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拉克颱風致災調查」主持人李咸亨教授專訪

小林村致災調查報告結果引發各界熱烈討論,除了質疑「超大雨量」是否是最大原因,調查團隊何以得出「越域引水工程不是小林滅村原因」,更是各界關注的焦點。以下為該計畫報告人台灣營建院院長李咸亨專訪內容。

0203增補:

高雄縣甲仙鄉小林村、那瑪夏鄉及桃源鄉致災原因調查報告摘要

高雄縣甲仙鄉小林村、那瑪夏鄉及桃源鄉致災原因調查期末報告簡報下載(pdf)

資料來源:行政院工程會全球資訊網

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員會昨日公布「小林村致災調查結果」,指出莫拉克颱風所帶來的1856mm超大雨量,才是導致小林村滅村,還有那瑪夏、甲仙、桃源鄉大面積山崩的元兇。此報告一出,引發各界輿論譁然,小林村重建委員會蔡松喻更直指調查委員會根本就是「黑箱作業」,懷疑該報告純粹是要幫「曾文水庫越域引水工程」漂白,為日後復工找藉口,揚言要成立民間版本的「真相調查委員會」(相關新聞請點選這裡閱讀)

該份調查報告之所以會備受矚目,並引發諸多討論,原因不外乎受託進行研究的中國土木水利工程學會,日前曾主張要進行「鑽炸實驗」,模擬越域引水工程進行時的鑽炸作業,藉此釐清工程是否與崩山有關。然而,桃源、那瑪夏鄉災民認為政府此舉純粹是在「套招演戲」,結論必然是「越域引水不影響環境」,因此群起反對再次炸山,也讓鑽炸實驗告吹(相關新聞請點選這裡閱讀)

簡言之,小林村致災調查報告結果會引發各界熱烈討論,除了質疑「超大雨量」是否是最大原因之外,調查團隊何以得出「越域引水工程不是小林滅村原因」,才是所有人關注的焦點。為此,本新聞網獨家專訪該計畫報告人台灣營建院院長李咸亨,說明該調查如何排除越域引水工程為致災原因。

(以下為記者與李咸亨訪談內容)

記者問目前大家都很想知道調查報告的詳細內容,以及調查團隊如何得出此結論,可否請李院長透露詳細內容?

李咸亨答:目前我正在修改結案報告內容,主要是針對一些錯字還有小地方進行修改,預計在10天後交給行政院,等他們核定之後,就會公布給所有人知道。我在記者會中有說了,那瑪夏鄉一帶有大量的頁岩岩層,比較脆弱,小林村上方有順向坡,加上2個斷層帶存在,大雨一來,就會影響上述三個因素,導致順向坡地滑,引發大面積崩塌。

問:所以李院長的意思是說,這一帶的地質本來就比較脆弱,加上超大雨量影響,所以才會導致這次的災難?

答:對!甲仙、那瑪夏還有桃源那邊,總共有880處崩塌,包括5處最大的崩塌處,其中之一就是小林村那邊。其實小林村那邊是因為有住人,所以才會受到各界矚目,其他地方也有很嚴重的崩塌,只是沒有被注意而已。

這個地方先天地質就很脆弱,所以不應該去住的,很多部落住的地點都很危險…你看這次民生村那邊也崩得很嚴重,但人沒什麼事,就是因為他們部落位置比較好,其他像民權、民族、小林的選址都有問題,住得不安全。

問:請教一下,之前調查團隊大張旗鼓說要炸山,還開了很多說明會,後來不炸了,那這次的調查,是如何得出「越域引水工程不影響小林村」這結論的呢?

答:其實總共有4個方法可以得到結論。第一個是從理論推敲,也就是能量不滅定律,說明(鑽炸)能量會向外遞減,最後影響會非常小,所以不會有影響。一般來說,學界普遍都抱持這種看法。我老實說,本來越域引水工程不會被放進我們的評估因素中,那是因為你們媒體一直報導,我們為了服眾,所以才想說要把這因素放進來評估,並且做實驗說服大家。

問:所以就算不炸山,一開始也會得出這結果?

答:對啊,學界、工程界都是這樣認為。除了理論之外,第二個方法就是做實驗,也就是再炸一次。我真得很同情災民的處境,所以想辦法找了「能量集中」的假設,要實驗看看有沒有機會做出「有影響」的結果…其實外界和災民的說法真的比較沒有可能發生,我一開始說要做這實驗,就是要給他們機會,那時候學界很多人反對我提議實驗,但我覺得真的應該給他們一個機會證明,可惜他們不給自己機會…

問:所以您覺得自己很冤?

答:這…也不是這樣說,我不敢說我自己伸張正義,但災民受苦受難,需要社會各界多一點同情,所以想做實驗,看看有沒有機會證明他們的說法,畢竟我的儀器比較好啊,可能測得比較準,但是他們不給自己機會…

問:既然實驗沒有做,那後來是怎麼得出(越域引水)工程不影響的結論?

答:我剛剛說有4個方法,第3個方法就是去調施工單位的「工程震動監測記錄」,我們看了資料後,認為工程過程都很合理,不會造成影響。另外,台灣很多地震,所以有很多地震網,會記錄工程有沒有產生震動影響,這就是第4個方法。結果我們拿地震網資料和施工監測記錄比對,就可以證明工程沒有影響了。

問:既然這一帶地質很脆弱,不適合居住,那麼這一帶是不是不適合越域引水工程?

答:不是這樣,工程是不得已。南部缺水很嚴重,如果你是總統,會說不要在這邊(在此被記者打斷)

問:想請教李院長,假設大家都對「地質脆弱」這件事情有共識,那麼到底是住在上面對環境的影響比較大,還是越域引水工程的影響會比較大呢?

答:你這樣問,我沒辦法回答。

問:如果假設部落生活狀態和風災前一樣,然後隧道施工品質非常好,這樣兩者對環境的影響,哪一個比較大呢?

答:你看假設有一座山,部落住那邊就要開路上山,為了生活就要耕種,對地表的破壞面積就很大,可是隧道工程就只是兩個小洞,加上我們台灣的耐震工程技術舉世聞名,所以影響就很小。

問:所以您認為,工程對環境的影響,比部落住在山上的影響還要小?

答:我不會這樣說,身為一個學者,我們應該要做比較多的研究之後,才能說那樣的話。

問:許多人質疑,這份調查報告出爐後,越域引水也會復工,您個人的看法是?

答:工程要不要進行不是我能決定的。

問:那「假設」越域引水工程真的復工了,您認為災區如此脆弱的地質狀況,連人都不適合居住了,還適合繼續在那邊開隧道嗎?

答:身為受行政院委託的調查學者,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如果水利局有委託我進行別的案子的調查,那我有更多的研究內容,就會比較適合發表看法。

問:所以水利局有委託您別的案子嗎?

答:沒有啦~我是說「假如」~比方說,因為南部缺水真得很嚴重,所以如果我們把(荖農溪)水引到別的地方去,例如美濃水庫,看會不會好一點,我就可以再去做調查…(在此被記者打斷)

問:所以政府有要蓋美濃水庫?

答:沒有啦!假設而已~

問:那「假設」水真的可以引到別的地方去,您還認為那瑪夏那邊適合做越域引水工程嗎?

答: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會說,那地方不適合…

記者:謝謝您接受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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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災調查報告的結果,是否將作為越域引水復工的依據,引發許多疑慮。( 圖/ 徐嬋娟,越域引水工程東引隧道西洞口 )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政府[小林村致災報告]結果:─超大雨所致 非越域引水引起

中央社昨日發佈消息,行政院工程會進行「小林村致災調查報告」結果出爐,內容指出,小林村山崩為雨量過大所致,非越域引水之故。以下為新聞全文,以及各媒體針對這則訊息的報導摘要。

前言:

中央社昨日發佈消息,行政院工程會進行「小林村致災調查報告」結果出爐,內容指出,小林村山崩為雨量過大所致,非越域引水之故。

消息發佈之後,包含小林村重建會蔡松諭、前環評委員詹順貴等人均對此結果表達無法接受或尚有疑點未釐清的遺憾,也有許多地方及環保人士擔心,這份報告內容是否意味「越域引水工程」可望復工,引發各界關切。

以下為中央社發佈新聞全文,以及各媒體針對這則訊息的報導摘要。

一、小林村致災報告:超大雨所致 非越域引水引起

文/中央社新聞稿200100102:

小林村致災調查結果今出爐。行政院工程會表示,經專業調查,小林村發生大規模山崩確定為雨量太大、超過災害臨界雨量值所致,引發順向坡地滑及山崩,非越域引水所致。

此外,公共工程委員會表示,除小林村外,那瑪夏鄉、桃源鄉崩塌的主要致災原因,也都是超大雨量。

莫拉克風災使小林村發生滅村悲劇,外界曾質疑,與當地的越域引水工程有關。但今天調查報告指出,民眾關心的越域引水隧道鑽炸震動、土資場、伐林等因素,調查結論認為不足以列為致災因素。

工程會今天發布小林村致災調查結果,表示經專業團隊深入調查,包括分析超大雨量、大規模山崩、土石流、淹水、堰塞湖、隧道鑽炸震動、伐林及造林、越域引水工程設置土資場等8項可能致災因子,提出調查結果。

工程會主秘吳國安表示,當初調查將所有可能因素都納入分析,包括越域引水工程,今天舉行「莫拉克颱風高雄縣甲仙鄉小林村及那瑪夏鄉、桃源鄉致災原因調查」期末報告審查會,確定致災原因,由於小林村為順向坡,遇超大豪雨出現地滑、山崩,確定非越域引水所致。

吳國安表示,小林村、那瑪夏鄉、桃源鄉致災原因調查告一段落,近期將報行政院。

工程會表示,莫拉克颱風帶來的總累積雨量是台灣歷年最高,小林村當時72小時累積雨量達1856釐米的超大雨量,經分析,已超過此地區發生災害的臨界雨量值1700釐米,以致引發順向坡地滑造成重大災害。

工程會表示,為釐清莫拉克造成高雄縣甲仙鄉小林村及那瑪夏鄉、桃源鄉災害等致災原因,工程會與國家災害防救科技中心合作,委託中國土木水利工程學會組成專家小組,並邀奧地利隧道專家來台專案調查,以專業公正、透明方式調查,今天提出調查期末報告。

工程會表示,開始進行調查時,即邀請小林村、那瑪夏鄉南沙魯村(民族村)、瑪雅村(民權村)、達卡努瓦村(民生村)及桃源鄉桃源村推派代表,共同參與調查。

工程會表示,除小林村外,甲仙鄉、那瑪夏鄉、桃源鄉其餘地區的崩塌主要致災原因,也都是超大雨量所致;桃源鄉當時總累積雨量達2489釐米,已超過納莉、賀伯颱風的最大降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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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風災後被掩埋的小林聚落(攝影/許淑卿)

二、各家媒體針對這項議題的採訪報導

(1)越域引水無關小林滅村?學者:工程選址像賭博

文/  苦勞報導特約記者 陳寧

摘要:

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員會於昨日(2/1)公佈小林村致災調查結果,報告中指出,經專業團隊深入瞭解,得出造成大規模山崩、數百人活埋慘劇的原因為「雨量太大」,與越域引水工程沒有關聯。

但國立台灣史前文化博物館研究員謝孟龍卻指出,荖濃溪素來惡名昭彰,沿岸皆是新形成的年輕堆積地形,發生土石崩塌更是常態,足見地形變動非常頻繁。他感嘆,若站在專業角度,絕對不建議越域引水工程選在地質如此脆弱的地點,但工程單位相信人定能勝天,仍然選擇硬幹,「簡直像在賭博,無視風險」。

繼續閱讀:http://www.coolloud.org.tw/node/50323

(2)小林村民激動:馬總統接受嗎

文/ 聯合報 記者李恩慈王昭月吳淑玲李曜丞/連線報導

摘要:

「這根本是黑箱作業!」高雄縣小林村發展協會理事長蔡松諭聽到越域引水工程非小林村滅村元凶調查結果,情緒激動;他說所有小林村民都不會接受這個結果,村民將自行成立民間真相調查委員會調查。

「請問馬總統會接受這個調查結果嗎?」他質疑工程會調查過程充滿瑕疵,懷疑政府在這時間點公布調查結果,是在替越域引水復工埋伏筆,「等著看,政府會很快宣布復工」。

閱讀全文:http://udn.com/NEWS/NATIONAL/NATS9/5401823.shtml

(3)越域引水是否復工? 待政院裁示

文/ 聯合報記者朱婉寧

摘要:

工程會官方調查報告指出,曾文水庫越域引水工程不是小林村滅村元凶。引水工程會不會復工?經濟部水利署副署長吳約西表示,是否復工,還是需要靠行政院裁示。

雖然工程會已有調查結果,但地方及環保團體仍有很多疑慮。高屏溪流域委員會委員、高雄市綠色協會理事長魯台營表示,其實越域引水工程底下有兩個斷層,一個是內英斷層、另一是土壟彎斷層,這兩個斷層是否是活斷層?工程底下的岩盤是否堅實,不會受到工程鑽炸的影響?報告中並未解釋。

閱讀全文:http://udn.com/NEWS/NATIONAL/NATS9/5401822.shtml

(4)小林滅村調查報告出爐/專家:元凶指向天災 替越域引水背書

文/自由時報記者 林嘉琪、黃佳琳、鮑建信/綜合報導

摘要:

工程會將小林村滅村的元凶指向天災,前環評委員詹順貴表示,調查報告不該完全排除其它造成小林村滅村的「助力或是次要原因」,八八水災後南部缺水,這份報告此時出爐,粗糙的結果並不令人意外,用來為越域引水工程背書的目的也很明顯,他要求這份報告應該上網全文公開,接受各領域專家的檢視。

詹順貴認為,莫拉克帶來超大雨量是眾所皆知及不爭事實,拿這個當主因沒有實質意義,到底陸地上的什麼原因造成重大災情不能不面對。

閱讀全文: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10/new/feb/2/today-life3.htm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那瑪夏。回家

當人生一陣慌亂,從山上躲到山下,再拎著垃圾袋裝的家當,回到沒被毀壞的家園。一趟五個月的山下旅程,回了家,仿如一切沒有發生過。災區,在政府定義、切割、劃分、拖到淡忘,其實那還有災區可言。媒體走了!災民消失。

災難從沒發生過!

當人生一陣慌亂,從山上躲到山下,再拎著垃圾袋裝的家當,回到沒被毀壞的家園。一趟五個月的山下旅程,回了家,仿如一切沒有發生過。

災區,在政府定義、切割、劃分、拖到淡忘,其實那還有災區可言。災區,只會出現在官員想演悲憫秀時,災民群體權充配合演出的時刻。

媒體走了!災民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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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的逃難記憶】

從一開始,就不信有重建這回事,「合於規定的無家者,搬進永久屋,額滿為止。」,災後重建的一語真意。

對於災害,政府只停留在災戶的救助,以戶為單位,給了房子,就該閉嘴!

一直覺得,部落的生存問題,不是因為災難才出現,部落一直有問題,災難只是惡化原有的生存問題。

所謂重建,不該只是應對災後的房舍倒塌,居住分配的基本生存權問題。更重要是對於部落,對於山林,甚至對於悲苦者的國民人權,有著什麼全面性的思考。

切割!所有事物,依照府、院、部、處、課的公務體系劃分切割,各司其職的依法行政,於是部落在這些行政分類上,切割的無比碎裂,每個單位負責自己部分,那不是服務人民,而是完成交辦工作。每個單位分工行事,但是合起來,從不是部落全部。

部落身陷危厄,不是從災害後開始,在災前部落就有問題,災難只是逼著攤牌,因為從所剩不多到一無所有。

問題是,面對各司其職的分工行事,希望就在一堆公務門間,來回穿梭無盡等待,最後只會選擇沈默,用最無奈的方式生存。

在山上許多人害怕災難,或者為了子女教育,想要離鄉,但是他們走不了!在山上也有許多人,眷戀故鄉、愛惜文化,想要留下,但是問題重重,他們不知希望何在?

部落的問題,不是走不走、留不留,而是在走與留之間,為何無法快樂的自由選擇,想離開的離不開,想留下的沒希望,人生無法自由的去留,才是部落最大的問題。

幾個月,看著部落居民山上山下景況,心頭酸楚,一樣的模式,一樣的結局,在國家的災民消失標準程序中,到了宣佈回鄉的時刻。

在過幾年,行禮如誼,會有官員出來宣佈重建完成,災民又畢業了!

真實呢?沒死的,等著再逃,再營區住幾個月,然後回山過著一樣的生活,再等下一場災難再逃,最後受不了,舉家搬遷,部落成荒村。

回鄉,家毀的人回不來,想走的人走不開,回鄉住下的人,又是回到舊日生活。

當開了門,放進垃圾袋裝的行李,彷如一趟遠行,除了滿村廢墟、浸漬的腐朽氣息,災難仿如沒有來過,還是一樣的生活。

部落重建,不只是有房可住、有路可走、有校可讀,還是必須回到最原初的問題,部落如何創造幸福?

災難不是部落苦難的開始,回鄉也不是部落苦難的結束,所有問題不是永久屋、重劃區的爭執,而是部落與社會,部落與自然,倒底能夠有著什麼樣的幸福關係。

那瑪夏,回鄉。問題依舊的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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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很重要,部落耆老無屋可住,別人回鄉,他到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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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孩子的爸爸,不想再逃難,選擇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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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區照顧很好,但是不是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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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鄉前的慈善收入,一人一千,憑卷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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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交代,列隊歡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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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經費的流通,生活的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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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垃圾,回鄉的所有家當。】

(本文轉載自「漂浪。島嶼」部落格)

抓不住你的手─南沙魯村年輕人的痛

小恩從來不想說在那一瞬間,他抓住了幾個比他年紀還小的孩子;可是他一直記得那一個他沒有抓住的堂弟!小恩心中的痛看在我的心裡,難過萬分之外我還能說什麼?

從莫拉克88水災之後,每次見到小恩,心都忍不住痛了起來!

12月26日大清早小恩兄弟分別從花蓮、霧峰,一起回到南沙魯村過聖誕節;同行的還有其他親人,包括媽媽、阿姨、姑姑、其他堂表兄弟姐妹們。

過去這些年紀相仿的年輕人,雖然分散在台灣各地求學、工作,但是只要是假日大家都盡量排除萬難回家聚聚。以聖誕節來說吧,一回到家放下行李後都會先探尋哪些人已經回家了?小恩的習慣是一回到家,會先幫忙父母整理家中的雜物,再去找小二歲的堂弟一起切磋吉他樂理,因為他們想在未來學校畢業後,要在家鄉組織一個屬於自己的樂團。

去年(2009年)8月2日這一天我們在新店龜山教會做完禮拜,小恩還主動與我打招呼說:「阿姨,我要回南沙魯村採麻竹筍打工了,一天1,000元的工資喔!」原來是小恩從暑假前就不斷尋找打工機會,投遞了大專青年返鄉工讀履歷沒有訊息,眼見暑假就過去一半了,與父親商量想要返鄉白天跟著舅舅到山上採麻竹筍,晚上在教會一起幫忙青少年、兒童夏令營隊做輔導員。

上山麻竹筍還沒有完全成熟,所以小恩一顆麻竹筍都還沒有機會採收,就遇見莫拉克颱風要登入的訊息。聽部落的老人家說:「最嚴重也不過是大約十多年前的一個颱風,山上大約有一個月的時間不能對外聯絡,那時資訊也不發達,那瑪夏鄉就像一座孤島一般,無人聞問。」這些年來每每遇見颱風天,雖然偶有土石流亂亂竄,不過都還沒有太大的損傷。

8月9日這一天,大雨不斷偶爾停歇一下下;但是這並不影響小恩堂兄弟的吉他練習,反覆再反覆、不斷嘗試用不同的感覺去詮釋一首歌;突然間大水來的又快又急,還來不及應變「發生了什麼?」那直衝而來的大水,將二人沖散開來,小恩說:「想要抓住堂弟,但是堂弟的手卻被濕滑的泥水帶走;我為什麼抓不住呢?」

小恩從來不想說在那一瞬間,他抓住了幾個比他年紀還小的孩子;可是他一直記得那一個他沒有抓住的堂弟!小恩心中的痛看在我的心裡,難過萬分之外我還能說什麼?

12月26日,我們像往年一般回到那瑪夏過聖誕夜;早上大家陸陸續續回到南沙魯村都忙著清掃家園,下午堂姐小茹說:「帶我走一趟那幾天的逃亡路線!」因為小茹堂姐當天還在台北工作。

小茹說:「南沙魯村的民族國小曾經辦過民族舊社平台越野賽,就是從民族國小順著旁邊的山路跑到平台來回一趟;我還曾經是越野賽的選手喔!」

好不容易等齊了要走一趟「回到88水災現場之路」的成員,但是才走到登山口,小恩卻痛苦的說:「我要回家了!」看著小恩連頭都不回就轉身離去的背影,就像小恩爸爸說的:「給他時間吧!」

88水災迄今已五個多月,期待返鄉的村民都希望自己能夠快快走出陰霾,但這「抓不住你的手的痛」,何只是小恩一個人心中的痛;小恩的爸爸說:「信仰在我們家是很重要的力量,但是小恩一個人在花蓮讀書,離開事件現場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陪他、關心他、給他時間他會走出來的!」

是的,再次看見小恩應該會是寒假吧!什麼都別說,一起討論我們未來的夢想吧!

以下為2009.12.26.聖誕節,記者隨青年人返鄉,重回逃難路線之旅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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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台21線道變的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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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拋錨了還是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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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辛苦我們還是要回鄉,要回家過我們山上的聖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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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空地曾經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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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三張照片)南沙魯村年輕人勇敢回到逃難時的舊社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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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小恩離去的背影,讓人忍不住心痛。

附註說明:

那瑪夏鄉內竹林處處,每年的八至九月是麻竹筍的生產季節,那瑪夏鄉大部分的居民多以麻竹筍的收入來維持生計。麻竹筍是一種低熱量、高纖維蔬菜,可促進腸胃蠕動、幫助消化。因此,自古以來就是一種天然健康食物。麻竹筍經過去菁、浸泡、燒煮和密封發酵,最後曬乾成筍乾,過程雖複雜但清淡、爽口頗受遊客歡迎。

(本文與莫拉克獨立新聞網共同刊登)

南沙魯村一致決議:我們不劃定特定區域

陳振川副執行長強調,「劃定特定區域」不會影響「想回山上的人」權益,不劃定則會影響「想申請永久屋的人」資格。但居民們一致表示,南沙魯村想申請永久屋的災民幾乎都已取得房屋毀損證明,所以大家都不明白…

1/8行政院重建推動委員會陳振川副執行長會同政府各部會官員,來到工兵營區向營區內的那瑪夏鄉南沙魯(民族)村民舉辦劃定特定區域說明及諮商會議。

南沙魯村是高縣受災區中,災情僅次於小林村的地區,村子毀損嚴重,是目前唯一不在高縣政府規劃的「1/21返鄉日」當日返鄉的村落,目前多數村民仍集中住在工兵營區,趁有空閒時回山上的家看看。

南沙魯村因受災慘重,曾在災後第一時間與小林村一樣,被重建會認定為危險區域,幾乎各戶人家都取得房屋毀損證明,並因而獲得了申請永久屋的資格,其中多數都在受災之初就申請了永久屋。因當初申請永久屋的條件是必須放棄山上的房子、不得回到原居地,導致災民強烈反彈,於是政策法令一變再變,永久屋切結書版本也跟著「推陳出新」,讓有意申請者一簽再簽,說明會當日已經簽了第三次。

陳振川副執行長反覆強調,「劃定特定區域」不會影響「想回山上的人」權益,不劃定則會影響「想申請永久屋的人」資格。但居民們一致表示,南沙魯村想申請永久屋的災民幾乎都已取得房屋毀損證明,所以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麼還要劃定?」陳副執行長聞言錯愕,後來居民以鼓掌方式,全體同意通過「不劃定特定區域」的結論。

以下為當日會議記錄,提供各界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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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沙魯村與別村不同的,多數人一進會場就先排隊簽永久屋切結書。據村民表示,為了申請永久屋,這份切結書已簽了三次。

申請永久屋要簽下的「切結書」(最新版本)。

陳:汛期前要完成安置、不劃定就沒有安置

陳振川副執行長首先為大家說明,劃定特定區域是為了方便政府界定「誰是災民?哪裡是災區?」他並表示劃定後「會尊重土地上一切自主權。」也不會強制徵收土地,「如果有人說,家被沖走了,可以徵收嗎?我們才徵收。」

劃定特定區域後,不剝奪土地和房屋所有權,只是會「限制居住」。但若劃定之後又申請到永久屋,就算特別條例三年失效,「限制居住」的規定也會因和政府簽訂的永久屋契約書而繼續生效。除非放棄永久屋,仍不能回到山上自由居住。

他表示「台灣是自由民主的國家,不是共產黨,憲法高於特別條例,尊重遷徙自由。」請大家不要擔心。但他也表示,一旦劃定特定區域,「災防法有這個法律,災難來了要撤離。」汛期來臨時,平時不願下山接受政府安置的居民,必須配合警報發布暫時撤離。並表示政府也會盡量在山上設置避難屋、安心屋供留在原居地的村民使用。

最後他向災民們說:「我們現在有很大壓力和挑戰。一個就是汛期,若這之前未完成安置,大家一定怪政府。二是外面的老百姓的眼光,會說怎麼重建這麼慢。」他認為現在「外面的老百姓動不動要對政府算帳,所以希望重建安置,要在4/30前完成。」


村民到場關心會議。但是大家都不明白,「劃定」和「取得永久屋安置」有何必然關係。

居民與政府官員的對話

副執行長說明結束後,留下時間讓大家發言提問。

呼頌鄉長怕族人對冗長的說明不夠了解,此時用布農母語簡短扼要的再為族人做一次補充說明:

(1)重建會這次來說明,就是要取得村民同意。

(2)如果不同意,就沒有永久屋。

(3)如果劃定的話,村落將受限制,房屋只能放農具,能不能就住不知道了。

(4)劃定的法律,三年就沒有了,那三年後有沒有其他條例也不知道。

(5)如果有其他條例,那到時會不會降限也不知道。

由於陳副執行長表示,劃與不劃,道路使用都不會降限,並會盡力維護水、電等基本設施。有疑慮的居民進一步詢問,「產業道路包括在基礎建設裡面嗎?」原民處谷縱處長說,這方面原民會有編預算做基礎建設,包括路、簡易自來水等。

「那電話、網路會不會盡力維持?」陳答說會盡力維持,「我們不會說不人道啦,你還是要看電視、要網路嘛。」

另有問及村子現用的水是山水,用水管到山裡接出的,是否有人把關衛生?政府不強制遷居,會做好汛期時的警監系統,那麼明年梅雨季前可否完成?陳均表示,相關單位應會做好,政府也會注意。

關於「限制居住」問題,副執行長沒有明確解釋限制範圍,只舉例「白天能住晚上不能住,那也算限制居住。」因此有村民詢問到底標準為何:「有人說可以回去午睡,有人說只能放農具……?」陳副執行長說:「那你就自行斟酌。」

村民有不少人兄弟姊妹都登記在同一戶籍之下,其實已各自成家,其中有的人想取得永久屋,也有的想留在原居地;因此不少村民都十分關心申請永久屋的戶籍問題。「我戶籍跟我哥放在一起,我哥要下來我不下來,怎麼算?」谷縱處長回應:「那就是申請到的(永久屋)面積扣除你那邊的人數,你可以留在原鄉。」

「我弟弟的戶口有我妹妹的名字,我弟弟要申請永久屋,那我妹妹要去哪裡?」

副執行長回答:「她可以在山上,尊重她。」

村民進一步確認:「我弟弟可以住永久屋,她留在山上?」副執行長表示「可以。」

村民們對於劃定仍充滿疑慮,關於取得永久屋的資格,有村民詢問:「沒劃定可以申請永久屋嗎?」陳表示:「房子沒壞就不行。」

村長希望重建會可解釋:「到底我們民族村安不安全?既然我們不安全要劃定,為什麼好的家(未通過屋損認定者)就不能取得永久屋?」認為既然政府已經認定了民族(南沙魯)村不安全,就應予適當安置,為何還設立「要劃定才有永久屋的」門檻?

村民們也認為村子是否「安全」,界定模糊不清,「和孫主委的不一樣。原民會第一時間帶專家去看,就和小林一樣說不安全,那時就可遷居永久屋。」

陳副執行長認為「安不安全是專業的問題。」所以要請專家學者來,「這不能用大家投票或再那邊喊就決定,所以這就是要諮商。」

村民表示「族人可以自己評估。」「你說的『尊重』,是尊重個人意見,還是多數人意見?」

陳回答:「我們說共識,就是尊重每一個人。」並請農委會說明水保局說明村子將被劃定特定區域的部分。

水保局祝簡任正工程師投影南沙魯村空照圖,指出經專家勘查村子多數範圍為不安全,詢問大家是否同意。村民們上前圍觀,對空照圖指指點點,認為專家提出的不安全範圍與村民自己所認知的都不相同。記者詢問祝工程師,這算是向大家說明,或算是與大家諮商?她含糊表示:「我們是要看大家同意不同意……同意的話,就看要不要是諮商。」

陳副執行長則一再強調「劃了還是很有好處的……劃了沒什麼不好,反而可以自由選擇,幫助你的同胞。」認為這樣可以協助想取得永久屋的村民如願。對於現場村民表示堅決反對劃定,他的回應是:「別這麼就說反對,大家要相信政府,幫助你的同胞。大家要對自己有信心,換個角度看,在美國,黑人都可以當總統了。」


村長:如果村子是經政府認定不安全的,為什麼要劃定才能讓居民有永久屋?


簡報南沙魯村空照圖,用紅線圈出專家擬定的劃定範圍(順便諮商村民的共識?)


此時村民都離座上前為觀,對專家的認定議論紛紛。

村民:我們已經可以申請永久屋,因為我們有屋損證明

村民們表示對於劃定的範圍不認同,無法達成共識。自救會幹部打亥質疑:「除了劃定,政府就不會幫我們做事嗎?你說要取得共識,我們不同意劃定你還是要劃,那就是違反條例。」陳避而不談:「這就不再去討論。」

由於取得永久屋的條件,是:一、災區房屋毀損不堪居住。二、劃定特定區域的遷村、遷居戶。村民謝老師問:「那如果不要配置永久屋,就沒有這個(劃定)問題?」在場自救會幹部提出:「房屋毀損的可申請,未毀損要通過劃定,那為什麼不用屋損申請就好?」原民會劉世傑秘書答:「如果有屋損證明,就不用劃了。」

於是村民表示:「我們每一戶都有屋損證明。」

陳副執行長並不鬆口,表示:「我們就是擔心有人沒拿到屋損證明。」並詢問現場:「有人沒拿到嗎?」在場村民沒有回應,無人表示未拿到屋損證明。

呼頌鄉長發言:「我們都拿到了。」並認為:「難道我們不是中華民國的一份子,要劃才有照顧?我身為鄉長,希望政府不要劃定也要照顧我們災民。」村民們全體鼓掌表示認同。

陳副執行長並不知曉南沙魯村多半已拿到了屋損證明,因此表示要先與其他政務官討論。

有村民在台下說:「你看看,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跑來了,來幹什麼的?」

最後陳副執行長向大家宣布:「那大家還有沒有意見?沒有就通過了,謝謝大家。」

村民認為到此就表示南沙魯村不會被劃定了,紛紛回答「沒有意見」,歡呼鼓掌散會。


自救會幹部打亥:堅決反對劃定。沒有劃定,政府就不會照顧我們了嗎?

回鄉村民:不劃定對我們比較有保障啦

因南沙魯多數村民都已申請永久屋,並簽下永久屋契約書,大家對於似乎「不用再劃定區域」都感到相當滿意。認為這樣就可以放心進住永久屋,不會失去山上的房子和土地。

至於「限制居住」、「山上的房子不能住、只能放農具」的規則 ,會藉由入住前與政府簽訂的「永久屋契約書」永久持續生效,同樣申請了永久屋的村長微笑說:「我們都知道,不用講了。不能居住,但偷偷住是可以的嘛!他們都說了(指政府官員及在營區服務的慈濟志工)」

而希望回山上居住的少部分村民表示:「這次他們規定改很多,有水電、有避難屋、有路,我們很開心。不劃定,對我們(想回山居住的)比較有保障啦。」

這位村民表示她的房舍已經倒塌,一開始也想申請永久屋;但因逐漸對政府所說的入住永久屋條件產生疑慮,最後還是決定回山上的家。「我山上沒有房子,我還是要回去。回去自然就有得住了。」

厚厚一疊、密密麻麻的「房屋毀損戶證明書」清冊,有了這個就可以申請永久屋,而不需被劃定為特定區域,限制子孫將來的土地使用權。

(本文作者之工作費用,由樹谷基金會贊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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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雅、達卡努瓦村民共識:我們拒絕劃定、諮商

針對瑪雅、達卡努瓦村的「劃設特定區域會議」,居民要求如實傳達記錄:一、每位原居住者意願都應予尊重。二、瑪雅重建委員會、村長、鄉長均表示反對劃定特定區域。三、民生村長受村民委託代表全村反對劃定特定區域。

1/9上午,行政院重建委員會副執行長陳振川偕同各部會官員,來到那瑪夏鄉的瑪雅村活動中心前的廣場,舉行「劃定特定區域諮商及說明會議」,說明對象包括瑪雅(民權)、達卡努瓦(民生)村民。

不過,整場下來陳副執行長只提及這是「說明會」,直到鄉長提到公文內容為止,在場居民都不知道本次會議有諮商性質;且會議進行到一半時,居民們也才發現並無專員負責現場會議記錄,令眾人十分憤怒,認為政府毫無誠意、欺人太甚,要求現場寫成會議紀錄,內容應如實傳達居民的決議和意見,並取得包括陳振川副執行長在內的諸位列席官員,及二村村長、瑪雅村重建委員會幹部當場簽名,影印保存。

行政院重建委員會委員、農委會水保局代表祝姓工程師承諾,這份記錄將列入公文,行文農委會(瑪雅村劃定特定區域會勘的負責機關)。

以下為當日會議情形,公開刊登於莫拉克新聞網上,作為當日發言記錄之公開見證。

瑪雅與達卡努瓦村民共識:反對劃定特定區域

當日與會官員除了陳振川副執行外,另有水保局代表祝簡任正工程師、原民會劉世傑秘書、原民處谷縱處長、那瑪夏鄉呼頌鄉長,水利署及內政部等相關部會也各派員陪同旁聽。

瑪雅村重建委員會已在前一晚召集村民開會,取得全村共識,反對劃定特定區域,要留在原居地不下山。

與會的瑪雅村民包括瑪雅重建會幾位委員,及零星留在仁美營區尚未回家、特地趕上山來參加會議的村民,加上已返回山上居住的村民,共數十人,會議前已在廣場上掛上白布條,表達「誓死捍衛家園」、「反對劃定特定區域」、「拒絕與政府諮商」的訴求。

有村民在會議中表示:「這些白布條上的字,八八之前我們還有很多村民不會寫,風災之後就到處都看得到了,這對我們原住民來說也真是諷刺。」

達卡努瓦村僅村長代表出席,村長表示,已召集過村民,村民們以不出席方式表達無聲抗議,並委託村長表示大家反對劃定特定區域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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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會地點瑪雅村民活動中心前的廣場,掛滿寫著村民訴求的白布條。圖中左方為重建會副執行長陳振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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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帶著孩子到場關心會議、表達立場。 研究一下「劃定特定區域說明書」。


居民自嘲,白布條在八八風災後成為村內隨處可見一景,布條上的字,「有的人在八八前都還不會寫。」

大家要相信政府、痛苦而堅決的做決定?

會議開始,因為室外場所無法用簡報投影,陳振川口述了對於部落安全、劃定、永久屋的說明。重複強調劃定特定區域「不是要限制大家,政府是有誠信的。」

對於劃定時的安全認定方式,他認為「安不安全是很專業的,不能用投票作業。就像給醫生看哪裡有病痛,不能用投票的一樣。所以要專家學者去勘定,再由政府機關做劃設。」

雖然在前幾個場次的說明會中,陳一直表明要取得居民共識才會劃定,而所謂「共識」係指「每一個人的意見都尊重」,但今日則表示「所謂取得共識,要取得百分之百共識是不可能的,只有共產國家才可能。一定有幾成比例,比如30%要永久屋,有人要在山上,那以後土石來了呢?」他表示,既然如此,政府會把政策說清楚讓大家做決定,「政府說清楚以後,大家要痛苦而堅決的做決定。」

至於大家所擔憂的,莫拉克條例三年失效後,是否會有其他條例或法令繼續影響特定區域的效力,他說「其他法令的限制是其他,我們就是救災。」

並且表示,大家手上的劃定特定區域說明書都是經過和大家討論之後多次修改的,重建會資訊公開,「一切規則,土地、收入……等」都會放在重建會的網站上供大家瀏覽。

「這個民主時代、教養時代,應該相信政府,否則政府就無法運作。」

我們拒絕劃定、諮商,我們不下山

陳振川副執行長在說明完後,接著請水保局報告一下專家對村子的安全判斷。到此說明已過了三十分鐘,由於會議又晚了半小時才開場,時近中午,多數村民已感到不耐,瑪雅重建會委員表示:「你已經說了三十分鐘,講重點!」、「村民何時可以發表意見?」

水保局祝工程師詢問:「你們難道不想知道專家說你們地區如何嗎?」村民一致回應:「不想!」於是祝工程師簡短說明:「你們經專家看,是危險的,請在汛期來時務必配合撤離。」

但村民們並不心服,表示那時專家來會勘時,「只是走了一圈」,未深入村子了解就下判斷;當時村民向專家表達「反對劃定立場」時,專家答說「只是報上去看看」,但最後被認為「危險」,導致村子可能面臨劃定。

瑪雅重建會委員說:「我們開過會了,我們反對劃定、大家決定全部留在原居地,對不對?」台下響應道:「對!」於是由重建委員代表發言:「好,那就列入會議紀錄,其他我們不多說。我們被騙太多次了。」

村民咸認為,專家說的不安全部分,都是人為因素,「外面的人進來種生薑…..、林務局的政策……」,是災前政府未善盡監督之責,災後則要讓村子面臨劃定特定區域。

鄉代副主席表示:「八八之後,政府釋出的好像都是善意,好像都是德政,但政府沒有照顧,只是講一堆話,一下遷、一下降限……如果政府有誠意照顧我們,為什麼不用更好的方式?」

瑪雅村民吳老師說:「我請問,三民鄉是不是中華民國一部分?我們是不是中華民國一份子?是的話,不要像日本時代當我們是殖民地、次等國民。我相信政府會照顧我們……我經歷過50年前的颱風,還有比這次大的。這次災害是人為,真正造成土石流的是林務局。」

對於村民一致認為人為破壞是造成風災如此嚴重的主因,陳振川則回應:「那些政策(若要改變)是要時間的,會有檢討改進。」

沒有「重建」,只有「劃定」的「重建委員會」

居民們認為,相較劃定特定區域,村子還有更迫切的問題待重建會解決。

農地流失、農路不通問題沒有相關處置措施,吳老師表示:「產銷班來跟我說,請你救救我們產銷班。」

「現在我們通訊了嗎?電話不通,我們都是在用手機……手機費很貴。」

達卡努瓦村長也說:「你剛剛說重建會把資料在網路上公開,你明知道我們沒有網路嘛。」

據村民說,瑪雅村目前網路不通;一周前電話線忽斷,至今未通,手機訊號也時有時無,隔壁的達卡努瓦村、南沙魯村未有這種情形;且時常停電,幾乎一下雨就停。

道路問題更是大患,山路在峭壁懸崖間彎曲顛簸,因為還沒鋪柏油,一下雨就會打滑;溪底便道有的路段一旦遇雨,溪水就幾乎漲及道路;曾在道路上發生意外的村民說:「昨天我去接我老婆,差一點死在後山上,路多危險!」

「如果你有誠意,馬上把南化的路開通。」

有的村民說:「說了這麼多,都沒有重建,都是說劃定,改成劃定委員會好了。」

瑪雅重建會委員也質疑,中央未給瑪雅村中繼屋選項,只提供村子劃定及永久屋的說明。「每次都提杉林永久屋,為什麼不提舊部落?」若如政府所言,劃定特定區域不影響留在山上的人的權益,「那你花這麼大力氣來幹什麼?」

重建會多次來到村落,但始終無實際的重建作為,鄉代副主席說:「執行長不能做決定嗎?每次都是副的……三民鄉也是人,有3500多人,小林才幾人?他們的國小都蓋在五里埔了。」

對此,陳振川回應道:「你也是副、我也是副,主席有授權都可以啦。」

村民於是表示「副執行長千里迢迢的來,你說話有效的話,請你簽切結書。」瑪雅重建會委員出示切結書,聲明瑪雅村村民反對劃定、不搬遷下山的決議,要求陳副執行長簽名。

副執行長則表示,切結書會提供給中央參考,但「你們要尊重我,我不會跟你簽什麼切結書。」


(上、下)雖說1/21留在仁美營區的村民也都必須返鄉了,村內仍隨處可見未及清理的土石、毀敗的屋舍。


處於「紅色警戒區」的三民國中,校園內還有清出堆積土石後草皮新植的痕跡。縣府已表示學校可以原地復校了。


通往那瑪夏三村的道路,溪水與路面十分接近,村民說,那是昨晚下雨的緣故。這條路,汛期來時還在嗎?


通往那瑪夏三村的道路。村民指,「這輛車是新(翻毀)的,我之前經過時還沒有看到。」

諮商會當成說明會?現場無專人負責會議紀錄

於是瑪雅重建會主任委員表示,將切結書內容念一遍給在場者聽,聲明全村對此次說明會的結論是「反對劃定特定區域、不下山、拒絕諮商」。

鄉長聽完後表示:「公文給我們是諮商會,不是說明會,所以不要把它改成說明會。簽不簽是副執行長的權利。我也不同意劃設。但今天也要有結論。」

村民聞言後都感到十分意外,因從開始到現在副執行長未提此行有任何「諮商」性質,大家一直以為這只是一場說明會。

對於鄉長說會議必須做結論,陳振川表示:「那我提一下(結論)。一、每位原居住者都充分給予尊重……」說到這裡,表示「如果這是你們的意見(不要劃定),那我們就再諮商嘛。」

村民立即回應不需要再諮商,「會議就決議不劃定就好。」「就不要劃定,這樣的結論都不肯。」「很清楚就是不劃定了,你開一百次也不劃啊。」

陳振川則回應:「諮商就是要討論嘛。」

由於副執行長反覆表示,如果村民們對政府「劃定特定區域」沒有共識的話,政府有權可以再度諮商;村民則認為結論已經有了,就是「不劃定、不諮商」;鄉長即提議,在場村民聯署送中央表達訴求。但村民們強烈要求:「請現在就列入會議紀錄!」並希望親眼見到白紙黑字的會議記錄;在幾度詢問之下,才發現現場並無專人負責會議紀錄。

此時村民們的怒氣已勃發難抑。「任何會議都有會議紀錄,竟然會沒有!那我們剛剛說那麼多都是什麼?欺負我們到這個地步。」

陳振川回答,「我們會做成會議紀錄。」並希望在場表達意見的村民聯署,「我們請反對者簽聯署書,納入會議紀錄送行政院。」

村民反彈:「為什麼要聯署?我們就全部不同意了嘛。那別的村要不要聯署?同意劃定特定區域的要不要聯署?」

陳副執行長則解釋:「因為出席的人數比較少……」

村民認為已講得很清楚,這是全村開會決議的意見:「你怎麼這樣講話,什麼叫出席的比較少!」

陳副執行長於是改口說:「我是說民生……」

民權村民:「民生是民生,我們是我們。」

民生(達卡努瓦)村長也上前解釋,自己是受託於村民前來表達反對劃定。「我召集過(村民)了,大家表示不同意劃,不列席表示抗議……而且這麼多人講的只有兩點(不劃定、不諮商),連會議記錄都沒有。我們諮商會議不是碩士論文、博士論文在探討,你就寫說『希望把白布條當成諮商共識』。」

現謄會議紀錄請陳振川簽名,水保局承諾將此記錄行文農委會

陳副執行長認為在場出席的瑪雅重建會委員及村長、村民不能代表全村多數人意見,並堅持村民不同意劃定的話就表示沒有共識、下次可以再諮商,反覆的文字角力令村民們益加不解、不滿。

瑪雅重建會委員發言:「如果中央的重建會代表政府,為什麼我們瑪雅重建會不能代表村民?」取得全場鼓掌認同。

瑪雅村長指出:「副執行長一直強調尊重,但都只尊重要永久屋的,不尊重要回山上的。回山上的人其實是多數的。而且不管山上的人數多少,政府仍有責任保護我們。不要只保護永久屋的。」

另一位瑪雅重建委員會表示:「如果不是我們鄉長講公文這樣寫(今日會議為諮商會議),我們都以為今天是說明會。我真的感到很悲哀。」

村民們此時對政府感到失望及強烈不信任,要求現場做成會議紀錄,如實的傳達村民們此次「說明及諮商會議」的結論。雙方幾經對文字用詞往來角力後,由陳振川副執行長口述、水保局代表祝簡任正工程師手抄,完成會議記錄,其「說明諮商共識結論」共三點:

一、每位原居住者意願都應予尊重。

二、瑪雅重建委員會、村長、鄉長均表示反對劃定特定區域。

三、民生村長受村民委託代表全村反對劃定特定區域。

居民希望還要列入第四點「拒絕諮商」,不過陳副執行長堅持「這樣就可以了。」於是原民會劉秘書表示,諮商是政府方面的決定,村民不願諮商的話,不要出席諮商會議即可。

在場主要政務官、兩村村長、瑪雅重建會委員在這份「會議紀錄」上簽名,最後由陳副執行長將內容念一遍給在場居民們了解。現場將這份「會議紀錄」影印保存,並由水保局祝工程師承諾,此記錄會列入公文,行文至負責瑪雅村劃定特定區域會勘的農委會,並將這份資料,寄給瑪雅重建委員會留存參考。

村民們雖都表達不願再接受諮商,不過行政院重建會仍保留諮商權力。村民們表示「沒有了,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你們再來的話,我們就要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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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詢問「今天到底是來幹什麼的?」是說明劃定,還是諮商請大家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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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瑪雅重建會委員:「就決定不劃定了,你再來一百次也是不劃啊!」村民強烈表示拒絕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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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知今天會議竟兼有諮商性質、現場又沒有專人即時做會議紀錄,村民們對重建會的做法越加質疑,紛紛起身離座,上前要求現寫會議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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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離座上前,留神凝聽陳副執行長口述的「會議紀錄結論」,是否如實傳達村民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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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水保局代表祝簡任正工程師協助抄寫並騰清。

以下為列席官員與瑪雅村主要幹部一一簽名,以示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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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左)陳振川副執行長、那瑪夏鄉呼頌鄉長(上右)到場旁聽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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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左)瑪雅村長、瑪雅重建委員會主任委員柯正漢委員(上右)行政院重建會陳振川副執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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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名中途發現未寫會議名稱,拿回請祝工程師補上。比照公文所書的「瑪雅(民權)村及達卡努瓦(民生)村說明及諮商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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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左)原民處谷縱處長
(上右)達卡努瓦村長。村長特別向陳副執行長聲明:「我簽之前,附帶一句話,『不要各個擊破。』我擔心陷我們不義,向要永久屋的人說,都是我們(讓他們不能取得永久屋),那就是陷人於不義。」取得陳副執行長答應後,村長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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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振川副執行長應村民要求,將簽過名「會議紀錄」內容再複述一遍,讓居民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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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留神傾聽複述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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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保局祝簡任正工程師向瑪雅重建會委員表示,會將這份記錄那入公文行文農委會,並將之寄一份給瑪雅重建會。(附帶的…瑪雅村內的情形)

那瑪夏返鄉路,準備好了嗎?

目前部分村民已先回山上整理家園,留在營區的多為配合孩子就學的家長,及身有病痛需醫療照顧的老人家。村民們最關心的是回鄉後的道路不便,及醫療、就學、永久屋申請、回鄉就業等,對返鄉之路顯得疑慮重重。

那瑪夏鄉除了民族村(南沙魯村)因村子毀損嚴重無法返鄉之外,民權(瑪雅)、民生(達卡努瓦)二村都須在縣府所訂的1/21返鄉日返鄉。1/5在二村的安置地點仁美營區,縣府舉辦了返鄉說明會,向災民說明目前的重建情形,並希望災民如期回鄉。

報告的政務官,包括公路總局小林監二站蔡洪麒站長、原民處谷縱處長、社會處吳麗雪處長、那瑪夏鄉呼頌鄉長、教育處科長、民生國小陳麗玉校長、民權國小吳庭育校長及主任、三民國中王世哲校長、民政課課長、護理長,並有內政部長官到場關心並旁聽。

目前,二村已有部分村民先行回到山上整理家園,留在營區的多半為家有小孩、須配合孩子就學的家長,及身有病痛需要完善醫療照顧的老人家。會議現場,村民們最為關心的是回鄉後的道路不便,及醫療、就學問題,另外還有永久屋申請、回鄉就業等疑問期待政府回應,對返鄉之路顯得疑慮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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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官員報告村子重建情形。「你們放心,政府不會說把你們弄回山上就不管你了。

到場的數十位居民中,多數是帶著孩子的家長和身有病痛的老人家。

道路不便,影響生活的便利及安全

村民們首先反應的,是進入那瑪夏鄉的道路。目前通往那瑪夏鄉的三條路線,一條經南化水庫、一為經嘉義茶山的179線,一條是經過獻肚山、小林村的台21線,其中包括一段通過楠梓仙溪的溪底便道。

三條路的路況都不理想,陡坡險彎,有的路面也未及鋪上柏油或水泥,只要天落小雨,就容易打滑甚至「爬不上去」,往返車輛幾乎都需有四輪傳動,隔年汛期通過溪底便道的路也必斷無疑。如此路況,令人擔心往返安全,生活上也多有不便,有的老人家長期病痛,需時常到山下的醫院,就診更成最直接的憂慮。

公路局蔡站長報告,溪底便道會在1/15前鋪設柏油完成,唯河川局要疏濬,要與河川局先協調,「不能說我們先鋪,到時和疏濬道路有衝突怎麼辦。」至於179線及經獻肚山的道路,經過台南、嘉義縣府轄區及私人土地,都在協調當中,「獻肚山的路不好走,但也是暫時的……獻肚山到鄉裡,整段柏油路都發包出去了,要開始隨時可以開始。」

對此,有居民建議,獻肚山的路容易打滑,應先用水泥鋪起來,「不然下毛毛雨就不能走,就蛇行了。」另外嘉義到茶山的路要在四、五月之前汛期之前完成,否則就算是小雨量,楠梓仙溪的函管也會沖掉。對此,蔡站長表示可作為參考。原民處谷縱處長表示,會請縣府工務處出面協調。

不過仍有村民表示,如果政府執意讓村民回鄉的話,將在外面租屋居住,「因為真的太不方便了。」

就醫憂慮:請為我們身體不好的老人家想想

村民們擔心道路不便,連帶影響醫療問題。有人需定期洗腎、有人因慢性病需常去醫院拿藥。風災前道路無虞還可時常往返,災後就成了問題。

老人家說:「我有高血壓、糖尿病,每個月有一、兩次要回診,以前有路,現在呢?」有的病患須多次檢查、複診「一個禮拜要去(醫院)一、兩次,我沒有車,也不會開車,也沒有那麼多錢,路又那麼遠……」「上面也替我們身體不好的老人家想想。」

對此,護理長表示,瑪雅、達卡努瓦村各有醫療站,有兩位醫師駐點山上,慢性病患者只要備妥健保卡、處方簽,可由衛生所代為領藥。洗腎患者,每星期一、三、五仍像災前一樣派車接送,唯前提是「只要獻肚山的路是好的」。護理長認為,山上的醫療狀況已恢復如初,「都和以前一樣,我看不出這方面還有什麼問題。」至於需要多次複診的個案,則建議「你可以自行在山下租屋,或者跟醫院協調。」

不過,據悉山區的醫療情形在災前也並不理想,醫護車平時未配給醫療人員,曾發生產婦不及送醫,由替代役男接生的情況。家有孩子的家長表示,衛生所醫護站的醫療設備只能應急,且服務不完善,有時半夜不開門。「像是退燒藥、塞劑這些基本的都是我們平常自己準備,不然小孩子突然怎樣的話怎麼辦。」若無法改善鄉內的醫療品質,護理長口中的「已經恢復現況」,似無法打消村民們的疑慮。

至於救護車無四輪傳動,風災之後的道路往返不易,社會處吳麗雪處長表示「我們已經幫大家募到一台四輪傳動車,交由原民處安排給村子使用。」

老人家最關心的是道路和醫療問題。

「我會配合1/21回去,但是政府說會先弄好的道路跳票了。」

返鄉復學:學生跟著家長,學校跟著學生?

教育處科長報告,家長們關心的就學問題,原則上是「學生跟著家長,學校跟著學生」,縣府不會強制家長行動。民生國小與三民國中已決定原地復校,至於校園已毀的民權國小,已有企業認養了重建經費,但是要請鄉公所提供土地。目前,考慮「先到民生國小併班上課(民權國小學生就學問題,請點選這裡閱讀)。

有村民提出,兩校合併,要先經過協調同意,「家長都可以嗎?學校都沒問題嗎?不要到時候又有紛爭。」

民生國小的教室不足,且教師宿舍也不夠,如何容納民權國小非本地人的教職員住宿?家長們也重申1/4家長會議時討論的,孩子上下學的接送問題,從民權村到民生國小約需半小時車程,現在的路「都是四輪傳動在走,如果用小巴的話,我怕會有意外。」

科長回應,「兩校合併案」是因為家長要回去了,卻找不到適當的地點建新校園而做出的權宜之計。交通部分,若不能使用公車接送,會補助家長們交通費。教職員宿舍問題,「民生的老師本身也不夠住,也許可租山上民宿、度假村,看看費用,我們再去向教育部談。」

因日前(1/4)民權校方曾在營區舉辦家長會議,徵詢家長們對原鄉復學的意見,多數家長並不同意立即返鄉復校,而這次教育處的報告,卻隻字未提國小暫留山下安置的選項,有家長在會後表示失望及感到「不舒服」,「會都白開了,原來你們已經決定了。」(民權國小學生就學問題,請點選這裡閱讀)。

至於三民國中原地復校的決議,未舉辦家長會議經過討論,校長解釋是「因為山上與營區的家長們意見兩極」,所以不做開會討論。由於三民國中校區被劃在紅色警戒區範圍內,與會的南方部落聯盟幹部也質疑,「在紅色警戒區復校?學生的安全誰負責?」校方回應,希望原地復校是「山上家長的意見。」家長會長則說,三民國中的校區雖劃在紅色警戒區內,但是「它是屬於危險區中安全的部分。」

三民國中在未經家長會議討論下將在紅色警戒區內復校,民權國小似乎也將在忽略家長主要意願的情況下回鄉復學,且尚未提出完善配套措施,科長卻仍表示「我們不預設學校的去向」,讓居民相當不解。在場南方部落聯盟幹部問及,若縣府已規劃1/21村民需返鄉,「如何落實剛剛說的『學生跟著家長,學校跟著學生』?」科長只回應,校方都有準備其他腹案,可以再和家長討論。

永久屋與就業

另有人提到永久屋申請問題,吳處長表示會分三階段審核,第一階段是「被認定房屋毀損者」,第二階段為「屋子完好但是被劃為特定區域的」,第三階段是「月眉若有空餘的房子,房子完好又沒劃為特定區域,但因為害怕不想回去的,也可以提供。」並表示「慈濟是說春節前讓屋損的先進去住,不要讓大家沒地方過年。」

然而目前為止,就社會處手上的通過屋損認定的名冊,只有四戶人家。至於村民表示自己沒有房屋及土地所有權證明等問題,皆無正面答覆。也有人提到就業問題,社會處回應,已申請99年度的新計畫,三民鄉將有300個職缺,「如果你們還不夠的話,原民處可以補足這部分。」

回鄉路疑慮重重:決策太倉促了,我們反應不過來

許多村民們的疑問,都未得到具體答覆,因此對返鄉之路仍充滿不安。多數的發言居民都認為,在村子土石流後地質未穩定、路況也不佳的情形下就倉促返鄉,只是勾起大家對風災的恐懼。待在山上,若逢雨季來臨,不知是否再度引發災難?

不少村民表示,喜歡回到山上的家,也常趁著周末上去看看,但在山上聽到雨聲時,仍感到害怕。「我還是會回去,那裏是我永遠的家。可是我至少想在活著的時候,過得好一點。」

對於大家擔憂的汛期再臨的問題,吳處長表示現在有積極規劃,將加強山上的避難措施,若就近找不到避難措施的設置地點,就請國防中心等相關單位提供避難屋。至於具體安排,仍無詳細說明。

呼頌鄉長提出呼籲:「原住民應該要自立自強……雖然這幾個月會比較辛苦,但要咬緊牙關、面對現實。」如果真的有人不想回去的,「我們不要再在這裡打攪阿兵哥……有經濟能力也可在外自行租屋。」聞言,台下紛紛耳語:「就是沒有啊……」

南方部落聯盟執行長吳紹文指出,「我很同意鄉長自立自強的話,但自立自強是一個過程。」政務官應負起政治責任和人道責任,如三民國中學生安全問題,和未經改善的醫療環境。

一位婦女表示,「讓我們自由選擇,無論結果怎麼樣,都是我們自己選的。」

有的村民則在會後表達無奈:「是他們(政府)沒有給我們信心。從一開始,叫我們去佛光山就是佛光山,去營區就是營區,現在要回去就回去。」

「其實,我真的很喜歡回家的感覺……在營區心情一直很飄浮,要回去了,心裡半喜半憂,很難形容。」一位媽媽在會後說出了村民們在會議中一再表達出的情緒。她獨立帶著三個國小孩子住在營區,丈夫留在山上工作,每個周末仍習慣帶著孩子回鄉走走、看看。但想到三個小孩中,一個身體多病,另一個在風災逃難中受驚且不易適應新環境,實在很難毫無顧忌的回家。「我覺得他們的決定太倉促了,沒有給我們時間思考。我們都反應不過來。」

村民們對返鄉之路疑慮重重,但看來已勢在必行。

道路和生命安全,這就是我的問題。」婦女述說回鄉道路的陡峭難行,和山上聽著夜雨滴落在鐵皮屋上勾起災難回憶的恐懼。

家長最關心的還是孩子的就學問題。

(本文作者之工作費用,由樹谷基金會贊助,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樹谷基金會LOGO

停工就是最好的調查─那瑪夏鄉民抗議二度傷害

此次說明會鄉民僅有寥寥數人,在場媒體與關心此事的法扶人員總加起來明顯超過鄉民人數,但是鄉民發言多數明白表示反對試炸,正反雙方纏鬥至天色昏暗,結論僅為「會將意見反映給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員會」。

前言:

去年八月莫拉克風災造成高雄縣那瑪夏鄉、桃源鄉、甲仙鄉重創,發生小林村滅村、南沙魯村幾近全毀、荖濃溪、楠梓仙溪河床墊高、上游各鄉鎮交通中斷及土石橫流的慘況。

地方鄉民咸認為除了40-50年來林務局在林班地不當的伐木與人工造林政策、與內神通外鬼的放任山老鼠盜林挖樹根牟利等問題,為災難遠因之外;近年來政府執意進行曾文水庫越域引水工程,橫越阿里山與玉山山系,炸山開通引水隧道、破壞地下水文與岩層結構,是造成嚴重災情的近因。風災後受迫輿論壓力,馬英九總統宣布越域引水工程暫時停工追究責任,並啟動監察院調查機制。

由於風災造成幾個主要水庫嚴重淤積,缺水議題甚囂塵上,除了興建美濃水庫之議再起,越域引水工程也在責任歸屬上未明確之下,數度傳出行政院內部有意復工的消息。

在此敏感時刻,以「針對高雄縣三個鄉在這次莫拉克嚴重致災的原因作研究」之名,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員會跟國科會颱風災害防治中心共同委託中國土木水利工程學會、財團法人台灣營建研究院,進行「越域西引水隧道鑽炸振動量測」,預計在那瑪夏鄉南沙魯村的「西引水隧道東洞口」進行鑽炸試驗,引起了各界關注,居民擔心,不知這場實驗,是否會帶來二度傷害,以及這是否為政府重啟「越域引水工程」的預備行動。

以下文章為1月5日下午在那瑪夏鄉進行「鑽炸說明會」現場內容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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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域引水工程西引隧道東洞口

對政府產生信任危機,鄉民不願出席、簽名

那瑪夏鄉場次到場村民極少,扣掉由桃源鄉過來關心者、與媒體記錄片工作者,在場鄉民人數(含馬雅村與打卡魯瓦村長)僅僅六名。全場說明會沒有準備書面資料,也因為露天難以投影簡報檔,整場說明會由發言人李咸亨一人進行達五十分鐘演說。

李咸亨指出,超大雨量、大規模山崩(指小林村)、鑽炸震動、伐林、河道土石淤積、施工單位碎石堆積、堰塞湖、土石流等八大影響,可能都是造成災害原因,今天希望以鑽炸尋找「科學證據」,希望找到越域引水工程影響的答案。

然而由於在場的零星鄉民顧忌被用來背書問題,一開始都表達拒絕簽名,經助理一一請求,在「請讓我們知道發言者是誰」的說法下,才有鄉民勉強簽下姓名與聯絡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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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參與說明會,即被視為同意鑽炸實驗,那瑪鄉民少人參與,會場媒體多於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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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鄉民擔心簽名會被視為對鑽炸實驗同意的背書,不願簽名,工作人員拜託在場的桃源鄉參與者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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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到表

「越域西引水隧道鑽炸振動量測工作計畫書」大致情形

根據中國民國九十八年十二月才「出台」的「越域西引水隧道鑽炸振動量測工作計畫書」內容,該計畫於98年12月底開動,1月中執行現場試爆、1月底完成分析報告,便可結案。短短一個月執行期,預計花費230萬作「振動試驗測試及分析」與「數值分析振動模擬」,另有100萬的隧道鑽炸費委用,由越域引水工程的負責單位水利署出錢;振動測試及分析共花費150萬;加上數值分析共花費80萬,整個計劃總金額為560萬。

日前已經完成一份期中報告,但為內部資料,不能提供給外界參考。該份計畫中的災民參與部份,主要是將小林村代理村長與小林村村民自治委員會理事長、南沙魯村、瑪雅村、打卡魯瓦村等三個村的村長列為諮詢委員之內,受邀開會領取出席費;並規劃在進行試炸實驗時會請地方村民在每一個觀測點協助專業者監看儀器,會比照臨工方案給付一天的津貼。

據稱,該「研究團隊」的計畫主持人是台大土木系陳清泉教授,專家包括中華民國應用地質技師公會全聯會第二屆理事長陳國華碩士、台灣營建研究院吳泰慶碩士、曾於榮工處三十年鑽炸經驗的謝處長,以及「六大技師公會」代表等。另外,多年前曾經為台北貓空纜車的安全性大力背書、當時也是該學者專家團隊發言人的李咸亨教授(台灣營建研究院長),擔任發言人。

李拍胸表示他是專門研究震動的,並提出艱深的理論說明,表示他可以幫大家尋找到爆炸振動有無影響的理論來做科學驗證。他說「請求你們的同意的話,我們一起監督」,並向在場居民宣稱「我們也要取得你們的同意」。

該計畫預定在1月18日進行試爆(李咸亨表示,也有可能提早幾天,但大概那時候可以把炸藥申請準備好、擺好),但是在試爆執行之前,為了表示對地方民意有所徵詢,需趕在12月底之前,分別在重災區的小林村、桃源鄉勤和村、那瑪夏鄉辦理一次說明會。其中小林村與桃源鄉的場次,已經於12月26日的上下午分別完成。前兩場次都吸引了環保團體與小林村重建委員會、勤和自救會等鄉民到場,表達試炸必要性與執行技術層面的疑慮,

但是該計畫執行發言人李咸亨表示,「經過學者專家努力說明之後,沒有人(對於試炸提出)反對」,據此認為桃源鄉跟小林村的人都認為應該試炸。所以,今天來那瑪夏場說明,也是希望鄉民提出正反意見,如果大家不同意,「我們也會記錄下來給業主知道,但是希望你們在發言的時候要說某某人認為應該怎麼樣」。「但是我要告訴你們,我們在桃源鄉在甲仙鄉碰到的都不是反對的意見,只是技術的說,認為應當怎麼做…」。那如果大家同意作試爆,「說不定有很多人想要參加嘛,我們就要請村長來決定怎樣參加,會比照臨時工的費用付給大家」。

李咸亨並且引述小林村說明會中到場抗議的環保團體的發言:「連魯台營老師都說,我(指魯台營)是全台灣第一個提出應當要作鑽炸試驗的人,政府今天終於要做了」。李咸亨公開跟村民表示,「所以我跟各位報告,不是所有有意見的人都反對,他只是說怎麼現在才要做,應該早一點作」「所以我跟大家報告,魯台營老師,高師大的老師,他根本認為說,應該要早一點作,怎麼現在才要做」。針對裡咸亨該項引述,魯台營先生稍後已透過電話表達嚴重抗議,表示要求李咸亨教授收回其發言,否則將委託律師提告。

南沙魯村民:應還原當年工程記錄,而非再度傷害國土

李咸亨教授發言結束後,來自傷亡慘重的南沙魯村風災自救會會長李長榮,首先質疑專家團隊的調查立場,強調鑽炸工程進行了快三年了,且長久的鑽炸與隧道由勤和到南沙魯挖了起碼兩公里多,因為還沒有挖通,造成大量荖濃溪的水、土石流灌入引發氣爆,造成南沙魯與小林的山開始滑動。

針對該項意見,李咸亨教授表示,為什麼選擇南沙魯這邊的洞口呢?西邊隧道4.3公哩,東邊隧道(通勤和段)9.6公哩,東邊隧道已經掩埋了,中間有4.6公里還沒有挖,西邊這邊全部都是鑽炸的,所以選擇做過的再做一次。

對於有人提問,有什麼標準來説什麼是危險?李咸亨表示:「在1920年德國就已經有研究成果了,可以分出是一次震動還是好幾次振動,我會用好幾次振動的標準來看…到了1971年開始,才開始有美國、英國加入研究…我們會做一次,算三年的影響,這樣列入會議紀錄裡面喔…你說的內部氣爆問題,我們可以去研究…」。

不過李會長質疑,專家團隊中所謂「挖洞挖了三十年」的謝處長,應當沒有碰到過挖一半被漲水淹進去的問題。李咸亨笑稱,「所有分析模擬的因素,我們都會記錄下來,所以,加列第九項…呵呵」。瑪雅村長也同意應當列入氣爆為第九項因素,不過李大教授說:「可以做實驗,我們一定去做實驗,不過,有點難」。

南沙魯鄉民打亥質疑,為何不是拿越域引水工程施工過程中的監測紀錄出來給鄉民看?「如果沒有監測紀錄,代表水保局明顯違法」「現在這個地方就是要休養生息,療傷止癒,怎麼還來給你炸下去咧?」他形容這是對被強暴者的二度傷害,是那瑪夏鄉民不能接受的。「這是感受的問題,我們已經受害了,你們還來炸?給你打一拳受傷了,要不要再來打架看,看當初是怎麼弄傷?這是什麼道理啊?」

他同時質疑,所謂專家學者拿的是政府的錢,「不用在這裡演戲了啦,演習喔,所有的歹徒都被抓到;實際搶銀行,很少歹徒被抓到,因為它都是在控制的狀態之下、美好的預備之下,一定做得好嗎,這個我們都知道」。

另外,因李咸亨教授曾經幫貓覽背書,說安全沒問題,打亥也請教李咸亨,「請問那個地方現在還安全嗎? 出過包現在又來這裡做這個,沒有公信力」。更指出,試爆研究違反漢人用漢文寫的原住民基本法,未經原住民同意就決定到原住民的區域作鑽炸試驗,「請你先在自己的家裡炸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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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瑪夏鄉南沙魯村居民打亥表示,去你家炸炸看要不要?

居民表示:最好的監督就是停工

上述村民的說法,被專家表述成是「政治的說法」,「口水之戰」。「我們是專業的技術團隊,請大家尊重我們」。主持人陳清泉並再度表示,前面兩次座談都沒有反對意見,「在那瑪夏鄉的村民意見會寫下來,今天希望針對技術層面,若涉及法律與政治層面比較困難,無能為力啦」。

李咸亨並補充表示:「我們是中立的,都可以理性的溝通啦」。對於背書貓纜T16號墩柱的問題,李表示,他是被台北市政府委託的「四大技師公會」推出來做發言人而已,所以,他只是把技師公會彙整給他的資料跟記者做說明而已,「貓纜安不安全,跟我一點都沒有關係」。

對於拿政府的錢做調查的問題,李咸亨回應,調查本就是要被告出錢,調查需要錢,就是較可能做錯事情的人出錢,「法官從來都是這樣判的」。「如果現在不做,以後再做,大家就等吧」,「有意見請去跟政府做回應」。

鄉民林民傑發言指出,「最好的監督就是停工」,並且憂慮在場村民人數過少,「不能拿來背書說我們同意試炸」。他指責當初政府做越域引水工程之前的環評並未依法公告、登報告知族人,「你環評偷偷只做了兩年,但是我們的祖先祖靈明明在這邊過了3000多年,早就知道,這兩條山脈(玉山山脈、阿里山山脈)就是不能打通,就是不能斷,因為它是我們的手臂。現在斷了,好,那水利署應該負責」。

另指出諮詢顧問應當鄉民推派,這樣才有公評啊。「當初越域引水為什麼會過?就是找我們的村長、找我們的鄉長…我們還能找他們嗎?」更質疑小林後面山頭垮下來距離南沙魯的洞口直線距離不到一公里,與方才李咸亨所言「理論設定三十幾公里」有差距,會導致研究結論的失準。

林民傑沉痛指出:

「曾文水庫已經快要死亡了,要用越域引水來救嗎?救不起來。要救就要把越域引水拿掉,因為越域引水,中間的利益有多少?主體工程100億,實際的發包聽說240幾億,為什麼不停工?停工才是最好的監督」。

「南沙魯村在西岸炸動口的時候,其實房屋的瓷磚都會剝裂,但是在反應的時候,給他們的訊息就是這個沒有辦法,因為是國家重大政策,就是一定要做,管你磁磚裂不裂掉」。

因此他要求專家反應「停工是最好的監督啦,叫政府不要話唬爛,我們五百多條人命不想再犧牲啦」。

關於「停工是最好的監督」,李咸亨回應,「這是人生哲學的問題,如果每一個人都認為這樣,那我們就停工啊」並且譏諷鄉民是反科學、拒絕現代社會的汙染,指出美國也有至今拒絕電視的社區。他說:「當你提到人生哲學的問題,通常我們就不會回答,因為我們要尊重不同人的人生觀。」

結論:

此次說明會鄉民僅有寥寥數人,在場媒體與關心此事的法扶人員總加起來明顯超過鄉民人數,但是鄉民發言多數明白表示反對試炸,正反雙方纏鬥至天色昏暗,結論僅為「會將意見反映給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員會」。

至於在鄉民反對之下,仍然要進行18日的試炸嗎?已經十分疲倦的計畫主持人陳清泉教授表示:「距離結案日期1月30日已經很近了,而且炸藥申請都已經完備,根據與公共工程委員會簽訂的契約,試炸仍要進行,只能將鄉民反對聲音反應上去。」,居民聞言表示,若無論居民是否反對,鑽炸實驗都將進行,那今日說明會不過就是為「越域西引水隧道鑽炸振動量測」,走一場既定程序而已,毫無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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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調查的期中報告,目前不對外公開,僅露出外皮讓居民看一下。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山下的南沙魯─杉林大愛村

南沙魯村在園區的最右、且偏北邊的地方,工程進度與桃源鄉、小林村、漢人村相比,真的相差很遠,未來南沙魯村居民何時可以安心入住?誰有資格入住?沒有符合入住資格者,但是山上也沒有房屋的人是否可以入住?

12月24日這一天抽空到杉林鄉的月眉農場,我想看看姐妹淘們未來的家『慈濟大愛村』。聽說,所有要住在大愛村的災民們,在農曆年前都要搬遷入住大愛村內。

在莫拉克八八水災的百日(11月15日),我曾參與大愛村的動土典禮儀式。這一天慈濟人至少動員了近二十台的遊覽車志工參與。當天還邀請那瑪夏鄉布農族災民以八部合音、桃源鄉的布農族災民獻唱詩歌做為動土典禮的獻禮。但是沒有邀請原住民頭目代表為土地、為祖靈獻上小米酒,沒有關係吧!慈濟人為大家募款興建永久屋。

相隔一個半月再次探訪,心理已有準備因為是施工重地,猜想應該只能坐在服務中心聽志工做解說吧!

沒錯,我真的只能聽志工做詳細的簡報說明。二台攝影機、二台相機的鏡頭對著我,用心紀錄著我認真聆聽解說的表情。過程中我發現實際接觸慈濟的志工們,原來這是一群信念堅定的志工們,他們可都是個個都耐性十足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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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南沙魯村在山下將成為紙面上配置的聚落。

怎麼辦?我真的非常想看到大愛村內的南沙魯村房舍進度!或許是耐不住我的哀求,我有幸得到慈濟師兄的允許,隨著他的帶領進入正在大興土木的慈濟大愛村。就像是慈濟大愛村興建的基金會副執行長林碧玉小姐所說:「來自52各國家的愛心,慈濟只有用心將大愛村規劃為國際性的示範村,否則還真的很難對所有捐出愛心的人交代!」

慈濟人的大愛,在大愛村處處可見其細膩與用心之處:慈濟人的標章、慈濟人的微笑、原住民(泰雅族)的圖騰、滾滾河流上的大石頭、漂流木,都盡心的呈現在園區之內。不知道是否因為是國際示範村,所以在趕工程進度之際,還看見許多參與施作的臨工們,拿著鐵刷、提著水桶,一顆顆的清洗著石頭;這一幕鏡頭至今我不能理解,石頭上的泥土遇到雨水的沖洗自然會消失,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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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蓋房子,只能清洗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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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泰雅族的圖騰用在大愛村以布農族居多,且無泰雅族人的地方,就是怪嗎?

六百戶的建築工程,總共由四家營造公司分別趕工興建,針對之前考古學專家劉益昌教授所提的,大愛村決定興建時,他就提供遺址資料,並一再提醒施工單位開挖時,務必有考古人員在場。但十二月十四日團隊趕抵工地時,工程已開挖,且挖掘到重要遺址文物,文物最後下落不明,劉益昌十分火大,立即依文資法相關規定向文化局舉發。

我在接受師兄熱誠的導覽過程,未曾聽見隻字半語的相關說明,其實我想大家若要苛責慈濟人不懂所謂的『文化資產保護法』,是真的有點為難慈濟人了,因為慈濟的專業是在於緊急救助,遺址文物?距離慈濟人文化太遙遠了吧!

南沙魯村在園區的最右、且偏北邊的地方,工程進度與桃源鄉、小林村、漢人村相比,真的相差很遠,未來南沙魯村居民何時可以安心入住?誰有資格入住?沒有符合入住資格者,但是山上也沒有房屋的人是否可以入住?關於這些問題,大家也都不需要再問慈濟人了,因為慈濟人只是負責興建大愛村給大家永久居住的人。法令與資格還是政府的管轄範圍。

雖然屬於南沙魯村的建築進度落後,是不是會影響到南沙魯村的居民,可以在農曆年前順利搬遷入住,我想我在南部的災區陪伴時間裡,應該可以協助一些老、弱、無依靠的災民,參與搬家吧!當然,每一位關心災區居民的朋友們,你也可以伸出雙手投入未來的協助搬家行列喔!

南沙魯村的回家路

南沙魯村與別的村最大的不同是,大家都知道無論我的親友做了什麼決定,我們都有不得不的理由。所有關心我們重建之路的外人(包括自己族人)實在無須多做評論,因為山上、山下我們永遠有不能切割的血緣關係。

編按:

本文作者為文山社大志工社、原住民社團(文山實驗社)長,莫拉克災後長期投入那瑪夏鄉南沙魯村(或稱民族村)的陪伴工作。自2010年1月開始,作者將定期提供那南沙魯村的訊息,讓關心南沙魯的朋友有更多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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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2009年莫拉克八八水災的世紀大災難,在台灣可能還有許多人不認識那瑪夏鄉的位置?

沒有2009年莫拉克八八水災的世紀大考驗,在台灣可能還有許多人不知道南沙魯人的韌性!

莫拉克八八水災已經離開台灣了嗎?

八八水災已經是第139天了,滿頭白髮的喜妹阿姨,看著我收拾行囊要到山上過聖誕夜,口中喃喃的說著:「不敢回家,不敢回家,因為山上有土石流」!

不願回家,是因為記憶太深刻!

不想回家,是因為內心太痛苦!

阿姨說:總是看見那驚恐的時刻畫面!女兒在洪水夾雜著如亂馬奔騰般的石塊之中,從此再不能聽見一聲「媽媽」!來到燕巢工兵學校後,阿姨不太與族人互動,總是習慣一個人慢慢的走向餐廳、一個人坐在樹下看著遠方山上的家;阿姨在工兵學校雖然有兒子、媳婦、孫子陪著生活,但是阿姨就是無法擠出一絲笑容。

小幸是我的姐妹淘之一,問他要回山上過聖誕嗎?小幸卻冷冷的回答:「不回家!再說吧!」家雖然沒有了,但是家人都健在,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小幸也不願與任何人討論未來該何去何從?但是有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長期工作,是小幸的願望,會有一份長久的工作嗎?水災過後小幸更明白不管先生是否在水災之後,能夠振作重新找到生命的意義,沉重的想望,卻也是甜蜜的期盼。小幸說:二個孩子平安才是唯一一件有意義的話題。

相較於阿姨的落寞與小幸的無奈,每個晚上浴室的兒童聖歌就溫暖許多;天真浪漫的孩子們說:「我們要回南沙魯的教會獻詩喔!」信仰在南沙魯村是像呼吸一般自然的習慣。與幾位村民討論八八水災逃難時,大家在逃難時帶了哪些物品時?竟有許多人不約而同都說:「一本聖經」。

阿真也是南沙魯村民族教會的忠誠信徒。八八水災的時候,雖然先生生病,但是一家四口還能順利連滾帶爬,相互扶持到舊社平台等待救援。他說:「你知道嗎?逃難時,我只帶了一個籃子,裡面裝了先生的救命藥品與一本聖經。現在這本聖經是我家的傳家之寶,由小兒子保管」。

水災之後阿真從未想過要回家看看!因為家只剩下一堆廢鐵。阿真說:「誰說我不想回家?但是家沒有了,又沒有田地可以種植,要如何生存?」阿真說:先生多年前合併中風與糖尿病,左半邊行動不方便,靠著阿真四處接不同的零工,你相信嗎?我還可以把一家人照顧得好好的!

阿真得意的笑容後面卻又不得不面對現實:「你說以後我在山下可以做些什麼工作?我什麼都不會?讀國中的二兒子、讀大學的大兒子、行動不方便的先生,想都不敢想下去,我真的很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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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沙魯村內除了廢鐵一堆,什麼都沒有的家,不只是阿真的家如此,大家都面臨相同處境。

在山上多次遇見打死都不做下山居住考量的青山教會趙牧師,水災之後是唯一一個每天都住在山上的人;山上固然有許多房舍遭到莫拉克八八水災嚴重的破壞,但是我的家只有大水走過,沒有理由要我遷居到山下!

趙牧師的堅持,固然讓許多官方人士想到頭就腫一圈;但是,我們真的忍心用我們的關心,取代對少數民族居住空間的執著?少數族群文化的特殊性,不正是因為環境讓文化更顯特色嗎?

吃完南沙魯的聖誕愛宴,阿芳靠著我的肩膀說:八八水災的時候,媽媽帶著一本聖經,我帶著一台相機與手機,我想打電話給在旗山消防隊工作的男友,但是電話總是撥不通,只好用簡訊告訴男友『快來救我們!我們在民族舊社平台!』

直升機來了又走了,走了又來了;還來不及整理生死ㄧ瞬間滅絕的驚恐情緒,立即得到八八臨工的工作看似讓自己忙碌,卻發現獨自莫名哭泣的時間越來越多了;三個月後因為連續狂哭二天不能停止,被送到醫院才發現自己得到「急性壓力症候」;休息了一個月,現在我又回到工作崗位上。

阿芳說:我們南沙魯的災後重建之路,真的有點複雜吧!但是我現在比較關心的是,我要如何過我未來的人生?離村?留村?對我們所有見證過大洪水的村民而言,山下關心我們的社會大眾,你真的忍心現在不斷的問我要答案嗎?

南沙魯村與別的村最大的不同是,大家都知道無論我的親友做了什麼決定,我們都有不得不的理由。所有關心我們重建之路的外人(包括自己族人)實在無須多做評論,因為山上、山下我們永遠有不能切割的血緣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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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崩地裂,原來我們也像堅硬的石頭經不起大自然的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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