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觀霧-災後的山林開發政策

八八水災重創南部山區,重回新竹觀霧,一路探訪一個老災區,在多年之後,能給人們什麼思考?觀霧,很久之前去過,一直覺得那是台灣最美的山林勝景,那種時而大霧,時而豔陽的景致,籠罩在山巒與林間,四季不同….

八八水災重創南部山區,重回新竹觀霧,一路探訪一個老災區,在多年之後,能給人們什麼思考?

觀霧,很久之前去過,一直覺得那是台灣最美的山林勝景,那種時而大霧,時而豔陽的景致,籠罩在山巒與林間,四季不同的花開葉落,壯闊的四季容顏,營造觀霧獨特的美感。

但是災害,讓觀霧開始深鎖山間,永不再現。

2009年,觀霧重新開放,在初冬時刻帶著家人開車上山,重返觀霧,一圓心中的深切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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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土場災變現場。】

2004年艾利颱風來襲,讓美景變煉獄,土場的山崩土石流災害,一夕奪走二十四戶十五位罹難者的生命,災區中怪手在泥流的土層中,尋找失蹤者的下落,清泉以上道路嚴重毀損,觀霧變成遺世獨立的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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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心裡很明白,觀霧有朝一日一定路通,不僅因為它是林務局的遊樂區,更重要是觀霧附近還有軍方的樂山基地,在政府的山林開發邏輯,只要有重要公共設施存在,就像中橫的青山電廠,道路再如何險峻,一定都會修通,讓公務車、工程車能夠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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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土場–觀霧道路搶通。】

山區修路,一直為人詬病,認為破壞山林,造成基腳淘空形成崩塌,但是所有責難,成為一個價值選擇問題,如果山區某地適宜也允許人們居住,修築一條道路成為必須的建設,應該控制的重點,在於何種等級的道路,以及維持原路不再擴張擾動山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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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水災之後,政府遷村問題搞不定,最後一樣祭出「以路封村」的策略,想以不修道路迫使居民下山,問題是這樣的作法相當粗魯,甚至擺明就是觀光區、國家公園、林務局、水庫等重要旅遊、水利設施所在處,一定維持道路暢通,至於小部落就是放著擺爛,不負責任的變相迫使遷村。

對於原鄉重建,人人看法不同,幾年前在武陵雪山登山口,遇上一群山友,聊起山區災情,他們氣憤直呼山區道路不要再修,該讓山林回歸自然,但是看著他們裝備放上休旅車,準備一路飆回家,心裡想著他們下一次登雪山,該從宜蘭大同或台中東勢開始步行,不要舒服開車到登山口算福利,部落居民想要有條路回家就是災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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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滋賀縣的山林部落樣貌】

價值選擇,一直是山區開發的問題,對於台灣多山地形,管制重於禁止,未開發區域嚴禁開發,已開發區域高度管制,才是一個多山國家的治山之道。一如日本,同樣山區地形,適度的道路、安居的村落,規劃的農業,山林不是完全不能利用。如果在長期軍管海禁之後,現今又想以山禁治山,不但沒有解決問題,只是凸顯政府的無能自私,無能管制山區超限濫墾的不當開發,自私只讓財團、國家機構獨享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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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霧,三月櫻花盛開時。】

觀霧,該存在的,或者不該孤絕於世,山林對於人類,不僅是眼前美景的旅遊勝地,更是一種洗滌心靈的自然回歸,但是必須認清山林屬於萬物共享,人類應該更加謙卑。

封園多年,進入觀霧的道路也是修了再壞,至今維持簡易的暢通,山路的狹小顛簸,變成一種入山的代價,一切值得,也是災難多年之後,應該學習到的居山經驗。幾年來,觀霧維持單線車道的小車通行,就算成團觀光客,也是以24人小巴士,在山區穿梭,真的不必再為了引入大量遊客,寬開二線道路,方便大型遊覽車行駛,以道路限制遊客人數,其實也是很好的山區總量管制,甚至走向申請入園才能入山的策略,都是不錯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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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橋墩、木橋面,就地取材的生態工法。】

幾年來,雪霸國家公園緩慢整修園區,許多崩毀的步道,以自然的生態工法修建,前往巨木林區的步道上,幾座小橋以石頭壘起橋墩,鋪設木板橋面,台階以木片間隔,山徑盡量保持自然,都算去除水泥化的減量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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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繕完成的巨木檜木林區】

進入巨木區,修築觀看平台,除了控制行進的動線,更重要是避免遊客踩踏巨木根部,或是在巨木上刻字,造成破損引起病菌侵入的危害,畢竟這些巨木都算國寶,不能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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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自然的山徑步道。】

看巨木,其實只是一個前進的藉口,重要是一路山徑前行,體會山林之間的寧靜,反思人與自然的關係。一路上,落楓染紅小徑,針葉鋪上黃毯,藍天、綠樹、紅楓、黃徑的山林原色,就在眼前展開。接近自然,才能愛護自然,在災難時刻,該學得是和自然共生的智慧,而非封山避難,視山如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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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度開發、空間使用效率偏低的公共建築。】

回到觀霧的開發區域,其實觀霧有兩個單位存在,在台灣許多山林地區都是如此,一個是早期的林務局遊樂區,一個是晚近的國家公園管理站,通常備受山區居民指責,山裡限建開發,但是政府單位建築蓋得最大。其實這樣指責一點沒錯,扣除早期設立的山屋、木屋,新建的辦公廳舍,常常是山區裡的大建築,但是仔細計算建築裡的空間使用,少數的駐守人員,有限的教學、會議空間,其實整棟建築根本可以縮減,根本不需在山上蓋起高樓,破壞地理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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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霧具有歷史感的老建築。】

綠建築的推廣,不只是節能,更該是在山林裡,應以舊建築再翻修的方式,降低對自然區域的再破壞。林務局有計劃將觀霧BOT出去,沒人反對BOT,但是一旦採取重建的高度開發方式,或是營運又成高價私樂園,另一場山林的反BOT、ROT風暴,將會到來。

今年四月,新竹縣府和林務局已經規劃,從清泉到觀霧設立高空覽車,如果放棄道路,只以覽車進出,也是好事一樁。但是實際上從居民進出,加上樂山基地的運補,根本不可能廢棄原有道路,高空覽車反成觀光噱頭,一項多添的山區工程,又是考驗地質危機的新建工程。更糟是,台灣許多覽車設計,根本像是山區的高架道路,只從起點到原點,越過原有道路上的部落,只是帶遊客進樂園,讓部落面臨被孤立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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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土場災變現場。】

下山,一樣長長的山路,順路前往土場部落探訪,四年光陰草木遮蓋,已經看不出災害地景,滑落的山坡依舊整治,部落中依舊有人居住,災難加深部落原有的凋零。當初災害發生,政府也是高喊遷村,但是歷年災害之後,從來沒有真正完善的遷村計畫,政府所做,精確的說是受災戶遷居,有受災的才有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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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隱蔽路旁的土場部落。】

八八水災也是如此,大家擔心遷村,問題是只有少部分受災戶能遷居,大多數都重新回山,根本沒考慮找尋安全居地,協助部落重建,居民就在亂石堆、殘破路的環境裡,一年渡過一年,賭著下一場災難不會受害。談遷村敲鑼大鼓,有空回到土場看看,就知道無情政府的遷村,根本是逼急了,才撈一些送進組合屋當遷村樣板,絕大多數原地放生,根本沒有重建計畫,任部落走回老路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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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色優美,高度發展民宿的白蘭部落。】

離開土場,繞經白蘭部落,這裡是原住民的希望所在,因為大家都在觀看,這幾年白蘭部落的原住民民宿部落發展,能不能走出一種風格,開創部落的經濟。

當原住民不必當人頭,租售保留地給外人,自己能在原鄉發展,的確是守護故鄉的美事,但是一旦複製高度開發的思維,大肆開發破壞水土保持,失去山林共生的謙卑,政府就必須有所管制,不能因為原住民身份,就可以置身法外破壞生態,居山都該愛山,是祖先智慧,也是法令規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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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之後,災區進出,一堆悲傷事,看到煩愁,對於長期忽略部落,只會蓋工程做表面的政府,一旦災害發生,居民擔心遷村是假問題,切記法令上只有受災戶有樣板房舍,真正的問題是大多數人回鄉之後,如何面對一地的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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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觀霧,一個急欲重訪美景的心願,也重看一個老災區,反思災後重建,政府終究幹了什麼?

政策如觀霧,讓人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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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漂浪。島嶼」部落格)

退耕還河?枋山溪現場會勘『見聞錄』

搶救河川,真的需要你!11月11日檢舉枋山溪生態危機,山崩路斷河毀。今天11/23公部門才安排現場會勘。原本應於98年12月底就到期的河川租約,竟在10天之內被用筆直接塗改成101年到期,看到這裡幾乎讓人腦充血。

11月11日檢舉枋山溪生態危機,毛蟹迴流路慘遭掩埋,山崩路斷河毀的現場,至今天11/23公部門才安排現場會勘。 (閱讀當日情形,請點選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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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11/11現場將自然河道掩埋的慘況

來的單位有屏東縣政府原民處、水利處、環保局、獅子鄉公所、水保局等五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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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寫下來與朋友分享今天的『見聞錄』吧

現場公務人員的表現可說是為勘查而勘查,光是要區別管理單位就花了許多時間,水利處與獅子鄉公所對於何處歸誰管轄河段都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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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既是會勘,竟然只有水利處關河段有圖籍可查,雖然明顯超挖,張姓『河川駐衛警』竟然說,業者只要補申請即可。天啊!我們的公務人員『愛民親民』到這樣的地步耶。真該頒獎給他:屠殺河川不遺餘力獎。而且,這是有差別待遇的哦。今年有合法承租業者,未申請整地即開挖,還被被水利處告發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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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鄉公所總共承租約80公頃,但是不知何處誰租?不知何處誰違法開挖?(因為沒有地籍圖!???)承辦說不知他們怎麼會改變河道?承辦人員一幅無辜樣的說:有要求他們不能改變河道阿。『會要求他們改善啦!』這是公務人員面對嚴重破壞河川生命的『最溫柔』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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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圖分別是11/11與11/23的對照,因為公務人員的推託。原有毛蟹返鄉之路又慘遭全斷。我也不知如何控訴了!可憐不會講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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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付出的生態、環境代價。就是這般公務人員心態的傑作。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11/12向原民處承辦檢舉時,他明明統計出,有20位左右是今年12月到期,只有3位是明年到期。

(就是因為90%今年12月到期,輝祥才向承辦表示:如果縣政府、鄉公所需要這筆錢,我們會籌來將承租權拿下,但不開發。希望縣政府不要再承租出去。)

結果書面資料竟然呈現出98年 12月到期的全部改為101年12月到期。將原來98年的字樣槓去,用筆直接寫上101年到期日的字樣。

看到這裡,我幾乎要腦充血而死。立即開罵。縣政府承辦才緩頰說:這是鄉公所報上來的,縣政府還沒批准。(但是矛盾的是,承辦說過這一段是現政府授權給鄉公所決定的)。我立即回應:今天我們來現場會勘,都見證了河川的慘況,重機械好像在支解大自然一般,如果縣政府將來真的核准,我們就將矛頭對準縣政府。

(檢舉後,在這十幾天時間內,書面資料竟然已經補足了程序,將98年12月到期改為101年12月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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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圖分別是11/12與11/23的對照,地點在新枋山溪橋,為枋山溪中的一條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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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官』字兩個口的意思嗎!這現場就是最好的解釋吧。

一路上,獅子鄉公所承辦一直說:只租到那裡啦,上面沒有了,可以寫會勘紀錄了吧!但是我一直堅持要看完全程。也一路不斷向上游證明違法開發的慘狀,沒有任何一個獅子鄉管的河段是不被開挖的。也不只是承辦人員說的『那裏而已啦』。

看來,自己審查自己是永遠不會有錯的啦。錯在於我們環保團體吃太飽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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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11/11與11/23對照。左邊是林務局回收的部份,右邊是獅子鄉公所管的河段。這就是執法的差異!

屏東縣政府、獅子鄉公所,應該不缺區區50萬吧!公務主管大人啊!看了今天的情況,你們是否還睡的著!

最後帶到上游處歸林務局管河段。也是勘察的盡頭。一張現場11/12日貼的公告給大家看(當天也是媒體播報相關消息日)。是我今天唯一堪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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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林務局接受我們的檢舉,早於2007年6月就將其管轄的河段收歸,不再出租。自然河道與生態正在復原中。中下游段呢!同樣是公務人員不是嘛!哪ㄟ差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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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河道與生態恢復中的上游景觀。我們期許『光復河川』能讓他一直延伸到出海口!朋友們!救河川,真的不能沒有妳(你)!

(本文轉載自「屏東環盟」部落格)

瓜農搶河壞棲地 高屏毛蟹失蹤跡

屏東環盟希望號召關心環境的民眾,一起募集50萬拯救河川以取得枋山溪與楓港溪的承租權,讓怪手、推土機、大卡車、農藥與雞糞離開河川,讓河川恢復自然生命力。贊助者可獲贈屏東環盟與綠農合作生產的無毒友善環境農產…

八八風災肆虐高屏,河川反撲狀況讓人心驚。中央與地方政府災後喊出「退耕還河、還地於林」口號,3個月後,屏東縣政府依然放任西瓜農在河中整地種植,影響生態、改變河道。

屏東環保聯盟理事長洪輝祥指出,屏東的枋山溪與楓港溪是兩條重要的河流,不但生態完整,近年更發現毛蟹蹤跡越來越少。2005年時洪輝祥走訪枋山,發現整條枋山溪被怪手與重機械進駐整平,「破壞河道、填平高灘地,一切都只為了種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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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斷堤防塌 全因瓜田

枋山溪約長10公里,近年來整條河川全被出租給西瓜業者種植,環境與社會為此付出極大成本。洪輝祥表示,業者至少承租30部重型機械大規模整地,這讓屏東付出極大代價,「路斷堤防塌,都是因為業者違法開闢河道, 將自然河道以怪手填平,私闢河道往山基,開挖出最大面積的瓜田!」

業者大規模開發侵蝕路基,已讓枋山溪全段10公里道路斷成5節,河域的底棲生態、魚蝦及迴游魚類也喪失棲地。洪輝祥說,2006年調查枋山溪時,發現短短1百公尺就死了2百隻毛蟹,連狗都死掉。「因上游無人居住,合理懷疑是西瓜業者使用農藥所致!」

此外,業者種西瓜時會使用長達120公里,寬2公尺的黑色塑膠布,收成完後就直接留在河床上,豪雨一來把塑膠布沖往大海,進一步造成海洋環境災害、讓珊瑚礁死亡。

屏東環盟在2007年時向林務局舉發,林務局立刻收回承租權,但在河床種西瓜的情況依然沒有改善。「這都是因為短短一條枋山溪,竟被分為上、中、下游、分不同單位來管理!」

枋山溪上游為林務局、中游是獅子鄉、下游則是縣政府。據了解,業者合法承租面積僅9公頃,但12日洪輝祥再度現勘枋山溪,發現業者開發面積遠遠大於9公頃。

林務局收回地段,獅子鄉公所與縣府管轄地段全面開放,雖然此租約是先前即簽定、12月底到期,但光是河口3.6公里這段河道,業者就開挖了約20公頃面積。洪輝祥表示,10公里長的河道幾乎都是這等規模開發。

河川警察撇責任

屏東環盟12日現勘時曾會同河川警察一起前往,但河川警察只願進行到河口3.6公里處。「因為河川警察歸縣府管,他們認為其他河段不是河川警察的權責!」洪輝祥氣憤地問:「河川哪有分河段?何況不論鄉公所或林務局都沒有河川警察,違法情事當然要河川警察管!」但河川警察依舊不願,環團已提出告訴。

洪輝祥說,西瓜業者租用河道,面積1公頃才3千多元,枋山溪與楓港溪兩條河加起來不到50萬,遠比承租休耕農地的價錢便宜1/10。「台灣有24萬公頃農田在休耕,業者為何不租休耕田?」洪輝祥認為,縣府若不收回承租權、又用便宜金額出租,等於鼓勵業者不承租休耕地,而去破壞公有地與河川生態,「簡直是嚴重的剝削行為!」

目前屏東縣府對租約到期是否在續約的態度依然搖擺,屏東環盟希望號召關心環境的民眾,一起募集50萬拯救河川。屏東環盟希望能在12月底籌到50萬,以取得枋山溪與楓港溪的承租權,讓怪手、推土機、大卡車、農藥與雞糞離開河川,讓河川恢復自然生命力。

屏東環盟強調,拿到承租權後只會讓河川休養生息,贊助者可獲贈屏東環盟與綠農合作生產的無毒、友善環境農產,包括南瓜、絲瓜、玉米、花生、洋蔥、蘿蔔、地瓜等共10斤,約於99年2月後陸續寄出。

願意拯救河川者可上:http://pj.sv.idv.tw/tepuorder/訂購。

(本文轉載自「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部落格)

八八水災:對[大自然反撲]的反思

哪怕「大自然的反撲」不過只是台灣社會慣常且未必那麼嚴肅地使用的一種說法,但我以為我們仍值得對其思索而從中有所反省與獲得──一如對「蕃仔」與「台客」這種稱呼的反省。於是,當我們在災害中痛心體系…

水災過後,「大自然的反撲」又再度成為了台灣社會朗朗上口的說法,這樣的說法無非是要提醒我們──即人類這個物種──應該對歷來加諸於大自然的壓迫進行反省。而面對這樣的呼籲,通常也很難不讓人對其發出認同──無論這樣的認同是否為口頭上的、或看過即忘的。

但「大自然的反撲」的這個說法其實存在著問題,它甚至可能蘊含著長久以來、我們之所以難以反省對自然的剝削與壓迫的理由。而也正因為這種說法是那麼樣地普遍,以致於我們更應該好好地思考其背後的涵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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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maintenancepic on Flickr.com(CC:by-nd)

反撲之說的不公義

首先,所謂的「反撲」必定意味著有一個或一群的壓迫者,而在普遍的陳述裡,這壓迫者即是我們──人類全體,是人類長久以來對自然做出各種破壞、傷害、利用,以至於自然終於、或不得不做出狂暴猛烈的反應。

與這種擬人想像類似的,是大自然彷彿在實行一種理所當然的報復,以致於人類遭受到這樣的報復是合乎因果關係的,我們甚至不應該怪罪自然無情,因為是人類先加害於自然的。

但我們不禁要問,真的是如此嗎?那因為洶湧洪水沖斷雙園大橋而墜落高屏溪裡的年輕女子、那出門批發蔬果卻因台十六線路斷而墜落濁水溪的父女、那因為搜救災民而殉職的義消、那不分老少而被高達數公尺的土石流淹沒的小林村村民──其中更包括小林國小三分之二的學生……,

試問他們是否都參與了壓迫那大自然呢?更不用說許多因為道路與水電中斷而挨餓受寒、擔心害怕的人們,他們所受到的苦難究竟是因為他們怎樣壓迫自然而得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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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maintenancepic on Flickr.com(CC:by-nd)

反過來看,至於那些長年來公然進行國土破壞、通過與實施錯誤政策的官員、民代以及任其如此的選民,或是盜伐森林的山老鼠們,他們是否也都得到了應得的反撲呢?

事實上,他們可能在這場災害裡毫髮無傷;而對於後者,則更不禁令人懷疑,因為那些被沖到河床或海邊的漂流木正是他們的大好生意!他們不但沒有被反撲,還從中獲利不少!這反撲何等詭異!

啊,原來我們說來順口的「大自然的反撲」竟是模糊了壓迫者與無辜者的面目──在某個意義上,我們很可能把無辜的說成了有罪的、而有罪的反倒因為自然沒有反撲到他們而被莫名地除罪了。

更嚴厲地說,將這次的災難說成是「大自然的反撲」,表面上是讓我們「享受」著低頭反省的謙卑姿態,但實際上卻很可能讓那飽受苦難、甚至失喪生命的無辜者被加上了莫名又不公平的罪銜。啊,這種粗糙、未經檢視但偏偏又十分流行的報應之說多麼殘忍,我們如何能夠接受呢?我們又如何能夠將其加諸在受難者身上呢?

於是,在這個意義上說「大自然的反撲」是不適當的,我們必須要認清環境問題的「外部性」特質──即污染與破壞自然的惡果,往往都不會報應在污染者與破壞者身上,卻反倒會連累許多無辜者、要無辜者來共同承受。

是反撲還是「發瘋」?

不應該稱「反撲」的第二個理由是,倘若這是大自然的反撲,為何大自然會連帶地傷害自己──傷害那許許多多生活在山林河塘裡的生物──呢?用擬人的角度來看,這種類似「自殘」的行為不應是出於反撲,而更像是大自然「發瘋」了!──如果我們真要賦予大自然一個擬人的理由的話──它是因為發瘋了所以自殘。

更進一步地看,這裡頭也沒有玉石俱焚的意思,即大自然並沒有因著要報復而要與人類「同歸於盡」。換言之,這的確造成了許多生物無辜受難的災害,它其實並不符合反撲的說法,大自然未必在這過程當中扳回了什麼──反倒是同樣地承受著災難。

隱藏在反撲底下的人類中心主義

由這種「忽略了大自然其實也受重傷」的現象來看,它其實也反映著我們對自然的習以為常的不察與漠視。更露骨地說,我們很可能習慣了唯有在人類受到傷害時,才會說出「大自然的反撲」,才會意識到大自然所承受的破壞與其本身的各種性質──其中包括自然的穩定、健康與多樣。

但對於後者,我們似乎習慣於僅僅關切著與我們生命財產安全及幸福相關的部份,即是,我們很可能關注著森林的穩定,是因為它若不穩定則容易釀成傷人的土石流災害;我們之所以重視自然的多樣性,是因為當多樣性喪失時可能會衝擊到原本仰賴其生存的觀光產業;我們期待河流的清澈,是因為它若不清澈將會使得民眾飽受缺水之苦……。

算來算去,那怕我們已然公開宣告要拋棄「人定勝天」的想法,但這種所謂的和諧與謙卑也不過只是出於「利用」關係。與其說這是一種人類中心主義的思維,更真確地說,這是一種出於自我中心算計過後的、對自然的「尊敬」。

但某些學者常常試著說服我們上述的這種從利用關係裡衍生而來的「尊敬」是非常合理的,他們認為諸如對自然的尊敬與善待終究要回歸到「利己」的原則之上(Nash,1989:83)──或顛倒達爾文的思考脈絡(1871:80)而認為如此人類可能有較大的機會繼續生存。

然而,在某個意義上,對待作為對象的自然與僅僅作為工具的自然將會導致截然不同的態度,就如同我們不會認為,將某個人視為有益於自己晉升、加薪、獲得穩定生活的有利可圖的「幫助」,從而對其產生的那種「尊敬」會是真正的尊敬。

面對自然,且讓我們老實地說,十隻台灣黑熊死亡、一百隻蛙類失去棲地、與一種魚類滅絕,與我的生存利益有何顯而易見的干係?又當我們如時下流行的,只願快活地度過人生、及時行樂、毫不在乎長壽與自己基因的延續時,環境保護對我們來說究竟還有什麼利益╱意義可言呢?而前述的說服又要如何成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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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maintenancepic on Flickr.com(CC:by-nd)

無濟於事的恐嚇

利用的思維將會使我們對自然的尊敬與善待變得殘破不全──甚至只是將它們轉變成包裹糖衣的繼續剝削與破壞。而反過來看,當「大自然的反撲」僅僅與人類自我的生存利益綁在一起、而成為一種威脅人們應當保護自然的恐嚇──而這種恐嚇迄今仍十分地流行──時,我們要說,這在目前台灣的文化氛圍底下是註定要失敗的。

因為,倘若被自然反撲的不是我,我又何必在乎呢?觀光景點毀了,我換個地方遊玩就好;農業因災害被破壞了,我改買其他產品就好;傳統文化的延續?數千人無家可歸又面臨生計問題?災區兒童的教育與未來發展?這些與我的利益有什麼關係呢?以致於我又何必保護自然呢?

而在相同的文化氛圍底下,甚至某些災民也未必就能因著災害而瞭解、與接受應該善待自然的想法。因為同樣出於生計與眼前的利益,他們可能要求的是加高堤防、重修道路或隧道、盡可能地給予補助即可。於是我們可以繼續無視於台灣河川本有的氾濫與擺動特質,繼續無視於山林破壞與大地震過後那極為敏感的自然環境,繼續無視於地層下陷的威脅,繼續無視全球氣候變遷之下的不確定性。

而那為了救災所犧牲的生命,破碎的家庭與失落的文化,就任由受苦難者各自領回、消化、或結痂,並遺忘至下一批人面臨災難之時。

反撲╱不反撲:人類「自己」有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可能?

當然,會說這災害是「大自然的反撲」的人,也未必確確實實就是所謂的人類中心主義者,他們可能冀望著一種與大自然和平共處的生活──而不僅僅是希望人類在其中能過得舒適快活,或不僅是出於為了讓人類過得舒適快活的緣故,而也願意讓自然物都能夠自自然然地滿足其所需與發展。

他們比人類中心主義者要走得更遠一些,並且他們的主張聽起來也十分地公平──其所擘畫的似乎是一個完美的、值得我們共同追求的雙贏局面。

換言之,提出「大自然的反撲」似乎意味著這個世界存在一種不壓迫大自然、而讓大自然「不反撲」的可能性,並且這種可能性是人類能夠自己掌握的──也許是透過對自然生態的運作方式做更多的瞭解、對自身的行為做出更多地調整與約束,以及將相較於現在的更多的空間、資源歸還給自然。

如此一來,只要我們願意,我們在可期的未來裡似乎可以將這個地球改變成為人與自然共存共榮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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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Sam Beebe / Ecotrust on Flickr.com(CC:by)

但生態議題的問題常常在於,當我們捕捉到了一個關於美好環境的願景,或者鎖定了一個破壞自然的罪犯時,就落掉了其他同樣重要的部份。且讓我們稍微倒帶一下,回到那個我們所熟悉的、由達爾文所描繪的自然圖像裡:那是一個競爭不斷的、互相吞噬廝殺的血淋淋的世界(1999:83-84;91),

換言之,達爾文所觀察到的這個自然世界其實是非常負面的,而倘若我們將視野放到自然裡的人身上,我們會發現,無論是表面上看起來多麼和諧的田園景象,它終究脫離不了人類與自然之間的拉鋸,人類總是得消滅一部分的自然才得以換取自己的立足之地,人類也總是得犧牲一部分的自然才得以維持自己的生命,在某個意義上,人類的文化必定得構築在自然之上而別無他法(Rolston III,1994:8)。

於是,人類與人類文化就很難在這樣的關係裡與自然平等起來,因為無論文化的步伐是多麼地輕巧,都仍舊踩踏著、犧牲著自然,或在向自然進逼。根本上,我們很難補償自然什麼、也很難還給自然什麼──也就難怪會有一些激進的環境主義者認為,人類必須消失在這個地球上才能根本地解決環境問題。

於是,在那所謂「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願景裡,追根究柢──倘若我們擬人地說──還是自然吃了虧。但這倒也不是要全面污名化人類的文化,又進而要趕盡殺絕,因為文化即是(出於)人的自然╱本性(Rolston III,1994:7-8),我們還是會認為文化裡的某些事物是有價值的、值得被繼續傳承或開展的。

只是很遺憾的是,我們終究是身處在那負面的自然圖像裡,截至目前為止,我們並沒有「自己」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可能,那和諧總是對比於破壞的「相對的和諧」而不是絕對的和諧。但即便我們因此要從那完美的雙贏局面清醒過來,我們還是可以從上述的事實裡認識到一件寶貴的事:自然總是在為人類做出犧牲。以致於在某個意義上,如果我們願意,我們不會找不到應該善待自然的理由。

變動的自然與追求穩定的人類

倘若再從自然史的角度來看,地球本是處於不斷的變動當中,謙卑的科學家會告訴我們這裡頭有許多變化是人類難以掌握的:地震、颱風、降雨、病毒……,身在自然中的人類雖然倚賴著自然,卻也總要因自然而擔心受怕──

表面上在城市各處所構築的各種公共設施似乎能將我們安放於自然之中,但這常常是遺忘了城市的水災與近郊的山崩、土石流、海水倒灌……所得來的印象,或只是因為「受害的不是我」。

換言之,有許多的環保訴求所想覓得的那種「穩定」,其實也是相對的──而非絕對的──穩定,以致於人類為了獲得這種穩定的生活,必須準備再準備、預防再預防。然而,我們難以活在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烏托邦的這個事實不意謂著我們對於「穩定」的期待是可笑的、徒勞的,事實上,這種在自然的負面圖像裡看出並尋覓著超越自然的可能正是人類的獨特性的展現,它讓我們有別於其他自然物。

並且正是在這對穩定的思索裡,我們有機會認識到人與自然之間更深層的關係,有機會認識到我們對於其他人、對於自然的義務;於是我們也才不會淪落為只是汲汲營營維生的動物,只是尋覓著各種利己生存的可能,而將這血淋淋的、充滿衝突的自然圖像錯解為正常,將一切災害輕佻地歸諸於「自自然然」的「合理」現象──倘若如此,我真不知道我們該從什麼樣的理由出發,來疼惜與哀悼那受苦難者──包括在風雨中受傷的自然。

結語

哪怕「大自然的反撲」不過只是台灣社會慣常且未必那麼嚴肅地使用的一種說法,但我以為我們仍值得對其思索而從中有所反省與獲得──一如對「蕃仔」與「台客」這種稱呼的反省。

於是,當我們在災害中痛心政府體系的遲鈍顢頇與紊亂、又感嘆自然環境長久以來不受重視而傷痕累累時,我們或許也應該要試著回到人與自然的關係的問題上──而這正是自然反撲之說所顯露的問題──重新思索,因為這將通往問題的根源,它永遠都值得我們想得更多。

參考文獻

Darwin, Charles. 1871. The descent of man, and selection in relation to sex(1st ed)(vol. 1). [Electronic version]. London: John Murray.
───1999. The origin of species by means of natural selection(6th ed). [Electronic version]. Champaign, IL: Project Gutenberg.
Nash, Roderick. 1989. The rights of nature : A history of environmental ethics. Madison, Wis.: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
Rolston III, Holmes. 1994. Conserving natural value.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我們如何看待溪流與疏浚?

濁水溪流域採不完的砂石是山林破碎、各種不當道路經建工程的產物,有無疏浚必要?要疏浚多久?是不是「永續工程」?則無人探討!當我們在八八水災之後,不確切體認「危機就是轉機」,立馬處理國土保育的問題…

編按:

本文為記者胡慕情災後進行的莫拉克「災區筆記」系列,針對「溪流與疏浚」的議題,進行更深入的訪談整理。文中提到與溪流相關的文章,可直接於文中點選閱讀,或者請移駕至作者部落格,有更多莫拉克系列報導。

採訪前言:

距離第一次南下田野,再來到高雄,已是近開學的事。起因是和報社主管討論後決定針對教育與環保的問題做系列報導;對我來說,這是經費窘迫的報社的「福音」,雖然從決定到聯絡訪問的過程相當耗費心力,出差也相當累。但能在上班日南下且不用發稿,是同事勞累獲得的喘息,依然感謝。

四天的行程,得跑高雄與屏東,行程很趕。第一天託在天下雜誌當記者的好友P的協助,順利約到了高雄水利處、高雄縣長楊秋興和水利專家丁澈士老師,和攝影記者一早趕高鐵到高雄,再走一次災區。

記得風災一發生時,先概略寫出「八八水患的思考(上)(中)(下)」,除了指責水土保持的大漏洞外,對疏浚這件事也覺得必要;第一天採訪的行程,重點便圍繞在疏浚,兼談地方與中央權責不分引發的流域管理問題,但因先前已處理過,就沒有在《家裡水邊這麼近》的專題中多加陳述。

不過疏浚是否真的必要或急切,在到屏東與我很敬重的屏東環保聯盟理事長洪輝祥老師談過後,有不一樣的想法。這篇專題刊出後,被轉載在小地方新聞網,讀者提出:「為什麼要疏浚」、「為什麼需要這麼多砂石」等問題。在回答這些問題前,或許我們先得學習輝祥老師將河流視為生命的眼光,那會是所有問題的根源與解決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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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荖濃溪上游│經濟部水利署)

兇猛、敬畏的河

從前從前,當我們還不稱呼高屏溪流域之一的荖濃溪為荖濃溪時,她被布農族稱為「La-ku-la-ku」,也就是「兇猛、敬畏的河」。據自然步道協會理事林淑英老師描述,布農族的生命經驗從不侵犯La-ku-la-ku,「他們相信溪流孕育所有的生命,刻畫出高山峻嶺和溪谷的美麗圖案,所以要非常尊崇。」

但如今我們並不尊崇La-ku-la-ku,並進一步侵犯它。再度走訪震怒的河流時,我的心思依然被越域引水工程牽引著。想起台北大學不動產與城鄉環境學系副教授廖本全老師形容越域引水工程(不單指曾文水庫越域引水,尚有大安大甲聯合引水工程進行中)是「失控」,就覺得再貼切不過。

那是卯吃寅糧的道理。尤其當水資源被工業拿去運用後,幾乎已不再能稱為「再生資源」,而對缺水嚴重的台灣,不斷開發水資源並瘋狂交叉引水,便是對原有環境限制的不尊重。破壞了它的限制條件,就待反撲。

越域引水引發討論只是一時而已。即便私下訪問高雄縣水利處,水利處說「縣長也反對啊」,但僅此而已。水利署說「若查出真相與小林村滅村無關,就應該繼續開發」。那時候,我想起作家王家祥在《小矮人之謎》裡描述布農族的祖靈如何「消失」的一段文字─

「我祖母說,現在鬼愈來愈少了。哪裡還聽說有小孩被鬼帶走!開路炸山,炸藥把鬼都嚇跑了,躲到深山中!」

炸藥是文明的象徵,專業是品質的保證。我們以為可以征服山,自然也就能夠馴服水,因此人類對La-ku-la-ku所做的不只是引水工程。我們,從它的上游不斷開發,整個由楠梓仙溪和La-ku-la-ku匯流而成的高屏溪流域,被社區開發、農地開墾、砂石場等行為破壞。

環境,疏浚與觀光

書寫專題那幾天,一直反覆重讀作家吳明益的《家離水邊那麼近》。這本因被我翻閱多次而產生折痕的文集裡面有一段話─

溪水從不以一種速度前進,她有時和緩安靜,有時激動殘酷。溪流的速度並不取決於情緒,而是由上游供水、溪床、溪岸和溪裡一切事物共同決定。

颱風來了,溪水的速度變得激動殘酷。而她的殘酷,表現在因上游濫墾及大肆開發所沖下來的土石。居民不是不理解河流憤怒的原因,但水土保持太緩慢,所以多數人都著眼於疏浚。那天楊秋興力陳疏浚的重要性,並強調會限制觀光。

但災後約莫一個月,楊秋興依然強調要疏浚,另一項限制開發的承諾卻變成「寶來溫泉區絕對要重建,仍是高縣要推動的重要觀光區。」

儘管楊秋興說,寶來溫泉區未來必須全面檢討劃分不同的開發程度。但以廬山溫泉、北投行義路溫泉的例子來看,不同的開發程度的這件事恐怕是難以做到的。首先是長期佔用行水區的溫泉業者向來要求「全數就地合法」,除非楊秋興很有魄力地將所有違法業者都取締,但就連北市都做不到(取締之後業者依然捲土重來),在「民意壓力」下,可能嗎?

那麼,這樣來看河川疏浚的疾呼就非常有趣了。訪問楊秋興時,他分別以兩方面談論疏浚。其一是保全居民和橋樑建物的安全,其二是河砂所帶來的利益。楊秋興這樣說(原文照錄):

民國87年,我去看大峽谷(盜採砂石產生的地貌的稱呼),盜採很嚴重。91年我上任後就大量取締,但防不勝防,因為沙石貴,所以我開放陸沙,這樣盜採就沒了。現在高屏溪砂石這麼多,為何要進口大陸的?我們沒有充分利用。高屏溪和荖農溪砂石很多,至少有860萬方要疏(疏浚),但我想真正要疏(疏浚量)應該要多一個零。

台灣不缺砂石,是政府沒去輸,經濟部有虧職守。八年來,前經濟部長何美玥只來一次。他們不熟也不知道嚴重性,淹水就怪水利署長。水都往我高雄縣流,以前一百多公尺的高灘地都不見了。再不疏,看新威大橋會不會斷。疏河床不用錢又有錢可賺。比堤防工程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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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祥老師並不贊同高雄縣政府的說法。他並非覺得疏浚沒有必要,但必須建立在「真的必要」的條件之上。因為「每條河川都有天然崩塌量,河砂的累積會經由水流帶動至海洋,成為海岸的一部分,是天然填補機制。」不當疏浚等同破壞平衡。

疏浚、砂石與河川生態

疏浚,一直存有圖利砂石業的可能性。高雄縣政府提出在砂石車上裝上GPS以及過磅跟稽查等配套措施,避免「為民除水患」卻還被檢察官調查的做法。然而,這依然避談了「河床淤積究竟有無超過天然崩塌量」的根本問題。

據中時記者江睿智在2007年所做的報導指出,目前中央管的二十四條台灣河川,除二仁溪、阿公店溪及四重溪的下游有抬升外,其餘河川下游河床全在下降。原因正是河川下游缺乏砂石補充,使多數河川的河口沙洲明顯遭到侵蝕或消失,河口高程下降,以致海岸線內移。

依據今年4月左右礦務局的估計,本來因金融海嘯,民生需求銳減,各項工程都遲緩進行,砂石需求量大不如前。但我們的政府以救經濟為名,陸續推動「愛台12項建設」及「振興經濟擴大公共建設投資計畫」,於是礦務局預估砂石需求將逐漸增加。

以今年為例,砂石供應及需求估算量,就約5945萬立方公尺。而礦務局統籌砂石來源及數量,其中河川砂石(包括河川、野溪疏濬及水庫清淤)供應2151萬立方公尺,佔最大宗,其次才是陸上砂石供應1983萬立方公尺(包括土石採取、營建土石方、大理石碎石暨礦區批註土石、機械製砂)。

江睿智在報導中說:「這兩年只要國內砂石供應拉緊報,河砂開採成本較低,往往必迫要擔任救援,解燃眉之急,但救多了,後來竟成對河砂的依賴。『好用就變成儘量用』水利官員說,對脆弱的河川生態,卻是不可承受的重,『不僅砂石業者不聽,包括行政院高官在內,根本聽不進去。』」

而經濟部礦物局副局長陳台雄,在九月七日受訪時則說:「目前我們整個台灣地區總庫存量還有671萬立方公尺,來做為調節需求。我們從砂石價格來看,7月底每立方公尺637 元,到8月底價格降到627元,所以每公尺也降低了10元。從價格來看,市面上來看,砂石供應無缺,所以對災害重建需要的砂石,我們砂石場的量應該足夠,不會短缺。」而不會短缺的原因,是因疏浚作業已經超前。

我不禁這樣想:如果2007的河床狀況和今年相同或更糟,那麼疏浚和盜採,又要如何劃出明顯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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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催化溪流的怒氣

地球公民協會執行長李根政老師在2003年還在高雄縣教師會時曾撰寫一篇反對陸砂開採的文章。原因是陸砂開採不但破壞生態棲地,也可能因回填廢土或廢棄物,造成農地污染及至水源污染。

根政老師在《採砂的暴力與暴利全面檢討陸砂開採政策》一文中以濁水溪為例直指核心─

濁水溪流域採不完的砂石是山林破碎、各種不當道路經建工程的產物,有無疏浚必要?要疏浚多久?是不是「永續工程」?則無人探討!

我們似乎總是著眼於最快速解決方法的途徑。但這些途徑往往也是帶領我們走向敗壞的捷徑。當我們在八八水災之後,不確切體認「危機就是轉機」,立馬處理國土保育的問題,而只處理支微末節,風災中痛哭的臉龐就會不斷出現。

因為溪流永遠不會是美好的。當我們不再視溪流的氾濫和改道為常態,並不斷給予溪流震怒的催化劑,等到它瘋狂時,再注射鎮定劑(我們固定河流、築起堤防,讓它成為一條水溝)…

如果溪流是一個人,具備靈魂,我們是否捨得這樣對待她?

(本文轉載自「莫拉克獨立新聞網」)

讓阿里山喘口氣吧

阿里山最輝煌的時光也許已經過去了。在全球氣候產生劇變、自然的反撲如此強烈之後,即使百般不願,我們還是得要嘗試改變──我們可能要開始思考另一種經營的方式:經評估而限制人數的小眾觀光;以小型巴士行駛於不必是雙線道的山區道路;更多的森林步道取代以往穿梭山間的車道。

這次的八八水災,阿里山地區降下空前的雨量,讓這個區域的清水溪、阿里山溪、曾文溪溪水大漲,沖毀許多跨越其上的橋梁,阿里山公路與鐵路也處處崩塌,要回復原狀,能夠重新讓遊客進入,恐怕要很長的時間。曾經享譽中外的觀光景點,居民在恐懼無助之餘吶喊:「阿里山已經沒有了!」這樣的吶喊讓人心酸。

阿里山在日治時期因為要砍伐其巨木而修築鐵路,運送觀光客原只是附帶的功能;戰後多年,觀光取代伐木,開始有大量的遊客上山,旅館也順勢蓬勃發展;阿里山遊客日增,上山的公路也開通了,而且還接上新中橫,繞道塔塔加、遠眺玉山,迂迴台灣最壯觀也最脆弱的地帶。

今日所謂阿里山,是由奮起湖、瑞里、太和與鄒族部落營造的達娜伊谷、里佳藍色部落、來吉塔山部落等景點,與阿里山森林遊樂區連成帶狀的觀光網絡。為了迎接日益龐大的遊客,道路不斷拓寬,山區的山葵、高山茶、高山蔬菜、花卉、咖啡種植面積日漸擴張;為方便運送肥料、農藥與疏運作物,產業道路到處出現在山區的角落。

於是我們看見一座座相互爭高爭豪華的旅館矗立在險要的地形上。這是移自平地的大手筆投資與回收的形態,期待在短時間吸引大量的遊客,以快速獲取利潤。殊不知這種「大又快」的做法,在山區地形險峻、地質脆弱的區域,很快就會產生負面的結果。

發生在廬山、知本及瑞里的悲劇就是例子;在山區漫無限制開闢道路、農田,目前已遭封閉的梨山段中橫也是一個警惕(已經有人認為阿里山公路將步上中橫的宿命)。陡坡濫墾濫建、填平窪地、阻擋河道等跟自然抗爭的代價往往是慘重的。

阿里山最輝煌的時光也許已經過去了。在全球氣候產生劇變、自然的反撲如此強烈之後,即使百般不願,我們還是得要嘗試改變──即使上山的公路、鐵路能夠花上巨資修復,甚至興建了纜車,我們可能要開始思考另一種經營的方式:經評估而限制人數的小眾觀光;以小型巴士行駛於不必是雙線道的山區道路;更多的森林步道取代以往穿梭山間的車道。

這樣的經營方式可以觀賞真正的當地景緻:高山、溪谷、森林、雲海、部落人文、歷史或傳說景點等;品嘗在地物產或特色小吃:小米、芋頭、地瓜、樹豆、旱稻等製成的食品以及高山養殖的家禽、家畜,魚蝦之類;帶走的是捕捉自山區景緻的數位照片、心靈知性的滿足與身體的休息舒暢,以及山林溪流賞賜的芬多精、負離子。

阿里山區的地質、地形與海拔其實適合發展生態登山、健行與文化知性的旅遊活動,而非大眾與消費取向的速食遊憩;也許我們暫時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但是大自然已經發出警告:人無法勝天,不調整做法,下一回我們會遭遇更大的災難。

(作者漢名浦忠成,考試委員,本文轉載自2009-09-24 中國時報)

台江治水田野─走溪流,拜溪墘

「集庄」一詞似乎比「重建」多了點人間味,少了一點工程味。集庄是村民共同體的凝聚集結,不是生硬的鋼筋水泥建屋工程。台江走溪流、拜溪墘的故事中,談的大多是村人與神明如何互助治水、守護家鄉的故事…

文學起源於田野溪流,詩經第一首「關關睢鳩,在河之洲」就是起源於溪河之畔。台江走溪流也曾留下「土伯香香,土伯香香,有人哭子,有人死尫。」歌謠俗諺。

踏尋著台江先民走溪流的歷史民俗文化故事,反思著八八水災社區重建、家園再造之路,台江文化促進會、社大台江分校、海尾朝皇宮、公親寮清水寺等團體共同合作的「台江治水田野工作坊」,十八日下午進行「曾文溪走溪流,拜溪墘」祭典與口述歷史活動,共有四、五十位鄉親與師生學員參加,

走訪公親寮、溪埔寮一百多年拜溪墘祭典及十二佃神榕治水神話故事,了解台江先民面對洪患時敬天敬地、保護家園環境的精神及做法,耆老與鄉親們敘述這一段走溪流、新集庄的歷史時,不由得感慨,

八八水災社區重建、家園再造應該參考在地經驗、尊重在地文化,政府官員考察土石流,不一定要到香港,應該到台江公親寮參加拜溪墘活動,了解台灣先民走溪流、再造家園的智慧,一起來守護台灣這個大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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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親寮拜溪墘祭典,台江文化促進會及社大台江分校也準備一百公斤的白米等祭品,與鄉親一起祭拜先民,祈求溪神守護台江家園,象徵台江現代NGO團體認同在地文化,這些白米將由公親里辦公處送給弱勢的鄉親們,鼓勵鄉親在歷經八八水災肆虐之後,儘速站起來。

台南市安南區古稱台江,一百八十六年前曾文溪改道,滾滾的泥流衝進台江內海,台江遂成海埔地,曾文溪在一八二三年之後,又有三次大改道,面對著曾文溪的洪水,先民慣稱為「走溪流」,先民為了守護家園,敬天敬地許願,祈求村落守護神庇佑,植樹、安劍獅、石象鎮水,度過一次又一次的溪流威脅,因此,每年農曆七月底都會在曾文溪舊河道之處,舉行「拜溪墘」祭典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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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日「台江走溪流、拜溪墘」活動,四、五十位鄉親及師生一起參加公親寮、溪埔寮拜溪墘祭典,由公親寮耆老劉江水及公親里長王金樹進行口述歷史,劉江水表示,公親寮先民在一百多年前由清水祖師指示,在曾文溪舊河道之處植下三棵神榕、設劍獅及石象,同時舉行拜溪墘活動,祭拜溪神與先靈,一起來守護家園,自此之後,曾文溪就一直很北退去,讓公親寮村民可以安心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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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的學員聽著耆老口述歷史,紛紛拿出相機錄影拍照,對於這一段段的台江治水神話故事,十分好奇。

事實上,台江先民如何面對水災,如何走溪流的歷史文化經驗,值得進一步調查,從耆老口述台江先民走溪流、新集庄的故事來分析,治水不只是單靠「人定勝天」的做法,也結合了傳統信仰敬天敬地的宗教民俗文化力量,特別是每個村庄都有其守護神,祭溪與治水的過程中,都結合了村廟的力量,凝聚著全村人民的集體意識,一同來守護家園。

其中,十二佃神榕神話故事,以十二佃守護神池王爺祭「犁頭符」最為經典,鄉民以「青瞑蛇」來稱呼曾文溪,「犁頭符」對上「青瞑蛇」,逐步將這尾青瞑蛇趕往北邊去,象徵著台江拓墾在洪患中的艱辛與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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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災不離村,離村不離鄉」,台江走溪流、家園再造也具有這樣的精神,一百多年前慘遭曾文溪「溪流」割走的村庄,活下來的先民們奉請著家鄉守護神,重新在原生產區、溪北溪南找到繼續安身立命、長治久安之地。

溪埔寮庄村民原本是蚵殼港庄的角頭,走溪流之後,奉請祖佛守護神重新在溪南現址集庄,除了溪埔寮之外,曾文溪沿岸還有其他聚落也是如此重新集庄,這些新集庄的聚落,有時也被稱為「新吉庄」。

「集庄」一詞似乎比「重建」多了點人間味,少了一點工程味。集庄是村民共同體的凝聚集結,不是生硬的鋼筋水泥建屋工程。台江走溪流、拜溪墘的故事中,談的大多是村人與神明如何互助治水、守護家鄉的故事,而不是房子如何蓋的工程思維。

一次的台江治水田野工作坊踏查,難以全盤了解先民走溪流、新集庄經驗智慧,有待更多有志之士,繼續採集,繼續反思。

延伸閱讀:台江治水田野─淵海佛祖的啟示

(本文作者為台南社大台江分校執行長)

台江治水田野─淵海佛祖的啟示

我們的祖先如何面對水災呢?在台江治水田野工作坊的行旅中,我如此的思考著。二OO三年我開始進行台江淵海佛祖傳奇田野調查,她見證一百多年前台江走溪流的歷史文化及宗教民俗。走溪流是老一輩對水災的命名方式…

我們的祖先如何面對水災呢?在台江治水田野工作坊的行旅中,我如此的思考著。

二OO三年我開始進行台江淵海佛祖傳奇田野調查,淵海佛祖見證著一百多年前台江走溪流的歷史文化及宗教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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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溪流是老一輩對水災的命名方式,找到當時所做的田野記錄,報導人胡高鬰轉述她從叔公祖所聽到的走溪流神話故事。

淵海佛祖生前是一位姑娘,在一百多年前的一場大水災中,坐著摔桶,從曾文溪(舊河道)上游一路飄流下來,最後在海尾與本淵寮村外河道交會之處,往生顯靈,於是在本淵寮普庵祖師及海尾大道公做主之下,兩村鄉民在其往生之處,為淵海佛祖建廟,輪流奉祀!

胡高鬰當年已是九十二歲高齡,自家田園就在淵海佛祖廟旁,從這段口述歷史分析,淵海佛祖是因為走溪流所產生的神明,其祭祀系統橫跨本淵寮與海尾寮。先民對於走溪流淪亡的先靈,透過村廟主神的應許,為其建廟奉祀,以享百年香火,共同來守護家鄉,保護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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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而言之,台江走溪流神話的內在精神,透過祭祀,將社區不祥之事、將水災亡靈,從負面轉化為正面的社區守護力量,在水患之後,重新凝聚社區、村落集體意識,重建社區共同體。

這是傳統信仰的力量,也是台江走溪流寶貴的民俗歷史文化經驗,值得吾人在八八水災之後,借鏡思考。

台灣村庄發展史經驗中,有村有廟,災後社區重建,家園再造,不能只陷於都計、環境、工程現代思維,應考量村落在地的歷史宗教民俗文化,才能重建永續的「新吉」庄。

此外,透過淵海佛祖的建廟及祭祀命名,將台江走溪流的水患歷史文化記憶,一代一代傳承下來,吾人可以從建廟的地點重溯當年的水路河道,重新認識先民如何在水患之中,找到安身立命、長治久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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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也曾文溪,敗也曾文溪,一百八十六年前台江內海因曾文溪改道而成海埔地,也因曾文溪的溪流,先民幾度流離失散,幾度重建家園!

台江治水田野工作坊的行旅中,帶著同仁志工訪耆老、探舊地,向淵海佛祖祝禱,希望從台江走溪流的經驗中,找到面對八八水災重建的力量。

(本文作者為台南社大台江分校執行長)


家離水邊那麼近

改善屏東水患,除取締違法,還需還地於河。丁澈士近年研究屏東平原,發現屏東平原有粗礫地表,可迅速將地面水補注轉換儲蓄於地下含水層(地下水庫),因而提出「大潮洲人工湖」概念,欲在林邊溪上游開挖300公頃…

88風災過後,惡水上沒有大橋。即便過了半個月,河中水勢依舊奔騰如千軍萬馬;泥沙挾帶漂流木與落石一路沖刷下游,路基被淘空、橋墩受不了硬力應聲而斷,治水口號再度響起,但治山治水數十年,真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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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目瘡痍高屏溪

莫拉克颱風在數天內下了超過一年份的雨量,山區村落成為孤島。高雄、屏東受創尤其嚴重,飽受山崩、土石流與破堤之苦,地圖上沿楠梓仙(旗山)溪、荖濃溪以及兩條河流匯合後的高屏溪鄰近村落,包括桃源、寶來、六龜、不老溫泉、那瑪夏、甲仙、杉林、旗山…無一倖免。

旗山鎮在這次風災遭受空前侵襲。旗山鎮上3座橋,在風災後只剩旗山地景橋岌岌可危地撐著,3周後,這座橋也被封起成為危橋;旗山鎮過去幾乎沒有水災,但自去年起已連續2年被大水侵襲。

居民黃先生住在旗尾橋旁不遠,風災當晚大水灌上路面,把路上車子都沖得移位,「差一點就撞進我家!」旗山地景橋旁的麥當勞、廣勝醫院也全淹了,麥當勞在風災一個月後都還無法營業,居民認為,這是旗山溪沒有疏浚惹的禍。

旗山溪不是唯一被認為沒疏浚而惹禍的河流。開車行駛至六龜,荖濃溪河床上的砂石堆了3米高,怪手一台又一台努力地挖開砂石,「其實這一段在5月才挖過。」高雄縣水利管理科長韓榮華嘆氣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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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淤的兩難

韓榮華看著河床上滿滿土方,預估88風災為高屏流域帶來超過上億土方;楊秋興說,過去高屏溪流域盜採砂石嚴重,讓高屏大橋30多根基樁全部裸露在外,禁不起大水沖刷,所以從86年至94年間,高屏溪流域的橋幾乎都以不疏浚的方式保護。

「但是太久沒疏浚,沙石又堆高到嚇人的程度。」楊秋興嘆氣說,94年的颱風為高雄帶來2000公釐雨量,當時他就擔心「不疏浚,河床墊高,大石或漂流木沖下來橫向拍打,就會斷橋。」

韓榮華指出,近年政府投入8年8百億治水,地方政府以部分經費處理易淹水地區的區域排水問題,確實有部分成效;但大雨、山崩、未疏浚帶來的橋垮路斷等問題,並非地方政府所能獨力解決。

河川疏浚牽涉許多面向,一得看主管單位是誰,其次則是要拿捏圖利和疏浚的界線。以高雄為例,完全沒有縣管河川,疏浚的職責在水利署第七河川局,若河川局不動作,地方政府不能自己疏浚,他說:「就算七河局同意讓地方政府自己做,跨縣市河川又會牽涉地方行政權…總之非常複雜。」

8月30號晚上,高雄縣旗山國小中山堂裡擠滿了憤怒的旗山鎮民,因汛期未過、居民擔心再淹水,要求縣長楊秋興和水利署必須緊急疏濬;最後甚至包圍行政院駐點的八軍團,在僵持至半夜10點後,前行政院長劉兆玄才終於責成水利署加高堤防、進行緊急疏濬。楊秋興總算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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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保持不能忘

河中土石哪裡來?這次高雄山區,光小林村的崩塌量已超過自然發生量,環保團體認為,這與高雄縣府主張「觀光上山」脫不了關係。

根據台灣工研院人造衛星的遙測分析,高屏溪集水區在近10年來,包括設置社區開發、農地開墾、砂石場等人為利用,已造成高達4千6百多處、1千 4百公頃的土地被破壞。其中荖濃溪、旗山溪中上游及支流兩側更出現大型沖積扇,顯示上游崩塌地及開墾地造成的土石流失現象仍在持續。

去年颱風已讓高雄山區重創,但當時包括民間與高雄縣府都未警覺,寶來村長林勝雄甚至建議寶來溫泉區聯外道路應拓寬、儘速完成溫泉業者就地合法;陳姓溫泉業者則希望荖濃溪沿岸闢建自行車道。

如今,六龜遊客中心的建設全被衝到河床裡消失不見、茂管處也只剩斷垣殘壁,柏油路被翻起如巨震過後;高雄縣水利處副處長蔡長展指著被河水沖彎約呈15度的水泥弧面,半自嘲地說:「這種彎度連怪手也做不到,但水就是辦到了!」

土木技師公會常務理事吳朝景感嘆:「假使山區沒有開發,發生災害的機率是1,山頭鏟平災害就是未開發的10倍,道路拓寬則是1百倍。」台北大學不動產城鄉環境系副教授廖本全說,溫泉區就地合法就是超限利用,「超越它本來環境資源特性給人類、給所有生命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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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浚非萬能

楊秋興嘆氣說,發展觀光區爭取了民意,卻引發大自然反撲,始料未及。「土地需要復育。」楊秋興表示將全面檢討觀光政策,希望加強清淤政策。

他認為過去高屏溪因盜採造成安全問題,但不疏浚絕對有問題。砂石貴、台灣砂石需求量又高,高屏溪堆了許多土方,應充分利用。「疏河床幾乎不用錢又有錢可賺,比堤防工程還好!」

「要讓公務人員敢做事!」疏浚易和圖利牽扯,以三河局為例,第1到第3任相關人員都吃官司;「水利人員不敢做,就是災民損失。」楊秋興覺得,怕圖利他人而不疏浚是因小失大,主張中央應和地方配合、縮短行政流程。但疏浚真能解決問題?

「每條河川都有天然崩塌量,河砂的累積會經由水流帶動至海洋,成為海岸的一部分,是天然填補機制。」屏東環保聯盟理事長洪輝祥對於河中土石,有著不同看法。

洪輝祥指出,居民的安危,已有堤防保全;河堤以外,本來就是行水區。河中淤積的土石如同天然消波塊,「除非下一次的洪峰力道夠大,否則土石不會滾動。」洪輝祥並不反對疏浚,「但高屏溪一年約有3千萬立方的自然崩塌量,疏濬應建立在能證實山區崩塌量究竟多少才進行。」

他擔憂,若未顧及天然平衡,疏浚只是加速危害發生。「河床一旦下降,一來是容易造成海水入侵(淡水下降1米、海水將入侵41米),二來就是加速向源侵蝕!」向源侵蝕就是讓上游河道和坡地更陡、更易在下次大水來時崩塌。

「全世界只有海與河有權利用砂!」洪輝祥認為,河砂目前叫價一立方米700元,在未建立平衡機制下,地方政府主張挖砂,很難避免圖利嫌疑;「更何況高屏溪流域最大問題,是人佔去河流的路!」

洪輝祥所言,如同部落耆老說的:「河水想念它的家,60年才來看它一次。」河水的想念,一路從高雄氾濫至屏東,林邊與佳冬就這樣成了水上澤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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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大頭鬼提供)

血本無歸

88風災後近一個月,屏東林邊、佳冬一帶依舊慘不忍睹。這裡原是龍膽石斑養殖王國,而今卻是淤泥地獄。走進佳冬村,養殖業家家戶戶都在搶收,男人們在池裡搶撈倖存的石斑、女人紀錄磅秤數字,每個人都搖頭嘆氣:「損失難以計算!」

養殖戶沈太太指著養殖池說:「我們放苗幾萬尾,現在連百尾都不到!」沈姓一家人從事養殖近40年,靠著9分地養活一家大小。沈太太說,養石斑魚不計工錢就得先投資7、8百萬,以前每年產值有1千5百萬,漁民都會再投入成本,加上生活所需,賺的和花掉的,其實只是打平。

「以前這裡沒淹過,誰知道今年會破堤!」洪太太指著池子說,水的顏色原本不是濁黃的,「現在裡面全是泥!」泥沙堆多高?約莫1米,魚撈完後還得清淤,洪太太喪氣地說:「但我爸殘障,剩我跟我媽兩個人,該怎麼清?」一場破堤而來的大水,讓業者血本無歸。一位業者受不了打擊,投池自殺。

林邊、佳冬一帶早期因政府鼓勵養殖,居民填海圍地,築起了廣垠的養殖區。養殖的水源幾乎全數仰賴地下水,只要走進村庄尾,家家戶戶抽水用的電表密密麻麻站一排,管線亂無章法隨置在外。

超抽地下水,讓林邊、佳冬遇雨則淹,易發生海水倒灌,為此,政府替居民築起了海堤、河堤、加設抽水設備,解決可能危害。居民遭遇淹水淹出心得,家戶都改建加高,二樓變一樓,看似與水共存相安。但災害不是不來,只是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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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之怒

「溪水從不以一種速度前進,她有時和緩安靜,有時激動殘酷。溪流的速度並不取決於情緒,而是由上游供水、溪床、溪岸和一切溪裡的事物共同決定。」作家吳明益在《家離水邊那麼近》寫下的句子,囊括了林邊溪釀禍的原因。

林邊溪是屏東縣境內大河,長42公里、流域面積336.30平方公里,在林邊鄉和佳冬鄉交界流入台灣海峽。屏東環盟理事長洪輝祥說,林邊全鄉遭受水患,地層下陷只是加重災害的原因,始作俑者,是人類佔河為王。

養殖居民洪太太描述,破堤當天只聽見轟隆隆,水從後方灌來,「我簡直要暈倒,真正是阿娘喂,河竟變成海浪!」洪太太一家也靠養石斑維生,她和先生年紀都大了、也生病,但孫子年紀小,只好撐著。當天洪太太正在清理漁塭,政府不派國軍幫忙,她們只得自力救濟;洪太太描述自己跌進泥底又哭著站起來,「要不是老了不知道轉行做什麼,誰要繼續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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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包和泥沙、漂流木在破堤處堆出一座小山,居民希望河堤修復、避免淹水;但屏東環盟理事長洪輝祥透露,林邊溪堤防防洪頻率是百年一遇,這次水患是50年一遇,河堤設計沒有問題。

洪輝祥指出,超抽地下水造成地層下陷而蓋起河堤已經侵犯河流、人類還佔用河中高灘地1/3,「河流的憤怒只是必然。」這次林邊溪堤防破了4個大口,都是因河水碰到高灘地不得已反彈,找到堤防脆弱處撞擊而成。

鄉愿,德之賊也

「政府真的很可惡!河岸一直挖給標商用,夭壽!害死這些災民!」洪太太噙著淚控訴「挖河岸」,指的就是高灘地利用。洪輝祥分析,第一個破堤口是林邊溪大轉彎處,從這裡到出海口已經很近,河道理應寬闊,「但高灘地不僅被香蕉等植物佔用,甚至連養鴨的都有!」

依水利法規定,河川高灘地耕作作物不得高於50公分,但林邊、高屏溪一帶,河床中滿是違法作物。屏科大水資源教育與研究中心主任丁澈士說,香蕉、棗子、蓮霧及芒果果樹佔用情形讓人訝異,「但往往因農民反彈而難以取締。」洪輝祥感嘆,「沒事時居民眼不見為淨、官員圖選票就放水,災害來了能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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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高屏溪流域是治水重點,但成立「高屏溪流域管理委員會」卻只管污染防治。丁澈士指出,治水預算投入未達成效,一是用錯地方,二是地方與中央事權混亂。

高雄縣水利處水利管理科長韓榮華說,管理委員會無實權,人力由各地方調度而來,只能做為討論平台。當時成立,水資源分配是重點,因水資源牽涉產業調整與利用,但迄今組織再造沒有進度,高屏溪流域問題停滯不前。

丁澈士主張的「還地於河」與產業轉型,就是因此而成效不彰。以產業轉型為例,去年屏東地層下陷雖只有1公分,但未來若繼續抽,還會更慘。問及養殖業每天抽多少水?卻一問三不知,顯然超抽不受管制。

其實,養龍膽石斑獲利的是少數,丁澈士曾建議政府輔導業者養鱷魚等不需抽地下水的產業,但沒有下文。農委會在災後繼續提高養殖漁業天然災害低利貸款額度、在101年恢復石斑魚既有養殖規模、104年「產值倍增」。洪輝祥說,除非政府完全輔導業者為海水養殖,不然無法解決地層下陷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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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地於河

改善屏東水患,除取締違法,還需還地於河。丁澈士近年研究屏東平原,發現屏東平原有粗礫地表,可迅速將地面水補注轉換儲蓄於地下含水層(地下水庫),因而提出「大潮洲人工湖」概念,欲在林邊溪上游開挖300公頃人工湖,設置滯洪池,可望讓洪水儲存起來做為地下水補注之用,減緩地下水超抽問題。

洪輝祥認同人工湖的概念,但認為規模太小、且需另外施作工程,「不如直接還地於河。」洪輝祥分析,大潮州人工湖須挖地10至20米深,約1公頃空間可供水補注;若以10米計算,只能吸收1千萬噸的水,「以這次風災帶來的雨量來看,恐怕沒有多大作用。」

「還地於河,就是把河原本走的路還給河流。」88風災為林邊鄉帶來的災害幾乎空前。24小時內帶來1億噸的水,加上離出海口只有20公里的距離,「這麼大的水量,沒有任何設施承受得起。」

但林邊溪和其支流力力溪匯流後,左右擺盪可掃出10公里洪氾區,剛好就在上游台糖約12公里寬的土地範圍內;洪輝祥說,這個範圍和潮州人工湖的範圍一致,既然台糖願意釋地,若能完全讓出做為洪氾平原,再好不過。

「我們永遠不可能知道溪水裡正在發生的細節。縱然我們集合了水利工程專家,也無法絕對準確預知溪流得下一步將往哪裡去。」─吳明益

洪輝祥強調,綜觀全台溪流,唯有林邊溪具有「還地於河」條件:台糖不種甘蔗後配合造林,土地未能吸收的水,還有森林幫忙,「比一切人工設施都好!」氣候變遷、洪水時代來臨,家離水邊那麼近,與河爭地不再明智。88水患顯然人禍多於天災,要讓河流不再失控,恐怕得先從人的治理開始。

(本文為記者進行之莫拉克災後系列報導。閱讀更多深入文章,請移駕至「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部落格閱讀。

為水辛苦為水忙

若政府願意以合理的補償費來協助居民遷居安頓,就不必為了保全區區數十住戶而年年耗費更多預算來治山防洪了;溪流,也可好好清理清理自己的道路,而一步一步穩定下來,也好讓多砂石的自然美麗灘瀨得見魚躍蝦跳…

編按:

本文為長期研究甲仙文史的工作者游永福先生,從歷史上的甲仙居住及人與河川的關連,探討如何與自然依存的居住模式,關於甲仙歷史的其他介紹,請閱讀作者撰寫之「甲仙埔與甲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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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山坡上面野花多,野花紅似火;小河裡有白鵝……」這是小學時期琅琅上口的一首好歌,歌中情境,也是好多人夢寐以求的有山有水居家福地了,因為有了山有了水,以農維生的基本需求乃得解決。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對於懂得水稻耕作的住民來說,臨水而居一直是最佳選擇,因為引水方便。而從中研院劉益昌先生的調查結果可知:四百多年前,南台灣南仔仙溪與荖濃溪兩流域的南鄒族原住民,其生活石器與少量陶器,分布區塊都是在高臺地──這對以旱作、採集與射獵維生的原住民來說,安全,亦即不淹水,一直是居住選擇的首要條件。

清康熙六十一(1722)年,已懂得「填築薄岸為田,播插稻秧」的大武壠社原住民(後來被歸類為平埔族),在習得了漢人的水稻耕作技術之後,移居南仔仙溪流域的居住區塊,的確離水較近,但最起碼也都是選擇次高臺地,如甲仙鄉的瓠子寮、大坵園、頂公館、甲仙埔等皆是,充分展露了對水愛之又懼之的情結。

禁向生活與節制精神

然而,要在清朝官方視之為「內山地界」的甲仙埔等地區自力構築引水渠道,卻不是那麼容易,所以大武壠社群仍以旱作為主,為了把握栽種良機,而保五穀不虞匱乏,一直嚴格遵循著「禁向生活」的制約,亦即雨期專心種作。旱季,則「任從射獵、婚嫁,歌舞不妨」,雖是「任從射獵」,卻是用鏢槍來射魚,亦即只捕大魚不抓小魚,充分展現了率性中仍能節制的不可多得精神。

蓋房子,也只取用竹子、菅榛、茅草等快速生長的禾本科植物,對山區的一草一木可是憐之又惜之;就連柴火,也是採集細枯枝與乾草而已。

由於大武壠社群住民對於自然資源是這麼節制取用,所以光緒十二(1886)年,以鎮海中軍前營為主力的開路撫番部隊,在三月底進入甲仙地區之後,雖有「溪漲輒經旬不落」亦即十餘日仍無法過溪而影響工事之進行,乃「奉檄於四月底俱回防營(位於今五里埔)休息」的情形發生,但是連續不斷的雨勢,卻不見有任何山崩地裂影響通行的災情之描述,與今日重創連年四處走山的土石流情況大為不同,足見禁向生活與節制精神的發揮,的確有守護大地與水土保持之大用在。

人與溪相安相好

且讓我們翻閱翻閱日治1903年8月甲仙地區已調查完成的《台灣堡圖》,可見甲仙埔西北側的南仔仙溪溪床,寬廣自然,溪中有兩處無人居住的高灘地。再翻閱1932年的〈甲仙油田地形及地質圖〉,右側高灘地之北面,已與右側陸地連結,其上則有甲仙埔製糖所存在,這是溪流沖積與自然改道之後的結果;

而高灘地與陸地連結的時間點卻更早,因為1907年12月21日一大早,亦即第五任台灣總督佐久間左馬太來到甲仙埔次日,還特地前來正值糖香飄蕩的製糖所巡視。溪流,向來有自己的道路,製糖所左側溪床,直至民國六十(1971)年左右仍是楠仔仙溪自己選擇的備用分洪道。

在水量較少的日子,備用分洪道一直是我們採集紅肉芭樂、刺波(即懸鉤子)、小蕃茄,及光屁股戲水的秘密基地。也由於溪埔地澆水方便,所以備用分洪道也是住民們種植蔬菜補充營養的好所在;當然,雨期來了住民們都會事先收成所有的蔬菜而免被大水沖走。

就這樣,南仔仙溪一直沒有堤防,也沒有護岸,人與溪卻長年相安相好。

1903年8月的甲仙埔

1903年8月,《台灣堡圖》裡的甲仙埔與高灘地。(游永福/提供)

昭和七,1932甲仙油田地形及地質圖..

1932年,〈甲仙油田地形及地質圖〉裡經過規劃的甲仙埔街區與自然改變的高灘地。(游永福/提供)

政府錯誤的施設,誤導民眾對安全的認知

民國七十七(1988)年五月,在外打拼的我回鄉定居調養身體,只見溪流持續改道之後,製糖所左側往北已有簡單的人工堤防銜接右側陸地,堤防內且住了幾戶人家,膽子顯然不小。

民國八十三(1994)年二月,南化水庫甲仙攔河堰越域引水工程開工,或為了引水方便,也為了保全住戶,連接攔河堰的堤防竟然幾乎包覆了1903年的兩處高灘地,堤防越往南越高,總長度為1168.64公尺,溪流的通路從此嚴重限縮。有了政府施設的堤防,民眾或以為安全無虞,在高灘地的投注與經營明顯增加,想不到卻嘗到了瞬間毀滅的苦果。

衛星甲仙埔街區與南仔仙溪高灘地 261

民國八十八(1999)年七月三十一日之後的甲仙街區、堤防與堤防內高灘地上的住家及植栽區。(游永福/提供)

就在8日下午4點左右,堤防內已有一小波一小波莫拉克颱風帶來的洪流湧入,還好住民警覺性高,馬上全部撤離;晚上10點過後,淹沒高灘地的洪流開始衝越V字形堤防,還一段一段將堤防拆解,為自己開闢通路。

9日早上6點40分左右,洪流忽然詭異下降,7點45分,居住甲仙街區環溪區域的王師兄,看到南仔仙溪波濤洶湧的洪峰再度吞沒了堤防內的高灘地後,馬上通知屋內的人員往高處撤離,自己則職業性的拿起相機與錄影機,奔上三樓拍下了堰塞湖洪流肆虐甲仙的珍貴又恐怖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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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拉克颱風來襲的8月9日上午7.49分,深陷堰塞湖洪流中的南仔仙溪南側高灘地(王振南/攝影)

國家級堤防,成了阻礙洪流的罪魁禍首

檢視王師兄的錄影和照片,還有劉文濤先生從十三樓居處拍得的照片,再訪談環溪幾戶住家,證實南仔仙溪自選的備用分洪道洪流,衝擊了攔河堰以南的東南走向堤防後,水路的確是轉往東方,亦即直衝街區而來,設若洪流的力道再強一些些,或沒有油礦溪的北南走向洪流紓緩力道,環溪住家亦必嚴重受創。

經過縝密規劃的經濟部水利署國家級堤防,竟然成了阻礙洪流的罪魁禍首!也因堤防讓北南流向的洪流轉成了東西方向橫行,高灘地,乃全部回歸1903年8月的自然景況!

莫拉克洪流後的糖廠遺跡慘況CIMG9017

莫拉克堰塞湖洪流肆虐後的下午,回歸自然的南仔仙溪南側高灘地(許淑卿/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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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9日上午8.55分,南仔仙溪北側高灘地上的房舍與西面的攔河堰,仍深陷在洪流之中。(劉文濤/攝影)

讓溪流好好清理自己的道路

去年卡玫基颱風來襲油礦溪受創嚴重,歷經一個多月的勘查,我們有「還道於河」的呼籲,惜未受重視;如今再經歷了莫拉克颱風,油礦溪上游的新、舊土石一併下移,受創更重,去年建議遷移的住戶在不得不疏散之後終於了知:水,真的有自己的道路,不可拂逆。

若政府願意以合理的補償費來協助居民遷居安頓,就不必為了保全區區數十住戶而年年耗費更多預算來治山防洪了;溪流,也可好好清理清理自己的道路,而一步一步穩定下來,也好讓多砂石的自然美麗灘瀨得見魚躍蝦跳的美景。甲仙埔西北側的南仔仙溪高灘地,甚至溪流全線,亦可比照辦理;全台灣各河川流域,亦如是。深深期望,人與溪相安相好的美好過往能再度重現。

福地福人居

921大地震之後地層已嚴重鬆動──因為我們發現:這兩年來崩塌走山的地方,不少都是林木豐富的原始林、次生林,甚至樹木已一人無法攬抱的人造林區塊,如小林的獻肚和同屬甲仙區域的班芝仔埔番子寮山都是;也因此,高屏溪下游與屏東海邊會有這麼多巨大的漂流木了。

今日,若認為自己是個福人,除了讓山脈自己調整體質,還得繼續廣植深根樹種,一步一步穩固水與地層,更須回歸往昔尊重大自然且節制過日的生活,期能不致遇雨就提心吊膽,也不用年年月月一直「為水辛苦為水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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