財團/公司/社團競標申請,通過之後才進入災區或安置所內進行各項重建工作。而這也出現各項計畫案之間沒有整體性的規畫與整合,無法有最實質上的幫助

這並不是台灣獨有的現象,卡催娜颶風之後的美國紐奧良、南亞海嘯之後的斯里蘭卡、大地震過後的智利馬烏萊大區…,這些地方都經歷了重大災難後的「震撼治療」。

這樣的震撼又被分為三個階段,第一是天災/災難本身所造成的震撼;第二是以快速推動重建與以經濟成長之名,將重建工作外包給財團,造成國家失去應有的能力,並將執政的責任透過有系統的方式委外辦理;第三是人民因此得到過多的犧牲,離開家鄉、釋出土地、文化與生活方式產生斷裂,重建經費落入各大財團/公司/社團的手中,經過層層轉包各自拿到應有的利潤之後,實際給予當地雇工的經費少之又少,最後整個重建過程造成「受害者再度受害,遭到剝削的人繼續被剝削」。

大多數人將這樣的過程視為理所當然,許多NGO組織也不自覺的以參與進行的方式被整合進新自由主義化的計畫中,形成社會參與的表象

在這樣的災難背景下,旗美社區大學眾多學區遭到嚴重破壞,各鄉鎮面對淹水、農損、安置、遷村等重建生活的課題,更挑戰社大經營與設計課程的彈性,也開始思考著學習作為一種重建的方式。

因此2010年3月首次嘗試將藝術帶入88風災的災區,其分別為小林社區、荖濃社區、甲仙社區。邀請3組藝術家:甲仙/孫華瑛、小林/林純用、荖濃/陳正一、歐陽慧英、林雨君於4月份開始進駐,至7月份結束駐村。這次計畫主題為「重建生活‧藝術行動」,希望能從多元的角度,帶給3個社區不同的藝術體驗,希望經由藝術家的長期陪伴,讓災區居民重拾過往的信心與歡樂,更能由此逐步建立社區自主性,凝聚共識,經由共同的成長與創作、藝術性的對話,讓社區組織發展與生活美學產生不一樣的視野。

「重建生活‧藝術行動」

這是個由民間組織自行發起的藝術計畫,行動在2010年3月份悄悄的開始進行。策展人孫華瑛與旗美社大工作人員走訪數個受風災影響的幾個社區,了解各項重建、救援的狀態與在地組織和居民的想法,試圖先了解在地的需求與藝術家是否適合在這時間進場。透過不斷的討論與了解社區需求後,再決定駐村地點,並且以小規模、不喧嘩的方式透過藝術團隊的陪伴來看見社會性的觀點

這是一個軟性的、無形的藝術陪伴與創造過程。藝術家孫華瑛、陳正一、歐陽慧英、林雨君等人同時身兼藝術工作者、社工人員、劇場工作者的角色,以心靈陪伴與組織社區再造做為藝術駐村的目的,來開啟居民開放式對話的空間,產生彼此的信任關係與學習傾聽和同理心的建立。藝術家林純用則是希望透過視覺與社區帶動的方式,讓除了視覺上裝飾美化的功能之外,還希望能讓居民重新找回自身傳統技藝,透過這樣的方式讓居民對藝術家駐村防衛心降低並產生信任關係。

「你們是來這裡做什麼的?國稅局派來調查的嗎?」這是藝術家初到社區時民眾最直接給予的回應。居民在災後政府重建的過程中,產生對外來者的不信任和抗拒。但這樣的回應也同時是普遍現今藝術進駐社區計畫中共同要面對的問題,藝術家進到社區3個月創作完畢離開後,留下了什麼?一件在成果展過後就塵封起來的攝影/裝置作品?一件看不太懂的雕塑/繪畫?一場只需表演一次的社區劇場?在災難過後,居民為了重建家園、為了家庭生計,怎麼還會有多餘時間去理會這些拿了重建經費的外來藝術家呢?

藝術進駐在此時不該只是做些藝術創作、藝術活動,似乎也要敏感到在地生態裡社區工作的權力關係。因為當藝術家離開後,社區的主軸仍然是這些生活在當地的居民,她們的自主性應該要被引發出來。而進入的姿態、切入的角度都是藝術家與社區居民可以一起創造出來的。透過不一樣的媒介(有形或無形的)來擾動居民,並以社區的環境、生態、組織等公共議題來進入社區生活。這樣的過程使得藝術駐村不一定是去解決問題、創造新的事物,更重要的是在於發現自己和彼此(社會)關係的過程。

婦女在社區中的集體實踐

「用婦女的力量帶起社區的運作」這是策展人在藝術計畫中最重要的目標之一。「重建生活‧藝術行動」中參與最多的是社區中的婦女,男性大多需在外工作,而女性則負擔起傳統照顧家庭的角色。在災後,柔腸寸斷的聯外道路、紛擾混亂的重建角力,讓居住在內的居民無暇再去思考到日常生活之外的事件。因此地方組織四分五裂(小林社區),居民對於生活大多採取認命與無奈的態度。能夠讓彼此產生關聯的公共議題僅有在共同的信仰與祭典上。

在某些女性主義式的觀念中會認為女性與自然有著某種特殊的關聯性。像是比較能夠關心環境破壞的問題、比較能夠照顧孩子、與自然有較多的接觸,最後延伸成為與大地之母的和諧一致,一種近似於女性崇拜的想法。而在這次的藝術計畫中,則是將女性的力量放置在「發揮與讚揚我們自己的人性魅力,而非尋求未知的療癒」上。所以在荖濃駐村的藝術家透過劇場式的肢體表達練習,重新喚醒這些婦女本來就很珍貴的知識,像是平埔族的文化、耕作的記憶等這些平常不以為意的生活方式,產生對自我價值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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荖濃社區的駐村藝術家:歐陽慧英(左)、陳正一(右)

甲仙駐村藝術家孫華瑛也是透過社區劇場的形式,讓參與的婦女引發更多對話。在甲仙鄉除了「甲仙愛鄉協會」的地方組織之外,還有許多新移民姊妹。這些新移民姊妹是為了脫離當地的貧窮,期望可以透過婚姻來讓命運翻轉,所以在災難過後這些每個人都是穩定社會的因子之一。

「我不希望別人以為外籍的都只能做勞力,其實還可以做其他的工作」,這是新移民姊妹-美玉在成為重建人力工作者之後所給予自己的期許。在社區劇場課程中,藝術家嘗試帶出對於「社區服務據點」的想像和期待,並且由婦女們練習統籌相關事務,練習彼此的互助學習精神,更多豐厚的力量也隨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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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仙愛鄉協會的伙伴們。

共有的習慣在社區中,正悄悄的修復重建中。E.P.湯普森在《共有的習慣》中指出十八世紀英國工人農民社區中所強調的「習慣」,其實並非我們所談的一成不變的「傳統」,而是平民百姓為保障自身權利的辯解、慣例以至地方的律法,有些甚至是一些「晚近的創造」

在荖濃的廟會祭典儀式是一般常見的傳統,體現了族群多樣的社區型態,包括平埔族、原住民、客家、閩南等族群的融合;地方婦女參與組織行動使得實質上促進民眾行動自由和基本權利,使她們不完全受統治者的宰割和支配。組織進行的方式產生更有豐富的多元面向,而這經常會以情感豐富的公共儀式和反抗表演的形式出現。

災難過後,藝術家進駐社區的難題與省思

此次藝術進駐計畫中受到最艱難阻力的是在小林社區。在這裡住在大愛村的災民面對「震撼治療」後的重建腳步,社區組織四分五裂,使得受害者仍持續受到災難,而駐村藝術家林純用更曾經打算收拾行李,一去不復返。這過程中支撐藝術家背後的動力來源在哪裡呢?或者換個問法,藝術家為何明知此次計畫路途遙遠、困難重重,仍願意繼續待在社區中陪伴居民的成長與互動?

持續性(時間性)的問題,對於新類型公共藝術來說是最為嚴苛的。因為這表示在一定時間內需完成的藝術裝置,可在可掌握的展覽空間中被展示,且將耗盡所有背後的支持系統。在新類型公共藝術中,會將藝術當作公民論述或公眾教育,或者視為社區組織和政治行動的想法

這類有形的或無形的藝術創作常會和社區工作者混淆,或是難以被認定為創作類型,藝術家也常需要面對很大的風險,在與社區完全合作的創作方式,很可能駐村成果是與不漂亮的東西連結,因為過往的美感經驗必須被適度的排除。這會使得傳統學院出身的藝術家產生對創作的懷疑,如在此次藝術駐村期間有位大陸藝術家的到訪,提出的疑惑是:「為什麼藝術創作要面對如此複雜的社會問題?」。策展人孫華瑛巧妙的回應道:「這是一場藝術參與社會的行動」。

官方辦理的藝術家進駐社區計畫,常會因為招標與考核制度而使得過程複雜化或僵硬化。因為公部門辦理的計畫無法接受未完成的、失敗的或無形的成果。因此藝術家和行政管理者之間會形成密切合作的關係與機制,目地是在結案時能有一項具體可看見的物件產出。而此次由民間組織-旗美社區大學自行籌畫的藝術家進駐計畫,恰好可迴避公部門所需面對的難題。此次參與計畫的工作人員與藝術家以這樣的基礎發展出另類的文化(藝術)行動,雖彼此磨合機制尚未成熟,但未來持續經驗累積也將產生更大的可能性與多元文化交流的機會。

參與藝術進駐計畫的藝術家們對於為何能夠堅定的陪伴災區的社區居民到駐村結束,也無法有具體的原因來描述,大多只能苦笑著回答我們僅是從事藝術行為的傻子,憑著一股熱情和擊不倒的意志力來完成自己的許諾,陪伴著居民的成長也面對自己的成長。

但是光憑靠「熱忱」所支撐的行動,為何非藝術家不可?或者為何其他領域的專業人士不被談論?台北藝術大學教授吳慎慎有個另類的解讀──

「在當代的生活中,不管是不是藝術領域或其他領域的人,每個人生活最重要的意義就是找到自己生存的意義,此次藝術進駐計畫參與的老師和工作人員搭起一個很好的空間,能讓大家在裡頭相互找尋彼此,找到彼此生命的價值與意義。

它的價值是來自於這是最貼近真實生命東西。這種真實性和能量會不斷的發散和發酵,不會改變。我們在彼此身上辯證了彼此的存在與意義。……這種這麼偉大的事難道真非你不可嗎?只要有人有一個熱忱的心,願意嘗試各種方式跟居民溝通,那為什麼一定要是藝術家?這真是藝術家自己該去檢討的問題,做為一個藝術家連自己跟別人不同的地方在哪裡都不知道。

如果我們認為一個醫生他本身具有很多藝術的素養、方法、具有同理心、可以跟別人對話、具有願意和別人連結的習慣,若這樣的人進入社區,那必定是不會比我們差的。換句話說若換成另外個藝術家,他其實沒有這些特質,他的同理心、他的對話能力,他所做的藝術其實並不會跟別人產生關係,如先前提到的大陸藝術家,這些人很對都沒有錯,大多數人不想面對複雜的社會問題都是一樣的原因。……但是所以說為什麼非藝術家不可,可換個方式說『我們需要的是具備有藝術資質的人,有上述能力的人』來參與,無關乎身分、職業和專長。」

從這些對話與提問中不斷的辯證藝術與社會之間的關係,這或許不會帶給大家對於藝術進入社區所面對問題的答案,但每個人都可以從各自的實踐中找到自己對於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或許這就已足夠。而這些理論或經驗的發展,仍需要更多人的參與才能創造出更多元的發展。


可參閱,劉美妤,「一年後,他們在凱道上燃起狼煙-淺談八八風災重建之弊」,《破周報》第623期,2010.08。 可參閱,李孟霖,「不只創意,原鄉文創「行銷」待突破」,莫拉克新聞網,2010.11.12。 可參閱,娜歐蜜.克萊恩(Naomi Klein),《震撼主義─災難經濟的興起》,2009。 可參閱,孫華瑛,「甲仙鄉藝術家駐村筆記:教室在窗外」,旗美社區大學,2010.05.22。 可參閱,孫華瑛,「甲仙藝術家駐村筆記:災後重建工作者-新移民姊妹-美玉」,旗美社區大學,2010.06.03

可參閱,E.P.湯普森,《共有的習慣》,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09。

可參閱,許寶強,「重讀湯普森.認真多角度」,《通識plus》試刊號,第二期,2010。

可參閱,Suzanne Lacy,《量繪形貌-新類型公共藝術》,吳瑪悧等譯,遠流,2004.11。

(本文轉載自2004-2010年行政院新聞局製作之「小地方-台灣社區新聞網」)

黑米與紅藜-多納部落發展可能性(2)

過去種植小米的老年人,雖然收成不好,但是為了傳遞農耕及種苗的繁殖,還是繼續種植,小米已與族人生活文化相互依存。

編按:本文為今年7月在多納社區舉辦的「黑米紅藜論壇」後,會後與邀請作者進行多納部落發展未來性的探討,完整介紹多納社區的背景,以及未來發展黑米紅藜產業的可能性。因原文篇幅較長,切分成3篇文章刊登,本文為系列3-2,閱讀系列其他文章請見文後附錄。

四、黑米傳奇故事

傳說中所述的「黑米」至今尚有人種植,但漸趨式微,也少有人專事種植此種穀物了。傳說中談到的黑米有兩類:一為稻米種,另一種為小米種。但黑稻米的傳說已無可考,只有黑小米的傳說還流傳至今。

傳說中有位婦人揹著嬰孩到田裡除草,順便挖些地瓜、芋頭帶回家。她為了方便,便把嬰孩放在搖籃裡,留置工寮便去工作。沒多久聽見嬰孩的哭聲,但婦人 不加理會,反而拼命的繼續工作。一直到中午的時候,只見那嬰孩哭得更厲害了,而婦人卻還是不理會,她對嬰孩叫說:「忍耐一下!馬上來餵奶了!媽媽只剩下一 行就除草完了。」於是繼續拼命工作。

不一會兒,嬰孩的哭聲停下來,那位婦人懷疑又困惑,於是停止她的工作,並往工寮走去。打開搖籃一瞧,搖籃的嬰孩不見了,裡頭放的是一塊橢圓形的石頭。那婦女既緊張又害怕,她試著叫嬰孩的名字並且尋找,但是沒下落。她傷心又害怕的趕緊回部落,並把發生的事告訴家人。

當晚入睡時就夢到一個奇怪的夢,有一位托夢者說:「我是住在pelepelelengane(在河川某處的深潭)裡的神明,妳的嬰孩哭的太厲害,所 以我暫時帶回去扶養,等到你的孩子長大成人,我會讓妳們見面。但是我有條件:你們必須與我們共同合作開墾,但當我們工作時,你們是看不到我們的,只有慿著 石椅的多寡或耕作的行數來曉得我們有幾個神明來。」果真如此,每次農耕工作時只有看到田裡的雜木或雜草很快的被清理,卻看不到水神的身影。

經過了半年的光景,一大片的小米田竟然長出了黑色小米,小米成熟之後就收割,神明和婦人的家人分配著這些收的小米,神明揹走了小米,婦人的家人只見那ㄧ堆一堆的小米在半空中飄向深潭裡去。

日子很快的過去,而神明與婦人約定的日子也到,當年失蹤的嬰孩果真出現在多納部落頭目家(thangeadane)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也帶玲鐘、 陶甕、年糕為見面之禮,據說這位青年長的很高大,容光煥發又英俊的坐在大石頭上。黑小米的由來由此傳說而得名,而這種穀物的種子是神明從 pelepelelengane的深潭裡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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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米是茂林重要的神話與經濟元素(攝影/munch

五、黑小米發展可能性

(一)一般小米和黑小米在多納使用情況的比較:

(1)性質的異同:

多納部落從祖先開始種植小米以來,小米的種類其品種至今已多達十幾種,小米品種有些品種較接近黑小米,例如深咖啡色,其小米穗長約十五公分左右,而 黑米是全黑色的,不管一般小米及黑米其打出來的小米都一樣乳白色。一般小米可以製作abayi(年糕)、cabo(粽子)pepepe(湯圓),其口感比 較有黏性口味甜香。而黑米其口感比較差,不可以製作成上述幾種食品,只能食用,未來品種改良可能會更好。通常多納部落將黑小米拿來製作keayi(小米穗 編製傳統工藝)贈送女友或世交的家族。

(2)產量比較:

過去因為一般小米是主食,全部多納族人都會種植。大家庭會大量種植,有的大地主所種植小米的收成量兩到三年都吃不完,其產量足夠做部落一年的糧食。 而黑米的收穫產量有時不足組成編織一束keayi(黑小米穗編織),最主要原因是族人沒有把黑小米特別繁殖,其黑小米口感和黏性又不比一般小米好,自然族 人就不重視黑小米,只是其黑小米有傳奇故事較神聖,所以在播種一般小米時,黑小米是摻雜在裡頭點綴在其中,自然收穫量在一分地才收三公斤,未來以科技繁殖 或許會提高產量。

(3)文化層面:

一般小米的農耕從尋找荒地、選地、整地、燒耕、播種、趕鳥、收割、入倉、用糧、及贈與,都要舉行祭拜,驅鬼趕走惡靈。不管做任何事皆須祭拜神明,向 神明祈福,一整年的生活之中充滿著規範和禁忌。到了tabesengane(慶豐年)大家一起慶祝,一般小米有一般祭拜神明和慶豐年,卻沒有傳奇故事;而 黑小米跟一般小米的農耕過程一樣,包括種植過程中舉行的祭儀和禁忌都相同。唯獨黑小米有傳奇故事,較為神聖性。

(二)以傳統耕作方式發展的困境和解決的策略:

(1)傳統耕作發展的困境:

第一,農業生活式微:

民國五十年左右,居民多留在部落,所以人力充足,青年、中壯年、老年都從事農耕。經過五十年之後,種植小米和黑小米從播種到收成,花費半年的時間所 收穫的穀物不符合效益,扣除中間的含人工等成本不足以維繫現代生活的費用,包括住宅貸款、水電費、車子貸款、孩子的讀書費用、金融卡等,也因此青壯年紛紛 到外地賺取費用,沒時間回部落關心事務。

過去耕種的中壯年已老年化逐漸凋零,在加上種田的辛苦,剩下不多老年人在從事農耕,耕地面積也不斷縮小。目前耕作面積大約不到三甲,所種植的小米只不過自己吃。

第二,耕作技術及品種老舊:

部落從民國五十年前到目前,仍然是以傳統方式進行耕作。目前外面耕作已引入現代化機械及實施現代化耕作,甚至進行有機農業技術,部落農業趕不上這些技術。

另外小米與黑小米已種植百年以上,過去部落採行遊耕,收成的品質較佳;然而大約民國六十年部落開始現代化後,許多人為了賺錢離開村落,人力需求高的 遊耕漸漸被定耕所取代。改行定耕後,種苗卻未改良成適合定耕的品種,一直使用過去的種苗,隨著地力流失,種植生產收割常發現小米與黑小米生長不順,不若以 往游耕的收成。

第三,是部落缺水。

在古早前多納部落需要到步行一兩小時外的水源處挑水回部落。在之後用水管搭設了引水系統,供部落灌溉及日常生活使用。但每逢颱風季節,供水系統往往被破壞,這次八八風災甚至連水源地都受到重創,需要等待政府的集水修復工程。

第四,是交通不便:

多納部落的交通離都市約來回一百公里以上,再加上夏天颱風季節,路況常常不通,時間達半年之久,產品無法順利外銷,在運費就受到不定時困擾提高成本,要多出額外的開銷。

第五,是同質性太高:

一般小米與黑小米,原住民族都在種植,同質性太接近,其都以傳統方式耕作和加工,例如製作小米酒、年糕、分裝銷售,其競爭力比較薄弱,導致一般小米 與黑小價格會降低,「要如何與別的社區做區別?」是個重要問題。而且多納部落目前還停留在「自己種植自己吃」的階段,尚未將生產產品、行銷包裝作為主力。

第六,是市場需求低:

一般小米與黑小米,一般國人很少食用,大部份是原住民族在食用,而都市是拿來餵動物飛鳥,一般國人不會拿來當主食。小米目前每一斤40元,一旦小米產量過剩,其價格勢必會降價,這對於推動者的信譽與農耕者是最大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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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成後的黑米,需要有銷路。

(2)解決傳統耕種困境的策略:

第一,針對農業生活式微──

針對部落老年化,可以訓練目前留在部落的中壯年族人從事農耕。然而需要先解決生活問題,要思考「工資從哪裡來?」

一個可能的方案是,結合目前的八八零工。目前許多八八零工多是在幫鄉公所打掃,可以將人力挪為農耕。並且尋找願意支持的地主,能免費租地提供八八零 工耕作,鄉公所提供八八零工的人力,工錢則是原本的薪水,收成後農產品按比例平分。這可以召開部落座談會,與部落討論如何設計方案和培訓人力,例如修改八 八零工任務內容,以及是否有地主願意租讓土地。

第二,針對技術及品種老舊──

參訪目前正在推動小米發展的社區,學習耕作技術;另外再引入有機農業的技術及現代化機械的輔助。目前小米和黑小米的種苗品質低劣,非常需要農業改良的專家學者替部落改良,使小米和黑小米能擁有豐富的產量。

第三,針對缺水──

多納部落有成立的山泉水管理委員會,必須確實發揮委員會的功能。尤其茂林鄉公所預訂維護山泉水的款項需儘快核發給多納部落,才能解決缺水的困擾。

第四,針對交通──

對外道路很遠和常常崩塌路段,一直是個很難解決的問題,只能靠政府加強彌補及維護。

第五,針對同質性高──

同質性太高的一般小米與黑小米,未來可能會導致價錢降價。所以多納部落以黑小米「傳奇故事」做行銷,賣的是黑小米「傳奇故事」來凸顯多納部落黑小米特色。

第六,針對市場需求性──

一般國人很少食用一般小米與黑小米,大部份是原住民族在食用,所以在品質的提昇及文化創意須加強,最好能讓市場普遍需要。或者,必須依賴政府或公司、社團訂定長期契約保證價格及收購才能把黑小米生產量提高是必須的。

  困境 詳述 策略
社會結構 農業生活式微 a. 農耕收益不足維生。b. 青壯年人口外流。c. 耕作者老化,農業技術斷層。d. 少人耕作,農地縮減。 a. 訓練青壯年人口農耕。b. 籌措經費。c. 和地主溝通。
農業技術 耕作技術及品種老舊 a.仍使用傳統方式耕作b.游耕品種未能因應定耕改良 a. 參訪耕作小米的社區b. 引進有機農業和現代化機械的農業。c. 請農改專家協助
部落缺水 供水系統脆弱,常常受到天災影響 a. 發揮山泉水管理委員會功效b. 善用鄉公所維護山泉水的款項
市場環境 交通不便 對外道路常斷受阻 需仰賴政府對偏遠山區的關心
小米同質性高 種植小米是原住民皆有的產業 以黑小米傳奇故事做文化行銷
市場需求低 國人大多不食用小米 a. 以文創概念行銷b. 政府或民間團體契作收購

(三)黑小米發展文化創意產業的可行性評估:

(1)文化創意發展黑小米的可性:

文化創意成功例子:如墾丁公園(風鈴季)、東港(黑鮪漁文化觀光季)、宜蘭(童玩季)……等文化創意成功例子,能知道創意行銷得體就有可能銷售成功。

多納黑小米有什麼文化:黑小米有傳奇故事「黑米的故事」;黑小米可製作keayi(小米穗編製,是男士追求女方要贈送的訂情之禮物或贈送世交的家 族);小米是多納的主食;小米和多納的人有感情,尤其過去種植小米的老年人,雖然收成不好,但是為了傳遞農耕及種苗的繁殖,有新的種苗也不要讓小米田荒 廢,而遭族人嘲笑,所以繼續種植小米。經歷百年以上的農耕小米生活文化已與族人建立生命相互依存有不可分關係。

黑小米可能發展的加工食品:黑小米糕餅、黑小米鬆餅、pepepe(湯圓)、cabo(粽子)、黑小米粉、餅乾、糖果、麵包、冰淇淋、冰棒、水果汁、黑小米的故事人物偶糕餅、年菜、罐頭、小包裝的有機黑小米……等都有可能發展。

黑小米可以發展的工藝:keayi(小米穗編製)、小型keayi(小米穗編製)、黑小米穗編製鑰匙吊飾、日常用俱貼上黑小米圖騰、圖騰服飾、各種材料木偶、公仔、工寮模型、祈福香包、農耕吊飾、其它想像文化創意等可能性。

黑小米「傳奇故事」可以發展什麼藝術:文字書籤、札記簿、電影、數位電子遊戲、戲劇、傳統歌舞、現代舞、結婚舞、勇士舞……等各種創意歌舞活動和文化創意活動。

黑小米慶典有什麼可以發展:配合周休二日規畫深度旅遊(黑小米祭、農耕體驗、趕鳥體驗、收穫體驗、黑小米生態旅遊)、黑小米規劃半年活動。和其他大 型活動相結合,包含萬山岩雕活動、紫班蝶活動、南島結婚活動、結合高雄市大型活動、黑小米相關的人事物環境公共論壇、黑小米數位網路旅遊等發展可能性。

(2)文化創意發展的困境:

行銷「黑小米傳奇故事」、「多納黑小米-黑小米在多納」各種文化創意,未來是否能讓多納部落再振興部落產業,可能是族人的願景。但是發展地方特色除 了主體材料為基礎之外,其它技術面往往和經費都有關係。要先解決經費的困境,不然這些文化創意就很難實現了,如果以多納部落目前各種環境條件來看,也很難 實現文化創意商品,最多只能推出無工資的文化創意商品,其商品不會精緻,因為缺乏經費的投入。

(系列待續)

(作者為多納社區發展協會 顧問)

系列閱讀:
黑米與紅藜-多納部落發展可能性(1)

印尼與貝里斯的農村教育、資訊與保育經驗

分享的Okta Setiawan,提到2004年印尼亞齊省發生大海嘯後,也不管身上僅有折合新台幣幾百塊的一點點錢,帶著一點資訊專業的自信,與為同胞做些什麼滿腔熱血,就搭車前往亞齊,參與災後復原的工作。

緣起─NGO領袖國際交換計畫在旗美社大的工作坊

這次由社團法人青草湖社區大學發展協會籌畫為期一個月的NGO領袖國際論壇,規劃了從九月二十一日到九月二十四日為期四天在旗美社區大學與美濃愛鄉協進會舉辦,主題為「農村型社區大學在台灣」的旗美社大國際NGO領袖交流工作坊、颱風莫拉克國際NGO領袖交流工作坊及美濃的生態與河川踏查。

由於旗美社區大學的農村工作經驗,側重於培力農民、農村發展、有機農業推動、糧食安全及颱風災後重建等議題,和印尼與貝里斯目前所面臨的許多農村問題非常相關。

因此在這四天的期間,目標設定為旗美社區大學及美濃愛鄉協進會與印尼蘇門答臘永續支持協會、印尼紅毛猩猩資訊中心、印尼白水基金會亞齊分會、貝理斯聖心學院等國際非政府組織透過分享彼此的實踐與創新的實務田野工作發展經驗,啟動一個非政府組織工作人員間國際領袖交換計劃,以發展長期夥伴關係(參與組織詳細介紹,請見文末)。

國際交流夥伴與旗美社大工作人員於人字山莊前
國際交流夥伴與旗美社大工作人員於人字山莊前

農民田間學校的社區發展策略-蘇門答臘永續支持協會

分享的Syafrizaldi Aal先生,是印尼蘇門答臘永續支持協會的理事,分享了印尼農民田間學校的經驗。由聯合國農糧組織支持的印尼農民田間學校,是專門培養農民能力的機構。配合作物特性以三到五個月為ㄧ期,每個星期都固定為農民至少辦一個工作坊。

工作坊就在田間,把田間當作農民學習的大課本。由一到二位協作者(facilitator)協助10到15個學員一個組成一個學習小組。每個協作者都要先實際在田間接受為期2至3週的培訓。並為三到五個月的工作坊進行村落會議、課程會議、田間實作課程會議。讓工作坊的進行,每次都有更好的改善與創新,形成一個學習循環(Leaning Circle)。

經過農民田間學校,創立了嚴謹的農民典範,提升了村落公共衛生觀念,形成農民與農民之間的社交網絡,讓農民彼此分享學習經驗,也建立農民的環境保育觀念。這樣的農民學校,僅使用很少的資源,甚至只用麥克筆與壁報紙,也沒有使用電腦,然而在這樣艱困的條件下,在印尼,每年農民田間學校達到10萬的學習人次,而每位接受培訓的農民回到農村又將經驗回饋給左鄰右舍,而產生優質農業擴散的效應。

Syafrizaldi Aal先生提到,在印尼辦農民田間學校,是當作一個長期的社會運動,而不只是提高農民所得與有機農業推展,也將這個社會運動提升到環境保育層級,在保護環境生態方面,試著建立一個典範,以作為與其他國家交流與合作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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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中站立者為Syafrizaldi Aal先生,照片來源請點選這裡

原住民農村社區培力經驗-

貝里斯馬雅族原住民村落分散式學習主導計畫(Distributed Learning Initiative)運用

分享的Kieran Ryan教授,是貝里斯聖心學院資訊科學系主任,分享了在貝里斯馬雅族原住民村落推動數位學習以提升原住民能力,保護原住民文化與原住民居住所在地區雨林的經驗。貝里斯的土地約為台灣的2/3,人口卻僅有30萬人,境內有廣大的熱帶雨林、濕地與美麗的珊瑚礁海岸。

貝里斯國家的國家經濟,主要仰賴觀光業,第二順位則是石油原油開採,再來才是各種形式農漁業。而當地的原住民族馬雅人居住的村落,則是屬於較弱勢的社會階層。

Kieran Ryan教授說,大部分的觀光客比較關心「歷史上的馬雅人」,也就是那些馬雅遺跡,人類共同的文化襲產,卻往往忽略馬雅人的後代子孫,「現代的馬雅人」,同時面臨二個弱勢,第一個是經濟上的弱勢,因為馬雅人仰賴農漁業,住在鄉村地方的熱帶雨林區,生存條件相較於其他人弱勢,第二個是環境上的弱勢,雨林區也是跨國企業開採石油原油的地區,企業開採石油對於生態環境的破壞,讓居住在雨林區的馬雅族人聚落面臨環境災難的威脅與石化工業所帶來的環境汙染。

貝里斯聖心學院,作為非政府組織所創辦的社區學校,致力於弭平原住民村民的數位落差,讓現代的馬雅人也能有機會改變族群弱勢的經濟條件與弱勢的環境條件,朝向作為地球永續公民社會一份子的方向趨近。由於這個議題,環境弱勢居民的數位落差,也是全球的社區均會面臨的議題,因此期待未來能有更多國際合作,以促成環境弱勢居民的現況改善及朝向永續與環境保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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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二為Kieran Ryan教授,照片來源請點選這裡

年輕人社群熱情重建災區的經驗-

亞齊海嘯災後的社區自主建置通訊、資訊系統

分享的Okta Setiawan,提到2004年印尼亞齊省發生大海嘯後,也不管身上僅有折合新台幣幾百塊的一點點錢,帶著一點資訊專業的自信,與為同胞做些什麼滿腔熱血,就搭車前往亞齊,參與災後復原的工作。

印尼白水基金會是一群自稱懂一點電腦知識,有點瘋狂及想為亞齊做些什麼的平凡人組成,於海嘯災後初期,迅速發揮民間組織螞蟻雄兵的社群力量,由資訊志工架設基地台,恢復亞齊省無線通訊。由於災後重建的經驗,讓這個社群組織更積極投入偏鄉數位化的工作,而有許多協助社區的具體成果。

Okta Setiawan,印尼白水基金會亞齊分會的主任,多次在簡報中,提到感謝國際社會幫助亞齊,包括台灣。一個超過25萬人死亡的超級海嘯,巨型災難,印尼白水基金會藉由年輕社群的熱情、國際社會的力量,重建災區的經驗,令人印象深刻。

Okta分享亞齊海嘯災後重建經驗
Okta分享亞齊海嘯災後重建經驗

以社區為基礎的森林復育努力-

蘇門答臘省古農獵尤擇國家公園的經驗

分享的Panut Hadisiswoyo先生是印尼「紅毛猩猩資訊中心」(OIC,Orangutan Information Centre)的創辦人與現任主任,OIC的經費支持來自國際援助,當地政府挹注為零,所以Panut努力扭轉種植油棕的耕地擴大,造成猩猩棲地受損。

因為對於政府在國家公園執法不力,Panut的組織努力透過生態保育巡迴宣傳車,走入社區教育,建立一套生態旅遊的模式,讓當地居民瞭解猩猩在耕地偶爾出現,大多只是為了在被人類分割的雨林間移動,並不是害蟲。然後也辦了許多的當地教育,扭轉農民概念,與猩猩共存,透過問卷發現,村落的居民漸漸有改變觀念,也投入社區巡守隊。

Panut的努力與晚近台灣國家公園推動的生態旅遊模式類似。所以,OIC核心價值,是將砍伐雨林的農民導向成為保育雨林的志工,而能有生態旅遊的收益。這樣強烈的企圖,不只是農民的生計有所保障,邏輯上更存在棲地保育的憂慮,甚至更期待跨國大農企業種植油棕這種對生態破壞的行動能畫下句點,透過國際合作,朝向人類與紅毛猩猩棲地更完整保存的永續生態價值觀。

小結

國際間NGO領袖會議在旗美社大進行的工作坊交流,讓我們學習了許多國際友人在農村議題、環境議題、災難學習議題上實物寶貴經驗。當然對於旗美社大的經驗分享,國際NGO領袖也給了許多建議,不過為了閱讀方便,或許將再另文書寫,提供另一個視野的國際觀察與在地省思。

認真做圖文筆記的敏州老師
認真做圖文筆記的敏州老師

NGO領袖國際交換計畫國際講者簡介

Syfrizaldi Aal

Syafrizaldi Aal先生是印尼「蘇門答臘永續支持協會(SSS: Sumatra Sustainable Support)」理事,專長領域為社會森林學、生態保護區管理、環境資源治理、河川流域管理、社區環境服務、NGO之組織培力、婦女與農民培力等,曾在美國國際發展署(USAID)支助之全國性大型印尼「環境服務計劃(ESP: Environmental Services Program)」任職五年,進行蘇門答臘地區河川全流域社區整合型治理計劃,包括上游之森林保護與小額貸款農民植樹復林計劃,中游之水資源治理、社區農村學校設立與婦女和農民培力計劃,下游之都會區汙水管理、社區公共衛生計劃、學校環境生態教育等。

Aal先生尤其擅長婦女、農民與志工之培力,與協助社區成立在地NGO之輔導工作,過去數年曾協助青草湖社區大學協會暨清大之E-Mate印尼國際志工計劃,培訓台灣國際志工至都會貧民區與偏鄉社區進行與水資源相關之環境教育服務。

Panut Hadisiswoyo

Panut Hadisiswoyo先生是印尼「紅毛猩猩資訊中心(OIC, Orangutan Information Centre)」的創辦人與現任主任。該組織是印尼蘇門答臘地區從事熱帶雨林保護與瀕臨絕種紅毛猩猩保育最重要的NGO,主要任務為紅毛猩猩保育、雨林植樹復育、學校與社區巡迴環境教育與在地生態環境教育教材研發與教學影片製作。該組織長期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國家地理學會等國際組織的補助保護蘇門答臘重要雨林。

近年與青草湖社區大學協會、國家高速網路與計算中心合作,爭取外交部NGO委員會補助設立兩處CDOC雨林數位機會中心,並協助交大等各大學國際志工至該處服務。Panut先生為印尼培育之知識精英,但放棄高薪工作創立NGO,志在終身投入生態環境保護工作。於英國在職求學期間(Oxford Brooks大學靈長類保育碩士),其傑出保育成就榮獲頒授英國女王獎。

Okta Setiawan

Okta Setiawan先生為印尼白水基金會亞齊分會主任,是2004年底印尼亞齊省大海嘯後第一批進入災區救援之外省NGO工作者,並長期擔任災區復元、重建與弱勢民眾培力發展之工作,後並定居亞齊。亞齊大海嘯是25萬人死亡之巨型災難,救援工作需仰賴國際與印尼全國人力物力之協助。「白水」取其白浪滔滔、海嘯之意,白水基金會即為爪哇地區志願至亞齊災區救援志工為投入復元、重建、募款、組織、培力工作成立之印尼全國性NGO。

白水基金會獲得德國大型NGO之支助,專業領域為無線通訊科技、資訊系統建置與組織E化培力,於海嘯災後初期協助亞齊省政府架設基地台恢復無線通訊,中期協助省政府建置與營運計算機與網路中心,近期多從事亞齊省23縣市組織E化巡迴培力工作。Okta先生與其工作團隊近年多次協助青草湖社區大學協會、原住民學院促進會、咖啡公平貿易協會,清大、元智大學國際志工團隊,以及政大、高師大學者,進行學術災區與偏鄉田野研究、國際志工社區E化培力服務與公費碩博士生來台留學之工作。

Kieran Ryan

Kieran Ryan教授為貝里斯聖心學院資訊科學系主任。貝里斯為台灣在中美洲之邦交國,Ryan教授透過台灣的國合會(ICDF)的傑出學人獎學金計劃來台留學,畢業於清大科技管理所之國際學程。貝里斯雖近2/3台灣面積,人口卻僅有30萬人,境內為廣大的熱帶雨林、溼地與美麗之珊瑚礁海岸,偏鄉教育普及、環境生態保護與巡守、馬雅原住民文化保存、永續發展為貝里斯之重要發展課題。

Ryan教授任職之聖心學院為貝里斯主要的高等教育單位,專長領域為資訊科技融入教學、公共版權自由軟體在教育上之應用與企業社會責任(CSR)相關計劃推展。Ryan教授近年積極協助貝里斯教育部進行偏鄉教育普及、縮減數位落差、開設社區學院終身學習課程之工作,尤其是環境生態相關全國與地方NGO之E化培力工作。

交流行程花絮

臨別前互相交換禮物。圖左至右為Aal、土豆(旗美社大)、Kieran 旗美社大主任張正揚(左)與青草湖社大主任賈維平
(左)臨別前互相交換禮物。圖左至右為Aal、土豆(旗美社大)、Kieran(右)旗美社大主任張正揚(圖左)與青草湖社大主任賈維平

一起過台灣的中秋節。圖左至右為Aal、小妹(旗美社大)、Kieran 與美濃愛鄉協進會參觀黃蝶翠谷。圖左至右為Panut、賈維平(青草湖社大主任)
(左)一起過台灣的中秋節。圖左至右為Aal、小妹(旗美社大)、Kieran(右)與美濃愛鄉協進會參觀黃蝶翠谷。圖中由左至右為Panut、賈維平(青草湖社大主任)

延伸閱讀:不方便的旅遊-印尼古農列尤澤國家公園

經濟與環保的假衝突與真衝突

我們真能為遠道而來的黑面琵鷺、用牠奇特的嘴巴在水裡撈來撈去覓食的可愛模樣估價嗎?一是估價,從而徹底地貶低了它;一是坦承無法估價,讓它在經濟計算裡顯示為無價值的零。經濟與環保之間是否的確存在衝突呢?

這個社會上經常會出現一些未經檢視又似是而非的言論,而此類言論的主要用意往往是在唬弄民眾,或是對那些本來就樂於被唬弄的各類各派的民眾發出召集令。前陣子那砸了重金的一系列「沒有石化業……哪來……」的報紙廣告或許就是最鮮明的例子,這種粗糙的造句法看似合理地告訴我們,倘若我們珍視某項產品,那麼也就要連帶地珍視其生產者。然而,只要稍微有點生活經驗的人都知道,在絕大多數的情況裡,作為消費者的我們是可以選擇生產者、或甚至要求生產者的,於是我們就可以知道、推出這廣告的單位多麼沒有經濟方面的常識。

當然啦,讓我們攤開各種可能性來看,推出與發想那廣告的單位也可能是因著一種錯謬的理解而導致其自身的誤解,但這種誤解其實還頗為可笑。舉例來說,我們不會因為消費者抵制麥當勞就認為他們主張著這個世界上不應該存在速食店;我們也不會因為消費者抵制那會破壞雨林的咖啡生產就認為他們定意要根除任何咖啡相關產業。

可是,偏偏那廣告的奇特思考方式就常常出現在我們的社會裡,所以當保育人士主張不應砍伐原始森林時,他們就要質疑前者是否也都不用衛生紙;當環保人士主張應該減低溫室氣體的排放時,他們就要質疑前者是否都不使用也不搭乘各種汽機車──還好他們沒有質疑環保人士是否都不放屁。但說也奇怪,這些奇特思考卻也常常能夠如願地發揮它們的效果,這又是為什麼呢?


■photo by designshard on Flickr.com(CC:by,經修圖)

經濟與環保的假衝突

在這裡或許存在著一個值得我們思考的古老議題,也就是經濟與環保之間的衝突。我們會發現,台灣的主流媒體非常喜歡在特定的時刻將這個議題反覆地抬出來、但卻是不明就裡地展示一番。或許就是圖個方便吧,你知道的,反正就是藉著它來表達某某事件存在著正反面的爭議,從而顯示新聞或評論內容的客觀性──以及掩飾作者的無能、無力、無奈、或無趣味。

但這裡還存在著另一種意圖,即是要將某個事件簡化成兩種概念之間的對抗。又按照社會脈絡來看,它其實也是在暗示著民眾應該站在哪邊──「當然是經濟啊,經濟就是跟錢有關的嘛,我們每天都要用到錢啊;至於那個環保喔,也是蠻重要的啦。不過我們也都有在做垃圾回收啊,有時候假日也是會去騎騎腳踏車、爬爬山啦,所以好像也不能說我們都沒有在關心環保嘛……」。

這樣,我們似乎已經可以察覺到,像這種將經濟與環保對立起來的論述方式的優勢在哪裡,並且在這樣的理解底下,要讓後者能夠勝過前者也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所以啦,倘若我們按著這種粗糙的思考來試想,你說在蘇花高或蘇花改的議題裡,環保怎麼能夠贏得過廣大花蓮民眾的生計呢?這還有人道嗎?難道花蓮人就不是人嗎?

但其實環保人士也不是傻瓜,他們在陸陸續續地挨了這麼多悶棍之後,也一直努力地在拆穿這種經濟與環保之間的假衝突。誰說環保就一定無關經濟呢?那科學園區所排出的廢水鹽度太高、導致稻米無法結穗;排向海洋,則造成了讓人驚惶的綠牡蠣。以及那可能是因著含有戴奧辛的落塵、集塵灰的散佈所導致的毒鴨蛋、毒鴨肉、毒羊。如此種種不都明顯地危害到了某些民眾的經濟利益嗎?六輕興建後對於附近地區的養殖業、沿海漁業的負面影響,不也都包含在經濟議題的範圍之內嗎?

至於那未被妥善處理而長期棄置的台塑汞污泥,最後必須從國庫裡拿出上億元來善後,這不也是民眾的損失嗎?至於發生在十幾年前的RCA污染事件,不僅讓受害者日後的生活因疾病而遭受極大的財產損失,更有許多人因此早已失去了性命。沒錯,失去的是生命!「無價」的生命!

然而我們就要在這裡認識到,所謂的「無價」在台灣社會裡是指「沒有價值」的意思。從政治的角度來說,死人不會投票;從新聞的角度來說,死人的價值大概僅能夠維持幾天的新聞熱度與廣告效益而已──不過,死得越多、效益越大,而如果能夠持續一段時間的失蹤則或許更好;又從某些民眾的角度來說,反正死的又不是我家的人,新聞看看也就過去了。所以啦,深諳「民氣好用」與懂得操作議題就變得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難道你以為蘇花公路意外事故的新聞熱潮過了之後,還會有那麼多人在意花蓮人的生計嗎?別天真了。前述的這種經濟與環保之間的假衝突並非總是那麼好用的,它雖然一時之間能夠騙取許多人的認同,但畢竟某些現實還是殘酷的,那些被認為並沒有那麼樣的與自己切身相關的議題,管他經濟還是環保,常常都是很快地就被我們拋在腦後的。

我們的判斷仰賴的是偏見還是理性

但民眾的這種不關心與不在乎卻也常常留給有心人士極大的運作空間,因為人們常常都是懶得去精算公共議題在經濟上的損益的。所以我們可能會以「人怎麼能不需要水」為理由而支持興建水庫,但卻不會去精算那水庫因為淤積所快速導致的效益減低、以及為了減緩淤積而大量興建既高又貴的攔沙壩的成本。

而當泥沙都被擋在山林裡、台灣海岸的砂土又因為同樣為我們所樂見的各項「顧生計」建設攔截,導致某些海灘不停後退而必須所費不貲地大量投放消波塊而營造出控金海岸時,這時候誰在乎經濟效益了呢?有誰稍微察覺到了這與「拼經濟」或「愛擱發」之間的矛盾呢?那些因為前總統涉入貪污案、氣憤難平地好像他是從民眾的口袋裡直接抽走了鈔票的廣大群眾,對於這些真真實實地將鈔票灑入海裡的事情卻往往是不痛不癢的。

而這裡還有一部分的問題是在於我們究竟是怎麼打那算盤的,即那經濟效益究竟是如何被計算與評估出來的。想當年那官員與民眾齊力迎接六輕進駐雲林,他們心中熱切期盼的大發展究竟是以什麼樣的經濟專業所估算出來的呢?又是被哪些經濟專家所背書的呢?

唉,想到這裡就覺得那在1987年上映的電影《稻草人》真是合適被雲林縣政府典藏並巡迴各鄉鎮播放,因為兩者最後同樣是因著恐怖的爆炸而換得了弔詭的利益!像這樣的台灣電影真是深刻!真是偉大!

於是,回過頭來看,我們就要發現那對「經濟與環保之間的假衝突」的操作其實是一套在某個意義上非常高明的戰術,因為它的勝利所仰賴的大都是偏見而不是理性。這也就是說,倘若我們真的非常理性地去檢視各個議題裡的各種經濟上的利弊,那麼某些認為自己是站在經濟一方、代表著對經濟之重視的輿論勢力不僅未必會贏,還反倒可能會成為輸家。以致於其中某些外強中乾的勢力,總要努力逃避那嚴格的檢視,也總要不斷地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模糊訊息。

比如說:影響了外國企業的投資意願啦、因為投資人對前景不慎看好而導致股市重挫啦、建設公司或高科技產業會因為某些因素而另覓他處啦、慢了一步就將失去國際競爭力啦、不是在地人就不會了解在地人的痛苦啦……,以致於汽車沒輪胎、雨傘只剩傘骨,你說這還不算嚴重嗎?又或許值得一提的是,那種宣誓「經濟與環保要兼籌並顧」的說詞,在某個意義上也是具有粗糙二分的效果的,即它把本來在某種程度上屬於同一件事情的內容,硬要拆成兩件事情,然後宛如脫褲子放屁地告訴民眾「我們會權衡兩者並將它們以最適當的方式結合起來」。哇,乍看之下這真是最了不起的外科手術了,只是大家普遍都不清楚,為了促成這種奇妙的結合,其中究竟動了什麼手腳又悄悄地切除了什麼。

經濟與環保的真衝突

或許是因為前述的這種「假衝突」戰術在現實社會裡實在是被應用得太頻繁了,所以許多關心環保的人可能都得投注相當大的精力來與之對抗。舉例來說,他們不僅要試著算出在那些脆弱地區開闢與維護道路究竟要付出多少社會成本,他們還要能夠構思這些成本若用在哪些改善措施上,能夠獲致最好的效益,以應付那些「環保人士只會反對反對反對,但在處理問題上一點辦法也沒有」的批評。

而甚至他們還要能夠真正地去實現、他們聲稱保護自然環境之後所能帶來的觀光收益或有機農業的遠景。於是,環保之路看似是越顯艱鉅了,保護自然不僅僅要能夠打動人心,它還必須得是個可持續的產業!從某種角度來看,這種催促著環保理念必須與現實生活做密切的結合的壓力是好的,它其實能夠開啟許許多多的、環境運動的可能性。但從另一種角度來看,它卻也很可能會讓人一步步地落入陷阱──即一種窄隘的經濟效益的尺度裡。

正如前些日子裡我們已然見識到的,農業的產值如何能夠勝過高科技產業呢?對高山地區的道路觀光設施與農業設限、以保護原始生態、讓山林休養生息,這真的能為當地居民帶來更高的收益嗎?是一片原始森林的產值高還是一座迪士尼樂園的產值高?是一片泥灘地的產值高還是一整座石化園區的產值高?如此,環保人士若要堅持經濟與環保不相衝突,那麼就請用最明確的數字來說服大家吧!

但就如先前所提到的,環保人士也並不是只有挨打的份,他們其實也計算過許許多多的社會成本,而要澄清許多看似較具有經濟效益的選項,其背後常常得要全體民眾付出高額的代價,兩者加總起來其實並不划算;又或者是這一個又一個的開發案,其實都在獨厚特定利益團體。然而,這種指出「全民的損失與負擔」與「不公平獲利」而看似公平的思考方式卻也隱藏著危機。

舉例來說,倘若我們真的保住了一處溼地作為公園,但因為每個人享受這個公園所必須負擔的成本並不相同,於是這裡就可能會出現不公平的情況──大部分都是那些住得近的、有能力開車到達的人才能享受。於是,這樣公平嗎?為什麼環保人士要保護一處我根本很難公平地享受到的自然環境呢?甚至它還需要花全體納稅人的錢來維護,這豈不是獨厚那些有錢有閒的上流社會嗎?

在此,倘若我們將這種要求公平的想法推到極致,那麼可能就會出現要麼就是禁止任何人享受這些自然資源,要麼就是將它賣了、然後把賣得的錢平均地分給大家的離奇結論了。但是,難道這種質疑就真的一點道理也沒有嗎?

而同樣是要求著公平,東部人正可以以此抗議西部人在享受了經濟上的繁榮與各種豐富的、便利的資源後,反過頭來要東部保持原貌、要東部人忍受種種不便──而讓那些外地人在想欣賞自然美景的時候能夠偶爾來欣賞一下。試問這豈有公平正義可言呢?難道東部人沒有乖乖納稅嗎?那麼憑什麼東部人不能擁有與西部人相同的經濟繁榮、生活享受與各種資源呢?憑什麼西部就可以擁有捷運、高速公路與高速鐵路呢?這些公共設施難道不也能提振東部的經濟嗎?

總而言之,在經濟的考量底下,空有好山好水而沒有好產值,這有什麼用呢?

好吧,既然大家都這麼喜歡計算,那麼環保人士也不是沒有一套計算的方法。這種計算方法是要幫助我們釐清,那保護自然後所能得到的、由自然提供的服務,換算成金錢後其價格將會是多少。

例如一處自然溼地所能提供的淨化水質的功能,當它改由淨水設備或淨水廠來提供時,民眾要付出多少錢;一處森林所能製造出來的優質空氣,當它改由空氣清淨設備來提供時,民眾要付出多少錢。而當這些自然資源所能提供的服務都化為金錢數字之後,民眾或許就會驚訝自己原來賺到了這麼多。

樂觀地看,這種計算方式對於某些理性的民眾來說應該是很有說服力的。但現實地看,這種摸不著也無法放進口袋、存進銀行的利益,對多數人來說其實是並不那麼吸引人的。人們寧願擁有能夠被自己自由地運用的金錢、來滿足各式各樣的新奇欲望,也不願死守著無法變賣而固定在那裡的淨水器與空氣清淨機。又甚至,如果我靠著放棄這些自然服務所換得的金錢,說不定還能夠讓我去拼一拼,換得更好的生活環境呢!

此外,這種計算還得面臨到估價的困難。即對於某些由自然所提供的服務的估價,是靠著人們願意花多少錢去消費這樣的服務而得出的。舉例來說,當人們越願意花錢以換得一大片泥灘、夕陽、海風,那麼在估價時,這些自然事物的價格就越高,它們將能夠勝過人們比較不願意花錢換得的、或經濟價值較低的事物。

然而這種估價方式的不公義之處早就被人指出來了,因為它會讓富有的人擁有更多的發言權。舉例來說,哪怕有四萬個人願意為了保護自然而拿出三億元來購買國有土地,但這也無法勝過一位願意出價四億元的、要在國有土地上興建工業區的富商──儘管後者所看重的可能僅僅是土地與位置;而更不用說那工業區運轉後、每年預估上兆的產值了。

如何為得自自然的感動估價?

唉,面對這些冰冷的數字,某些曾被自然所深深感動過的、或真正關愛自然的人就要發現到,存在這估價裡的更根本的困難乃在於有些自然事物根本是無法被換算成金錢的。對於那些會做出「去海洋公園看就有了」的反應的人、或一點興趣也沒有的人來說,在台灣海峽看見活生生的白海豚有什麼珍貴的呢?又反過來說,我們真的能夠為看見活生生的海豚的那種感動與喜悅估價嗎?

我們真的能夠為遠道而來的黑面琵鷺、用牠奇特的嘴巴在水裡撈來撈去覓食的可愛模樣估價嗎?於是在這裡我們就會面臨一個尷尬的情況,要麼我們就硬是替它估個價格,從而徹底地貶低了它;要麼我們就是坦承我們無法為它估價,而讓它在經濟的計算裡、顯示為無價值的零。經濟與環保之間是否的確存在著衝突呢?

對此,我們或許還要試著針對某些議題而指出,保存生物多樣性其實也就等於保存了相當大的經濟利益。因為我們有許多醫藥與科學上的成就都是來自於各式各樣的生物的,並且這世界上還有更多還未被我們仔細研究的生物,它們都有可能因為未來一種新藥的發明而凸顯出它們的價值。

然而,回到經濟的遊戲規則裡,我們該如何為這種「潛在的可能性」估價呢?我們真的能夠保證自己不會高估了它們的經濟價值嗎?而這最後有沒有可能導致某種泡沫化?並且,這些研究其實也是需要大量投資的,我們真能保證會有這麼充足的投資、來讓各式各樣的生物都能夠透過研究──甚至必須製造成商品上市──而顯露出其價值嗎?而倘若生物真的順利地被研究,我們真的能夠保證它會是比較有經濟價值的、而不是與許多現有商品擁有相同的價值、或甚至比較沒價值嗎?

噢,或許我們真的應該對此持保守的態度,因為顯而易見的是、這世界上有許多研究都是將本求利的,以致於在這裡我們又要落入了先前提到的估價與發言權的問題裡。我們其實非常能夠去想像、有許許多多的生物研究會在這種普遍的動機裡被埋沒,從而使得許許多多的生物無法算「數」、沒有在帳面上的價值。我們也能夠去想像,經過這樣的研究,某些生物會經由價格上的比較而被「證實」是較沒有價值的。而這真的是我們所樂見的嗎?

但或許更重要的是,這種不斷地計較只會讓那些真正愛自然的人感到厭煩,因為他們愛自然往往不是因為自然如何有利於他們、能為他們帶來多大的經濟效益、或者在遙遠的未來可能具有什麼樣的經濟潛力。其實,他們從他們的愛裡就展現出了環保與經濟之間的斷裂,前者所包含的價值觀超越了後者。於是,哪怕他們一輩子也無法去享受某些自然環境,他們仍舊會主張要保存它;哪怕明日自己的生命就要結束、或地球就要毀滅,他們仍舊會愛惜自然。

他們在此已然超出了經濟上的考量,對他們來說,經濟與環保之間的確存在著衝突。

結語

我們或許可以承認,在某種可以明確且合理地得到經濟上的考量的範圍內,環保與經濟並不互相衝突,兩者反倒是同一件事,並且越傾向前者,則經濟效益可能越大。但我們也要承認,環保也存在著無法與經濟有所交集的部份,而我們越是想把這無交集的部份硬擠成有交集,在仔細追究下,最終越有可能會事與願違、得出許多人所不願樂見的結論。

從某種角度來看,台灣的環境運動要依循著經濟思維而一起玩著計算的遊戲,其實是令人感到悲哀的。這並不是說就不值得去仔細地計算社會成本與各種得失、從而戳破那些畫在空中的、浮誇的經濟大餅。不,我們其實要肯定這是洗去那種「只會反對與做出聳動恐嚇」的污名,而展現出環境運動的理性與專業的積極進路。但那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它相對地顯示出在這樣的社會脈絡裡,其他的進路要不是埋沒在荒煙蔓草裡,不然就是顯得非常窄小。

這個社會除了以金錢──或更真確地說是現世利益──作為溝通工具外,還能夠有什麼呢?又即便前者在某種意義上還堪稱好用,但它不也存在著許多缺陷嗎?環境運動的藍海在哪裡呢?戶外生態教育嗎?生態旅遊嗎?田野踏查嗎?讓人們多多接觸自然以培養對自然的興趣與愛好嗎?能夠很快地提出這些其實早已經在台灣行之有年的方法的人,請冷靜地檢視一下台灣社會吧,你們真的覺得有這麼容易嗎?

對此,Aldo Leopold在超過半個世紀前所講的話應是不錯的:

「自然資源保護(Conservation)是要達到人與土地之間的和諧狀態,雖然這已有將近一世紀的宣傳,但其仍舊是以蝸牛般的步伐在推展,……回應這個困境的答案通常是『更多的自然資源保護教育』,……然而這只是教育的需要增加的問題嗎?還是其內容也同樣有所不足呢?……當有人詢問為何還沒有〔關於在實踐面向上要如何對待土地的〕規則被寫下時,人們可能會回答那社群還沒準備好去支持它們,教育必須走在這些規則之前。但教育在其實際的運作中並沒有提及對於土地的義務,反之,引導著教育的是利己主義」

(上段重點字體為筆者強調)(1968:207;208-209)。

參考文獻
Leopold, Aldo,1968,《A sand county almanac :And sketches here and there》,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

豐收的期待─在荖濃藝術駐村的日子

在荖濃的最後一週,時晴時雨的天氣,一場太陽雨,沾濕了衣服頭髮,想仰望太陽,為何雨不停下,卻見遠方河谷,一道彩虹高掛,陽光伴著雨絲灑落臉頰,在荖濃的最後回憶,添上七彩美好…

七月二日,自己正式告別了荖濃,回顧這短短三個月的駐村,時間還真是飛逝而過!最後這一兩個星期,滿滿的活動,宛若一齣戲來到最後的高潮階段,帶來一波又一波的驚喜和感動;然而駐村計畫告一段落,並不是社區故事的結束,而是沿著我們一同走過的足跡,靜待社區繼續選擇故事發展的方向。下一個故事是?

在地組織的發展

六月三十日晚上,社區發展協會的理、監事會議暨八八風災重建工作共識協調會在荖濃社區活動中心召開,理事長與總幹事分別報告了協會目前的交接情形,也支持社造員雅惠從事相關社區工作計畫;荖濃國小林校長代為說明目前法鼓山贊助修復的電台空間工程進度,和未來的運作方向;雅惠報告了整個文建會計畫的工作內容,對於未來的社區工作事務非常熱情地投入,同時希望號召所有社區夥伴一同參與社區活動和相關課程,也獲得現場民眾的掌聲。

對於在場的我或旗美社大的工作人員而言,能夠參與、看見荖濃社區組織在停滯好一陣子之後,好像又有了新的活力即將再動起來,感到相當開心。

相聚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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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果表演那天,媽媽們演出了自己年輕時愛漂亮,用火夾燙頭髮的故事。

六月二十九日晚上,駐村計畫的最後一次上課時間,參與本次社區劇場課程的社區夥伴,在活動中心有一場簡單的成果表演和交流分享活動;這一系列課程在接近尾聲的過程中,夥伴們的上課情緒越來越歡樂,每次課程的笑聲幾乎無法控制,排練戲碼時也讓大家笑到臉部扭曲變形,據說與活動中心遙遙相望的住家民宅都聽的見遠處傳來的笑聲,聲音之大可見一番。

而這股歡樂氣氛延續到了這場成果分享會,我們這群大部分是阿公、阿嬤的荖濃社區夥伴,展現了高度的熱情活力,演出了三段他們自己的故事:年輕時愛漂亮用火夾燙頭髮、戲院口熱鬧的舞獅場面和擺攤討生活、以及下雨後到田裡釣青蛙回家加菜,夥伴們自己主動準備了各種服裝道具和敢演的大方表現,不僅讓現場所有人笑成一團、掌聲不斷,還讓社大工作人員看傻了眼,直呼不敢相信大家怎麼跟剛上課時差這麼多,想邀請社區夥伴去演給別的社區看…,

然而這過程更重要的是,透過這些課程、排練和演出,打開了所有參與夥伴對學習的熱情以及持續聚在一起的渴望,夥伴們自己主動地開始討論,是否可以在這次課程之後,以其他的方式或課程,讓這每週二的相聚繼續持續下去…,駐村計畫的課程雖告一段落,但社區夥伴在活動中所燃起的熱情,已為未來持續的相聚帶來新的可能。

社區間的連結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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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林的社區交流會,荖濃的媽媽們帶大家一起為著桌子跳舞。

六月二十四日中午,旗美社大在小林社區(位在杉林鄉的臨時組合屋)舉辦了這次駐村計畫三個社區的交流會,現場除了三個社區的駐村藝術家、社大工作人員和採訪媒體外,還有小林社區組織工作夥伴和社區民眾、從甲仙過來的愛鄉協會志工和新住民姊妹、以及一群聲勢浩大的荖濃社區夥伴,

活動在每個社區各自準備的特色餐點中開始,在熱鬧歡樂的用餐氣氛中,荖濃社區的夥伴首先發難,獻唱了平埔族的歌謠和舞蹈,感謝社大和小林社區夥伴準備了這麼豐盛的餐點來款待大家,此舉也引起了同樣具有平埔族傳統的小林社區夥伴熱烈回響加入,一群人圍著圈唱歌跳舞,然後荖濃和小林社區的阿公、阿嬤輪流唱了好幾首傳統歌謠,讓眾人讚賞不已,現場滿是歡笑和感動。

88風災發生後,小林社區傷亡慘重,聞名的平埔族文化傳統,也流失甚多,在阿嬤泛紅的淚眶中,這短暫片刻的歌舞傳唱,彷彿讓他們憶起往日祭典時的歡樂,舒緩了現實生活的壓力和思鄉的苦;小林社區協會的邦大哥隨後出來致謝,同時也說了因為小林村在風災中的人員傷亡,誠摯地希望邀請荖濃社區夥伴,在今年農曆9月15日平埔族祭祀節慶,一同參與他們返鄉後的第一次祭典…;

一場交流會,讓一脈相承的傳統文化、往昔的親人朋友、以及不同社區的發展工作,串上了一條新的紅線。

自己並不知道這幾個片段的事件,哪些會是荖濃社區未來可能繼續發展下去的故事,或者是否能有後續的故事呢?只知道這些都是我們一同走過的過程,累積在我們共同創造的回憶裡頭;在等待的時間裡,自己繼續回顧並細數這三個月駐村工作的點滴。

駐村回顧

荖濃社區經過計畫開始前的座談,引進了社區劇場的師資和課程,由雨君、小英和我三人進入荖濃與社區夥伴互動,引入社區劇場課程的目的是希望能夠在原有的文化基礎上(平埔舞團的舞蹈)再融入戲劇表演的元素,同時促進社區夥伴間的分享,

每週二晚上是固定的課程時間,在三個月的時間裡,我們從一開始的陌生到最後成果展時能夠玩在一起,總共進行了14次的課程活動(包含演出總排與成果表演),課程進行大概分成三階段:第一階段是介紹和認識,第二階段是故事分享和表演開發,第三階段是劇目產生和排演;自己主導構築了整個課程架構,然而也不斷和雨君、小英討論課程內容,並在實際的帶領過程中修正行進的方式和步調。

回顧這一系列的課程內容,有一些活動讓夥伴對於社區或彼此之間產生新的發現和進一步的認識,像是第一次上課的認識環境和社會計量的活動,許多夥伴反應在荖濃住了這麼久,但是從來沒上來過活動中心的二樓,還有夥伴發現牆上的碑文記載著阿公的名字,這些都是他們從來不知道的事情;

另外當夥伴在社會計量的活動中,分享了居住在荖濃的時間,看見彼此居住的時間長短,有人幾乎一輩子不曾離開故鄉,更發現有些大家認為是外地遷移進來的夥伴,其實也已經住了十幾快二十年了,這些夥伴還算是外地人嗎?或者我們會如何區分本地人和外地人呢?我們試著在這些活動過程中反思自己、看見別人,同時也以他人為鏡回見自己。

促進夥伴的分享一直是這整個課程的重要目標,在活動內容上也佔了相當大的一部份,我們進行了像是自我介紹、物品故事、信仰分享、88風災的心情分享、社區地圖、個人生命故事、分享優點、畫圖說故事…等許許多多的分享活動,除了讓我們更認識每一位夥伴的個人樣貌,也從中勾引出夥伴在社區生活的經驗和共同的生命記憶,

當夥伴說出像「田營」這個名稱其實是從「賊營」(台語發音)演變而來的,一個地名就不僅只是一個稱呼而已,而是有其更大的時代背景脈絡;因此讓夥伴們選擇感興趣的故事來演出:趣味橫生、笑料百出的燙頭髮或釣青蛙,我們就不僅從中看見個人的故事,而是集體共有的生命經驗和回憶,更甚者像荖濃這地方曾經有過戲院和旅社,昔日的風華對比今日的寧靜,時代的變遷不只是外在的環境,更是身在其中的人們主觀的生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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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由課程中的相互激盪,社區居民們畫出的社區地圖。

當然,在上課的過程中我們也遇到了一些狀況,像是上課學員人數的不穩定、與社區其他活動衝突需調課、天氣和交通的阻礙、學員對於演戲的抗拒、缺乏在地組織的支持、乃至與社大的溝通或我們三個帶領者對於課程目標的認知差距等,這些大大小小的狀況我們都試著去處理並一一走過,或許駐村上課多少有一些辛苦和困難的地方,然而當我面對社區夥伴們歡喜的笑聲和熱情的迴響時,其實也還是很高興能夠排除困難和大家在一起學習。

在課程之外,駐村期間我們也經歷社區內的一些活動,像是廟會、公聽會、荖濃國小校園美化、畢業典禮、差事劇團演出…等,我們也趁著這些活動,與參與課程以外的社區民眾有所互動,而自己接觸最多的,莫過於和社區夥伴練跳國標舞、陪著夜光天使的小朋友上課、還有在社區巡守隊跟隊員們聊天,

這三件事情恰好分屬三個群體:跳舞的是社區媽媽和阿嬤們、夜光天使上課的是國小小朋友、巡守隊大多為社區的中年男性,每個群體都有他們關心的事和特別的話題,自己的腦袋也常得在不同的主題間轉換,只是漸漸地才發現,社區裡的人際關係繁複而緊密,每個人都是一顆星星,而關係彷若神手中的銀線,串出夜空中耀眼的星座,訴說著社區裡頭許多的故事:

與某位大哥喝酒閒聊好多次還聽了他對教育的想法,才發現他是某某小朋友的爸爸、又跟著某個小朋友到家裡,才知道一位有來上課的社區夥伴是他們的阿嬤,自己對個人或社區的瞭解,因此有了更多的面向,而更深的理解,也是從這些生活的點滴中累積而成的;在課程以外和社區民眾真實的接觸,將個人的點加上關係的線擴展成為生活的面,然後所有的故事匯集成荖濃社區生活的流,讓我們看見荖濃從以前到現在,立體的時空脈絡。

所以,荖濃的特色是什麼?

這是最初的提問,之前社區夥伴的回答是:感覺不到荖濃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住了三個月的自己,雖無法代替社區的人們回答這個問題,但或許試著說說一些看見:是南橫路和裕農路?是蓮霧、芒果、梅子、香蕉、波羅蜜、竹筍…和好多好多農作水果?是聖君廟、公廨、教堂、佛寺的各個宗教遍佈?是平埔族、原住民、閩南和客家文化(或者還加上新移民文化)的匯聚?是…?

在外在的部分,我們看見荖濃的特色如同小台灣的縮影,荖濃位在一個地理交會點的位置上,在六龜、甲仙和寶來之間,移動的人口影響著村子的變遷,今日的荖濃沒有六龜的發展,沒有寶來的熱鬧,也沒有甲仙的聞名,駐村期間一遇下雨便路斷橋斷如孤島一般,但從年長的社區夥伴口中,我們依然聽到了荖濃昔日曾有過的風光,鑑古推今,我們似乎看見了荖濃特色的發展,是道路的交會,是農產物種的繁多,是各種宗教的多元展現,是移民人口融入了在地特色,交通人口薈萃,帶給了荖濃繁華的過往,但當潮流的中心轉移,留下了多樣性匯集的痕跡,形成了今日的荖濃樣貌。

然而,對我而言,荖濃的特色還可以從這樣的角度來看:是有一群溫暖開朗、樂天知命的人住著的地方,他們在這三個月的駐村期間非常照顧我,並且帶給我許多學習,我從這些人身上看見一種在山區農村辛勤而踏實生活的方式和態度。

匯集的特色、多樣性的特色、紮實的特色,在荖濃的物種、在荖濃的文化、也在荖濃人的身上,特色既是外顯的也是內在的,是有也是沒有,重要的是我們如何分享自己、如何看待自己所擁有和沒有的部分!

尾聲

駐村工作順利結束了,自己一邊回顧,同時也評估著工作成果,在社區劇場課程部分的經營看來還滿好的,而駐村在荖濃與社區民眾互動的關係也不錯,從這兩點來評估駐村成果,自己覺得應該還算是合格的;至於駐村工作中較為弱勢的部分像是:下荖濃以外的地方(如頂荖濃、水冬瓜、直瀨等)認識與接觸較少、較少能進入村民的工作場域、很少接觸到村子的年青族群(15-35歲的群體)…,

當然僅僅三個月的時間,沒能做到或可以做的更好的地方一定很多,不過若想更進一步瞭解荖濃的整體現狀,我想上述三點應該是值得再多花一點時間去看的。

另一方面,就自己在一開始承諾接下這份工作,願意大老遠奔波進入南部山區的初衷,我也思索著這段時間的工作狀況是否符合自己當初接下計畫的期待?

當初會接下這份工作是因為幾位好朋友同時將這個計畫轉介紹到自己這邊,自己初步的瞭解似乎是南部的夥伴在88災後工作都過於忙碌,無法承擔下這份工作,加上自己也正在執行災區工作的計畫,想要更真實地接觸瞭解災區在地的實際情況,因此算是帶著點天真的勇敢將工作接了下來。

而整個駐村過程說真的,我非常感恩,特別是對於計畫策展人華瑛以及同樣在荖濃的夥伴雨君和小英對自己的包容,由於自己的背景專業是一人一故事劇場,自己駐村想實踐的也是以一人一故事劇場核心精神為基礎的民眾戲劇和社區劇場脈絡,與夥伴在討論過程中常會有思考或想法上的落差又無法說得很清楚,然而自己又強勢主導了整個課程的架構設計,常造成夥伴霧煞煞好像沒有了方向,真是為難了我這群好夥伴,也許我也應該再多花一點時間在與夥伴磨合觀點和溝通共識上。

凡此種種深深感謝夥伴的支持、感謝社大辛苦的工作人員、也感謝社區夥伴的相挺,這一路走來,我們看見許多可能性的風景:在課程串起了社區媽媽跳國標舞的學習動能中、在課程引發了夥伴紀錄文字、畫圖分享的興致裡、在每個由小小的熱情所點燃的主動作為中,也許將來,社區更加地蓬勃發展起來,也許今日的興趣和熱情成為明日的成就,也許未來,人人都是樂於分享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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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居民可愛又逗趣的表情,是記憶中最深刻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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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收的期待

在荖濃的最後一週 時晴時雨的天氣

一場太陽雨 沾濕了 衣服頭髮

想仰望太陽 為何 雨不停

卻見遠方河谷 一道彩虹高掛

陽光伴著雨絲 灑落臉頰

為了讓你在荖濃的最後回憶裡

添上七彩的美好在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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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典寶河谷的一封信

搭乘舢筏的我們都在心中不禁這樣問起自己,越貼近水面,越難說服自己去放棄和河流相處的機會;越走往深處,越難相信原來河流是這樣被接受與看待這樣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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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親愛的,我們心中牽掛著你

既然思念無處去,那就索性起身去探訪你

看你流著什麼樣顏色的血液

看你留著什麼樣外觀的造形

看你瘤著什麼樣惡臭的毒害

那天5個多小時的一段行走,從海口到糖廠,從早晨到日正

用膠筏川流在你的下腹

用雙腳穿梭在你的沙域

用雙眼領略了你的丰姿

用雙手碰觸了你的細微

如果你不介意,我們想好好認識你,不是那種一夜情,

而是以結婚為前提的長久交往,用真心,用誠摯。

好玩的事情來自一個小舉動

開啟這段故事就得細說從頭,畢竟好玩的事總是來自於小舉動。

某天辦公室電話響起,那頭的聲音是一名年約30幾的女性,劈頭就問我蔣理事長在不在辦公室?心想,現任理事長也在今年5月換了人(流動領導人是對組織的公德一件),而且蔣前理事長從來就沒有固定的辦公空間,因為他是田野草根文化的突擊第一隊大隊長!想當然耳我只能必恭必敬地回問找蔣前理事長有何貴事?

原來對方是要邀請蔣耀賢老師擔任99年度國立第一科技大學新生大會上的演講者,雖然只有短短的30分鐘,但相信口條極佳的蔣耀賢老師應可有超越巔峰之作,於是我就先答應了校方的邀約。我心裡默默想,能在幾千位青年學生的面前演講,那不是太酷了?底下全是蔣老師的信眾,不,是聽眾,而且還不能擅自離場,語畢還會附帶掌聲;若青年學生真不捧場,校方應該有罐頭掌聲的音效可用吧!?

2010年9月8日,新生大會的當天,底下萬頭鑽動的景象(暗指學生按耐不住而騷動的軀體和奔放的靈魂),再加上天公不作美外頭下起了無法逃離的豪大雨,讓原本30分鐘的演講頓時演出加長版。在不失蔣公經典原味與精彩度之下,順利演講完畢,但其中最被蔣公言詞吸引的人,不是哪個無知少女,也不是哪個熱血青年,也不是最高領導校長大人,更不是準備善後場地的清潔工,而是內心澎湃的陳其芬學務長。

會後,她興沖沖地和蔣耀賢老師討論青年社會服務與關懷土地、社區連結等議題,也讓腦筋動得很快的蔣耀賢老師提出「典藏寶貝溪遊記」的概念,從一條貫穿高雄學園(七所大專院校)的河流,來談論探討生活環境、人文景觀、土地價值、社會責任等,不過,是用比較活潑輕鬆的方式來操作,別來說教,只要起身參與就好!

突然感覺有一群人想為環境、青年、教育、社區、文化等面向做事,這股看起來還未成氣候的力量卻逐漸影響或凝聚其他社團單位和有興趣的人的眼光。

典藏寶貝溪遊記的開端

2010年9月25日,國立第一科技大學陳其芬學務長領著課外活動組王組長前來白屋一起商討「典藏寶貝溪遊記」的目標、策略、操作方式等,一時之間從天馬行空回到人間的實際執行面,談到繪製一條河流的綠地圖(含社團組織、生態環境、聚落景觀、社區產業、產學教育、水文治洪等),談到紀錄一條河流和關心她的人們的互動影像記實片(含專業組織、教育者、學生行動等),

談到透過一條河流的生命創作出地景藝術,談到從關懷土地起的簡單生活音樂節(含農村再生、文化資產、社會公共議題等),這些都是由在地文化累積而起,若沒有一番社會省思與檢討,產生實際行動去耕耘自己的文化和環境,那種厚度就容易動搖易碎。

所以,橋仔頭文史協會早在1994年起的「殤溪行」、「樹靈祭」、「鄉土單車行」,一連串在地行動探討了人與環境的關係,也是第一次橋頭鄉的居民有意識到對萬物的尊重與責任,爾後的新市鎮開發、高雄捷運建設、橋仔頭糖廠的廢存利用、橋仔頭糖廠藝術村的逆骨、金甘蔗影展的打死不退…,都是我們見證大環境底下的另一種碰撞折衝過後的文化價值,這條路上我們相信她,並且活出其中的樂趣和精神。

典寶河谷,我們來了!

出發前夕的前置作業也不得不提,因為光是想要找到溯溪而行的舢筏就困難重重,畢竟沒有人這樣搞過,總讓安份進行沿海捕撈的傳統漁夫們有些顧慮,多虧了蚵仔寮文化協會的林金蓮總幹事願意被我們反覆叨擾,以及台灣濕地保護聯盟的蘇耀廷理事熱心地協尋和打聽。從蚵仔寮漁港走到梓官鄉漁會,再輾轉到高雄縣舢筏協會,又回到蚵仔寮漁港的船夫,這來去之間反映出好事多磨的民間俗語,終究被我們找到一條可以容納10個人的小舢筏,就等待當天早晨7點的登船吧!等著,典寶河谷,我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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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0月8日就在蚵仔寮漁港前的新港橋集結,橋頭上逐漸來了幾位夥伴們的身影,國立第一科技大學陳其芬學務長和課外活動組盧寶芬專員、台灣濕地保護聯盟高雄分會蘇耀廷理事、蚵仔寮文化協會林金蓮總幹事、永續空間設計負責人商毓芳老師、橋仔頭文史協會蔣耀賢常務理事、陳志鵬常務理事、黃仲淇理事、何政億執行長、杜依真專案執行等一行10人,興致高昂地聊著今天的探險與期待,絲毫感受不出這是一項艱難的挑戰。

就在等待上船的時分,蔣耀賢老師索性幫大家叫了幾杯咖啡和零嘴,讓這趟踏查工作一開始呈現有點過於浪漫與享受的氛圍。(註:商毓芳老師更是大膽地撐起美美的歐式洋傘,和船夫所準備的七彩大陽傘形成有趣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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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階段:河谷上的囊中物。(援中港出海口至白米村與芋寮村交界處)

船悠悠地行在河道中,看著原本10年前為大片紅樹林的堤岸,聞著帶著重金屬與家禽類的陣陣惡臭,看著帶些深綠又佈滿著金褐色油污的河面,原來我們的河不是塞納河,不是左岸巴黎,更不是萊茵河。

當然我們也不用氣餒為何我們自己的生活環境中沒有這樣宜人的景緻和環境水準?我們是標準的海洋島民,也是有多樣性的河流貫穿在土地之間,但我們卻讓河流沒有正常呼吸與健康生長的機會。

搭乘舢筏的我們都在心中不禁這樣問起自己,越貼近水面,越難說服自己去放棄和河流相處的機會;越走往深處,越難相信原來河流是這樣被蹂躪的;越是忿忿不平,心中越是冷靜地接受與看待這樣的事實,並且漸漸有具體的工作藍圖在腦海中運轉。很多人都說很重視環境,但卻往往視而不見,所以,可以開玩笑地說,這個踏察的開端是眼見為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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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階段:河床中的探險家。(白米村與芋寮村交界處至五里林紅橋)

就在河堤水泥牆上被標記著「左25」的排水孔前,就在進入中鴻、燁輝鋼鐵實業的巨大廠房的核心區域前,我們被水深僅30公分的河道給阻隔,不得不臨時靠岸搶灘,改換成11號公路方式繼續前進。可是,還是不想離河道太遠,因此我們選擇在其中的沙岸地形奔走,也意外發現其實在地居民有很另類的鄉村生活,因為堆積的沙泥是很肥沃的地質,就自然而然被當地居民變成菜園。

還有,緩慢的流水和豐富的魚種讓人怡然自得地在沙岸邊上垂釣了起來,撐起大陽傘,執一根小釣竿,置好一折小板凳,一個寧靜的週末上午就油然而生。徒步走在河道上,當然還可以發現更多好玩有趣的事,例如撿到落難神像、木製家具、擺飾等,彷彿是天然災後的二手市場,好像一切都有可能,卻也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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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階段:河岸邊的苦行僧。(五里林紅橋至橋仔頭糖廠的中崎橋)

走在河道中的路總有個盡頭,看見了五里林的大紅橋,彷彿是告訴我們紅燈亮了,該回歸正途。於是就在我們攀上河堤走在所謂的單車專用道時,看見旁邊的社區農夫們正在整理自己的園地,熱情的他們看見筋疲力盡的我們馬上展現台灣人獨特的好客熱情,邀請我們品嘗他們自家種植的甘蔗。上述是真有其事,只不過那位招待我們的農夫是陳志鵬老師熟識的朋友,才能有這麼好的款待…。

沿著單車專用道即可看見林仔投社區被淹沒的河道缺口,長達100公尺的距離被黃色大土袋給臨時堵起來,我們也就索性直接走上大土袋上,霎時間感覺正在完成一件地景藝術的即席創作,因為陳志鵬老師說,那像極在表述金錢物質世界中的購物消費品,卻造成生活環境的損害和困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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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台一線、跨過台鐵軌道、穿過高捷橋墩,我們帶著逐漸疲憊的身軀往筆秀、中崎聚落前進,這一路上就離典寶河谷再遠了一點,因為沒有人工泥化的河堤,那景象就更慘烈了一些。

我們就走在一整片都是農田的邊界上,路上可以看見來不及隨著氾濫的水回到河流中的乾癟魚屍體,也可以看見傾倒的刺竹、香蕉樹、芭樂樹等。等在大家眼前的是一大片的次森林,只要用手撥開、用腳跨過,就可以抵達1901年建廠啟用的橋仔頭新式製糖廠,也讓經過5個小時行走有些疲態的大家能有鬆一口氣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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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柏油路,走進糖蜜步道,看見蒼鬱的樹林夾道歡迎,就知道離糖廠不遠了。不知有沒有人會羨慕我們的旅行?不知道有沒有第二次的旅程?可是我們相信真實的生活從土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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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向山裡的學校-實踐亞成鳥野地教育的夢

對於亞成鳥們來說一切都是第一次,進行入山儀式、揹重裝爬山、野外露營、體驗自己的不舒服,不錯過苦盡甘來的每一幕美景。

緣起:

相信60幾年次前出生的朋友們,偶爾會懷念起幼年時期的田間生活,並感嘆著現代的孩子要接觸一片野地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情。用蚯蚓釣青蛙、用竹竿沾沾蒼蠅紙上的黏液到野外抓蟬等等,經過30幾年的光影,現代的孩子也許要花錢參加營隊才能有這樣的戶外體驗!

台灣生態登山學校,不太像一般登山協會的單位,不興帶人爬百岳名山,把志工的氣力用在辦理教育課程,期許慢慢的實踐野地教育的夢。

亞成鳥計畫,以13 ~ 17歲家庭經濟資源相對弱勢的青少年為對象。青少年,一個發展自我的重要階段,因為他們已經接近成熟,但是他們卻還是很需要永不嫌多的關愛,因為他們又尚未成熟,也因此,成人與青少年之間常常存在著一道不知如何跨越的鴻溝。在野地的環境之中,亞成鳥與成鳥們將共同經歷真實的探險過程,也將一同面對困難,一同分享快樂,而這一切,都將是所有參與者共同學習與成長的珍貴養分,我們稱之為「野地教育(Wilderness Education)」。

2009年秋天理事阿展提出這個計畫後立刻引起大家的共鳴,雖然我們都還懵懵懂懂,對於如何帶領青少年存在許多問號,但好不容易出現了讓輔導員有一個與真實世界接觸的出口,是的,那就讓我們一起來帶領青少年進入台灣的山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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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羅湖必拍畫面‧世源攝影

課程的發展

透過野地環境與探險過程的正向經驗,課程核心在協助青少年與成人之間建立關係,課程架構參考美國BCM基金會帶領青少年的T.E.A.M(Trust, Endure, Achieve, Meaning)的運作模式,並希望在面對自己、社會與環境三個面向中,產生引導與發展的可能。

每個梯次設定為4天時間,來達到學員進入山裡、進入團對的起承轉合。而輔導員們為了配合課程模組每天的需求得設計適合在野地運用的教案,透過課程的操作可以拉近青少年與自然、自己以及隊友之間的關係。

為了讓每位青少年都能獲得關注,每個梯隊都以1:1的成鳥與亞成鳥比來出隊,除協會本身的輔導員外另招募志工並給予訓練課程,希望在山上每隻亞成鳥都能獲得滿滿的照顧與關愛。亞成鳥的活動採單一性別梯隊,好處是避免隊伍中因為性別關係而影響團隊氛圍,而單一女生的團隊因為沒有男生可依賴,自己也得承擔所有的粗活。

很忙的成鳥們:募款、行前樣樣來

亞成鳥計劃當中還有另外一項對於輔導員的考驗,就是開口跟週邊的人勸募亞成鳥基金。因為亞成鳥的活動一開始就設定以募款方式來支撐所有開銷,第1屆的亞成鳥一口氣就開了七梯,大伙為了攢亞成鳥的經費,開始試著跟身邊的朋友、同事勸募。這事件不容易的過程,正因為他的不容易,更顯得每一份贊助都難得可貴。

在忙碌著攢錢的同時仍有許多的行前準備,由於希望能帶領更多的青少年上山,通常一口氣就開了6-7個隊伍,相對的有這麼多條路線以及人員得招募:領隊、志工,以及我們即將服務的對象-亞成鳥們的來源。

招生一開始並不順利,由於我們並不熟悉青少年領域的機構,因此花了一段時間在磨合,而好事即使多磨在最後總能成行。為了讓隊伍能夠安全的進行,大部分我們會選擇路線上較為明確安全的路線,如亞成鳥最熱門的太加縱走路線、瓦拉米、志佳陽雪山、清水大山、合歡西北峰、鎮西堡等,也有稍微具有冒險性的古魯林道上翠峰湖。

而這麼多隻的隊伍,一支隊伍有10人等於就有60-70人的伙食與裝備要處理,這些龐雜的行前準備如果沒有熱情的志工與領隊們一起幫忙,那成堆像小山般的食物就無法有效率的分到每個人的背包裡,而許多不足的裝備也因為來自各地方的借出,讓每每混亂的行前到出隊前一刻總能讓隊伍齊全的出發!

整理羽毛要很久的亞成鳥

大部分來參與亞成鳥的學員都是來自類似庇護中心的孩子,經濟上的弱勢或是家庭上缺乏適當的照養,而我們在跟機構接洽與開行前會時,多少會跟機構聊到學員背景。機構多希望讓學員出去操練一番,也因此有些孩子其實不願意上山,是「強迫中獎」,這樣你可以猜想在山上很累很摔時他們會有啥反映囉!

登山一開始對於有些孩子是好玩的、期待的,但對於大部分的孩子可能是負面情緒較多。這些種種的感受從大背包上肩那刻開始就可以明顯感受到!開始哇哇叫的啦!喊著要撤退的啦!雖然身為成鳥的我們多少幫忙多分攤一些重量,但原則上希望所有團隊得公裝公糧都能平均分攤,亞成鳥們也一視同仁,不會因為年紀比較小而被優惠,偶爾反而還是亞成鳥們會開口幫忙不行的人分攤裝備喔!

對於亞成鳥們來說一切都是第一次(大部分),進行入山儀式、揹重裝爬山、野外的露營、還有穿著雨衣雨鞋走路、體驗自己的不舒服、撐過自己的不舒服,當然不能錯過得是苦盡甘來後的每一幕美景。每個晚上即使白天很累,晚上還是會聒噪、熱鬧的,雖然我們的期望讓亞成鳥自己動作營地生活:搭帳篷、炊事,但偶爾身為成鳥得我們習慣性的給予指導,常常讓亞成鳥覺得『真是嚕嗦啊!』偶爾試著放手,好像也是成鳥該學習的事情之一吧!

亞成鳥的隊伍似乎是個很看天氣的隊伍,在同一條路線上下雨和好天氣常常會帶來天壤之別的樂趣,一個是很優閒的樂趣;一個是很甘苦的走在雨中的克難回憶。

像太加縱走第1次就因為天氣不好,整天濕漉漉的讓亞成鳥飛不起來而頻頻delay,而天氣好的時候不但能夠完成所有課程還能悠閒的遊加羅湖群。不過啊!每支隊伍都是支絕響,不論行程得順利與否,團隊的氛圍是最重要且需要被看顧的,即使路程遇到許多困難卻能適當的轉化成深刻的共同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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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濕漉漉的經驗也很難得吧! 邦光攝影

亞成鳥的脫胎換骨

雖然亞成鳥常常整理羽毛要很久,走路時很愛用哇哇叫的方式來鼓勵隊伍,但是總在後面兩天可以明顯感覺到那微妙的變化。隊伍中有些小leader出現,開始會去照護彼此,反而不需要每件事情都有成鳥來介入,且因為讓亞成鳥擔任實習嚮導,走在前方的亞成鳥們也會時時注意到狀況不好的伙伴。

課程當中有一個「摺疊詩」的活動,一人看著上一句再接下去寫出一段話,每個隊伍都有專屬的摺疊詩,從摺疊詩當中可以看出每個人當下的心境,有些孩子會寫下很累的話、卻有孩子也會寫下令人難忘的話,雖然不會每個孩子都讚賞著上山的過程,但總有幾位會說出「下次我還要在上山」這樣的話。而對於被逼來的孩子,雖然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在嘴巴上,但是很樂的時候還是一起歡樂著,也許沒那麼嚴重吧!

亞成鳥的自然感受

說到亞成鳥的環境的連結,這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如何讓他們在體力不支的狀態下又能享受周圍的環境,例如走在需要撥箭竹前行的太平山區,常常還得跨倒木前行,或是很驚險刺激古魯林道,沒多久就要來個崩塌地型,這種情況連身為輔導員得我們都會很專注的在每一個地形上面,或許也是某種環境的連結吧!

而真的能放鬆心情的讚嘆美景,反到是自然給與我們的恩惠,如雨後的陽光露臉,終於看見周圍的山嵐山系,或是辛苦過後那「一切都是值得的」看到了目的地-某片湖或是某座山峰。經過一番努力後所獲得的美景,那一點點小小的陽光都值得我們瘋狂許久。

雖然為了讓學員們多點自然感受,活動中不免有些操作性的課程,如「聲音地圖」讓學員靜下心來去聆聽周圍有幾種聲音,並視著將那些抽象的聲音繪成影像;而另一個重要的活動是讓學員獨處並寫一封信給自己,獨處的時候學員在想啥、寫啥給自己,我們是不得而知的,只期盼至少有這些機制讓亞成鳥們試著靜下心來感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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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古道‧佩瑜攝影

不知不覺的成鳥也獲得很多

大部分帶隊的輔導員在一開始多少有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面對一群跟自己相差至少有一輪以上年歲的孩子們,除了帶著他們爬山又希望給與他們更多影響。雖然我們的孩子大多來自庇護機構,也許他們享有的家庭生活不如一般孩子健全,但是這些孩子沒有太大的不同,就是「青少年」。如輔導員TC的分享:

經過了四天三夜朝夕與這群亞成鳥的相處,感受到孩子們的真,驚於自己那老成的矜持,我想這是此行對個人來說最大的收穫了,而這卻反而是從這些年輕的亞成鳥身上學到的;在這幾天裡,隨時隨的我注意著自己避免以「帶」的方式與這些可愛的亞成鳥們相處,我們只是在做示範觀察及說明提醒的角色而已,我想這也是我們輔導員所應扮演的角色(TC,2010)。

我們雖然無從有效的追蹤孩子有多大的改變,但是透過機構老師的回應與感謝中可以看出孩子回去後的不一樣,或是看到孩子的正面迴響,這些點滴都足以讓輔導員享用很久的氣力來源:

「7/27號晚上,收到機構游老師打的電話,她說阿凱這趟回去之後,變得比以前有自信,也感受到周圍人們對他的關心,還問說下一次什麼時候可以再去,所以她很感謝我們。當下聽到覺得既欣慰又興奮,回去馬上發mail告知其他夥伴這個消息。這些孩子或許在別的地方有不同的定義,但在山上,他們表現出的就是一種純粹:看到別人有困難會主動幫忙,懂得去照顧,關心別人,儘管有時會有爭執;對於喜怒哀樂則是毫不隱藏」(純宇,2010)。

也許在這個活動當中受到影響、鼓舞的不會只有亞成鳥,連成鳥自己都非常需要這份能量的滋養,來自一個也是走起來酸甜苦辣混雜的志工分享:

「我想這些都是使得旅途如此珍貴的回憶。終於我了解登山學校裡的人們可以那麼交心、輕鬆而完全沒有隔閡的談笑著的原因(和我原本認識的台北好不一樣阿!)雖然我是以志工的身分參加這次出隊,但我想我從其他人和亞成鳥身上學到的東西,比我奉獻的還要多上好多、好多」(郁秀,2010)。

山是一所學校,飛向他就能有所得

不論每次的旅程為何,也許就是因為登山這樣的過程如此的特殊,人與人之間是如此的綿密互動,自然中我們無法隱藏自我,喜怒哀樂都得一起享用,也必須透過團隊的合作來完成每次的任務。

也許生態登山學校並非一個專業的青少年輔導團體,我們能給與青少年的就是一次美好的登山經驗,不論是探險的、悠閒的,這苦樂參半的過程中必會經歷許多的轉著與感受,但是相信每個人都可以在這個旅程當中獲得一些能量,以面對山下的生活。亞成鳥的野地計畫正是因為影響得如此廣泛,所以更值得繼續的投入,這一件美好的事。邀請您,讓更多亞成鳥飛向山裡的學校吧!

關於台灣生態登山學校 可以看這http://mtschool.org/default.aspx

關於亞成鳥的飛行狀態 可以看這http://teensinmountain.blogspot.com/

在獻肚的傷口上攀爬─看見新小林的未來

攀爬中,出現了動物的蹄痕,曹老師與姚先生討論後,認定是山羌留下來的。在這片土石大崩塌的陡峭荒野,山羌來這裡做什麼啊?「我一直住在這兒,這裡是我生活的空間哪!」

災後,一直想來「獻肚」探訪,想深入其境看看獻肚身上的傷,也想看看獻肚復原的狀況,只因獻肚與我有過一面之緣──那次登山,是在十二年前。

獻肚1-1

當時,我們的目標鎖定位置比獻肚更東的大竹溪山,海拔為1664公尺,是甲仙最高峰。

在行進途中,十餘人的隊伍來到了一座樸實的木造山居,屋旁四圍栽種了梅子與水蜜桃樹;稍遠,則為孟宗竹、石竹為主及少部分桂竹、麻竹與杉木的造林地;其間,還夾雜著次生原始林木。趨前一看,山居牆壁釘著一塊「獻肚1-1號」的藍底白字傳統金屬門牌,只因座落的區塊,人們一直以「獻肚」來稱呼。

曹永清老師說:「獻肚這棟唯一的房子,是陳良杜先生(1911-1999)的居所。」惟放眼搜尋,漱漱!漱漱!漱漱!只聞悅耳的山泉水從塑膠水管流入蓄水池;高瘦的陳先生,是巡山訪猴未歸?還是下山訪友去了呢?

從獻肚1-1號山居抬頭望向屋後,有一座外形鮮明的山,因為山形三角類似旗幟,所以小林人是以「插旗山」、「獻肚尖」或「竹仔尖」來稱呼,官方地圖則未標示山名。

 迎向陽光一步一步向上行

災後,雖然急辦事項接二連三,但想探訪獻肚的心念未曾稍歇,還有點焦急,因為雨季已一步一步接近,草木密生之後要在獻肚高低不平的傷口上攀爬穿行,就更為辛苦甚至困難了。

5月1日,亦即災後第265天,判定不影響攀爬,想去探訪獻肚老朋友的行程終於如願成行。曹永清老師、姚木榮先生、淑卿,還有永福我,一行人一早從甲仙街區,驅車來到原小林聚落上方崩塌區的台21線便道右側的小平台,停妥車子,便揹起背包踏入高高低低的亂石堆,時間為6點51分,我們對著只剩三角形頭部與肩膀的獻肚尖殘軀,迎向陽光一步一步上行。

壘壘的土石堆中,已有星點綠意──這是天公的傑作了,植物是以一人高的白埔薑與山黃麻掛帥,另有山芙蓉、山螞蝗、紅刺蔥、羅氏鹽膚木、構樹、臭辣樹、血桐、保成仔菜、光果龍葵等等散生植株。

w990501獻肚崩塌區宜於料理的紅刺蔥

w990501獻肚崩塌區湖泊四周長滿了山黃麻與開花白埔薑

老天爺賞賜山泉水

來到海拔578公尺的大平台,只見大莞草四散著地的花枝已一一長出新植株,母株與新株的組合,像極了一隻隻停駐地面且精神飽滿的綠色大蜘蛛,壯觀至極。大莞草能生長良好,乃因平台上有山泉水滋潤。然而,由於昨日仍有雨,泉水有點混濁,無法如1月19日帶領特生中心老師們那樣,在快晒昏的當下,以雙手掬水享受這份老天爺賞賜的甘甜。

w990501獻肚崩塌區老天爺賞賜的山泉水

山恢復平靜,人面天扣問

從便道到平台,災後已有各單位人馬,甚至也有國外專家前來進行調查,所以已有腳踏痕跡存在。但從平台再往上,已是大、小亂石堆疊的陡坡,若沒必要,調查人員不會去涉險──少了人跡,獻肚老友終於恢復了平靜,平靜得令人嫉妒。

山恢復平靜,且只要再過幾年,仍會綠意盎然;但面對親友的突然離去,還有多少人內心依然動盪不安!且一直面天扣問:「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南仔仙溪(註)溪床上已消失的小林聚落,也有我交往的眾多平埔族好朋友,更有我一直默默祝福、默默關心的兩個好女孩,所以,我也一直想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這,都是我一定得走這一趟的理由了。

在獻肚的傷口上攀爬

離開大平台,我們選擇從山溝左壁上行,就在大、小石頭與巨石之間繞行攀爬,時有踩踏的石頭或半風化的頁岩忽然滑動或碎裂的情形發生,真是步步驚險!一路攀攀爬爬,眼前出現了高聳的巨大岩層,曹老師觀察之後,選擇往左繞行。來到大岩層左側,發現岩層是順向坡殘留岩層,由於是矗立在獻肚崩塌坡中間偏左區塊,所以,從原小林聚落南側或上達578公尺的大平台上,都看不到它的存在。

殘留岩層切面,從基部至頂部,約有10公尺高,陡峭角度約在50至70度之間;順向岩層則傾斜約25度。若以岩層的厚度與左側表面光滑的摩擦痕跡來對照倖存朋友「黑霧罩天」的敘述,可知當時獻肚順向坡岩層,不但崩塌的土石數量驚人,崩塌的速度也非常快,且摩擦力道亦相當強勁,因此乃會有大量黑色粉塵出現。

厚重岩層的碎裂下滑,加上重力加速度的助紂為虐,像小火柴盒般的房舍,哪能承受得住?人類的血肉之軀,就更不用談了。

w990501早上11點7分,獻肚崩塌區傾斜約25度的順向岩層,勿靠近

w990501獻肚崩塌區的30度順向坡岩層

大有為政府的責任

獻肚順向坡的大災變,調查的專家將原因歸責於一直持續的大豪雨與超大豪雨;而今(2010)年4月25日,福爾摩沙高速公路的順向坡山崩事件,事發當時也無風雨也無地震,讓專家傻了眼,因為一時找不到歸責對象。

如是災變連年,事不宜遲,只希望人命的犧牲,能督促人民保護者的大有為政府,及早進行台灣居住區域的全面大普查,並明白告訴我們:台灣,還有哪些聚落是位處順向坡下方的危險區域?該遷移安置於何處?宜妥善規劃並執行,以免悲慘事件一再重演。

至於安置的方式,是否可以以地換地,以屋換屋?而讓遷移者得以維生,也請給我們答案。

變異世界中的林業政策與國土規劃

佛家云:「人有生、老、病、死,物有成、住、壞、空。」大地的崩塌毀壞乃是自然現象,實無可避免。

只是,大地要崩毀也不是那麼容易。這幾年來一直在進行環境變動的觀察,雖然地震連年鬆動了地層,接著豪大雨不停引發了災變,但令人欣喜的是:今年的1月21日,帶領特有生物研究保育中心的許老師團隊來到久違的廍亭山(即白雲山,海拔1044公尺,乃甲仙鄉與六龜鄉的界山),發現深根樹種較完整也較豐富的次生林區域,山體非常穩定,是值得持續關注的樣區。

相對於廍亭山,獻度山區是以淺根的竹子為主的林相。竹子的根系叢生,對於表土層的保護自有其功勞,但對於表土層之下的岩層則鞭長莫及,所以,做為官方允許的造林樹種的竹子,該種在哪裡?栽植的比例又如何?宜做規範。若就獻度山區而言,坡面大多陡峭,且是順向坡岩層,嚴格來說,只能栽種深根樹種,不宜栽種竹子──我們的林業政策,甚至國土規劃,是到了必須全面檢討的時候了。

而林農會依規定選擇栽種竹子,乃因每一年都有採摘竹筍之利,若不栽種竹子,生計該如何維持?林務單位必須有配套措施──亦即能有吸引人的誘因,政策才推得動。

動物的蹄痕──過客與主人

在持續攀爬中,出現了動物的蹄痕,曹老師與姚先生討論後,認定是山羌留下來的。哦!在這片土石大崩塌的陡峭荒野,山羌來這裡做什麼啊?

「我一直住在這兒,這裡是我生活的空間哪!」

不知從那兒傳來了山羌的回話。

「那麼,你們又來這裡做什麼呢?」

正放眼搜尋山羌藏身何處時,山羌反過來問了問我們。

這一問,問醒了只是個過客的我。做為一個過客,我們卻時時以為自己是個主人,而且是個永遠的主人,還以這樣的思維予取予求來生活,完全不尊重土地及土地上所有的生物,不尊重所有的物種都自有存活的權利。

於是,我們任意在山的肌膚上開挖道路,砍伐森林歛聚財富;道路,則成了山洪切割山體的禍首。

於是,我們恣意在山的丹田上開炸「不影響」山體穩定的隧道,以導引溪水,供養過度集中的都市住民。

於是,我們動用大型機具,偷偷在山的頭顱上挖掘大樹頭,加工為奇木擺飾來炫耀人,卻留下了雨水會滲入岩層的大坑洞。

於是,我們在不被允許的山坡地偷偷砍樹種薑,只因薑母鴨與市場皆有大需求……

w990501獻肚崩塌區的山羌蹄印

政府的水源保護與水土保持政策

在甲仙街區段的南仔仙溪,南化水庫有越域引水工程「甲仙攔河堰」的施設,由於水庫的水是台灣南區飲用水的主要提供者,所以水庫附近與水庫上游後堀仔溪兩岸的水源區土地,總計有10904.76公頃,皆在民國八十七(1998)年7月30日劃設為水源水質保護區;甲仙攔河堰上游,在甲仙除了沿岸居住區域,在那瑪夏除了沿岸居住區域及南仔仙溪以西,也在民國八十九(2000)年4月1日全部劃歸為高屏溪水源水質保護區。

於是,獻肚及其鄰近區域,除了有林務局及水土保持局,同時又有環境保護署,總共三個單位來管轄。

「不准非法砍伐林木或開墾土地」,三個單位,都有類似的管理法規在,顯見對於樹木能涵養水源及水土保持的工作,大家都有共同的認知;而水土保持局,也會在適當時間發佈「土石流潛勢溪流」的相關訊息。只是,受到三個單位垂愛的獻肚,卻不依人類的想法行事,是以民間通稱的「崩山」或「走山」來警示我們:水土保持的工作,還有「順向坡岩盤大崩塌」(日本學者稱之為「深度崩壞」)的不同要項。

今年5月28日,經濟部又有「高屏溪自來水水質水量保護區」的劃設,所以管理單位,又多了個水利署。只希望,擁有這麼多單位關注,也擁有這麼多資源的山區,林木的管理與水土保持的工作能更上層樓,一定要真真正正落實「防災重於救災」的理念,以讓災情降至最低。

會反光的鏡面岩層

順著殘留順向坡大岩層持續往上攀爬,我們找到一處可以上攀的陡坡,小心攀越岩層稜線,在8點11分來到災變當時崩塌區最受注目的會反光的鏡面岩層。歷經了265天,這處光滑的順向崩塌坡,坡面已有風化的現象,正自然進行著「成、住、壞、空」的生命旅程;其傾斜角度,約在40度左右──這麼陡峭的岩層,有了各種外力的介入及雨水滲入的影響,爆開的機率當然會比較高。

w990501獻肚崩塌區約40度會反光的鏡面順向岩層

消失的獻肚山居,消失的人

回到殘留順向坡巨大岩層左側,我們繼續上行,小心穿越快兩個人高的白埔薑、山黃麻與半倒桂竹交雜的陡坡之後,確認獻肚陳良杜先生的樸實木造山居已剩殘跡;當然,漱漱!漱漱!漱漱!那令人懷念的悅耳山泉水響聲,也已不復存在。還好,陳先生籍設獻肚的幾個孩子,當時都居住他處。

有人倖存,也有四百六十一個人不幸走了!但願所有的往生者,個個都能安息。我想往生者若還有掛念,最為掛念的,應是他們的倖存親友該如何面對未來了?

新小林的資源與展望

那麼,小林人該何去何從?

杉林基地想像中的小林二村,至今仍然高懸於半空中,只希望人民保護者的大有為政府,能拿出人民付予的魄力,以堪憐的災民為重,排除一些人為的稀奇古怪理由,早日許災民一個「記憶中的家園」之卑微願望。

至於入住五里埔永久屋之後的小林一村,與現居五里埔、牛寮的居民,絕對是生命共同體,一定要緊密結合。那麼,這一緊密結合的生命共同體有何可用資源呢?未來,又有何展望呢?

經過近一年的觀察、參與、思考及推動,五里埔的「手工黑糖DIY與台灣糖業特有文化分享」的產業與文化結合活動,從去年12月起進行到今年6月中,甘蔗因採罄而截止,蔗糖的DIY與產銷狀況非常理想──此乃因甘蔗不使用農藥,擁有甘香的好品質,讓參與者聞得歡喜,吃得安心,是一個可以帶動小林相關產業與活動的火車頭。

在農藥氾濫成災的當下,人人嚮往安全與健康,所以新小林想要受到注目,甚至鶴立雞群,無毒經營是唯一的選項,也是一條必須排除萬難勇往直前的不歸路。

去年,小林聚落因獻肚岩層崩塌,連帶使百、千、萬人遇上了生命的轉折;今年,新小林人絕對要調整思考模式迎接好機會的呈現──那就是要善待環境、善待土地、善待自己,將新小林這一小小的獨立區塊善待成淨土,成為宜於居住、宜於走訪的世外桃源。從來,只有自己戮力營造一個好所在,才是最大、最好,也最長久的資源,因為不必企求於人,不必一再看人臉色。

以下已具體進行的活動,還有尚待推動的構思,可供新小林所有的好朋友們參考與討論,期望在互動中能集思廣益,激發出更多、更美好的內涵,而為自己與子孫造福。

手工黑糖DIY與台灣糖業特有文化分享

陳善營與鄧素琴夫妻的手工黑糖製作,去年十二月已進入第五個年頭,安全甘蔗採收後是用高壓水柱沖洗,榨甘蔗汁的濾網總計有六層,對產品的品質自我要求甚高──自我要求,正是「自助,人助,天助」的最佳寫照。

甘蔗從採收到榨好甘蔗汁,約須1至2個小時;甘蔗汁入鍋後須4個小時才能熬成成品糖,熬糖的空檔,則是分享台灣糖業特有文化的好時段,也讓甲仙這一座台灣碩果僅存與糖業有關的「廍亭山」解開了山名的奧祕。

由於活動時間不短,所以參與手工黑糖DIY,須有午餐的安排才方便,那麼平埔美食與野菜風味餐便可大方上場了!

w微笑的素琴姊與白甘蔗CIMG9461

平埔美食與野菜風味餐饗宴

在各族群,甚至各地的飲食風尚中,平埔族大武壠社群(或稱四社平埔社群)的米食料理mai,不糖、不油,沒香辛、蝦、肉等配料,有別於漢式的米糕與油飯,只有食材自身與兩者融合之後的香與甜(如:土豆mai,是朮米加花生來炊蒸;蕃薯mai,是朮米加蕃薯),這種純自然風的獨特口感,獨樹一幟,永遠符合環保與健康的飲食風潮。

小林耆老口中的「保成仔菜」,山區四處都有,一般人稱之為「山茼蒿」、「飛機菜」、「昭和草」、「太子草」或「神仙菜」,是日治昭和十二(1937)年左右,江保成等「小林抗日事件」志士在山區遊走時的活命野菜。不論野生或栽培,都是不用農藥的一等好食物。其香味似茼蒿,但更勝茼蒿,是小林人最具文化氣息的野菜了。

小林地區,另有紅刺蔥、兔尾草、閉鞘薑、小葉灰藋等二十種以上的野菜,相信再就教耆老之後,還會有不同種類的野菜出現,值得期待。

認識化石與化石採集體驗

小林段的南仔仙溪及其支流埔角溪溪床,都有大量化石存在,除了海相化石,牛寮溪床更出土過樹葉化石。這一次的探訪,在獻肚崩塌區,除了一般貝類,更有巨型生痕化石存在,所以小林的化石資源可謂豐富多元,正是認識化石與採集化石的最佳場域,也是了解小 林地區的古生態環境的好所在。

w990501獻肚崩塌區巨大的生痕化石-2

驚險與痛苦,欣喜與安心

首次在陡峭崩塌區的大、小石頭與巨石之間繞行攀爬,以為仍勇壯不減,回頭下行時,淑卿竟然滑了一跤,一塊1尺×2尺見方的扁型石板還尾隨而下,看了讓人焦急,後來確知只碰撞了一下肩膀,且無大礙,才稍稍寬心。我不聽話的小腿肌肉,則出現了抽筋前的酸楚與緊繃,只得告知曹老師等夥伴,必須稍事休息以按摩小腿,且只能儘量螃蟹橫行慢慢走。

在下達順向坡殘留岩層時,忽然響起嗶剝音聲,石頭一顆一顆砸了下來,退離岩層觀察,才知岩層表面因烈陽曝曬,在膨脹之後引發了爆裂。

種種意外,讓我們這一互相體貼的團隊延緩了下山的速度,直到下午12點11分才回到台21線便道上的小平台。

行程雖然驚險,但又經過這一次的探訪、觀察與思考,確知除了上列活動與構思,更可為來客安排「環境與災變觀察」、「植物與昆蟲觀察」、「梅子DIY」、「漂流木運用藝術」、「竹器製作藝術」、「手工紙、樹皮布與植物染藝術」、「無毒栽培」及「禁向生活的藝術」等等活動與節目──這種種安排,乃是為了因應新小林朋友自身與來客,各有不同的興趣與嗜好。

有了這些多樣運作,等於一年到頭都可以留人,所以只要新小林所有的朋友們都願意,就有著充滿展望的未來。

一思及此,我的內心是欣喜的;相信,一直掛念倖存親人何去何從的往生者也能安心吧。

w990501午後恢復平靜的獻肚尖

(註):南仔仙溪其後轉音為「楠梓仙溪」;民國五十一(1962)年,官方又簡化為「旗山溪」。

中科三期紛爭,學到什麼?

在沮喪中,我們很高興看到臺灣司法的獨立性與進步性,以及法官對環境議題的重視程度;更高興看到環境議題的功防,已從街頭,轉進環評會議,再向法庭挺進。對於公民社會…

前言

「中部科學工業園區第三期發展區(后里基地─七星農場部分,簡稱『中科三期』)開發計畫環境影響說明書」於2006年6 月30日經環保署環境影響評估審查委員會第142 次會議決議「有條件通過環境影響評估審查」,並於2006年7 月31日以環署綜字第0950060540號公告。

台中縣○等七人不服環評審查結論,提起訴願,遭行政院訴願委員會決定駁回後,向臺北高等行政法院提起行政訴訟。於2008年1月17日辯論終結,1月31日判決環保署敗訴,訴願決定及原處分均撤銷(96年度訴字第1117號判決)。稍後,環保署因不服判決,提起上訴,經最高行政法院於2010年1月21日判決駁回上訴(99年度判字第30號)。

判決確定後,「中科三期」開發動作仍然持續,行政部門態度依然強悍,環保署採取選擇性的「積極」作與不作為。○等迫於無奈,先後向臺北高等行政法院聲請強制執行與假處分。

2010年7月30日,峰迴路轉,臺北高等行政法院作出假處分裁定:「相對人(環保署)應於本裁定送達後7日以內,就參加人(國科會)之「中部科學工業園區第三期發展區(后里基地─七星農場部分)」開發行為,逕命參加人自即日起,至「中部科學工業園區第三期發展區(后里基地─七星農場部分)開發計畫環境影響說明書」重新通過環境影響評估審查時止,停止實施開發行為。」

消息傳出,環保署態度依然強悍,發布新聞稿指控臺北高等行政法院所作的假處分裁定是──

「是一群人(有各路人馬,包括一些環保團體人士,在台灣法學雜誌論述的法律學者,訴訟的執業律師,以及立法院民進黨團部份立委)集體操作結果,渠等刻意忽略行政程序法的作用,忽略專業人士製作的環境影響評估量化資訊,以感性語言及誇大方式形容開發案的環境影響,來製造環保署拒下撤銷開發許可命令、不環保及不尊重司法,鴨霸對抗司法體系的大眾媒體印象,並不惜犧牲當年民進黨政府所積極推動的園區廠商合法權益,藉以強化國民黨政府為無能政府的訴求。」

在強硬的措詞之後,國科會及環保署一方面提出抗告,並聲請暫時停止執行假處分裁定;另一方面,則透過媒體表示將於八月中旬補提健康風險評估,並宣布「中科三期」「停工、不停產」。

到底怎麼一回事?是誰讓「中科三期」如此坎坷?紛擾的過程,我們到底看到什麼?學到什麼?

事件的演變從「中科三期」環評結論公告後,○等不服環評結論提起行政送訴訟談起……

時間
事由
文件
2006年7 月31日 環境保護署公告「中部科學工業園區第三期發展區(后里基地─七星農場部分)開發計畫」環境影響說明書。 環署綜字第0950060540號
2008年1月31日 臺北高等行政法院判決撤銷「中科三期」環評審查結論。 96年度訴字第1117號判決
2008年4月14日 臺北高等行政法院裁定○等聲請停止執行案移送最高行政法院。 97年度停字第00032號
2009年12月31日 最高行政法院裁定駁回○等聲請停止執行案。 98年度裁聲字第146號
2010年1月21日 最高行政法院判決駁回行政院環境保護署上訴案。 99年度判字第30號
2010年5月3日 臺北高等行政法院裁定駁回○等聲請強制執行案。 99年度執字第39號
2010年7月21日 最高行政法院裁定駁回○等抗告案。 99年度裁字第1552號
2010年7月30日 臺北高等行政法院裁定○等聲請假處分。 99年度全字第43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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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環境有重大影響之虞,誰來判斷?

按照《環評法》規定,第一階段環評為「環境影響說明書」審查,第二階段為「環境影響評估報告書」審查。開發計畫於第一階段審查結論認為「對環境有重大影響之虞」者,就必須辦理第二階段環評。因此,第一階段環評負有過濾開發計畫是否有「對環境有重大影響之虞」的任務。

何謂「對環境有重大影響之虞」?是一種「不確定法律概念」,是一種必須經由科技專門知識,或採取評價的態度,始能加以確定的法律概念。基於學理,「不確定法律概念」所涉事項,非得以專業性或經驗性判斷不可的話,則法院在審查能力有限的情況下,通常會承認行政機關對該等事項所作的決定,也就是承認行政機關擁有「判斷餘地」。

然,這種「不確定法律概念」的適用,行政機關作成的判斷,法院是否享有審查決定權?其關鍵在於行政機關的判斷有無「恣意濫用及其他違法情事」?其考量的依據有:(1)行政機關所作的判斷,是否出於錯誤的事實認定或錯誤的資訊;……;(6)行政機關的判斷,是否違反平等原則。

「中科三期」環評結論,出現什麼問題?

判決書(96年度訴字第1117號)指出,經表決通過的審查結論所列條件第5項既然載明:「五、開發單位於營運前應提健康風險評估,其中必須包含毒性化學物質緊急意外災害類比與因應及針對區內污染正常及緊急排放狀況下,對居民健康之影響提出風險評估及應變措施,送本署另案審查。如評估結果對居民健康有長期不利影響,開發單位應承諾無條件撤銷本開發案。」

就表示「中科三期」開發計畫確有對國民健康及安全造成不利影響的疑慮。加上唯一具有健康風險評估專業的委員,認為「中科三期」應進入第二階段環評。

因此臺北高等行政法院認為「環保署及環境影響評估審查委員在開發單位未提出健康風險評估的情形下,依據不充足的資訊遽然判斷開發計畫對國民健康及安全無重大影響,予以有條件通過環評審查,毋須進行第二階段環評」,不僅有「裁量濫用」的違法情事,且其判斷是「出於錯誤的事實認定或錯誤的資訊」,於2008年1月31日判決撤銷「中部科學工業園區第三期發展區(后里基地-七星農場部分)開發計畫環境影響說明書」審查結論(96年度訴字第1117號)。

在明知「開發計畫將對國民健康及安全有影響」的情況下,依然予以有條件通過環評審查,應該就是「中科三期」環評結論最大爭議所在。該見解,係以行政機關的判斷為基礎,在認為有「裁量瑕疵的情事」下介入審查所得。

上訴駁回,撤銷環評結論「確定」

環保署因不服臺北高等行政法院撤銷判決,提起上訴,經最高行政法院於2010年1月21日判決駁回(99年度判字第30號)。

過程中,○等曾向臺北高等行政法院聲請停止執行,遭裁定移送最高行政法院後(2008年4月14日97年度停字第00032號),於2009年12月31日經最高行政法院裁定駁回(98年度裁聲字第146號)。

紛爭再起

「確定」撤銷「中科三期」環評結論後,環保署執意拒絕命令開發單位(國科會)停止開發行為,並於2010年2月10日在中國時報、聯合報、聯合晚報、自由時報及蘋果日報等五報刊登廣告,抨擊最高行政法院及臺北高等行政法院的判決「無效用、無意義、破壞現行環評體制」。

此舉,引發法律團體發表「法律人要求行政機關尊重法院判決,確保環評行政權受司法監督」聯合聲明,要求環保署應依法先命令「中科三期」開發單位停止實施開發行為。

環保署的「積極」作與不作為

除了刊登廣告抨擊法院外,環保署自2010年1月21日至8月11日針對「中科三期」發布的新聞稿也至少有30篇(詳參環保署新聞專區)。一部分是反駁媒體投書與報導,一部分則是解釋環保署的處理原則與因應措施。

至於要不要命令開發單位停工?環保署強調已經徵詢學者專家及法務部意見並獲致共識,認為「中科三期」環境影響說明書已完成審查,事後由行政法院判決撤銷,與《環境影響評估法》第14條及第22條立法原旨及法條文義所稱「自始未經完成審查」情形不同,不構成《環境影響評估法》第14條第1項所稱「目的事業主管機關於環境影響說明書未經完成審查或評估書未經認可前,不得為開發行為之許可,其經許可者,無效。」的情形,也無《環境影響評估法》第22條所定開發單位違反第14條的處罰及「並由主管機關轉請目的事業主管機關,命其停止實施開發行為」情形。

對抗官方不作為,再訟

在環保署的「積極」不作為下,○等迫於無奈,先後向臺北高等行政法院聲請強制執行與假處分。

聲請強制執行部分,經臺北高等行政法院於2010年5月3日裁定駁回(99年度執字第39號);俟後提起抗告,又經最高行政法院於2010年7月21日裁定駁回(99年度裁字第1552號)。

其駁回理由約略為:臺北高等行政法院(96年度訴字第1117號)確定判決,係將環保署2006年7 月31日環署綜字第0950060540號公告的「中部科學工業園區第三期發展區(后里基地─七星農場部分)開發計畫環境影響說明書」審查結論予以撤銷,是一「撤銷判決」,並不是命令環保署予以一定給付的「給付判決」,因此○等自然就不得以撤銷判決作為執行名義而聲請強制執行。

峰迴路轉,再掀波瀾

聲請假處分部分,經臺北高等行政法院於2010年7月30日作成假處分裁定: 「相對人(環保署)應於本裁定送達後7日以內,就參加人(國科會)之「中部科學工業園區第三期發展區(后里基地─七星農場部分)」開發行為,逕命參加人自即日起,至「中部科學工業園區第三期發展區(后里基地─七星農場部分)開發計畫環境影響說明書」重新通過環境影響評估審查時止,停止實施開發行為。」(99年度全字第43號)

消息傳出,除環保署態度依然強悍的指控臺北高等行政法院外,國科會中科管理局則於接獲環保署指示後舉行記者會,並發佈新聞稿:

(1)已著手通知「中科三期」七星基地公共工程承包商停止施工,另對於新廠商的入區申請,於重新通過環評審查前亦同時停止受理;(2)臺北高等行政法院2010年7月30日所作裁定的當事人為環保署、國科會及中科管理局,裁定效力依法應不及於當事人以外的第三人,因此假處分裁定及停止執行裁定自不及於廠商,當然無廠商應否停止營運的問題。

換言之,環保署及國科會在假處分裁定後,所作的動作,是半套的「停工、不停產」動作。
消息傳出,一片譁然,說法當然也是壁壘分明。

我納悶,到底「停止實施開發行為」的範圍?依據《環境影響評估法》第4條第1項第1款:「一、開發行為:指依第五條規定之行為。其範圍包括該行為之規劃、進行及完成後之使用。」答案不是很清楚了嗎?

看到什麼?學到什麼?

故事還沒有結束,一時之間,也不會有結果。

過程中,我們遺憾地看到行政部門對司法部門動輒韃伐的行徑,以及太多為切割「舊政府」與「新政府」的情緒性用詞。

行政訴訟是人民因違法的行政處分或公法上的爭議,導致其權利或法律上的利益受到損害,進而向行政法院請求救濟的方法。在此基礎上,人民認為「開發行為環境影響評估審查結果有違法情事,可能導致其權益受損」,因而依法定程序向行政法院請求救濟,其目的正也符合《行政訴訟法》第1條所稱:「行政訴訟以保障人民權益,確保國家行政權之合法行使,增進司法功能。」的立法宗旨。

不論結果如何,雙方都應坦然接受,即便不服,也該於司法體制內進行功防。然,環保署動輒透過新聞稿對法院措詞嚴厲的指控,以及以人民血汗錢買廣告抨擊法院的行徑。怪不得,會有法界人士憂心這種作法不僅挑戰臺灣的司法威信,更將導致憲政危機。

2008年政黨二次輪替,民進黨就是因為失去人民的信賴而下台。「中科三期」也確實是民進黨執政期間因「政策護航」而種下的禍因,民進黨是必須檢討、懺悔,而不該如吳敦義所稱「冷言冷語」。然,國民黨政府在完全執政之餘,能否坦然面對判決,跳出「政策護航」的窠臼,才是庶民的另一個期待。

在沮喪中,我們很高興看到臺灣司法的獨立性與進步性,以及法官對環境議題的重視程度;更高興看到環境議題的功防,已從街頭,轉進環評會議,再向法庭挺進。對於環評主管機關、開發單位、開發計畫目的事業主管機關、環保團體及公民社會而言,這是一種新的挑戰與體驗。唯有揚棄「開發至上」及「經濟優先」的思維,虛心且嚴謹地檢視開發行政程序的公平、公義與公正性,確保庶民的權益,才能藉由體驗共創「通通贏」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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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保署昨日為中科三期加速環保審查,拒絕居民與環團進入旁聽,再次引發爭議(圖片來源請點選這裡)

大埔事件:不方便的真相

重視人權並非只會帶來許許多多的不方便,它還會催逼著我們要進步。例如「公共利益」其實就是一個值得我們深究與討論的出發點,因為它就常常關係著我們對於社會事件的評價。當我們開始關注那非人的自然物時…

對大埔現象的檢視

這些日子以來沸沸揚揚的強制徵收農地事件之所以能夠引起憤怒,根本的理由並不在於可憐與苦情──倘若如此,則苗栗縣長因其堅定意志受挫而表露的鬱悶與哀嘆,多少也應得到些許同情與慰問。而那憤怒也不會僅僅只是因為老農與田能勾起對於兒時記憶的緬懷──倘若如此,則如《艋舺》情節的、那因著年輕氣盛的打打殺殺或許也能成為某些人珍視的對象,可見前述的緬懷必定還得包含某種更深刻的意義。

而我們能說那憤怒僅僅是因為政府無視於台灣人民的糧食安全、進而會威脅著民眾未來的生存與幸福嗎?啊,我們真的要很謹慎地做出這種表達,因為倘若僅僅只是做如此簡單的思考,那麼稻農很可能也就被我們簡化為生產稻米的工具,果農則成為生產水果的工具,漁民則成為生產或捕捉魚類的工具……。

並且這一系列的運動,就很可以被簡化為一種未雨稠繆的、對於「政府在威脅我碗裡的食物」的不滿。這種訴諸於自利的想法或許很有效果,但卻是狹隘的。

這並不是說這種警覺是不重要的,只是,我們只需靜心一想就能知道,此時此刻也有許多人能以同樣自利的──同樣顧念著飯碗的──理由來表達他們對強制徵收的贊同,因為他們或他們的親人或許正好就從事於──或有機會從事於──高科技產業、房屋買賣、建築與裝潢、公共工程等工作,並且他們可能也仰賴著這些工作來維持生計。他們也希望哪天能夠開車載著自己的家人在故鄉逛逛時,介紹一下自己未來的工作地點離家很近,不必再離鄉背井……。

於是,難道我們能夠為了未來的生存問題而忽視某一群人眼前的生存與幸福嗎?這豈不是不一致嗎?這是否也是訴諸於一種集體的暴力呢?

倘若我們沒有別的思考,那麼近日由政府高層傳出的解決方案就看似十分妥當嘍!因為它要劃定一塊同樣大小的區域、讓農地被徵收的農民可以繼續從事農業生產── 這可堵住某些對於政府威脅糧食安全的批評了,而它似乎也能止息那些對於老農因為離農而找不到謀生工作的擔心。

在此情況下,倘若我們還要批評科學園區的成立依舊會造成對這新劃設的農地的汙染,喔,那政府官員可就要大大的懷疑這背後是環保團體在利用農民與徵地事件博取同情、而其實是想要反對科學園區了。這理由很簡單,因為大埔農民一開始並不是打著反科學園區的口號,但現在卻又「改口」──這個字帶著狡猾的暗示。

於是,當焦點被順利地轉移成科學園區之爭時,它就能觸動更多擁有潛在利益者的神經,而為此事件增加更多的變數。

但或許我們還可以質疑那最令人怵目驚心的毀稻事件又該如何善了呢?雖然政府對此還沒有什麼配套出現,但請讓我們參考台灣社會文化來試想,要對付大部分信仰瑪門、並且記憶力極差的台灣人民,其實只要祭出高額的補償金、外加總統、行政院長與縣長煽情的九十度、三十秒鞠躬道歉就大概可以消解輿論的怒火了。

因為當這些配套都湊齊時,台灣社會就會吹來一股及時的東風,即是:「這樣做應該夠了吧,再多就是貪心了,人要知足,大家各退一步不是很好嗎?……」。這種論調有些類似於過往旁觀夫妻吵架而逐漸感到不耐、準備離去的那種心態,它不在乎各退一步之後,一邊可能是辦公室的皮椅,另一邊卻是懸崖。而也就是在這種「歹戲不應拖棚」的普遍相信之下,台灣才總是無法產生所謂的「轉型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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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北上抗爭,呼籲大眾對正義的重視(攝影/鐘聖雄)

不方便的真相

而當我們從一個更廣的視野來觀看那爭議的雙方時,其實有某種想法可能是更令人擔憂的,那就是一種對於「方便與否」的計算。即我們雖然心疼大埔農民被逼迫受害,但我們卻也困擾著、倘若沒有土地徵收這項工具,我如何能夠有高鐵可搭、有高速公路可走呢?我如何能夠有公園來散步遊玩呢?台灣許多基本而重要的建設又該如何推動呢?

唉,雖然科學園區的建立總會在起初聽到一些些土地被徵收的居民的不滿,不過科學園區感覺上應該比石化園區要來得好吧?台灣的產業不就是要更進步嗎?

又換個角度來想,雖然我非常不滿今日執政黨以此工具來從事那些令人生厭的建設,但或許哪天政黨輪替了,我所支持的政黨又怎能不需要它呢?再換個角度來想,我每天走的馬路、甚至是居住的住宅區,不常常也是徵收重劃得來的嗎?難道我要批評我目前所享受著的、並且可能對其感到滿意的生活環境嗎?

──能夠刺激這種反省的另一種常見聲音是:「最好這些反對徵收的人就不要用馬路、不要使用任何在徵收過程中有產生任何不滿與怨言得來的公共設施與環境」。於是在這種種思考下,我們最好選擇讓徵收爭議裡的某一部分留白,我們最好選擇不要把大埔農民的財產權講得太高──而這其實就是替自己、也替未來有所保留。

這種對於方便與否的計算很可能讓我們在爭議上失焦,以致於我們可能期待的是「在不傷害強制徵收這工具的威力的情況下」的兩全其美,我們要繼續維持這項工具凌駕於個人財產權之上的驚人力量,以備未來之需。

所以保持著這種主張的人,他理應就不會在支持大埔農民時向批評者吐露出「如果哪天你家也被徵收你會怎麼想」的說詞,他其實不能接受土地徵收要因著每個人護衛自己的財產權而產生過高的門檻的這種後果,以致於先前提到的行政院的解決方案或許會很對他的胃口。

從不方便中得出進步

但這種姿態是令人無法認同的,即因著日後壓迫其他人的方便而選擇壓低批評的音量、或選擇另一套閃閃躲躲的說詞,這其實在某個意義上是教人感到不齒的。事實上抬高──或說是重新擦亮──人民的財產權有什麼不妥呢?

從歷史的意義上來說,這其實能夠產生兩種好處。首先,當我們重新肯認人權的崇高地位後,當政府在面對需要人民配合進行財產的更動的計畫時,它就必須要更清楚地說明關於該計畫的種種想法、計算考量與配套,並辯護其之於公眾的正當性──而這正是目前台灣最最缺乏的!

沒錯,就是講理!政府的施政自此以後必須更嚴肅地建基在合理性上,這不是說政府就從此放棄了干涉人民財產的公權力,不,只是它必須「合理」。從此回頭看大埔爭議,我們就要發現政府根本沒有意願在合理性上有所著墨,而總要以法律規定來模糊焦點,而事實上這也就肯定了台灣在「講理」上絕對有進步的空間。

其次,這也就意味著台灣社會必須加倍地看重教育,因為除非人民對公共利益有某種程度上的共識,否則權利也可能會成為一道道阻擋美善價值的自私的壁壘──這裡的自私可以從權利來評價、也可以超越權利來評價。

就前者而言,人們可以只顧念自己的財產權、而對於興建新學校背後所關係著的許多兒童的教育權漠不關心,或者可以在面對他人的苦難與權益受損時、以自身的權利不容剝奪──例如在特殊情況下卻不願提供房屋來協助救災──作為不肯伸出援手的理由。於是在某個意義上,我們將可以從人權的內涵來批評這些不顧他人權益的作為是種自私。

又就後者來說,我們其實更可以「愛」的標準來批評那些躲在權利背後的自私自利,因為愛者總是放棄自身的權利去愛,如同一個熱愛自然的人可以放棄一片可從木材生產中獲利的森林、使其作為野生動植物的棲地;一個熱愛文化藝術的人也可以將自己的土地讓出來、供作興建圖書館與美術館之用;一個熱愛歷史記憶的人也可以將自己擁有的古老建築捐獻出來、成為地方共同回憶的座標。

他們雖然放棄了權利,但卻成就了美善,但如何讓大眾擁有這樣的眼界與胸懷,教育絕對是我們必得重新檢視的部份。

此外,呼應著之前所提到的,這也會使我們加倍地看重應當在教育裡教導如何「講理」──而不是講分數、講排名、講學歷。唉,由此反思台灣的教育內容,就要發現它真的是非常的奇特,更令人感到痛苦!因為一個學生在十餘年的教育裡被裝備的就常常只是「答題技巧」,甚至在學習時,明明合邏輯也合理、但卻不合乎標準答案的答案就不會被承認是答案,

如此一來我們要如何怪罪那些「依法行政」的公務員呢?他們不也就是依循著這種「答題技巧」在謀生嗎?我們的教育何時記得加入那關於正義的內涵呢?而不從教育做起──這教育是廣泛地包含著社會教育──我們怎能奢言這次反對強制徵收的運動能算是一種「進步」呢?

總之,重視人權並非只會帶來許許多多的不方便,它還會催逼著我們要進步。例如「公共利益」其實就是一個值得我們深究與討論的出發點,因為它就常常關係著我們對於社會事件的評價。甚至,當我們開始關注那非人的自然物時,我們更要好好地來檢討一下公共利益的內涵──

白海豚能被視為組成公眾的一份子嗎?牠們的利益能被算是公共利益嗎?如果不是,那麼我們是否就只能想盡辦法去尋找「白海豚對人類的好處」作為運動說帖呢?如此一來白海豚自身的利益又該在什麼樣的基礎上得到保全呢?而這些其實都是值得我們繼續深思的問題,而不只是繼續等待下一場災難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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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在總統府馬路上的稻子,沒有期待在每個人的心中結穗(攝影/鐘聖雄)

結語:另一種不方便

最後,這裡還有另一種不方便,也就是「持續關心社會」之於我的不便,就是「掛念著別人的不足與痛苦」之於我的不便,就是「持續地為別人付出」之於我的不便。老實說,想過著舒爽的生活是大部分的人們一致的期望,雖然人們也不是不願做些善事,但因為生命與精力十分有限,於是選擇讓自己「過好一點」總會比讓良心「好過一點」要來得划算,不是嗎?

因為參與在追求社會公義的行列裡,它常常得不到什麼實質的好處,倘若其中有人是圖謀讚賞、感佩、名氣、熱血的形象、顯示自己的超然不群、或期望在歷史上留名……,唉,這些到頭來──除非你有超人的自我催眠能力──常常只會褪色成一堆空虛。

〈傳道書〉早已表白「人一切的勞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勞碌,有甚麼益處呢?……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日光之下並無新事。……已過的世代,無人記念;將來的世代,後來的人也不記念。……我見日光之下所做的一切事,都是虛空」(傳1:3、9、11、14)。

所以,有多少人曾經湧起過一陣熱血,但之後就迅速地回歸到冷漠「務實」的行列裡呢?又有多少人逐漸變得扭曲,把社會或環境抗爭當成「永續事業」在經營呢?今日我們在大埔事件裡所見到的正向力量的蓬勃、盛況,其中有多少小苗能夠順利長大呢?又有多少小苗總會毀在這文化的怪手底下呢?我們的社會何時能夠超越這種不方便?而我們的社會又能憑著什麼支持這樣的超越?

啊,這些思考並不是要拙劣地搬弄一些玄之又玄的概念,我以為這反倒是十分真實的,它其實是歷來種種社會與環境運動背後潛藏的問題。我們或許可以進駐凱達格蘭大道,我們或許可以贏得媒體大量──但長遠看來其實短暫──的關注,我們或許可以順利修法、替農民爭回本應屬他的權益、又就權益的侵害獲得補償……;

但或許我們也可以嘗試著用十年、五十年、一百年的眼光來深思,深思那無形文化的建設。只是,像這樣的志業就又是另一種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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