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發想─紐奧良重建觀察

這裡就出現一個問題,當居民在外面連電都沒有的時候,連可以蓋挑高六呎或十二呎的房子都搞不清楚時,在貨櫃屋裡面的規劃團隊,正在構思如何建構一個美麗的公園,要拿到柯林頓基金會的捐款,達到一個最先進的圖書館。

我在2005年卡崔娜颶風後參與學校實習,為期一個暑假,去的地點是Broadmoor社區(註1)。

風災經過大半年後,政府一無所為,許多人都還住在拖車屋裡,社區裡燈光一片漆黑,一個女子受不了了,她在家裡門口的草皮前,插了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有人要來談談社區的未來嗎? 」結果來了上百人,大家都憤憤不平政府毫無所為,只能靠自己。

於是他們分了好幾組,都市規畫、人口重建、教育、經濟發展,展開小組討論,然後開始跟外界聯繫,他們找到了哈佛甘迺迪政府學院作夥伴。

學生組成的十人小組到達的時候,在一個貨櫃屋裡面工作,一方面旁邊的教堂不停的在發放物資,零零星星的民眾排著等待飲水、衛生紙等慈善捐助品,而貨櫃屋裡面緊鑼密鼓的規劃,正在討論如何去重建、公園應該要放在哪裡、學校如何恢復經營、如何募款。

過程中一直強調民眾參與,開了許多的小組會議,大型社區聚會甚至多達兩三百人參加,但是不容置疑的,受限於時間和參與形式,社區裡比較低收入的人都沒有參加。

可是這裡就出現一個很弔詭的問題,當居民在外面連電都沒有的時候,連可以蓋挑高六呎或十二呎的房子都搞不清楚時,在貨櫃屋裡面的規劃團隊,正在構思的是如何建構一個美麗的公園,蓋一個最好的小學,要拿到柯林頓基金會的捐款,達到一個最先進(state of the art) 的圖書館。

可是旁邊的一個黑人獨居老婦,她擔心的卻只是怎麼找到錢修她漏水的屋頂,她不知道到哪裡去找到可以信賴又便宜的建材商。政府的補助表格轟轟烈烈一長串,她真不知無從填起。另一個先生,好不容易攢了一點點錢去修屋頂、重新裝水電,但政府的窗口還是分散在各部門,對於要申請建照、是否准建、重接電話線,他得一次一次的申請去等排隊。

在此同時,團隊要完成的是,一份具體的報告書,才能夠對外跟企業基金會募款,一份涵蓋全區的房屋調查資料庫,用來作為規劃的依據,但是在貨櫃屋裡面有一支電話一直響,有的時候我去接起來的時候,會是一個老婦人在問,她看到電視上報導,她不知道自己符不符合州政府的補助條件,補助辦法什麼時候下來.. 但是我們也搞不清處這些細緻繁瑣的東西,這也不是我們外來團隊的任務。

Broadmoor在外界來看是一個成功的案例的,爭取到了許多外部資源,也做出許多成果,但是一通一通的當地人求助電話卻沒有人接。

對應到台灣,在初期的救災後,也許居民會需要有一個整合行的資訊服務中心,類似一個在地one stop service shop的服務站,從電話線、瓦斯管、水,到學校入學、保險索賠、政府保險,各種賑災團體的服務項目連結,整合政府相關法規,現在各種資訊地點都是分散的。

當居民各自找辦法去修房子、請求保險補償、問法規找補償辦法,其實那時候很需要有一支社區服務電話,有一個牧師、理事長以外的人(因為他們都太忙了..) 讓大家可以打電話去問整合的資訊(修房屋價格的比較、保險的流程、相關補助的申請辦法整理),有了整合的資訊後,接下來是作文書申請處理。
因為這個瑣碎的部分是最困難的,但是也許是居民最需要的。

還有把現在台灣很多的捐款是流向緊急救難或是社會福利團體,可是從紐澳良的經驗看到的,其實在初期後,居民最需要的是有能夠在法規上折衝的人才,是組織動員,和公共事務的經驗,能夠把民眾的分散的個人需求(上學 找工作 搬遷 修房子) ,凝聚成公共的服務,

例如去爭取比較優惠的集體房屋修繕價格,或形塑有利的貸款方式,例如,與其個別銀行跳進去買物資捐款,如果是有一個銀行統合的低利貸或是無息貸款給予災民,類似窮人銀行「聯合擔保」的概念,讓幾個家族的人可以一起借款,就讓他們多加快一分重建的腳步。

以上一些發想..

註1: 這是位於紐奧良市中心的一個社區,房屋約兩千多戶,住戶由黑人白人各半組成,有中產階級,也有低收入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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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別受災者因原來背景,在災難重建中有不同需求。圖片引用自「大紀元時報」。

八八水災的這一堂課-如常順天

部落居民說在村落北方上頭原有四株約三人才能合抱的大茄苳樹,但陸續遭盜砍了三株,在第三株運出時才被查獲,說是要拿去種香菇用。而碩果僅存的一棵,這次也獨木難撐再也抵擋不住滾滾洪流的沖蝕而整株連根衝入小溪…

災後不久,隨同本校師生組成的「校園重整送愛活動」志工團來到受媒體關注較少的台東縣大武鄉,投入附近學校、社區、部落的環境清理。

火車在中午時分一路由宜蘭往花蓮台東前進,平時這可能是趟最悠閒的慢活之旅,確實在到花蓮之前的山水之美是大致依舊,然而在花蓮之後往台東之間,每經過一條河川,無不見仍滾滾而來的泥流,很難想像在大雨過後近十天,卻仍有這麼盛大的溪水,或確切的說是山河嗚咽的淚水。

而距出海口不遠處的河段或橋下則滿佈大大小小的木頭與巨石,正常的樹木不該落腳在河流,不是嗎?如今他們不知為何被連根拋拔出土地,滾落激流中,再一路被洪流推擠到此,如今他們累了,河流終究收容了他們,但遲早大海也將成為他們的歸宿。

此刻正慶幸此條連結花東縱谷的鐵路橋段施工還不賴,仍能挺住。但由台東火車站轉由中巴接駁行經太麻里段時,我們震懾於路旁堆積比人還高的土石,而巴士行走之處卻是公路被沖刷掏空後再回填砂石的臨時便道,只能說車在晃晃盪盪下終抵大武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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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災民也傾聽山林的嗚咽

除了本校宜蘭大學及蘭陽技術學院組成的82名師生志工團外,隨後也聯合輔仁大學前後兩批各兩天的志工團一起運作。我發現組成這支百多人的志工團最喜歡的是去現場清污,最怕的是被派去打掃檢落葉的工作,因越粗重越有成就感。在這裡保證可以發掘企業老闆最喜歡的員工類型,因為大家皆是工作狂,會積極地沒事找事做。

我們幸運遇到台北縣來此支援由吳豫州督導帶領的16位教官團成員,經統籌後可以適當評估哪些是優先清理的重建單位,以及更有效率地進行人力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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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天在一剷又一剷、一桶又一桶的泥漿土流中,我思索著何以致之?

此次大武地區受災最重的地區在大鳥村,雖然因及時撤離未有人直接因土石流傷亡,但遭埋沒在大片土石下的家園以及兩層樓只剩一樓或屋頂的房屋卻警示著,下次可能就無這般幸運?

部落居民說在村落北方上頭原有四株約三人才能合抱的大茄苳樹,但陸續遭盜砍了三株,在第三株運出時才被查獲,說是要拿去種香菇用。而碩果僅存的一棵,這次也獨木難撐再也抵擋不住滾滾洪流的沖蝕而整株連根衝入小溪,橫阻在整治後毫無生態觀的水泥河道的小橋上,以其肉身抵擋更多奔流而下的土石。

而土石束集後只能往河階台地古老行水區上的建築灑野,遂造成小溪旁路邊的好多戶與大鳥社區活動中心首當其衝。社區活動中心內被土石泥漿自窗門外攻陷深達腰際,面對室內滿滿的土石,推土機只能清到大門可入內的某個程度,因此我們就要接續室內在二扇辦公室門後約莫七分滿五尺高土石的挑戰,面對此景的人大概就能體會所謂愚公移山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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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來自土地的請還給土地

部落另一側原也是條小野溪,之前野溪旁有幾畦的梯田,聽說是請漢人朋友前來傳授種稻技巧,如今只剩最上一畦水稻田猶在,以下的幾畦皆被側邊傾洩而來的土石流沖走,不復見原貌了。

然而大量的土石怎能在筆直鋼混凝土化後的小溪溫馴而下,故大半的土石遂堆在村落南岸與大竹高溪交接處的低窪平台,在低處的房子淹沒二公尺有餘,本小隊榮幸被分派負責善後,清理出的泥漿土石量令人驚惶!

真正幸運的是大鳥部落的土石流大抵順著部落兩旁小溪而行,中間居住的民宅僅山坡較高處被掩沒十來戶,且無人傷亡,比起幾全面覆滅的小林村算是天可憐憫。

後來從另一位耆老處又聽到更早也更完整的故事,原在部落兩側野溪未整治前,是有10多棵大茄苳樹的,但在做河岸工程整治時,只留下了4棵。老人家都認為這樣不好,因為先人交待千萬勿破壞大樹等有神靈的生命,無奈這樣的叮嚀早已失落或也無力改變。

這位耆老還說造成這次的災難,恐怕早在日據時期就已種下,斯時日本人為便於管理原住民,強迫原分散在山上4個部落的人齊聚到山下來。而漸離山上的遊獵生活後,遂造成日後山坡地種田、種檳榔等被過度開發的命運,也埋下今日之果,這推論甚有道理。

不管歸咎於日本人或歷來的政府,我們對待森林、野溪的方式定是出了問題,如今只不過是一次的總體檢,就暴露了原已外強中乾的體質,如今只能思考如何去改變體弱多病的山川環境,因為接續而來的氣候變遷仍會不時強迫我們接受無數來自大自然的體檢。

環境倫理也是品格教育

這次大武溪左岸的大武村亦深受淹水之害,支援期間我們就住在同側的大武國中學生宿舍,學校以操場及教職員宿舍是受害最慘。究其因除了上游大量土石流傾洩而下,還因為有一段距出海口上頭約1公里處的堤防被故意撤守所致,此缺口乃因此處砂石廠為出入方便而撤堤,導致洪流灌入堤內形成另條滂沱水路的奇景。

向我們投訴的村民包括甚至是某民代的樁腳,皆將責任指向盤根錯結的地方政治惡勢力,在一付莫可奈何的怨嘆背後是大家不願多惹事的鄉愿心態,鄉愿就是我們山林被毀,以及這個社會原地踏步無法往前邁進的主因。

畢竟所謂生態倫理或環境正義離我們庶民或達官貴人仍遠矣!相對於現推行品格教育是有些諷刺,品格教育不僅是人對人的尊重,也包含人對大自然該有的態度與同理心,不善待環境、不重視環境倫理,就只能接受大自然的試煉與回饋!

水產養殖業只是共犯之一

同樣在高山另一端的濱海,一樣是受到天災加人禍的肆虐,只是這人禍早已種下。地下水超抽不是始自今日,也不是只有水產養殖業在超抽而已,這是戰後一心發展經濟、賺取外匯的時代背景種下的因,因為在中上游的工業用水超抽的更厲害。養殖業實在很倒楣,只因是下游的最後一棒,遂成為眾矢之的。

其實現今佳冬、林邊的養殖都以養殖海水魚為主,多已跳脫原養鰻、養蝦等須超抽地下水的方式,已漸朝向友善環境養殖而努力,只是昔日造成的地層下陷卻已無可復原,遂有今日肇致的慘況,政府或漁政單位應思考將林邊溪周遭既有漁塭徵收轉恢復為洪泛平原以還地於河,徹底解決遇水則淹的問題,漁民有這筆資金也可有其他轉業的機會,否則仍是在受災與修復間循環。

面對百年災變要如常順天

這場百年內的島內災害,在親身走訪及目睹土石流淹沒後景象,我想人禍應遠大於天災!

然而我們也要回顧過去的兩三百年,其實台灣的天災也不下數次,因為在雲林到台南的沿海存在一個「台江內海」,清朝的彰化鹿港,雲林北港,台南鹿耳門等可行舟楫之便的港口如今何在,如今「台江內海」只剩下數呎深的七股潟湖溼地?

過去 300年來多次的暴風雨(1823年、1842年、1906年)帶來的積泥填海造陸的應算是自然的旨意而非人為的傑作(註1),包括曾文溪的數次改道。面對今後不可抗拒的天災與全球氣候變遷,我們能做的是不要再把人禍加諸其上。

山坡地的過度開發與高山農業的盛行,其實與我們偏愛高山茶與高冷蔬菜的消費心態脫離不了關係。但除了不鼓勵平地人上山租買高山田園耕作外,最不忍苛責的是這群原住民朋友,要不是早期漢族先人的逼迫,原住民何必退守到窮山僻壤,成為第一線的氣候災民,今後更將面對大自然的加劇反撲,這個全民共業由高山與低地的居民承擔了,怎能輕鬆一句「遷村、撤村」就可以解決這個誰也不想背負的原罪。

今天原住民面臨的是退無可退,進無可進的窘境,要遵重原民的生存權、文化權,唯有傾聽其內在聲音,輔以其原有在大自然的生活智慧,才能脫離自我甚是的狹隘心態。部落是原住民生命與文化持續之所在,四分五散的遷村又與滅村何異?

建議是否有可能在維持原住民生存與文化保留的民族尊嚴上,輔以友善環境、友善農業的生產方式,以較不破壞表土流失等草根栽培的生態農業方式,做適當的農業生產,如同我在新竹尖石鄉原民部落看到的範例(谷立有機農場),這只是讓原鄉農夫回復祖先的耕作農法與傳統技能。或可藉由企業以公平貿易方式認養原住民有機農業使其免受菜蟲掮客的挾制,而得以永續的利用原有山林。

山水本有情,不論是高山或低地,山原本是我們先民的家,水是我們的生命之源,奈乎一次又一次我們都學不到慘痛教訓,這次老天只好無情的給大家上了這堂課,只是在災後我們能感同身受多久呢?

就如同那被遺忘也躺了好幾年的國土復育條例,到現在又有多少人在乎呢?不在乎,那就只好年復一年繼續上這堂課,直到老天哪天教會了我們。

註1:以上引述自湧升海洋部落格: 日全蝕與88水災

(本文作者為宜蘭大學動物科技學系助理教授)

凡來自土地的,請回敬土地

如今能救台灣的只有原始森林,台灣為什麼就要水泥化。我研究台灣30年,九二一大震才知道,台灣有一個天然的穩定角,有地震時樹會找新的空隙,一周就會長新的根。樹不到30、40年主幹就會死掉,但已發展另一種策略…

文章背景:

2年4個月不曾現身的環境界大師陳玉峰,在八八水災一個月後,於嘉義市玉山旅社開講,台灣各地環保界朋友湧入玉山旅社,期待好久不見的盛會。

本文作者為資深獨立記者,在現場以陳玉峰演講的原句紀錄,或有疏漏、或將某些片斷組合,但以不更動原意原句為原則,與所有關心台灣國土未來的朋友分享。

作者長期關注環境議題,並製作系列的莫拉克災後專題,請移駕至「環境報導」部落格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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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年4個月不曾現身的環境界大師陳玉峰,在八八水災一個月後,於嘉義市玉山旅社開講

晚上七點,車子轉進嘉義市共和路的玉山旅社,一個在許多人的善意下重回江湖的旅社。天色已暗,月光下的共和路好熱閙,連接阿里山鐵路北門鐸到玉山旅社間的公園廣場,車位早已停滿。

室內、室外聚集許多來自各地的朋友。彰化環保聯盟的蔡嘉陽、施月英在現場「插花」徵求大家對石化業的看法。公視九人座休旅車開進來,大導演柯金源走下車,驚動不少人。 接著,921時拍攝「在中寮相遇」的導演黃淑梅也到了。

今天,玉山旅社彷佛回到60年前的繁華,因為已兩年四個月不曾現身、台灣國寶級的環境界大師陳玉峰,即將在這裡開講。
台灣,剛經歷八八水災重創,這一陣子,學者、環保團體、各式各樣的人忙著談論八八水災的成因、對重建的建言。馬政府在荒腔走板的救災工作後,閣揆匆匆更替。此時此刻,許多人想起隱居許久的陳玉峰,要他出來說點什麼。

今天他出現了,在他遍及台灣無數朋友殷殷思念的兩年四個月以後,來到六十年前的玉出旅社,當他站在北門鐸站廣場的大樹下,晃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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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峰開講,台灣各地環保界朋友湧入玉山旅社。圖左是彰化環保聯盟理事長蔡嘉陽、右是總幹事施月英。他們兩人正在打環境運動史上最難的兩場仗:中科四期二林園區、國光石化。

大家在期待什麼?期待他往日不留情面的批判、或為台灣的未來指點明燈?當然,面對國家的大災大難,任他學了多少佛法,一站上台很難不動氣。但他今天說的比較多的是,政府無可期待,人民應回歸自我,從每一個角色做起。敬天愛地台灣才有未來,凡來自土地的,應回敬土地。

(記者在現場,盡量以陳玉峰演講的原句紀錄,或有疏漏、或將某些片斷組合,但以不更動原意原句為原則,與所有關心台灣國土未來的你分享。)

陳玉峰老師的演講記錄

向佛祖計較一葉菩提

想起過去在公園做運動都是這樣,本來只是來跟老朋友說說話,不知道要做什麼演講,我兩年四個月沒對外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去年四月我去印度,有人帶我去看佛祖修成正果的地方,但那裡真的是嗎?沒有人可以證實。

台灣人最會計較了,我就去跟佛祖計較。我說,「佛祖啊,我來這不是要跟你求法,我覺得你的葉子很美,你可以給我一葉嗎?」結果我走了七步,看到一片葉子,但很小,不好看。

我又跟佛祖說,「你再給我一片比較完整的葉子吧。」走了十步看到一片菩提葉,但還是小小的。我走到外頭結果撿到一葉很美的。

這個故事在跟我說,你要求誰的法?我開始讀金鋼經,那個邏輯跟西方不一樣, 「道可道非常道,明可明非常明」。今天我沒有要說八八水災,我沒有要說。

小時候聽到颱風,我們最愛做大水,那時台灣那有什麼豪雨、超大豪雨。台灣人如果認為颱風、地震是災難,那代表你已經不是台灣人。你要求什麼人、什麼法、誰的未來?我看每一個颱風,二、三十年來這些話都說盡了,一項項預言都在發生,我們卻沒有能力改變。我不說話、也不批評,該說的都說了。

政府好像很緊張,但這都是假的

不久前我收到一張帖子,要舉辦八七水災五十周年紀念活動,名稱叫「痛定思痛,重視全球氣候變遷,即早規劃調適策略。」活動說明如下:「50年前發生在台灣的八七水災,造成669人死亡、災民40萬人、房屋全倒數萬間,農田損失35000公頃、提防損毀、鐵路12000公里無法通車、交通電信全斷、政府動員上百萬人民投入救災…。」

八八水災後我痛在心裡,朋友叫我一定要出來講,我說什麼都說完了,還要說什麼?達賴喇嘛來台灣說了一個故事,有個中國人被關了十八年,他說這些日子以來,發生許多次的危機,因為他差點失去對中國人的慈悲。一個莫名其妙被關十八年的人,唯一擔心的,是怕失去對迫害他的人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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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果然魅力無窮,會後陳玉峰義賣他的著作,全數捐作玉山旅社重建基金。他預先簽好的書一下就被搶光,臨時蹲在地上繼續簽名,才簽好的書就立刻被搶走。

下一次災難會流更多眼淚

災後,當錢開始進來,真正的悲劇才要開始,在坐的各位不要再捐錢了,要捐請大企業去捐,要捐就捐給國信(發起搶救玉山旅社的洪雅書房房主余國信)。大家的廉價同情,讓政府一直開。

兩年來我對世間的人已沒什麼執著,也沒所謂放下,也不需要再說什麼。災後我寫信給馬總統,今天是一種痛,我認為你是一個總統,理應心繫災民,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我有必要告訴你,我不是要去求見你。

我在信上說,這些災變因果我早就講盡,眼見預言一一發生。例如小林村災變,在我2002年出版的「土石亂流」早就說過了。我附上我的書,「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用最簡約的方式,對你講解災變的結構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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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8日信寄出,總統府來信說,「您的大作11冊,總統府已發給行政院,總統交代要跟您致謝,所呈對台灣的建言,已移請行政院參酌。總統表示,政府應可做得更好,未來將會檢討。總統強調,一定要快進行災區重建…。」

只有一個人是真正的聽障者

我立刻又再去一封信,指總統回函與我的去函完全沒有交集,為了資源回收,請退還本人寄出之11冊書籍。我想我的信已進了碎紙機,書已被丟進垃圾桶。9月7日總統府一位黃先生透過朋友找到我,講很多,講到我都想安慰他。我問,「我那些書呢?」他說,「已交給林務局」。上周聽障奧運才剛開幕,但我覺得只有一個人是真正的聽障者。

我很希望南部人這種想法不要出現,認為政府沒有心要救南部人。日本時代,日本人把台灣農業變日本工業,國民黨把台灣當反攻大陸的跳板。把台灣的木材砍完也換不了多少利益。

小林村為何滅村,我認為跟越域引水沒什麼關係,而是60到70年代把台灣的櫸木都砍光了。一棵神木在那活了800年,代表台灣至少經過50個九二一、加上數百個颱風,那棵樹才能安然無恙。

神木村最近幾年花幾億,只為了維持那個村要在那裏,那裏每年總生產值不到1000萬,為何這些不要直接受惠給災民?因為如果這樣沒人可以抽啊,沒工程可做。你看國民黨的貪官愈做愈大。我跟你講,要貪多少沒關係,最好是你要的錢我全都給你,但只要你不要再做事就好。

台灣會因生態災難亡國的可能性大增

我跟大家報告,這個災難至少300年,如果發生在台北,中南部的人一定要站起來,高雄阿菊要等著當代理總統。台灣會因生態災難而亡國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但政治能期望嗎?我跟當總統的從來都沒有緣份,都是等到下台後才有緣見面。阿扁我為他去了一次總統府,結果是我太太去上了廁所,代表說的話差不多。

我建議他去玉山,但後來並沒有去,我跟陳總統從沒什麼交往,我跟他講話,結果他一個人,沒拿筆、沒錄音機,我心裡想:你真的要找我說話嗎?還是只摸摸頭?我想我們真的很沒有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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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人永遠在自掘墳墓
80年以後森林砍伐、上山下海河川截灣取直、堤防…什麼事都做盡了。台灣人民是在向土地公借高利貸,最近土地公請了暴力討債集團來討債,政府故意讓災難擴大,好讓工程永續發展。

堤防之外,現又出現大恐龍,就是攔砂壩,平常下小雨沒關係,大雨來就沖垮。然後再蓋更大的攔沙壩,好讓工程再永續,「愈做愈死」。茶園、檳榔、有機農業,我們揭發後整個阿里山全部合法化。災民可憐?災民真是丟盡台灣人的臉。

我不要說我的,我說柏拉圖。他說,把選舉交給最容易受騙的選民是最愚笨的。柏拉圖要問的是,「我們如何選出對的人,醫治國家的疾病」。做任何行業都要找能手,大家都只想只要獲得選票,就能治理,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要說,21世紀的民主政治將要滅亡,民主制度在台灣已發展成,製造問題、創造問題、遠比他能解決的問題更多。是 troublemaker。在電視上看到新閣揆一笑,我都起雞皮疙瘩,我從那笑容感受到什麼是政客。

羅素說,民主政治至少有一點好,那就是一個國會議員或總統決不會比他的選民愚蠢。因為如果他愚蠢,他的選民再選他豈不更愚蠢。你看這次救災,立委自以為在討好災民,為什麼政治這麼媚俗到這種地步?

為什麼不解決真正的問題

有一個動物園的故事,管理員把袋鼠圍牆一直加高,但袋鼠還是一直跑出去。有一天袋鼠跟長頸鹿聊天,長頸鹿問:「你的圍牆還會不會再加高?」袋鼠說,「看起來會再加高,如果他們老是不關門的話。」為什麼都不解決真正的問題?你還認為我們的政治可以解決問題嗎?那人民要怎麼辦?

21世紀天候的變化因子是20世紀的60倍,以後台灣人只要颱風警報來就要撤走,撤出的地方不見得就安全。遷村決不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你有心的做法是這樣嗎?過去多少台灣人的風範,如今已蕩然無存。
土地公比人會種樹

如今能救台灣的只有原始森林,台灣為什麼就要水泥化。我研究台灣30年,到九二一大震時才知道,台灣有一個天然的穩定角,有地震時樹會找新的空隙,一周就會長新的根。樹不到30、40年主幹就會死掉,但他已發展出另一種策略,一棵樹變千手觀音,一棵櫸木可長出118根幹,變台灣的「抱壁虎」。

有了樹木台灣就會愈來愈穩定,這是第二個安息角,是生物性的安息角。台灣溪谷很陡,紅檜已發展出因應台灣經常山崩的特性,植物是如何跟土地談戀愛,像地枝主護住基本盤。台灣過去的伐木,把這個保護罩拿掉了。

林相改良、林相變更,把台灣野生的都除掉,種上整齊畫一的外來種。台灣七成原始森林被摧毀,造林是造孽,放生是放死。天災時大家都怪氣象預報不準,但台灣氣象預測不錯了,從一天改成每幾小時預測一次,預測時間愈來愈短,那還叫預測嗎?台灣年總雨量沒變,但莫拉克颱風三天把一年的雨量下光了。

政府應該做什麼

一、台灣需要國土總規劃,一個不管誰當政的「永世國土政策」。一個最大公約數的國土政策,任何人執政都要永遠奉行。

二、執行第三次土地改革計畫:河川地要總檢討、重新規劃,台糖土地要重新規劃。九二一時我曾說,住宅與農業不能放在同一個山坡地。台灣公路的排水路都做得不對,「最大的力量是柔弱的力量,是流水。」阿里山鐵路要不要恢復?不是要不要,你為何不去看台灣人是如何自掘墳墓。

三、救急救災四要點:交通、機具、人員、醫療。安頓災民:全台灣山地要全部重新規劃,是生產區就不可以住人。小林村要遷到五里埔對嗎?那是一個獨立山頭,沒水。現安頓好了這一次的災民,未來下一波你要安頓到那裏?

四、林務局的承租地要全買回來:台灣的颱風真厲害,很會選樹木,漂流木都是高貴的林木,那麼整齊,五到七公尺,還會電鋸,每一棵樹都有編號。政府只會說沒有山老鼠,那是誰在盜筏?政府總在第一時間就說「沒有發生什麼事,全都沒有」。騙肖仔,死無對證,從來不肯真正想要負責。

我如何預測災難

一、從樹齡來預測:如果一個地區的樹齡不超過50年,那表示這個地區每50年一定有重大災變。一棵樹在那裏5000年,代表的意義是它經過多少年的災難才存活下來。

二、由歷史災難紀錄來預測:阿里山是斷層經過的地方,山崩下來撞到溪谷,為什麼你要住在那上頭?因為你喜歡搭雲霄飛車。

三、礦石比對以及經驗與直覺來預測:火車經過相當拔牙,我曾預測阿里山神木會倒,後來真的倒了,我很慶幸還好當時跟我辯的都還沒死。

四、從學理跟現地調查來預測:海平面會升高是因為溫度上升,水的體積變大。我認為上升零點五度就很可怕了。

五、地植被以及訪問當地蓍老:在地生長的老人,看天就知道何時會有大災難。

每個人真正從自己的角色做起

台灣民間真的很了不起,但為何經驗不能傳承?要把清朝的「在地民團」再組織起來,至少要做到以「鄰」為單位,政府要給足夠的資源。

執政黨只是一個公共政策的執行者,只提供人民需要的,不是你想要的。社會上有許多宗教、環保、文化領袖,將來必然不是單一的領導層次,而是多元的。大家要體認到,政治就是我、我就是政治。

希望人民真的可以做點事,學習與土地相處。每一項改變都要顧到,例如要好10年、100年;不只嘉義好、台中也要好;不只這一代好、下一代也要好;人要好、動物也要好。遇到災難不要全都推給政府,就算要給人救濟也要有尊嚴。每個人在自己崗位上做好,從每一個角色做起。

我早預計50歲後銀行零存款,我現在節省到生活所需只要過去的五分之一就可以。拼經濟是最大的錯誤,從每個人開始做起,生活只要現在所需的一半就足夠,明明煮三個馬鈴薯就夠,你煮五個就是錯。

凡來自土地的,應回敬土地

在地人要相信,我們就是歷史,我們就是台灣,本質上不應停留在18世紀,要在地負責。台灣人認同的是真正的普世價值,需要文化性的改變,行為決定人格,沒有人可以替你證得什麼佛法,要做歡喜甘願的。台灣人的水平這廿年來進步非凡,我們差的在太多兩黨互爭。但,誰說我們不能改變世界?

張子見(雲林環保聯盟理事長)、蔡嘉陽叫我出來說話,說環保運動要一個神主牌。我說,你們在說什麼肖話,你要說我要做什麼事,我來幫你,你不要小看自己。我現在是跟阿桑一起,你掃東西我撿起來,換你們出來「齰」,我幫你們準備一些保養喉嚨的。

我正在學習與問題共存,年輕人問我何時再出來?我說,「當我不再駡人的時候,會有這麼一天。」 我們應多儲存一點未來,地方文史很重要,人要去做這些事。人生本來就不是那麼有道理的,只是我們硬要把很多事解釋得很圓滿。

拜祖宗為什麼要拿花?因為,我們把自然的東西拿來敬神,人、自然、真理,是同一件事。凡來自自然的,應回敬自然。

山上才是真正的家(上)

慈濟預估重建村落經費至少7億以上,目前已有那瑪夏鄉民族村、甲仙鄉約3百戶確定居住;不過何日生坦言,土地無償使用年限及入住災民資格還有待政府認定。然而,在一切都尚未確定下,永久屋卻在昨天,正式動工了。

0915補記:「山上才是真正的家(下)」已經完成,請點選這裡閱讀。

編按:

雖然高雄縣的災民尚未決定永久安置的方案,但慈濟已經在高雄縣杉林的台糖地上,正式開工,預計可興建700戶的房舍。慈濟發言人何日生說,雖然部落族人還在抗議,「可是不願接受的都是老年人,年輕的也會想要改變生活方式,等我們多去溝通,相信會有更多人來住。」 (關於族人對慈濟大愛屋的想法,請點選這裡)

記者胡慕情在現場採訪了部落的想法,記錄現場發生的作為,事件還在進行,記者也仍持續記錄,請大家繼續關注。更多災後系列報導,請移駕至「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部落格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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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濟基金會的車子從高速公路轉下,被泥沙肆虐的道路經過清理,已恢復8成狀況,但村落全毀的災民卻仍然沒有家。一位慈濟師兄指著路旁的透天厝說:「我們會蓋那樣的房子給災民。很美,而且不用錢!我都想當災民了!」但災民所企盼與思考的,遠比房子是否美觀與免費來得更多。

民族村民打亥坐在旗山教會的階梯旁,看著族人搬運物資、祈禱、討論何去何從,他輕聲地說:「外界不了解原住民有多想回家。」桃源鄉高中村布農族居民伊斯坦大‧伊書說,八八水災雖然讓族人受到驚嚇,但族人不願下山,「因為擔心政府不開路,我們就回不了家」。

回家,原住民的永恆命題

一個人在都市中流浪 本來就沒有太多夢想
特殊的血液流在身上 不知道明天是否依然
原住民生活非常茫然 受傷時想要回到故鄉
一直是在勉強的偽裝 不知道明天是否依然
好想回家 好想回家 你和我都一樣

─歌手,達卡鬧

長久以來,原民因原有資源與生活方式遭漢化破壞,導致多數原住民必須離鄉背井工作,在都市中從事漢人眼中的藍領階級、領著不穩定的薪資;雖然世代移轉、資本主義席捲全台每一個角落,年輕的原住民確實也嚮往都市生活,並有更好的能力躋身中產,但對原鄉的情懷卻從未放棄。

桃源國小教師陸廣是平地人,他因認同原住民而自願到原民部落教書,「要知道,原民部落沒有乞丐,只要有人沒東西吃,不管那人是不是自家人,都會有食物給他吃。」陸廣的觀察說明原民部落互助的社會關係,「這是漢人難以了解的。」而這樣的社會關係一旦下山,因著語言、生活習慣差異不同,都會遭到破壞。

「將災後重建視為整體性社會發展的生活重建,對原住民族是非常重要的觀念。」台灣原住民族政策協會監事拔尚直指,幾百年來,原住民族包括平埔族在內,一直面臨天災人禍,使部落不得不離鄉背井而不斷被遷移及安置。

這次滅村的小林村,即是被日本人強制安置在此內山地區、包括必須再度遷村的好茶,也是政策下的受害者。拔尚感嘆:「大部分原住民其實比較習慣應付天災,而非應付人禍。」

而撼動全台的莫拉克風災摧毀不少部落的家園,政府被批救災不力之後,對於重建有著快馬加鞭的決心;善款從台灣各地湧入內政部、各慈善團體的帳戶,台灣人希望幫助流離失所的族人有家,但在加速快轉的討論重建過程,卻忽略了原/漢思維的根本差異。

災害重「見」條例

儘管民間團體對重建方向憂心忡忡,提出遷村、重建都須資訊公開、與被安置者討論,但重建條例依然在政治人物的衝鋒陷陣下快速通過─重建條例中有著模糊的強制遷村條款、有著無詳細政策的生活重建口號…

接著政院邀集慈濟和鴻海集團共同開會,揭開八八風災後的遷村序幕:那瑪夏鄉族人將遷往杉林國中旁的台糖土地、由慈濟興建永久屋,但族人需簽下同意書證明不得回山上耕種與居住、只有房屋使用權且不得買賣、並且無土地擁有權。

台灣原社秘書長以撒克‧阿復引用1995年全球原住民議會所言:「除直接射殺我們以外,最有效消滅原住民的方式,便是將我們和我們的土地分開。」

抗議鋒火燃起,慈善團體卻也疑問:山林需要復育,而妳們不是需要有家嗎?

模糊的家園重建

慈濟基金會發言人何日生拿著建築師設計的模擬圖,帶著記者到杉林國中永久屋預定地現勘。鳥瞰整片台糖月眉農場土地,廣達58.12公頃,背有丘陵、鄰近有杉林國中與消防局,「未來永久屋興建時,還會規劃托兒所、活動中心、原住民藝術工作坊…生活機能不虞匱乏!」

何日生說明,這片土地約可興建7百戶左右房屋,只容許災民遷入,房屋每棟造價約100至150萬,至少可撐50年;願意遷入的族人則依戶口數分配大小不一的雙拼、兩層樓房子,2至3人的小家庭可獲14坪;3-5人為28坪;6人以上則有34坪。

何日生強調,雖永久屋是由慈濟建造,但不會強迫族人改變信仰,「因族人的信仰教派不同,我們甚至保留4棟教堂的預定地。」建築將有太陽能板、可防風17級、抗震8 級的輕鋼架、綠建築設計,也劃設腳踏車道;所謂原民社區意象,也會參考中研院民族所的建議。

慈濟預估重建村落經費至少7億以上,目前已有那瑪夏鄉民族村、甲仙鄉約3百戶確定居住;不過何日生坦言,土地無償使用年限及入住災民資格還有待政府認定。然而,在一切都尚未確定下,永久屋卻在昨天,正式動工了。

大愛村不是部落

走在月眉農場的產業道路上,負責建造永久屋的理成營造開始已開始測量土地。第一批整地完成的土地上開始放樣,預計要在2個月內就蓋完房子。何日生說,雖然部落族人還在抗議,「可是不願接受的都是老年人,年輕的也會想要改變生活方式,等我們多去溝通,相信會有更多人來住。」

然而溝通本是漫長過程,已經動工的房舍,真的符合居民意願嗎?一位不願簽下同意書的民族村民便說,慈濟的大愛屋雖說要有原民意象,但只是想把圖騰放在建築而已,「這跟文化是兩回事」。而房子呈現整齊的排列狀、中間是馬路,民族村民也說:「這跟部落根本不一樣。」大愛村的設計反而像觀光園區,而不是部落的生活空間。

族人的說法並非沒有道理。負責建設的理成營造工程人員領著記者和慈濟基金會的團隊看著大愛村預定地時,指著眾人踩踏的產業道路說:「這條路已經確定拓寬成20米。」而拓寬的理由之一,竟是為等大愛村建設成模擬圖上整齊劃一的房舍後,接待國外的慈濟團隊參觀用的。

(本系列待續)

(作者為線上記者,本文轉自「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部落格)

遷村與否,應思考國土規劃

八八水患的重建層次拉高,解決人類與自然衝突的生態再規劃問題,也解決部落與國家的土地再分配問題,才是讓一場災難有真實改善的意義。災區重建的議題,討論至今,已經從一個國土再規劃重分配的高度,落入…

 開始覺得有些錯亂!當反遷村成為一種固守斯土堅持,突然發現期待國土再規劃的討論,開始陷入失去定位的矛盾。

災難的發生,明白的顯示,人類太侵入已有危險的自然區域,無論造成的原因,來自自然地質的改變,已經不適人居,或是掠奪自然的經濟開發,形成自然的反撲,甚至不當工程的建設,引發更大的災難。

對於無情的自然,它不會問人間恩怨,只會依照山崩水沖的邏輯,闖出它自己的途徑,無論繁華都市,純樸農村,位於水石之前,就是災難。

面對越益強大的自然巨力,其實人類只有二種選擇,找尋安全區域的遷居遠離,或是以更強力的水泥工程,進行永無止息的人力抗衡。

一旦為了抗衡自然,進行更多的野溪整治、駁崁加高、沿岸護堤等等山區碉堡化的水泥建設,會是生態保育團體所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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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地質環境的調查,早已進行多年,北部、中部已經完成,南部今年進行,為了安全的大規摸遷村,早是政府無法逃避的問題。自然的異變,讓國土規劃已從長期的生態保育,迫近到生命保護,對於關心生態、愛護部落的團體,自該深思趨吉避凶之道。

問題是,當反遷村成為一種刻版化的文化口號,看見的是期待國土再規劃的願景,無從提起,甚至讓面臨危機的部落,永難逃脫再度落入生死賭局。

如果反遷村成為一種僵化的部落正義,無異在無助部落遠離危險,又再失去另一半的國土正義。

對於山區部落,充滿太多假想,一直以為隱居深山,就是世外桃源。

但是,真實的部落樣貌,卻是山林高度開發,部落凋零殘破,無論早期平地人租用國有、校有林地入山開墾,或長期掛名租用原住民保留地種菜,或是晚期原住民複製學習資本體系的掠奪經濟,山區早是處處開發,顯露危機。悲慘的是,來自產銷體系的剝削,將農作價格不斷壓低,反過來必須開發更多山林土地,以更多的量產彌補低利,結果是砍掉更多林木,讓山林裸露變貌,部落一樣窮困。

一旦加上伐林歷史的遺禍,地質變動的困難,就算部落不成災,也要面對時時道路中斷,人困在山上,菜載不下山的窘境。

在台灣,扣除掉那些位於觀光區的部落,更多數的部落,處在經濟近乎瓦解的樣貌中,一如偏遠農村,同樣面臨人口流失、文化斷根的危機中。許多關心部落人士,投身部落再造的工作中,但是老年人的逝去,青年人的離去,早是心中說不出的苦痛。至今喊出部落年輕人回鄉參與重建,問題是蓋回家屋,能補得回經濟的凋零,青年人會依著口號回鄉?

山區超限使用土地,不是原罪,而是無奈,不義歷史卻讓部落背負沈重的傷悲,這是始終只說一半的道理。

山區不是沒有適合人居、適合開墾的土地,存在台灣土地千年的原住民,早已清楚並且曾經居住。但是從清朝到日治,接續國府的強權政治,早把這些原屬於部落所有的安全肥沃土地,佔為國有,從伐木到農墾再到觀光,好的土地創造國家利益。

從武陵、清境、福壽山三大高山農場,以及十餘個森林遊樂區,再加上數個大學農場,這些地區都是安全區域,歷年災害鮮少發生危害,在過去早是原住民的生存領域。

最好的山區土地,國家收走,留下的全是陡坡碎岩,才劃為原住民保留地,部落為了生存,不去強行開發如何生存。於是部落被指責、被怪罪,卻不見生存的傷悲。至今災害發生,政府以劃分危險區域,準備進行遷村,在部落平地化的爭議中,卻讓這些隱藏在山中的安全地區,成為不被討論的地區。

可惡的是,這些安全的高山農地,長期租賃農作,甚至許多森林遊樂區打算BOT,交由財團經營,再以高度開發,形成另一項生態破壞。每逢災難發生,居民的遷村拖拖拉拉,同樣發生災情的觀光區,卻早已路通橋修,等待下一波觀光季,以及再一年的災難賭局。重建,總是居民喊的響亮做的超慢,商人悶不吭聲修的特快。

如今,災後重建議題再起,如果歸鄉只成悲微的求條路,重回到危險的原部落,卻放任政府、財團共享山區安全區域,無異是放任祖地被佔,自己委曲自己。
山區不是不能住人、營生,人山亦有和諧之道,但是長期以來,可以安全住人營生的地區,握在國家手上,剩下的爛地,人民去爭,當災害發生,不是放任年年受害,就是一股腦的全部趕下山,那種佔便宜還要別人乖的態度,才是隱藏的不義。

重建,不該是政府指定區域,更不必弱化到慈善團體施予,而是強化歸還部落土地的行動,要回山中這些原屬部落擁有的安全區域,在此居住,在此生計。這也是在國土規劃議題上,讓危險地區恢復自然的生態重劃議題外,加入部落地理再分配的人文考量。

所有山林都是部落的故鄉,面對災難發生,重建的選項不該窄化,成為死守故土或接受安排的宿命,而是應該擴大議題,要求歸還傳統領域,讓部落重返山區的安全地,在新的家園重造生計與延續文化。

關心部落的協力團體,也應該幫助部落討回被竊的土地,在住居安全無虞可長可久之後,陪伴部落在這些土地上,不再重覆掠奪利用,走向永續發展,開展部落的新貌。

災後重建,不該只是蓋房子的設計比賽,其實台灣任何災難的發生,在屋毀人亡之後,面對的根本是災難發生前的種種現實生存問題,災難只是惡化、突顯問題的存在。八八水患其實也是一樣,衝擊出人與土地的生態問題,也衝擊出人與社會的生存問題。

將八八水患的重建層次拉高,解決人類與自然衝突的生態再規劃問題,也解決部落與國家的土地再分配問題,才是讓一場災難有真實改善的意義。

災區重建的議題,討論至今,已經從一個國土再規劃重分配的高度,落入災戶重建的爭議中,讓一個危機成轉機的時刻,就此消失。

對於政府,要找地蓋房子簡單,但是要做國土規劃分配很難,失去國土生態規劃及土地分配的討論,無異讓政府輕易的逃遁。然後就在災戶重建的窄化論述中,以資格認定、協商購地、工程招標、貸款上限種種無限冗長的行政程序,消磨受災部落的意志,最後在蓋好房愛住不住隨你,或領了錢自行租屋遷居的傳統模式下,重建焉然宣告完成。

別讓重建議題,窄化到不搬回鄉或想搬指定的單選題中,拉出生態再規劃、國土再分配的多重選項,才是回歸到生態主體、部落主體的面向,而非以政府為主體,只重解決民怨,重獲信任的政治工程。

當災難發生,說出的一半正義、一半道理,選擇有限,沒說出的另一半正義與道理,才是想像無窮。

還地於自然,還地於人民,讓想省事的政府,開始去頭痛。

(作者為資深線上記者,本文轉載自「飄浪。島嶼」部落格)

新內閣災後重建必須考慮的四個範疇

新閣揆吳敦義說,就任後的首要工作是治山防洪,他將快馬加鞭地進行災後重建。但有些事太急未必適當,尤其像災後重建這麼複雜的工作。這些天來,輿論對於水災重建所發的聲音幾乎一致:希望政府能謹慎從事,不可操之過急。然而在災民的苦難與現實政治的壓力下…

新閣揆吳敦義說,就任後的首要工作是治山防洪,他將快馬加鞭地進行災後重建。但有些事太急未必適當,尤其像災後重建這麼複雜的工作。

這些天來,輿論對於水災重建所發的聲音幾乎一致:希望政府能謹慎從事,不可操之過急。然而在災民的苦難與現實政治的壓力下,當政者不得不迅速通過重建的法律,並要求救災團隊限時完成任務。然而重建必須先理清問題的千頭萬緒,才能找到肯綮之所在,這確實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自表面上看來,災後重建至少涉及四個範疇,每個範疇都有夠複雜的內涵,而相互之間又多不相容。第一個範疇是災民的願望,第二是國土的復育,第三是原民文化的保存,第四是政治力量的暗潮。

一、災民的願望

災民受災,感到萬分的委屈,對政府的要求很高,而他們的願望卻未盡一致。災情嚴重的地區,村子全毀了,他們當然夢想能在短期內恢復舊觀,但是現實的情形使夢想很難實現,要遷村,面對的爭議就大了。有誰願意捨棄故鄉與一切童年的記憶,長期經營的家,在陌生的地方面對不可知的未來呢?

然而這一切,也許是他們提升生活水準的契機,他們願意不再回顧過去,勇敢的面對新生活的挑戰嗎?很顯然,他們的期待如何滿足與抱怨如何排解完全成為當政者要肩負的責任。

二、國土的復育

理性的思考重建的問題,大家無不同意應自國土復育著手。可是國土如何復育,本身就是很高深的專業知識,而配合大自然的脈動來利用土地資源已經很不容易做到,可是土地的利用與開發,涉及到的政府與民間長期與短期的利益,其間盤根錯節,實難找到妥貼滿意的政策。

人類很難接受未來的安全措施犧牲眼前的利便。如果八八水災發生在北部,大台北地區可能發生承受不了的災難。果真如此,大家可能會懷念在四十年前,聯合國顧問建議保留台北市近郊洪泛區的計畫。可是我們願意豪賭一把,眼下的台北已經沒有洪泛區了。

三、原民文化的保存

感性的思考重建問題,學者們不能不想到原民文化的保存。今天的世界已經把少數民族的文化視為珍寶。台灣的少數民族族群繁多,經過幾個世紀的外力侵入,原始文化的面貌已經逐漸消失,所剩的一點痕跡有限,非努力維護不可。要遷村,即使有利於生態復育,卻可能把那點文化根子連根拔除。

原住民文化大多與生息地點不可分割。何況重建就是新建,自一方面看,是原民生活現代化的時機,但也不可避免的成為傳統生活方式的句點。即使他們自己參與規畫,也不免掛一漏萬,或遷就現實,失掉原民文化素樸的、與大自然結合的特色。

四、政治力量的暗潮

在這些難題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力量環伺著,那就是政治的兀鷹,正瞪大了眼睛,尋找吞食的機會。遇到這樣百年不遇的大事件,有些政治力量會因而興起,有些會衰微,全看政治的敏感度能否掌握適當的時機,影響政策的制訂。即使不能改變大局,至少可以獲得一時的利益,不顧救災重建的成效。即使是媒體,何嘗不會因此事件之大量報導、評論而左右民心,獲致重大利益!

慈善機構捧著大量的捐款,急著建永久性房屋,可是要蓋在哪裡?怎麼蓋?卻是與國土規畫與文化保存相矛盾的。國土規畫家即使在諸多條件中找到適當的山區開發地點,可是必須涉及到遷村與原民生活方式的問題,違反災民心意,違悖文化保存的期待。

文化學者們所希望的復建方式,嚴格的考究起來,除非是原地貌恢復,是達不到的,恐怕也不是災民的期望。誰不往好處想呢?至於政治人物的角力,光怪陸離,更不是我們所可理解的了!

這樣一個複雜的問題,切不可專斷的化繁為簡,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處理,需要在掌握問題的全貌後,知道在何處下刀,可以迎刃而解。目前的情勢,真的需要能找到牛體訣竅的庖丁。

(作者為建築學者,曾任自然科學博物館館長)

(本文轉載自9月11日「中國時報」,原標題為「新內閣災後重建必須考慮的問題」)

【台社論壇】體檢原鄉部落的災後重建0913

在吳內閣上任之際,為了催生這樣的過程,台社特地舉辦這場論壇,針對目前政府推動的災後重建政策進行檢視,希望提出符合原住民自治精神的重建觀點,以落實原住民為主體的部落重建。即使這是個不易實踐的夢想…

加拿大原住民認為當你做錯一件事,向人道歉之前,最重要的是,你有責任從錯誤中學習。八八水災至今一個月,馬政府為了救災決策的失當,總統親自向災民道歉,並導致劉兆玄內閣的總辭。

過去一個月,為了彰顯績效與成果,政府壓縮了中繼安置的過渡階段,直接進入永久屋的執行;在急於對外宣示重建成果,國家與外來慈善組織都忘了家園重建涉及一個族群的文化延續與傳承,這個決策必須是個充分討論的過程,而且必須是在地人做出的決定。

暫行條例通過之後,重建會的組成成員缺乏對災民負責的責信機制;一味的求快之下,重建的步調凌亂、決策機制進入中央與地方政府彼此內耗、部會之間不整合、災民與決策者之間無法對話而導致決策的品質低落。

從目前急就章與粗暴的家屋重建以及缺乏民眾參與機制的重建決策機制,這次受災的原住民部落正面對國家與慈善集團聯手的二次災害,我們強烈質疑馬政府的道歉背後是否真的從過去的錯誤中有所學習?

面對這次災後重建,我們需要謙虛地願意放下過去的慣習,相信原住民有能力與智慧從災後站起來;我們應該讓原住民用自己的方式重建家園,不僅是物質的、文化的,更是心靈的部落。用新的態度面對原住民議題是這次風災帶來重建的契機,更是這次重建的歷史意義。對依法行政的政府而言,這是個痛苦但必要的過程。

在吳內閣上任之際,為了催生這樣的過程,台社特地舉辦這場論壇,針對目前政府推動的災後重建政策進行檢視,希望提出符合原住民自治精神的重建觀點,以落實原住民為主體的部落重建。即使這是個不易實踐的夢想,但我們仍堅持一絲希望,而這個希望是災後重建的關鍵所在。

1000-1200 在家屋重建政策中消失的部落主體性

主持人:王增勇(陽明大學衛生福利研究所所長、台社成員)
與談人:達努巴克(原住民基層教師協會秘書長)
喻肇青(中原大學景觀系教授)
林淑雅(靜宜大學法律系教授)
丘延亮(中研院民族所研究員、台社社員)

1200-1330 午餐(自理)

1330-1530 無法穿透的重建決策機制:被專業與官僚消音的原住民主體

主持人:丘延亮(中研院民族所研究員、台社社員)
與談人:林津如(高雄醫學大學性別研究所教授、南方部落重建聯盟、台社社員)
巴耐・秋月(台東刺桐部落阿美族人)
陳永龍(開南大學觀光與餐飲旅館系教授、多樣生態文化工作室負責人教授)
王增勇(陽明大學衛生福利研究所所長、台社成員)

1600-1700 綜合討論
主持人:王增勇(陽明大學衛生福利研究所所長、台社成員)

………………………………

時間:2009年9月13日(日) 10:00~17:00
地點:紫藤廬紫緣廳(台北市新生南路三段16巷1號)
限額40名,可預先報名,報名專線:紫藤廬(2363-7375)
主辦:世新大學台灣社會研究國際中心、台灣社會研究季刊社、紫藤文化協會
聯絡:蔡志杰(0921-052-277)
論壇企畫人:王增勇(0937-052-102)

自救不求人-甲仙大田社區發展協會

大田村的重建工作完整以及家園恢復迅速,一個小小的大田村,經歷八八水災的重創,卻意外的不需要外界大力援助,不需要媒體的關注以及宣傳,即可自立自救,若不是因志工身分進到大田村,也不會知道這裡是風災重創之地。

八月二十五日在愛鄉協會的指派之下,我們旗美社大志工一行人從甲仙市區的遊客中心步行進入交通中斷兩個禮拜的大田村,頭頂著艷陽烈日,腳踏著泥濘不全的替代便道,步步走過洪水土石摧殘過的楠梓仙溪,眼旁豎立顛倒殘破的橋墩,實在不敢想像八月八日當天的天崩地裂是如此的巨大以及兇殘。clip_image002
流經甲仙市區的楠梓仙溪一景。

眼前湍急混濁的楠梓仙溪,曾孕育甲仙的生活與文化,帶給當地人無限的希望以及未來,如今卻因人類無情的殘害大自然之下,將過往的希望搖籃催化成傷害鄉民的劊子手,砍出一則則人倫悲劇,帶走數百條性命,奪取希望帶來了絕望與省思。

當我也陷入驚嘆與無奈傷感之中時,一切卻在走入大田村之後,看見了陷入絕望以外的意志以及希望,我們團隊一群人,前往大田村協助受災戶申請補助認定之事宜。大田村的救災指揮中心位於大田老人活動中心,執行單位不是領薪的公務人員也不是志工團體的進駐,而是一群大田村的志工媽媽所組成的「大田社區發展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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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日「大田社區發展協會」已在大田老人活動中心成立救災中心,並且將外界提供的所有物資,整合統籌分鄰分戶,確實發送到大田村的各戶人家,安排志工全日值班晚間留守,處理所有大田村災後事務,更動員所有當地志工媽媽以及大田青輔會的青少年幫忙環境清潔,協助自己的家園恢復和重建工作。

大田村的重建工作完整以及家園恢復迅速,一個小小的大田村,經歷八八水災的重創,卻意外的不需要外界大力援助,不需要媒體的關注以及宣傳,即可自立自救,若不是今天外地的我因志工身分進到大田村做支援與協助,也不會知道原來大田村是風災重創之地。

然而滿肚子疑惑的我在訪問第一屆的總幹事陳惠蓮媽媽,在她侃侃而談之下,讓我了解到協會成立的宗旨以及精神。

當初協會的成立,為的想關懷大田村的老人們,人口外移的趨勢使的獨居老人問題日漸浮上檯面,然而為了解決大田村老年人口問題,一群有理念的志工媽媽們在三年前開始籌劃並且組織成「大田社區發展協會」,固定時間到大田村各處訪視當地老人的身心狀態,提供關心以及陪伴的溫暖,並且將這些當地老年人口狀態,整合成資料申報縣政府,安排後續的處理與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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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田社區發展協會所推廣的手工刺繡作品。

協會發展至今宗旨就是要讓自己所居住的大田村,能有更完善的發展以及福利,因為愛惜自己的家鄉,所以努力付出用心維護。不僅關懷老人問題,更著手追朔並且保留當地的平埔族文化,從傳統服裝到圖騰的重建,以及手工刺繡到竹鼓藝術推廣甚至表演,全都是這些大田村的志工媽媽們為自己的家園所做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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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田村在甲仙大橋的另一端,因大橋斷裂與甲仙市區遙遙相望。

大田村就是因為這群愛惜自己家園的志工媽媽,出自於最單純最真摯的愛,行成今天這麼有行動力與組織能力的協會,協助自己的家園走出風災傷害,迅速處理將這片自己所愛的土力與鄉民恢復正常的生活。

眼看他們來回忙碌的穿梭但臉上卻是帶著關心與微笑,倘若所有的鄉鎮都能像大田村一樣的團結,愛惜自己的土地家園,也許也能如同大田村這般,在交通中斷之餘,在重大風災之餘,在無外力志工進入之餘,依然能夠自力救濟,扶持起自己的家園,不求人。

永久屋計畫系列(5)小林遷村路,仍荊棘滿佈

小林村自救會跟紅十字會五里埔永久屋的計畫還沒有敲定,尚未落實喔。主要是因為五里埔的安全鑑定尚未出爐,我們最為關注的還是安全問題,我們選擇五里埔除了情感因素,也因為我們的農地、林班地等等,都在五里埔…

編按:

小林遷村案,這個被外界視為最順利的莫拉克災後遷村案,其實也仍充滿變數。

小林自救會發言人蔡松諭表示,政府部門迄今都沒有針對遷村的規劃,做完整而公開的公聽會,只是讓紅十字會、鴻海等,直接來跟小林村接洽,甚至連小林村民已經公投選擇了遷居地之後,才意外得知該地可能會被列入限制開發區,可居住卻不能耕作,居民只好繼續尋找其他用地。

小林居民呼籲,政府機關應該舉辦公聽會,和地方充分溝通之後,再來共同決定遷村的事情,不要讓居民陷入疲於奔命的遷居焦慮。

新聞背景

甲仙鄉小林村是莫拉克風災傷亡最慘的村落,小林村1-8鄰受損較為輕微,是目前被救出最多的小林村民,走山最嚴重的是9-18鄰的小林村自然聚落,其中,10-18鄰幾近罹難,令人哀傷。

小林村「滅村」事件受到媒體高度關注。按照官方戶籍資料,甲仙鄉有8,000多人、2500戶,小林村登記設籍1313人、395戶,災變之初,高雄縣地方官員預估,常住在小林村的估計是500到600人。官方最後統計,小林村死亡人數是474人(註1)。

相對於其他受災部落,幾乎被滅村的小林村,原本有村組織系統、幹部等等死傷情況嚴重,由在他鄉工作的小林村年輕人蔡松諭,結合倖存者、和罹難者家屬,組成小林村自救會,共同邁向艱辛的安置和重建之路。同時,長期接觸小林村的高苑科技大學18位老師與許多文史工作者已組成重建委員會,協助進行資源整合工作。

小林村自救會已在8月25日投票選擇安置方式,同一天,還投票選擇重建方案,從當時唯一知道的兩項方案:慈濟杉林大愛村或紅十字會五里埔永久屋,二選一,村民最終以73票對31票,決定選擇紅十字會五里埔永久屋(請參考:投下決定小林村未來的那一票

前閣揆劉兆玄已在9月初,趕在卸任前宣布,由紅十字負責協助小林村民,興建五里埔永久屋,預估興建計劃約8公頃,可建395戶永久屋,規劃容納高縣甲仙鄉小林村所有居民。高雄縣政府預計在9月23日公告徵地,10月底能順利取得土地,而劉兆玄宣示要在三周之內,完成受災區或遷居地的安全鑑定。(註2)

現況分析

小林村自救會並未因為外界關注眼光多,就進行得比較順利,實際上,因為小林村自救會面臨的問題,跟其他受災嚴峻的部落,處境都相同。

小林村自救會發言人蔡松諭提到,政府在安置過程慢吞吞,重建腳步卻不斷搶快。因此,小林村災民從8月中下旬就提出組合屋需求者63戶,迄今都還在等待組合屋。紅十字會曾在9月5日回應,組合屋的施工期要1.5個月(註2)。等待組合屋的小林村災民,內心真是很煎熬。

小林村自救會一開始就投票決定要在五里埔興建永久屋,是基於情感的因素,雖然五里埔的安全鑑定報告尚未出爐。然而,最近已開始擔心,五里埔周圍的土地可能都會被行政院劃定為敏感地區,無法耕作,既然無法耕作,那就不能保障生計,得要重新另覓土地。

於是,小林村自救會已經再透過行政院營建署和高雄縣民政單位,找到接近杉林國中月眉大愛村一公里的另外一塊土地,又忙著去看地和收集資料。

小林村自救會最大的困擾,是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迄今都沒有針對遷村的規劃,做完整而公開的公聽會,只是讓紅十字會、鴻海等,直接來跟小林村接洽,這些都不算是正式的說明會。遷村地塊的選擇,還是這塊不行了,政府才從口袋拿出另一個地塊名單,沒有提供小林村自救會充分、充足的資訊。

值得一提的是,小林村自救會遷村地址可能要另外選擇,不過,答應認養小林村的紅十字會、鴻海企業,都願意跟著自救會跑,尊重小林村自救會意願,不會遷就於非得在某一遷村地塊才願意幫忙。

以下是電話採訪的紀錄:小林村自救會發言人蔡松諭口述內容

小林村自救會跟紅十字會五里埔永久屋的計畫還沒有敲定,尚未落實喔。

主要是因為五里埔的安全鑑定尚未出爐,我們最為關注的還是安全問題,我們選擇五里埔除了情感因素,也因為我們的農地、林班地等等,都在五里埔。不過,五里埔除了一塊居住用地之外,周圍的環境都可能已被行政院劃為限制開發區,中間能夠住人,附近卻不能耕作,我們可能要重新思考選擇另外一塊遷村土地。

目前,找到另一塊土地,是在杉林國中月眉農場旁,距離杉林大愛村一公里外的一塊土地,這是透過高雄縣民政處告知內政部營建署,營建署協助,幫我們一起找到。這塊地原本是組合屋預定地,這塊土地很大,興建組合屋之外,也可以興建永久屋。

我們會請紅十字會協助我們重建,主要是紅十字會從一開始就跟我們接觸,彼此有些想法已經溝通很久,因此我們即使到其他地塊,也會請紅十字會協助我們重建。

原本小林村大家都擔心就業問題,現在鴻海願意保證,不管哪一個慈善機構跟我們合作,鴻海都願意提供保證就業方案,提供農業、工業的就業保證。我們要的就是完整又妥當的規劃。如果說企業能參加重建,可以坐下來談完整的規劃,村的抗拒不會那麼高。

然而,目前政府推動永久屋計畫,我們覺得動作太快了,真得太倉促了,部落要遷村都是要經過很多年的思考,思考各種面向,才能夠做決定,而我們現在卻被迫就要馬上決定。

我認為,安置要迅速,重建要慎重。現在剛好顛倒,安置慢吞吞,我們都在等組合屋,遲遲還等不到,重建卻馬上就進行,那麼快,我們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

那瑪夏鄉的人都希望住在原來的地方或者舊有部落的附近,重建應該要有完整的計畫,考量到三個方面:第一是安全問題,第二是就業、就學問題,第三是文化保存。

我們希望,中央和地方政府未來應該要針對遷村舉辦完整的公聽會。政府從災變發生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舉辦過完整而公開的說明會,沒有把選擇地點的優缺點通通告訴我們,沒有把山林土地的整體規劃告訴我們。

雖然有紅十字會來說明、鴻海來說明,這些都不能算是完整的報告,我是日前剛好參加行政院院會,才會知道五里埔周圍環境已經畫定為敏感地區,不能開發。未來,政府機關應該舉辦公聽會,跟我們充分溝通之後,我們才能共同決定遷村的事情。

附註資料如下:

(1) 小林村被埋人數474人

(2) 劉揆:紅十字世展會建永久屋 協助重建

(本文為公民記者summer 製作之「永久屋計畫系列報導」之(5),本系列完)

延伸閱讀:

永久屋計畫系列(1)以慈善團體為主導的永久屋計畫

永久屋計畫系列(2)瑪家農場與屏東縣的部落難題

永久屋計畫系列(3)混亂的政策與衝突的法令

永久屋計畫系列(4)外界有大愛,居民有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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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雖然已經公投決定遷居五里埔,但事後才意外發現該塊地可能會被限制開發,又要重新作業一次。

永久屋計畫系列(4)外界有大愛,居民有為難

外面都以為我們民族村已經同意遷入杉林永久屋,實際上,族人的想法每天都在改變,因為有很多不確定的資訊、不確定的因素,每天傳入的政策訊息和想法都不一樣,都會影響到族人的想法和決策。從水災發生到現在…

新聞背景:高雄杉林慈濟大愛永久屋即將動工

在三大永久屋計畫當中,杉林鄉月眉農場大愛村計畫被閣揆劉兆玄稱讚為「最成熟」的永久屋計畫,是由慈濟主導大愛村建案、鴻海主導產業重建計畫。這也是慈濟在台灣的首座大愛村,鴻海在台灣的首個公益示範區。

此計畫佔地58公頃,由台糖提供土地,慈濟已委請戴育澤建築師完成整區的規劃圖,計畫興建800到1,000戶,此區要容納那瑪夏鄉、桃源鄉等部落,劉兆玄宣布民族村已確定要遷入,鴻海則自行召開記者會提出,要協助該園區從事有機農業,甚至還一律保證收購,對不想從事農業的族人,還可以設計小型工廠,保證就業。

當外界以為這是一個「成熟的永久屋計畫」時,苦勞網的特約記者summer採訪了三位人士,其中包括協助慈濟收集意見書的村民代表,發現居民心中有非常多的疑慮,大家都很感謝慈濟的善心,但是永久屋政策還有許多未說明清楚之處,就似乎已經被宣布定案,讓民族村的居民,真的很為難啊!

現況說明:法令未清,狀況未明,居民其實並未決定

行政院閣揆劉兆玄宣布,民族村將是確定遷入月眉農場大愛村的部落。慈濟的動作也很快,已透過部落發放意願書。

遭逢災變的民族村,族人傷亡情況嚴重,心情都在驚慌未定之中,民族村僅在兩次的說明會當中,取得片面資訊,迄今,甚至不知道在慈濟大愛村之外,還能夠有哪些重建的選項,因此倉卒決策要簽署意願書。然而,簽署之後,卻發現部落取得的永久屋計畫資訊不足、政策法令完全不明的情況下,不知道怎麼保障自己的權益。

目前,民族村的決議是,不會馬上對永久屋計畫做出決策,要敦促政府儘速恢復部落交通,敦促政府出面協助民族村釐清政策法令,讓大家的權益得到確保,在族人都能得到生活安置之後,再來思考遷村,做出進一步的判斷。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慈濟大愛村的作法有幾個盲點:

第一是,大愛村的設計應該是建築師先去了解民族村族人的生活型態,尤其是訪問耆老,再來規劃建築空間和配置,不應該是建築師拿出自己構想中的大愛村,教導族人怎麼過生活。

第二是,建築師團隊根族人溝通,必須要更白話,確保族人不會有聽、沒有懂。

第三是,慈濟大愛村搶先在受災區安全鑑定報告等尚未出爐之際,就要搶快動土,更要加速讓民族村簽署意願書,已造成民族村族人的困擾,甚至形成部落內的摩擦。

建議慈濟,應該回到以人為本(而不是以興建大愛村為出發點),跟民族村部落站在一起,根據部落安置到重建的階段性需求,首先協助部落進行中繼性安置;其次是,協助部落了解遷村的政策法令,有必要的話,還要協助部落打通、突破政策法令的限制;再者,是協助部落在傳統領域內,以「離災不離村、離村不離鄉」原則,找到適合地段,協助部落取得土地所有權,再協助興建以部落生活樣態、文化為考量的大愛村。

除了民族村之外,慈濟月眉農場大愛村也計畫遷入那瑪夏鄉(還有民生村、民權村)、桃源鄉等部落,因此,慈濟近日都在安置那瑪夏鄉的仁美營區進行一對一的災民訪查,並且動員那瑪夏其他部落簽署永久屋意願書。

以下是電話採訪的紀錄:

(1)民族村民代表李惠民(協助慈濟發放永久屋意願書)

民族村族人的聲音都是一致,我們原本這幾天都已經簽署了慈濟永久屋意願書,不過,今天(9月7日)大家的想法又改變了。因為族人開始思考到,永久屋沒有土地的所有權,族人開始擔心,我們會不會跟眷村一樣,住沒有多久,政府就比照眷村徵收回這片土地,把我們又搬遷到其他地方。

到目前為止,中央和地方政府都沒有透過正式而公開的場合,跟我們說明永久屋計畫,如果要搬遷入永久屋,我們還是希望擁有土地所有權,不希望有一天被迫面臨到眷村命運,又要再被搬遷。

上次馬英九總統來巡視,我有問總統先生,台糖月眉農場是國營企業的土地,也歸政府在管,為何中央政府沒有辦法徵收之後,把土地所有權給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人?把土地所有權給我們,是可行的,沒有執行的障礙。

實際上,外面都以為我們民族村已經同意遷入杉林永久屋,實際上,族人的想法每天都在改變,因為有很多不確定的資訊、不確定的因素,每天傳入的政策訊息和想法都不一樣,都會影響到族人的想法和決策。從水災發生到現在,族人的心情都起起伏伏,今天好像聽到慈濟要來蓋大愛村,好像有希望,隔天,又聽到新問題,開始擔心起來。

我想要說的是,我們要得不多,就是政府給我們明確的答案,哪一塊土地讓我們好好居住,哪一個角落,可以讓族人延續生命,讓我們擁有土地所有權,而不是暫時把我們放在那邊,日後又可能讓我們遷徙。我們要的不多,就是擁有遷村之後的土地所有權,即使慈濟都不幫我們蓋,也沒有關係,我們就是要擁有土地所有權,即使我們蓋鐵皮屋,只有擁有土地,這也就是我們所在的家。

我們需要有公信力的律師,協助我們解讀法令和政策,讓族人更清楚和了解我們的處境,目前我們對重建條例母法、子法等等,都看不懂。重建條例第20條規定,如果政府要強制遷村,必須要跟我們族人協議,才會動這筆土地。不管怎樣,族人都不應該喪失土地的所有權。

我們對於慈濟杉林大愛村計劃,還有一個疑慮,就是民族村只有500到600人,人口不多,大愛村恐怕還必需要遷入其他部落和和漢族,我們大部份的族人都主張,即使我們可以取得土地所有權,可以接受遷入,我們也希望生活空間可以跟其他部落和漢族切割,我們不是不想要跟別人在一起,而是很怕被外界同化,因為我們的人口不多,漢人朋友卻很多,在同樣社區,光是社區表決,我們是少數,很容易就被邊緣化。

如果我們要在杉林大愛村扎根,我們也希望能夠跟其他部落做區隔。

其實,對於部落重建,我都沒有想那麼遠。杉林月眉農場的地,距離民族村大概已經有45到50公里,已經算是平地,是客家朋友的領域。我們被要求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做出遷村的抉擇,我們很慌張,也不知道除了這個選項之外,我們還可以在哪些地方重新生活,大家都很恐慌,回頭想想,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在最短時間就倉卒作出決定。

我們有一個共識就是,如果選擇杉林大愛村永久屋,要失去山上的所有一切,最後變成在平地永久住下來,那我們寧願放棄永久屋,前進原鄉,我們寧可放棄小朋友現在的就學情況,重新回到山上。因為我們只有回到山上,才能夠延續我們的下一代,在山上,即使沒有水電,畢竟我們還是可以生活,還有土地,生活領域就是在山上,我們在都市本身沒有能力生存,不知道要做什麼,如果我們都很有能力下山,早就放棄山上,搬到平地。

雖然我自己也簽署了慈濟永久屋意願書,可是,我們都很焦慮,我們希望能夠再找中央政府、地方政府的官員,來跟我們舉辦說明會,讓我們了解政策內容和細節。我們作每個決策都很擔心,在決策過程,我寧可被族人罵、被族人打,都沒有關係,卻最為擔心,帶領的人選擇錯誤,把族人帶到滅村道路。

(2)民族村一位村民的徬徨與焦慮(未簽署慈濟永久屋意願書的民族村族人)

高雄縣政府和慈濟的月眉農場大愛村計畫,資訊非常不清楚。總共有兩次到順賢宮說明,一次是馬英九總統來巡視,高雄縣長出席,民族村當時表示,希望能夠有慈濟等團體出來詳細說明,要求能夠說明短期安置的計畫,還有永久屋怎麼興建的概念。第二次純粹是慈濟和戴育澤建築師來說明。

但是,部落裡的人根本不知道,除了慈濟的永久屋之外,還可以有什麼選項,有哪些選擇。

戴育澤建築師來說明,就用power point簡報,用許多專業的語彙,或許建築師以為他是用很白話的語言跟我們溝通,但是,部落裡的人實在是聽不懂,連我都聽不懂,部落裡面的人要用更普通的話來講解,才會懂。因為建築的語言太專業了。而且沒有書面資料,大家不知道,聽不懂,所以也沒不知道怎麼問問題。

雖然建築師說了幾廳幾房,還說規劃了展示中心、服務中心,房子都是一整排一整排的排列,中間是馬路,我說不出來,但是,這不是部落。這像是商業觀光區園區,卻不是部落的生活空間。

戴建築師問我們,部落有什麼樣的圖騰、圖案,可是,部落的文化不是圖案,他應該來請教耆老,先來了解部落大家的生活型態,再作出規劃。而不是已經都構想規劃好了,再告訴我們要怎麼住進去生活。

此外,慈濟永久屋意願書以戶為單位,問家裡有幾口人。實際上,有些人是許多家族住在一起,喜歡大家庭的生活,可能有十幾口人,就很擔心戴建築師的房子很規格化,沒有辦法以家族為單位,也有些人是以戶為單位,已經是小家庭生活了。可是,大愛村計畫裡面沒有事先考量到,部落以家族為單位的人。

戴建築師簡報之後的隔天,慈濟就透過部落裡面的年輕人,開始要大家以戶為單位,簽署意願書,再把意願書交給村長,昨天(9/6)中午是繳納意願書的截止日。

不過,我沒有簽署意願書。因為,部落裡面根本都還沒有得到充足的資訊,政府沒有好好來說明重建的政策,永久屋的政策,慈濟只有兩次說明,第二次說明大家也都還沒有聽懂,現在就要大家簽署意願書,實在太快了。很多族人都還不知道該不該遷村,官方沒有來說明政策和現況,也讓族人有很大的疑慮。

此外,還有少部份族人都因為在外地工作,或者是在醫院照顧家人,都沒有辦法回部落,根本不知道部落已經開始決定要接受慈濟的大愛村。

我認為,重建應該是政府、慈濟和族人三方面要一起努力,政府要來說明清楚政策方向,慈濟要來聽取部落的意見,再做規劃,族人要能夠明白政策,要能夠參加規劃和重建工作。這三方面,要相互搭配

民族村目前沒有自治會,而是透過村長、村民代表李惠民和族裡面的年輕人,形成幹部團隊,對外接洽慈濟。村長昨天收完意願書,才通知要以家族為單位,派出一名可以代表家族所有人意見的代表,來開民族村會議,決定重建事情。

部落有人主張,現在不要有個人意見,要共同主張部落意見,加速重建,但是,我恰好認為,個人意見必須在這個階段能夠被公開討論,要能夠表達出來,透過討論,來相互磨合。

慈濟的意願書透過部落年輕人來發放,是很撕裂部落感情的作法。想要馬上簽署意願書的族人,和想要再得到更多資訊的族人,馬上就會內訌,彼此相互猜忌,這是很可怕的情況。慈濟應該要懂得怎麼跟部落溝通,而不是透過說明會和意願書,這很容易讓部落造成內鬨。

實際上,慈濟的意願書,有很不清楚的地方,都沒有說明。比如說,既有的土地和房子怎麼辦?只有房子的使用權,只能繼承,不能夠給土地的所有權,又是什麼意思?會怎麼影響我們的權益?還有,既有的部落山林都沒有做環評。

我沒有簽署,因為我還是想要回家,我覺得杉林國中只是一個暫時安置的地方,政府壓根都還沒有做任何調查。我想要回家,舊的家有我從小到大的記憶,這不是新的永久屋可以取代的,我還是想要知道更多資訊,才能做出判斷,在情感上,我還是想要回家。

(3)南方重建部落新聞發言人吳紹文 (協助那瑪夏鄉等部落組織串聯)

慈濟人非常有慈悲心,慈濟到大陸、印尼救災,即使有人批評,上人自有定見,秉持著無分別心,仍舊聞聲救苦。對於八八水災的原住民部落,儘管宗教不相同,慈濟同樣表現出無分別心,仍舊去救災。但是,慈濟的慈悲和無分別心怎麼在八八水災的永久屋計畫做得更圓滿呢?那就是要回到上人創立慈濟的精神。

回想上人創立慈濟的過程,是以慈悲情懷,在第一線看到眾生沒有錢就醫,沒有地方看病之苦,因此發願興建慈濟醫院,這是直接聽取災民需求的胸懷和精神。

然而,在永久屋計畫當中,慈濟大愛基金會卻選擇跟縣政府站在一起,絲毫沒有聽取受災部落的意見。以那瑪夏鄉來說,慈濟的永久屋計畫甚至沒有跟那瑪夏鄉長溝通,更沒有跟部落的人直接溝通,就開始做出規劃,開始發意願書。

慈濟人應該回到上人創立慈濟的精神,懂得貼近災民,傾聽災民需求,慈濟基金會應該合作的對象是各村、各自救會,而不是縣政府,不應該是縣政府畫出一塊地,就要部落遷移進去。

慈濟應該聆聽部落的擔憂和痛苦,原住民擔憂的不是房子的問題,房子可以蓋回來,不管是鐵皮屋,還是慈善團體幫忙。部落最大的擔憂是離土、離農、離地,是離開土地的痛苦。慈濟大愛基金會應該要貼近災民的需求,而不是以專業方式,來告訴部落應該遷村下山。

慈濟目前在高雄縣舉辦說明會,往往都是搭配內政部官員、高雄縣政府民政局去開說明會,卻沒有告訴災民說明會的意義、目的,還有會議的層級和作用。直接就告知房子已經設計出來了,族人以為這是唯一選項。

慈濟的建築師不跟部落溝通,就開始進行設計,就會出現很多偏差,比如,以戶為單位,實際上,部分原住民是以家族為單位。另外,慈濟不斷在安置營區要求簽署意願書,舉辦說明會,其實都沒有尊重到部落的決策機制,部落都公共的決策機制,有部落會議,這些都是慈善團體應該尊重原住民部落的部分。

慈濟應該思考,怎麼樣做可以讓災民更安心、更圓滿。

參考資料:

(1)慈濟鴻海打造大愛家園 最快下週動工

(2)鄉親安居 慈濟將建永久住宅

(3)郭台銘跨足有機農業

(本文為公民記者summer 製作之「永久屋計畫系列報導」)延伸閱讀:

永久屋計畫系列(1)以慈善團體為主導的永久屋計畫

永久屋計畫系列(2)瑪家農場與屏東縣的部落難題

永久屋計畫系列(3)混亂的政策與衝突的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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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尚未釐清法令,即宣布興建永久屋,令居民為難(圖片引用自「中央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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