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待旦紀念公園的下一步

有關歷史遺產之活化再利用,最基本的態度,應該是要讓歷史遺產說話,講述自己的故事;舊的功能消失,勢必需要注入新的機能,如果能在前者之脈絡下,緩慢與逐步之醞釀下生成後者,可能是比較好的手法。

獨特性之戰地景觀

去過馬祖好幾次,雖然四鄉五島還沒走遍,但是,許多重要景點皆已陸續探訪,包括饒富盛名之芹壁、牛角、津沙、鐵板等傳統聚落,以及馬祖民俗文物館、戰爭和平紀念公園主題館、八八坑道、北海坑道等,但是,枕戈待旦紀念公園倒是最近才親臨現場的初體驗。

簡單來說,馬祖與金門一樣,因為過往戰地政務的關係,民間開發受到管制,相較於臺灣本島,留存更多傳統民宅及宗教建築,另外,因應軍事機能及相關用途,則建造大量碉堡、坑道、指揮所、營房等,以及許許多多帶有威權色彩之紀念館或紀念物等。

枕戈待旦紀念公園屬於後者,地點位於南竿的福清嶺上,當船隻駛進福澳港區時,就會看到山頭上矗立之「枕戈待旦」四個大字,這四個字是蔣中正先生於1958年1月來到馬祖巡視時,為了嘉勉馬祖軍民不忘反攻復國而題;然而,目前看到的四個大字卻是在1988年1月由軍方興建完成,為了容納巨大鮮明的文字,因此,建造了高達五層樓的建築,面向陸地的一側,也是此一建築物的正立面,則由當時馬祖防衛司令部題上建造緣起:

先總統 蔣公於四十七年蒞止馬祖親題枕戈待旦以勗軍民謹勒之於壁期相勵翼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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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待旦大樓之正面(上)與背面大型題字(下)

枕戈待旦大樓早年曾作為展示馬祖地區軍民生活點滴的展示館,靠海一側之觀景台也曾委託民間單位經營咖啡廳,已於2007年約滿終止運作,目前則由馬祖藝術家曹楷智先生進駐枕戈待旦大樓之一樓空間,作為藝術家之辦公、接待及創作場域等,未來也希望吸引更多藝術家進駐,或作為文創商品之展售空間等。

閒置空間再思考

伴隨全球化風潮之衝擊與壓力,許多鼓吹保存在地資源,突顯地方特色之呼籲也越顯強大,因此,原本被視為是發展障礙的歷史性資產,開始獲得保存的契機,從重要性高、歷史年代久遠之古蹟、歷史建築,拓展至一般性之歷史建物、近代性之工業與產業遺產等,至於金馬地區之豐富戰地設施,也因位居冷戰時期之最前線,近來也受到更多的關照與注意。

依據法國社會學家布爾迪厄提出之文化再生產理論,特定階層或社群透過教育及相關機制將所擁有之文化內容及意識形態,透過再生產的歷程,持續傳遞與延續下去,過程當中,優勢族群會儘量鞏固自己的勢力,文化形式及內容也會有所改變;不過,因應資本主義之壓倒性力量,所謂「M型社會」開始在全球快速滋長與蔓延,相較於強勢文化之弱勢文化,或者主流社會裡之弱勢族群,更加無法保留自身之文化內涵-無論是主動向優勢文化靠攏,還是被迫喪失文化存在的條件;另外,在消費主義的趨勢下,以及生產模式與產業結構之快速改變,一旦失去競爭力,也就沒有留存的空間與條件,因此,傳統產業視微或現代工業區被捨棄,也在全球各地到處可見。

至於,上述所提之金馬地區戰地景觀,因應國際局勢轉變與兩岸政治和解,前線駐軍人數快速下降,新型態之戰爭工具也造成傳統性之戰地設施失去存在的必要,另以「枕戈待旦」大樓為例,原本基於威權主義的考量,以及作為自我激勵的訴求等外部因素皆已逐漸消失,但是,具有時代意義的硬體建築卻仍保留下來,荒棄雖然可惜,但是,已經逝去的文化又該如何進行再生產呢?

重返日常生活之思維及脈絡

探訪枕戈待旦紀念公園之時,曹楷智先生一直以「油漆工」自稱,誠如前述,過往大樓建築曾作為展示館,景觀台也曾經營咖啡廳,大樓前方廣場則是當地居民烤肉之良好去處,曹先生進駐後,就開始進行大樓之塗塗抹抹,也激發許多新的創作靈感,持續在新的畫布上塗塗抹抹,

拜訪當時,曹先生正在創作以北竿芹壁聚落為主題之大型油畫,雖然建築物之物質條件不甚良好,但是,充滿藝術家之日常生活氛維的現地情景卻讓人動容;後於曹先生之帶領下,由建築物之一樓室內走向室外,再繞經扁長型建築之外部迴廊來到建築物之背面,當「枕戈待旦」之四個斗大紅字突然映入眼簾,早已消散之威權氣氛與戰地情境似乎又重新再現,不過,不是緬懷而是一種全新的再體驗。

因此,有關歷史遺產之活化再利用,最基本的態度,應該是要讓歷史遺產說話,講述自己的故事;當然,舊的功能消失,勢必需要注入新的機能,如果能在前者之脈絡下,緩慢與逐步之醞釀下生成後者,可能是比較好的手法。不過,就目前諸多案例看來,部分是步伐太慢,缺乏實質進展,甚至無法等待活用就已毀壞,部分則是步伐太快,歷史遺產往往淪為開發計畫之基地與背景。

雖然,枕戈待旦紀念公園之未來發展,仍然還有很長的路程要走,但是,目前所採取之邀請在地藝術家進駐,且非以工程思維進行大幅改造與快速革新,或許是最適合召喚過去與未來進行對話之有效方法,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作者為 國立臺灣大學地理環境資源學系博士班研究生。 讀音為ㄒㄩˋ,是「鼓勵」、「鼓舞」的意思。

(本文轉載自2004-2010年行政院新聞局製作之「小地方-台灣社區新聞網」)

訪客家詩人利玉芳

自學生時代開始寫作,此後經歷不同人生階段,即使現實生活再忙錄,利玉芳從未放棄創作,她說:「寫作的人,可安慰自己」。

從屏東內埔到繁華港都

客家詩人利玉芳出生於屏東縣內埔鄉,祖籍廣東蕉嶺,她的父親利祥昌在日治時期受過高等教育,曾服務於日本海軍並參與二次世界大戰,所以她小時候的玩具和別人不一樣,是拿著軍用望遠鏡在看海。她說,以前聽過姑姑轉述,二戰結束後祖父命令父親當逃兵躲起來而不要隨同軍隊被遣送到日本,事後家人認為他可能因此撿回一命,因為當年許多行駛於太平洋的日本船艦,都有被盟軍炸沉的危險。

從戰火裡平安歸來的利祥昌遂進入鄉公所服務,但因利玉芳的大伯早逝而二伯很早就離開家鄉在外地擔任校長,因此在家中田地無人管理的情況下,相當威嚴的祖父便命令她父親辭掉工作而回家種田。由於他受過教育,農閒時村人都會請他幫忙做事,還參與村裡的廟宇慶典和唱頌祭文。利家種的是二期稻米,冬季則旱作黑豆、大豆或黃豆,做為飼料用的,後來改種蓮霧,但因收入不高,又轉種植檳榔樹。她的母親吳瑞蘭則是鄰近村落竹田鄉噸物(潭)人,是父親的續弦太太,兩人姻緣是由嫁到噸物的姑姑從中牽線促成。

在家排行第三的利玉芳,上有兩個姊姊,下有一位妹妹和兩個弟弟,二弟目前仍住內埔老家附近。她說,在家鄉讀到內埔中學畢業後便考上屏東女中,但因每天從內埔騎腳踏車到屏東,體力無法負荷,精神不佳,常在課堂上打瞌睡,讀了一年,就因成績不理想而主動辦理休學。

不久,因為當時村裡的人很流行去高雄加工區做工,她也在那裡找到一份電子公司的工作,並參加重考考取高雄高商夜間部,此後持續半工半讀,期間她以筆名「綠莎」陸續發表散文於《中國婦女週刊》上,並因在週刊登載徵筆友訊息而與先生顏壽何結下因緣。

當時,正值荳蔻時期的利玉芳過著交筆友、談戀愛的日子,顏壽何是眾多筆友之一,不過雙方雖透過書信往返來了解彼此,卻從未見過面,後來因她專心準備考試而中斷通信且失去連絡。

過了一段時日,已從軍中退伍回到台南的顏壽何有次因軍隊徵召而再來到高雄,在翻閱報紙時,無意間看見當地一家電子公司的人事廣告,他心想,這不就是利玉芳所服務的公司嗎?於是試著以報載的公司地址主動寄信給她,沒想到也得到利玉芳的回應,兩人於是相約碰面,很快便互相吸引而熱戀,

因顏壽何那時26歲,在早期傳統農村社會已算晚婚,家人在不知他已有女友的情況下頻頻催促他去相親,後來顏壽何也以若利玉芳再不答應嫁給他,就要和相親對象結婚了的理由來給她壓力,於是利玉芳一畢業後,馬上在1973年嫁到台南縣下營鄉來,她笑稱是被行動派的先生「逼婚」成功。

但最特別的是她在婚禮前一天還到新營去參加台南縣國小代課教師徴試,從這裡也可看出雖然她有浪漫的文學靈魂,但同時保有「客家女性」極務實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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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玉芳老師談到個人成長故事。

台南下營的養鵝人家

雖然從典型客家庄嫁到傳統閩南農家,從小幫忙父母做家事的利玉芳,由於勤快且能幹,公婆發現她在家既會養豬、幫豬接生,還會揉捆稻草做柴火原料,有時候燒幾道客家美食也挺合夫家口味,所以初結婚時除了語言有點隔閡以外,並沒有特別不適應,而且那時大家族住在一起,平常能協助她和公婆溝通的親友很多,後來也漸漸學會閩南語。

大約民國62年左右,公公過世,夫家傳統磚瓦場也將瓦運去救助賽洛馬颱風受災戶並結束營運,利玉芳和顏壽何遂利用原場所先後試過養豬、養雞等事業,後來養鵝,一開始養土鵝,但繁殖力低,不合經濟效益,恰好農會正在推廣繁殖肉鵝,在其輔導下改養時效僅需100天、換肉率高等易掌握市場的肉鵝,於民國70幾年還成立養鵝班,由利玉芳擔任下營鄉的班長。

不過後來台灣大量養殖肉鵝後,供過於求,又隨時勢轉變成做冷凍鵝肉加工事業,並在下營地區開設示範商店,店裡的料理師傅全部採用顏家冷凍鵝肉,後來店裡培養出來的師傅漸漸到外地獨當一面自行開店,但仍採用他們家的鵝肉,遂成為供應商。

不過最後養鵝事業仍停止,舊磚瓦場在荒廢一段時間之後,於2000年底左右以閒置空間再利用計畫案,申請公部門補助而將其改造成休閒和教育型態的「白鵝生態教學園區」,並推出鵝蛋彩繪DIY、鵝蛋殼馬賽克拼貼畫等體驗活動,頗受好評。

利玉芳和顏壽何育有3個兒女,擁有圓滿家庭,大女兒在1973年年底出生,接著於1975年和1979年陸續生下兩個兒子,先生顏壽何任職於下營鄉農會,在4年前已退休,但仍活躍於地方參與公共事務,籌組成立台南縣休閒農業協會推廣相關工作,而大兒子現今也在園區不遠處經營由農會輔導的田媽媽鵝肉料理店,和白鵝教學園區互相連結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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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玉芳老師於白鵝生態教學園區內受訪。(本圖王淳薇攝影)

持續不間斷的寫作生活

自學生時代開始寫作,此後經歷不同人生階段,即使現實生活再忙錄,利玉芳從未放棄創作,她說:「寫作的人,可安慰自己」,她謙稱自己創作過程就像在寫「生活筆記」。在創作歷程上,早期利玉芳寫散文來抒發情感,但是在1978年先生鼓勵她參加台南「鹽分地帶文藝營」後,由於在活動中認識了《笠》詩社成員,她開始大量創作新詩且陸續發表於《笠》詩刊。同年,一位金門作家王建裕邀她將早期發表於周刊的散文作品輯成《心香瓣瓣》合集,由台南龍輝出版社印行,是她第一部作品。

至於小說,她則謙稱火喉猶不足,創作時機未成熟,所以目前仍以新詩為主。她的詩集有《活的滋味》、《貓》(以上由笠詩刊出版),以及《向日葵》、《淡飲洛神花茶的早晨》和剛發表的新書《夢會轉彎》等(以上由台南縣政府文化處出版),此外,國立台灣文學館也於今年1月份將她詩作選輯成《台灣詩人選集50:利玉芳集》專書。

近幾年開始以文學角度閱讀聖經,利玉芳的創作手法也有所轉變,盛讚聖經是一部絕佳文學作品的她,常從聖經的故事或詩句中,對應了台灣族群歷史、常民信仰文化或自身幼年生活經驗做意象的融合與串連,界於虛實之間而展開全新意境。例如幾年前先生騎機車跌倒受傷到下營上帝廟裡收驚,她聽著收驚的人唸著一串咒語,其中幾句聽起來像是「何剎那、何剎那…」,引發她想起聖經裡「何剎那」代表救世主的意思,而完成名為〈基督的收驚語言〉的詩篇,充滿奇特和似幻似真的創新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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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一隅。利老師的書房由豬舍改建而成。

(本文轉載自2004-2010年行政院新聞局製作之「小地方-台灣社區新聞網」)

天災猶有情,地制滅原鄉?

高雄縣那瑪夏、桃源、茂林鄉在去年慘遭莫拉克風災肆虐後,不但原鄉重建步調牛步,如今可能又要面臨「滅鄉」的命運;只是,這次消滅這3個原住民鄉的不是天災,而是「地方制度法」。

高雄縣那瑪夏、桃源、茂林鄉在去年慘遭莫拉克風災肆虐後,不但原鄉重建步調牛步,如今可能又要面臨「滅鄉」的命運;只是,這次消滅這3個原住民鄉的不是天災,而是「地方制度法」。

根據2009年頒佈的地方制度法,上述3鄉連同台北縣烏來鄉,台中縣和平鄉,都將於本月25日起併入直轄市統轄範疇,未來這五個原住民鄉的法人地位都將消失,成為直轄市中的一個「區」;受影響族群包括泰雅、布農、魯凱、卡那卡那富(kanakana)與沙阿魯阿(Saarua)。台灣原住民族行動聯盟(TIPA)總召理斷痛批:「五都升格,原鄉卻失去法人地位、自治權利與財產權,不僅是降格,根本是被消滅了!」

五都升格,原鄉遭滅?

今(12/14)上午9點,TIPA一行約20人在微雨的立法院人行道上,召開了一場略顯零落、淒涼的記者會。「反併吞!搶救原鄉!」TIPA成員齊聲高喊口號,希望立法院能緊急修正地方制度法,並在地方制度法中增訂下列2條規定,確保原住民族權益:

第一條第三項:「原住民族地區地方制度應依原住民族基本法辦理,不受本法規定之限制。」

第八十四條之四:「山地鄉不列入直轄市由鄉(鎮、市)改制之區,應為特別之原住民族區,實施區自治,依原住民族基本法,另訂自治法規。前項地區,未實施原住民族自治前,得維持鄉(鎮、市)級自治,其上級政府由縣改隸至改制後之直轄市,得準用本法鄉(鎮、市)之相關規定,不受本法直轄市相關規定之限制。」

TIPA成員與各族代表在簡短發言後,隨即進入立法院中向原住民籍立委陳情。然而,一名陳情代表事後透露,一名身兼立法院內政委員會召集委員的國民黨籍原住民立委在接見TIPA成員時,表示早已備好草案,未來將連署其他立委推動修法,但言談間流露消極意味,未來修法工作可能困難重重。

理斷指出,其實當初地制法會在完全不尊重原鄉意見的情況下通過,就已是原住民族代表的失職,如今地制法施行在即,推動修法就是再給這些代表一次機會。「無論結果如何,這些都會被記在歷史之上」,理斷委婉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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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鄉遭併等同失去同胞

「失去兩個泰雅原住民鄉,等同失去了我們的同胞」,泰雅宗會Sangas氣憤地說。來自茂林鄉的魯凱頭目薛志勇也認為,原鄉遭合併後,原住民不但會喪失以往的權益、福利與傳統領域,甚至「區長官派」的規定,也會讓他們的「自治」灰飛湮滅,因為原住民中根本找不出幾個具有九職等資格的公務員可當區長。

據了解,之前有消息傳出「區長官派」將有緩衝期,且升格後的原住民「區」也可暫時由不具九職等資格的原住民公務員繼續主政(如現任鄉長暫代)。然而,如今已證實地制法施行將不會有「緩衝期」,12/25後,官派的區長也很可能會是漢人,如此一來,遭併的原住民區將不再具有「民族自治」的實質基礎。

此外,薛志勇也補充,未來市議員選舉時,魯凱族代表也很可能因為魯凱族在高雄市屬於少數,反而會選輸有人數優勢的都市原住民代表(如排灣、阿美),這對於民族權益也是很大的傷害。

「平安夜將至,但我們的內心卻感到忐忑不安,一點也感受不到平安…因為原住民鄉將走入歷史了。」歐蜜‧偉浪認為,即將施行的直轄市改制取消原鄉鎮市級自治,卻沒有與原住民族充分討論,不但違逆保護原住民文化的國際公約、潮流,也違反了憲法與原住民基本法(註)。

歐蜜‧偉浪表示,雖然新任高雄市長陳菊支持將原住民鄉化為特別行政區,卻也受地制法阻礙難以開展,因此TIPA才特別北上立法院陳情,希望立委諸公能緊急提案修正地制法。倘若12/25一到,修正條例無法過關,前述5個原住民鄉的財產就必須點交給市政府,未來要恢復自治、傳統領域的希望也更渺茫了。

註:

憲法增修條文第十條第十二項:「國家應依民族意願,保障原住民族之地位及政治參與。」

原住民族基本法第四條:「政府應依原住民族意願,保障原住民族之平等地位及自主發展,實行原住民族自治。」

原住民族基本法第五條:「國家提供充分資源,每年應寬列預算協助原住民族自治發展。」

(本文轉載自2004-2010年行政院新聞局製作之「小地方-台灣社區新聞網」)

搶救阿朗壹─來自千古的人間約定

阿朗壹不只是最後海岸線,而是台灣僅剩海洋與群山之間,唯一沒有道路橫斷的區域,生態從山到海,用著自然的方式存在,原始成為一種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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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叫「一棵樹」,不知樹名,喜歡這棵樹,孤傲的迎風,站在山與海的邊界,彷如一種象徵,不離不棄,相守在古道的自然靈魂。

走入阿朗壹,才會瞭解在壯闊的山海之間,甚麼是真心的愛。

在濤聲與風聲的交織中,才能感受真實的自然,那是再多經費也建不出的珍貴所在。

阿朗壹不只是最後海岸線,而是台灣僅剩海洋與群山之間,唯一沒有道路橫斷的區域,生態從山到海,用著自然的方式存在,原始成為一種永恆。

搶救阿朗壹,不只救古道,不只救海岸,更是搶救山與海自然交融的永恆,人類無權再碎裂這樣的歷史寧靜。

擠滿人群的屏東縣政府大會議室裡,屏東環盟洪輝祥理事長與屏東教師會朱玉璽老師,坐在椅子上等叫號,因為他們想要面會縣長,搶救通過環評的阿朗壹古道。

他們當然認識曹啟鴻縣長,但是在趕時間救古道的心情下,找到縣長面對面時間,最快時間能和縣長見面,討論搶救台26縣道開發的問題。

拼環運,要激昂、要悲傷,各種形式都有,但是拼到縣長面會時間也要上場,那樣的景況,讓人覺得有點—-淒涼。

面會時,曹縣長願意挺身幫忙,這位從以前被稱為曹老師的縣長,從政多年理想未變。針對台二六環評審查通過,屏東縣府以未邀請地方首長列席,像花蓮縣長還留在閉門會議中發言,這種有失尊重的程序瑕疵,找尋覆議的可能性,或是由縣府指定文化景觀,延緩工程的開發。

在縣府之外,一股凝聚的力量,迅速在網路上串聯,走上街頭訴求保護阿朗壹,很多人開始愛上阿朗壹,部分人開始動身朝聖,彌補認識台灣的地理缺憾,更多人感傷才愛上就得道再見。

愛生態環境的人們,大家都在想辦法搶救,一條不該被破壞的古道。問題是,面對環評這個失衡的機制,擋不住不當開發,反而一通過,成為開發單位的護身符,「通過環拼、開發有理!」

台二六有條件通過環評,說穿就是蘇花快模式,放棄原有路廊,以移動路廊,隧道工程做局部改善,38公里的蘇花快有條件通過,6公里的台二六也同樣有條件通過。

有條件通過,世俗一點說法就是「頭過身就過」,一堆環境審查畏懼被退案、否決或進麻煩更多的二階環評,退而求其次的方法,就是求個「有條件通過」。反正台灣那有事後違反條件的開發案,因此全面停工,偉大的環保署找一件就好,不要找那種違法被拆除的案子,或是政治角力的核四,找一件違反條件停工的例子,來說服困惑的大眾。

問題是,沒有嘛!頭過身就過,所謂有條件通過,不就是降格通過或妥協通過。一過,就是一路奔馳,開發到死。

當先期的工程完成,道路已經壓迫到「一棵樹」旁,空氣不再清新,聲音驚擾來訪的鳥族,變化的環境,讓成長成為一種困境。

台二六有條件通過,過關的有條件,傷害著太多的生命、文化、地質、景觀,甚至民間社會的期待。但是所有造成的問題,語意模糊不清,聽不清所謂內移200公尺、過山挖碎道、生態廊道設計,倒底真實救濟了什麼,甚至不願意花點時間,將所謂生態補償方式實際實驗一番,看看成效如何,就只是報告上的文字書寫,為通過的有條件通過,台灣環評的真實素質。

台二六真實問題是什麼?問題是阿朗壹什麼都不是!它是人們心中的聖地美境,卻是官方眼中沒有任何「法定地位」的荒地,沒有全面的生態、遺址調查,沒有指定的法令保護,於是根本不知會傷害什麼,審查的模模糊糊。

劉益昌老師是愛環境有風骨的學者,他說阿朗壹古道原名琅橋卑南古道,從滿州沿海岸到大武,長期以來沒有指定遺址讓人遺憾,甚至大規模考古研究也未展開。他強調在台灣古文化研究形態上,通道形式的場域,通常最精采豐富,原住民不同族群走過阿朗壹,漢”番”之間的經濟文化交流,甚至清兵的移屯,日本最早入台的駐軍,阿朗壹文化資產的價值很高。

我想,用台灣古代絲路,形容阿朗壹一點不為過。

阿朗壹文化價值高,地質景觀也不差,長期關心阿朗壹的屏東教師會,從十年道路開發被規劃,就一直關心這個阿朗壹的命運。

三年前舉辦地質之旅,在宋可泰老師讚嘆聲中,這個中央山脈尾閭的地質景觀,南田到旭海的六公里古道中,有綿延數公里的礪灘,有海蝕風蝕的礁岩,甚至等著被隧道打穿的岩層,都記錄著百萬年前台灣的地質密碼。

像岩壁上S型的岩層,不說不知道,那可是早期環境的驚天地動,才能將一個沈積的平面岩層,彎曲到超人般的S型樣貌,顯露在岩層外,國際學者當珍寶,台灣卻要開隧道,建道路。

至於生態,簡單說阿朗壹,幾乎已經是台灣唯一綠觿龜願意上岸的地方,因為原始未開發,沒有車聲、沒有光害,更沒有喧囂的遊客。

長期以來,為了保護軍方的神秘九棚基地,從佳樂水到南田這段台二六,如同一個軍事禁區,開發台二六,誰說誰就有些洩漏國防機密之嫌。也正因為這樣的禁區,造就山嶺、沿海之間,豐富的動植物生態,別說還不清楚的陸域、海岸生物,甚至隱密的昆蟲生態,也是尚待探索的一大領域。

不清楚會傷害什麼,就有條件通過,就像中了莫名異毒,沒查沒驗,揣出一罐生態補償萬靈丹,吃了包不死,結果沒一個活,阿朗壹中了毒。

現今旭海–南田段,有條件通過,接下來的危機在旭海–佳樂水段,台東想接墾丁快速引入觀光人潮,墾丁也想接旭海溫泉延伸冬季旅遊,做台二六做半段效益不大,那些等待的觀光業者、土地掮客,真正需要的是墾丁到台東全線通車,公路總局最早規劃就是如此。

一旦北邊的南田—旭海通車,南邊剩下就是橫越港仔沙漠與南仁路接佳樂水的二段道路。現今,九棚軍方退縮入山,沿路留下空營房,建路不太會有意見,國家公園管理下的南仁山保護區,其實沿海已建有南仁路,爭議較大的橫越港仔沙漠,國家公園也是在保育反對聲中,修建拓寬穿越風吹沙道路的記錄,保護區開路,國家公園不是沒做過。

寫這些道路實況,並非提供開路參考,而是強調一旦南田—旭海段開通,就是全面崩解的開始,現今風聲緊,絕口不提開通南段,幾年之後,大概又搬出北段都蓋好,南段為何不連通,道路已經蓋一半,乾脆完全貫通。

墾丁大街旅遊業者,分析的很直接,冬天墾丁人少,一旦墾丁到旭海溫泉通車,一個半小時內來回,比墾丁到四重溪溫泉還近,冬季的墾丁旅遊業賺錢翻一倍,打破長期以來墾丁附近無溫泉的問題。

開發壓力大,早是公開秘密,台東、屏東都有開路壓力,有人要工程、要值錢的礫石當砂料,有人要土地增值,出脫手上沈寂已久的土地,有人要經營觀光,大賺東西遊客錢財。賺錢當然不是壞事,問題是以台灣保留最原始完整的海岸、陸域,作為賺錢的祭品。

道路上的南田居民,會因一條路而繁榮?為了開路,村裡大動工程,挖排水溝,建設道路,未來門前多了道路,卻少了一塊生態美境,一部份村民等待核廢場定案後的補助,一部份村民希望留下阿朗壹古道,讓它成為南田生態旅遊的腹地,成為部落的共同資產。

但是開發完成後,建橋開路,破壞了地景,車子將會快速通過,趕往台東,趕往旭海,不會有太多人願意留下,聆聽有關阿朗壹古道與居民的關係。

至於,哪一棵樹的最後命運是什麼?為了保護海邊道路,很快會岸邊會填上消波塊,就像傳統濱海道路的防護工程一樣,海岸成為巨石軍團。

「一棵樹」將會消失。再看最後一眼吧!阿朗壹開始消失的生靈。

大家不捨得,一心想搶救,困難是環評已過,翻盤不容易。

現今,能做的有集體商請屏東縣政府,迅速指定文化景觀,以環境狀況有變,以環評法18條,進行事後追蹤,甚至再作差異分析。另一方面,請求監察院針對環評過程中行政程序有無疏漏,行使糾舉權,作出急速處分。

甚至,齊聚更大的社會輿論,讓政府宣佈放棄開路,畢竟這是一項公共建設,環評有條件「保證」能蓋,但是政府可以考量效益決定不蓋,無關私人開發廠商的利益,單單純純的公共工程停建。

但是,從體制上的環評中被放棄,還是該從體制上爭回阿朗壹的價值,就算群聚社會輿論,讓政府宣佈放棄開路,後續還是必須爭到阿朗壹古道區域的法定地位,永遠避開人間的是是非非。

台灣太多的地方,來不及認識就消失,或是在消失的前夕,抱著搶看的心情,仿彿瞻仰遺容,阿朗壹如此,大城濕地如此,甚至許多美麗農村也如此,國家老是在做讓人遺憾的事。

阿朗壹很美,台灣珍貴的原始海岸景觀,就算當樣版,也該留下這一段,讓後世的子孫,知道沒有道路,沒有消波塊,沒有燈光,在山和海自然相接的區域內,生態何其美妙。

一棵樹,在海風與浪濤中,從小苗到大樹,撐過嚴峻的環境,以自然之姿堅毅生存,但是面對人類開發的野心,阿朗壹毀了!最後自然海岸聖境消失!一棵樹將以無言悲傷,書寫道別的墓誌銘。

為保留阿朗壹再奮鬥吧!畢竟它以自然姿態存在至今,如何能讓它在貪婪時代中走向毀滅!

搶救阿朗壹,持續行動中~~~

(本文轉載自作者部落格)

社區型農業在桃園- 伊莉莎白韓德森來訪

伊莉莎白建議採用社區支持型農業,或是「參與式認證」,即透過當地居民的親手參與農作,取得信任,對於根本的水源汙染問題,有待結構性調整,去解決農業和工業之間的歷史之債。

編按:伊莉莎白韓德森為美國社區支持型農業(CSA)的重要推手,在十一月應旗美社區大學、桃園縣政府城鄉處、中華民國社區營造協會邀請,來台分享農業推廣知識。以下為在桃園縣分享記錄。

伊莉莎白參加新楊平社大座談
伊莉莎白女士。

「如何容許發展發生但又能保存農地?」

這是伊莉莎白看著窗外高速公路旁,工廠叢生,與農田混雜的景象時,所問的問題。

桃園因為眾多的工業發展,農田往往和工廠比鄰而居,農田有被工業汙染的可能。 而如何釐清農地跟工業用地之間的關係,似乎成了桃園縣農業所面臨的問題。

曾經在紐約州韋恩縣(Wayne County)農業部門作為規劃委員一員的伊莉莎白,曾與農夫、開發商、學者、政府官員,一起提出縣級的農業藍圖。她建議以成長管理的概念,去提出地方的農地保存計畫。

可是對於台灣來說,訴諸區位劃分的作法似乎有限的,即便政府劃分了工業區與農業區,仍然有許多農業污染的情形。因為以桃園為例,面臨的是小型工廠的私人排放,而不是大型工業區的違規,對於這點,政府的執法力量有限,即便是做出懲處,許多小工廠寧可付罰款,不願、或沒有能力做遷廠、排汙的改善。

這是台灣農地受汙染下所面臨的真實,一時無解,但是人們還是用自己的方式,一點一滴的,在一個汙染日增、快速成長的城市,尋找台地農業的面貌。

以龍崗社區為例,在屋頂種菜,用水耕的方式,給活動中心的老人吃。他們說,桃園曾是台灣重要的花卉產地,而 社區就是其中之一,也許未來可以靠種植花卉,重新為社區經濟找到一條出路? 目前社區也在嘗試綠屋頂、綠窗簾,各種綠美化的技術。

綠門簾立面 龍崗社區提供
龍崗社區的綠門簾(龍崗社區提供)。

而新楊平社區,則是透過社區學的平台,吸引了當地居民、甚至有遠從台北的學員來,參與者有健康飲食推動家、Peopeo公民記者、主婦聯盟成員、農業局退休官員,大家都在這裡,用種植展開生命的喜悅,一起分享收成。

在新屋社區,則是由有經驗的生態肥料經營者,帶領居民一起做埤塘的生態維護,並且用溫室栽培的方式,去種植多樣化的蔬菜。經過改良的土壤,鬆鬆的,不似一般台地土質的濕黏。一隻蟲爬出來,證實裡面真的沒有農藥,那溫室裡植物的欣欣向榮和生態繁盛,是無庸置疑的,他們在考量的是如何將這樣的溫室種植推廣,讓家家戶戶都可以自己生產有機蔬菜。

他們認為,只要農業能為家庭帶來萬把元收入,一定可以讓許多人樂於投入。

這些蔬菜,距離「有機認證」的標準,都有一段距離。一來是當地水質不佳(位於河流下游),無法通過檢測,同時認證費用高昂,小農負擔不起。

對此,伊莉莎白建議採用社區支持型農業,或是「參與式認證」的方式,即透過當地居民的親手參與農作,取得信任,自然會因此而購買。但是對於根本的水源汙染問題,仍有待於結構性的調整,去解決農業和工業之間的歷史之債。

在座談中,人們的意見終歸有幾點:

一、許多人對於社區支持型農業有興趣,期望政府釋出公有土地,做為示範點,引發私人參與。

­二、參與者多認為自己在起步階段,需要更多的知識和輔導,似乎有賴更多的書籍、影片、出版品、報導,去引發風潮和討論。也促成市場端的討論。伊莉莎白便推薦了幾本書籍與影片(像是「美食有限公司」Food Inc、「快餐帝國」Fast Food Nation),認為是引發美國農業改革的重要知識,而台灣當地,相信也有優秀的出版品,等待被整理。

三、在2012年,地球高峰會議即將展開,民間部門如何以生態社區的特色發展,擠身國際論壇,是大家所關注的。

儘管桃園要以農業作為經濟來源仍有一段距離,而且有機農業是否過於昂貴、消費者是否負擔的起,口味是否合適,許多的問題都還是未知數,但是在非經濟的因素上,農業的確扮演許多重要的角色–為了親近土地,社群活動的樂趣、為了身心的放鬆。

而對於籌畫這次活動的公部門人員來說,桃園外來人口非常的多,建設的速度很快,而公部門的管理、規劃系統無法趕上發展的速度,農業、種植,是一種方式,讓人們去探究自身的水文、土壤、食物從何而來,跟地方產生連結,從而自發性的產生環境的協調。

高雄市茂林區多納里的黑米祭

11月21日多納黑米祭,聽見多納部落羅善頭目,以調侃的口吻唸出,「中華民國高雄市茂林區多納里黑米祭」正式開始。引來一陣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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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1日多納黑米祭,聽見多納部落羅善頭目,以調侃的口吻唸出,「中華民國高雄市茂林區多納里黑米祭」正式開始。

引來一陣笑聲,遙遠的五都大選,忽然湧上這個寧靜的山頭。

選舉期間,山下宣傳車終日喧囂,爆音的嘶喊口號,像是滿街亂竄的電子花車,快斷氣的搶救聲裡,懷疑換個升格頭銜,這些民代、首長就會清新。

當初,在不升格縣長就拿蹺的新聞裡,還沒弄清合併升格的意義與制度,台灣一下迸出新四都,翻掉原初北中南東四中心,外加20個生活圈,講求區域平衡的國土規劃。突然之間,五個咬金湯匙的黃金城市,襲捲絕大資源,甚至南部有大高雄、大台南的雙核心,東部卻是依舊沒重心。

更諷刺是位於這些黃金都市的偏遠角落,會不會從此得救,或是進入到一個怪異的時空。

一切未定,先選再說,為了政治版圖,誰規劃過人民生活。

來到這個未來要稱為茂林區的原住民鄉,政權更替,不斷的行政區域更名,從多納鄉、茂林鄉、到茂林區,早已侵入模糊這個舊稱「下三社」的魯凱部落。更遑論,「下三社的」茂林、萬山、多納三個部落,在語言上和霧台、好茶等西魯凱群不同,部落耆老都還期待有所區分,成為新的一族。甚至,想成為台灣第一個原住民自治區(鄉)的心願,也在升格納入直轄市後,顯得有點困難。

一切都被掩埋,不做討論,五都要升天,在中央集權的今天,山下要怎麼幹,山頭只能跟隨。

未來將要稱為「多納里」的多納部落,八八水災受到重創,其實居民居住的村落,沒有任何災情,倒是村子下方的多納溫泉區,完全被土石流掩滿掉。

其實,有人私下高興著!一塊讓外人、族人為利益撕裂關係的處所,上天把它收了回去,溫泉生意不再分裂部落,想進入開發的財團也斷了念頭,於是部落必須從頭開始,真心的經營故鄉。

「黑米祭」或許在溫泉重新出現前,成為部落吸引遊客的重要祭典。

其實下三社魯凱部落,一樣有著七月的小米收穫祭,長期都是三個部落合辦。唯有得天獨厚的多納部落,天神相贈湖底帶來的保命黑米,感恩的多納部落,一直保有著謝神的黑米祭。

傳統的黑米祭典,部落其實不太記得完整,日本統治怕結社造反,威逼利誘禁止一陣子,換上國府統治,又拉出來添東補西的當山地歌舞,傳統的祭典成為老人家腦海的片斷,或者要看看中研院裡有否保留原始影像。

儀式傳統,已經不太重要了吧!上千年的奧林匹克運動會,200年前重新舉辦,冠軍月桂冠早換成實用金牌,到現今也不會有人穿上羅馬古鞋去衝百米。

精神在就好!奧會不是這麼說著。

多納黑米祭,其實很像一場大型的祭典表演秀,一些古老祭典的場景與元素,加上現今華麗服飾與器具,在頭目如導戲般的說戲控場,穿插風趣鬥嘴雙簧,整個部落共同演出一場歡喜祭典。

祭典有些失落,活動讓人肯定。

失落之所在,在於想像中祭典總該帶有跨越時空的迷魅,召喚著不可言喻的部落精神,但是一切是空,僅剩儀式的表象,重要不是內聚,而是如何外顯。

肯定之所在,卻是當儀式成表象,反過來以專心演好一場祭典的心態,嚴謹要求會場秩序,族人各有角色,在每個注重的細節裡,卻保留了祭典元素的年年傳承。不可否認,當祭典越像現代劇場之時,在媒體效應、觀眾互動中,讓更多部落青年願意演出、願意學習,然後在摸索中,重心找回古老的祭典精神。

也許,因應觀光的需求下,部落祭典越會走向如同「西湖印象」般的大型表演,離傳統越遠,卻在群湧的人潮中,先找到自我肯定與經濟發展的信心。

問題是,這道遠離傳統的力道,會創造一個新傳統,還是就此進入一個全然解離的時代,新自我只是因應時代潮流的漂流靈魂。

法農的後殖民思維,從「他人眼中的自己」,到「自己眼中的自己」、再到「全球化情境下的自己」,一道殖民、反殖民到再殖民的困索,緊縛著世間每個部落、國度,人人找尋出路。

巫師祈福,部落獻禮、勇士狩獵、婦女炊事,家族下聘,票選出來的黑米王子與公主,相贈黑米歡喜完婚,祭典中不忘加入感謝政府的插曲,黑米祭終於劃下完美END。

多納里的黑米祭,深山裡的部落,深受著外力的牽引,無論是行政管理的大高雄市,或是力推觀光的國家風景區,五都後的巨大變革,將會衝擊這個小小的部落。


五都拼到槍聲大響,在那個席次競逐的詭異氣氛下,誰想過偏遠山區裡改了名的多納里,未來如何前進,甚至天神賜與的救命黑米,都將敵不過政府預算編列的深情等待。

當部落換個名字,區長官派上任,取代頭目地位的現代村長,未來又變成里長伯,族人從村民又變里民,中華民國高雄市茂林區多納里,會是讓人多困惑的名字!
擺盪!不只千年傳承的黑米,還有部落的自我定位。

(本文轉載自作者部落格)

後山的狼群─Lalauran (拉勞蘭)青年會

lalauran青年會作為一個整體,沒有外來經費補助、沒有計畫支持,自成一個生生不息、循環不已的部落生命體。它是一個家,一個「另類學校」,培養「獵人與勇士」的地方。

 台灣的原住民族群,在經過一個又一個的政府殖民下,自身的傳統文化逐漸凋零流失。儘管近二十年來,原住民的自我文化意識與認同逐漸抬昇,但是在非原住民自治的整體環境下,在政府持續表面多元實質殖民的教育、生計體制下,年輕人必定得往大都市,尋求個人、甚至整個家庭至家族的生存。作為一個傳統文化根基: 與土地山林緊密連結的「生活方式」,無法持續下去。在社會大眾看不到的地方,原住民的傳統文化,可能令人擔憂的、正實質的一點一點的消逝…。

面對這樣的隱憂,近幾年在屏東、台東的排灣族,許多部落紛紛再度成立了那流失已久的「青年會」(cakar),試圖找回失去近百年的部落凝聚力。傳統上,cakar是由部落未婚之男子、青少年所組成。部落各種大小事、粗活、戰爭、節慶儀式,都需要cakar。部落cakar的凝聚力與戰鬥力,決定了一個部落的興盛。

而在這許多的排灣族cakar中,有一個特別引人注目,那就是台東縣太麻里鄉香蘭村的lalauran(拉勞蘭)部落(lalauran有人口眾多的意思)。這個部落的cakar,有甚麼特別的地方呢?舉一個例子來說,在八八風災過後,它是筆者所知道的唯一有能力救自己、及援助他人的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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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災中的行動力量

Lalauran的青年之父: sakinu提到,在八八水災後的第二天,lalauran 青年會即成立自救組織。就像作戰指揮似的,在斷水、斷電、斷路的情況下,架設電視牆,讓民眾可接收最新資訊;成立供電中心,讓手機充電;成立中央廚房、全村共用糧食。高中以下的青少年,負責村內的修繕;大專以上的青年,負責當對外的志工。幫助許多災區的同胞,重建家園;除了自救,甚至擔起幫助同胞的責任。

讓Sakinu更為驕傲的是,在風災期間,道路阻斷與外界隔絕,當全村的米快吃完、長輩們猶豫不決時,青年們卻自告奮勇出資、出力,徒步十餘公里,走到金崙買米,屯糧以備不時之需。多出來的米,還可以分給村里的獨居老人。甚至在災後,青年會又北上到台北,為台東的災民募款、募家具。

Sakinu說:「現代的人,太強調知識、文字與頭腦。變的頭重腳輕,而忽略的親身的經驗。使得真的面對災難時,無能為力,只能依賴別人的救援。比起那些回部落的大學生,搞不好那些刺龍刺鳳的青年,還比較好用呢!是不是部落能在每一次碰到困難,不要只想著跟別人要錢、要物資;而是怎麼救自己!」他甚至還說:「我們拉勞蘭復原的相當快速,還有能力去幫助其他的同胞。就算是馬上有下一次的風災,我們也已經準備好了!」

Lalaulan青年會的起源

雖然這樣講未必適當,但大多數部落在面對風災時,因為種種因素、資源條件的限制,只能等待政府及慈善團體的救助…但無論正、反面的評價為何,那lalauran,又是如何成為如此有能量的部落呢?

十幾年前,lalauran與台東其他部落,並沒有太大的差異,人口只有僅僅三十幾戶(lalauran人口眾多之稱,可是百年前的事了。而且三十幾戶裡面,還有包含阿美族的部落)。部落同樣面對在長期漢化、文明化、殖民下,文化、倫理分崩離析。原本倚靠山林的生活方式,被迫朝向都市工作。傳統祭儀文化消失,變的豐年祭要學阿美族。青少年飆車、肇事、酒醉鬧事。父母親找不到工作,在家酒醉。無奈的部落族人,只能在教會祈禱上帝,改變這一切。

那時剛任職警察的部落青年Sakinu Yalunglung,不忍心這樣下去;就開始試著學習組織青年會(cakar),凝聚部落的青少年。當然這是一件極需要耐心、謙卑、學習及能力的工作。部落的青少年,一開始也不理採sakinu。但sakinu的堅毅與無止盡的陪伴,漸漸讓孩子們感受到他的溫暖與真心;讓孩子們信任他、愛上他,也看到他攝人的威嚴與能力。樹立榜樣,建立會所倫理,漸漸讓孩子們心服口服的聚在一起。跟隨sakinu大哥學習,並為部落服務。

但是長久以來,部落傳統文化的流失、斷裂。有鑒於當時的排灣族文化,在部落並不明顯,sakinu就去向部落的老人家一一請教;同時也帶孩子們遠到屏東,去向傳統文化較完整的部落,虛心求教。sakinu說:「一開始,衣服穿得不得體的地方之類的,還會被屏東的人笑。但到了現在,沒有人會笑了。甚至當初我們去學習的部落,現在還會過來跟我們學習。」

一開始,也會有青少年們的家長質疑sakinu的做法。認為: 孩子們被這位大哥哥給利用了,跟著他不知道在幹甚麼,不如去工作賺錢。但是sakinu不畏族人的耳語。因為時間證明了: 孩子們在cakar裡,彼此學習成長,替自己的文化與自我,重新找到(或是創造)一個新的認同與歸屬感;而從中萌生了自信、尊嚴與信任感。這些也實質的表現在青少年們對學業、工作,及對家人、族人與部落的態度上。

sakinu說:「青年會成為我們的第二個家。可以在這邊互相訴苦、陪伴。我們過的是狼的生活(而都市裡的人過的是熊的生活;男人只要會賺錢,並只顧著鞏固好自己的勢力範圍);是群體、團隊、彼此環環相扣的生活。我們可能有做板模的、做有醫生。但在會所裡面,大家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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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摘自獵人學校~Hunter school,圖中央為Sakinu

Lalauran之所以為lalauran

在青年會,他們認為男人的生命,共分為幾個階段。第一階段:雕塑期。只要聽話、服從,學習哥哥們做事的方法與態度。第二階段:服務。開始有想法的在做事情與學習。第三階段:服事。已經有想法的在做事情,並且知道該怎麼把事情做好。第四階段:完整。知道怎麼帶領及教導弟弟們。第五階段:LIKU(榮耀)。在這階段,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希望得到祖先的讚美。第六階段:生命。可以回憶、品嘗、述說自己這一生,所經歷的種種生命故事。

而在青年會裡,就建立起這樣嚴謹的倫理制度。約可分為三個階層:

小學生的小刀幫,就是在所謂的雕塑期,必須遵守哥哥們教導。國中生與高中生的斧頭幫,則是在服務與服事。除了學習與工作,並要認識與實踐:青年會是一個整體、團結。而在經過了完整的訓練之後,經過哥哥們(青年階級)的嚴酷考驗與認同,就可以晉升到青年階級-kanzan,也就是「完整」;這同時也是部落青年等了十幾年的成年禮。成為kanzan的意義與責任非凡;這不只是一種榮耀與榜樣。他也得負責教育整個青年會的弟弟們。

kanzan裡的大哥哥:約翰,曾對斧頭幫成員所說:「不要以為kanzan很屌、很厲害。kanzan沒有你們,我們什麼都不是。但你們也不能沒有我們。我們必須教育你們,我們是一體的,是彼此緊密結合環環相扣的!」但是青年一旦只要結婚,就得離開cakar,成為青少年們的精神領導;進入「榮耀」與「生命」的人生階段。

青年會成員,從小就接受哥哥們的磨練,練就一副好體格與吃苦、「撐住」、嚴謹的意志力與態度、以及十八般武藝。像是一般部落在辦豐年祭,大都是由長輩在籌備。但是lalauran的豐年祭,許多的場地布置、裝飾、遮陽架、入口意象,都是由青少年們自己動手、上山取材。

在這個過程中,cakar、長幼間的默契、團結、經驗的傳承,就給落實了。sakinu為了磨練青少年們,也要求上山取得的竹料,得徒步從山上扛回部落,而不是用貨車載。sakinu說:「雖然這樣很辛苦。但這是我能想到磨練人、讓一個人的身心靈,都能達到我理想狀態的境界的方法。」

Lalauran青年會,還有一個特別之處。不同於其他的部落的青年會,只有部落自己的青少年,lalauran還廣納不同部落、甚至不同族群的人(包含漢人),來加入青年會。在青年會中學習、接受磨練,及服務於lalauran。他們把手張開,接納任何人進入青年會;只要你堅決認同lalauran,並願意成為狼群中的一份子。

sakinu說:「我有一個夢想。我們要這個文化,能讓更多的人去參與、去認同。這樣大家就會覺得這個東西是對的!青年會,就像是個大聯盟的球隊。球隊比賽,就像是舉辦豐年祭;來看豐年祭的,就是球賽觀眾。我希望這個比賽大家能夠共襄盛舉,能多一些球隊,能夠互相良性競爭。已經有太多研究怎麼投球的人(指文化研究者、學者),但會投球的人太少了。我希望能有越來越多的人,來當投手,一起來打這個大聯盟!」

為此,sakinu也常常帶領青年會去屏東、台東各個排灣族部落拜訪,慰問,結盟!讓別人看見:他們是這麼有力量;也同時刺激思考: 那自己同樣也是排灣族或是原住民,是不是也可以、或是也應該要這麼有力量!

lalauran青年會作為一個整體,沒有外來經費補助、沒有計畫支持,它自成為一個生生不息、循環不已的部落生命體。它是一個家、一個「另類學校」、一個培養「獵人與勇士」的地方。在青年會裡,沒有誰比較厲害;有的,只有對青年會及部落的使命與榮耀。

而lalauran青年會,除了作為一個凝聚自身部落力量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它也同時影響著、刺激著各個排灣族部落、甚至不同的民族,開始思考自己是誰? 是屬於哪裏? 要如何成為一個有尊嚴的人與民族? 進而行動。讓排灣族,成為排灣族!讓多元文化,不再只是口號,而是實質的生活著!

橋仔頭,青年夢想的應許之地

橋仔頭文史協會從1994年~2008年的橋仔頭糖廠,走到2010年的進校巷14號,有數以千計的年青人在這塊土地上共同奮戰、歡笑、酸苦、甜蜜…編織成各自生命裡頭的共感。

用社會建築編織勞動的共感

這個世界,不是用想的就能有所改變;這個社會,不是流眼淚就能有所變革;這個組織,不是吼一吼就能有所撼動。但,重點是未來會身為中堅份子的青年朋友,能不能有一個夢想實踐的場域?能不能有一個包容關懷的避難所?能不能有一個反省體制的運動平台?

我們所執意站立的地方,與其說它需要我們,倒不如說它有我們所嚮往的魅力;我們沒有錢去移民,更沒有機會去更換國籍,但們我想在出生的土地上好好努力生活著,並創造出屬於自己獨特的核心理念與生命價值,當然還要開心地在這條路上奔走,為這塊土地,為週遭親友,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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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仔頭文史協會從1994年~2008年的橋仔頭糖廠,走到2008年~2010年的進校巷14,有數以千計的年青人在這塊土地上共同奮戰、歡笑、酸苦、甜蜜…編織成各自生命裡頭的共感。

我們知道很多年輕人的生活記憶中總有一塊叫做橋仔頭的名字,姑且不論當初怎麼加入,做了什麼豐功偉業,又是如何的微不足道,但這個社區、這個社會就絕對會因為我們的起身擾動而有所關注和改變。

我們用心所關注地方或許不是輕易就能被人了解,我們在忙的不單純只用肉眼就能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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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仔頭「興糖路一巷1號」

橋仔頭文史協會自2001年以來承租興糖路一巷1號做為文化基地,致力於文化資產守護與文化藝術紮根工作,期間多虧許多志工朋友與學校的協助,始得將廢棄空間整理成文化空間。如此義無反顧的作為,完全是基於本會對在地文化與台灣糖業資產的守護決心。

「興糖路一巷1號」,也成為暑期生態假令營、文化資產保存、橋仔頭糖廠藝術村、WAC國際劇場藝術節、金甘蔗影展、台灣田野學校…等等諸多文化活動的精神場所。反觀台糖公司在這幾年來在橋仔頭糖廠的所做所為,浪費數千萬投資毫無績效的花卉農園中心,砸下龐大的經費建設令人摸不著頭緒的糖業博物館,耗資千萬建了一條破壞生態又不連結的自行車道,花了幾百萬築起一道圍不起自己的高牆,為了整理環境灑了幾次滅絕生態的殺草劑,藉口拆除日式木造宿舍…。

最終,在2008年初高雄捷運通車之後,台糖公司仍以各式官方回應與不積極的行政程序,讓這群在這裡經營文化志業的夥伴們悻悻然離開。

雖然我們也為文化基地的轉換而與台糖公司對簿公堂長達一年,當大家看見喬遷公告的時候,我們已完全撤離興糖路一巷1號的文化基地。這8年多來的歡笑辛勞,也不是一只調解合約書就能畫下句點的!許多人的回憶、青春、努力都在這裡向下灌溉與紮根。

撤離,是因為我們必須更理性地看待全球經濟衰退的海嘯,也就是說我們不用意氣用事和台糖比誰的錢比較多。搬出,是因為我們成功吸引更多有力人士進駐橋仔頭糖廠,也就是說我們要前往更需要社區營造或文化養分的區域。

如今我們落腳在仕隆國小舊教師宿舍,未來的日子我們應該更貼近學校孩童與社區居民,以我們宏觀的視野與累積的經驗,持續為橋仔頭的文化打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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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藍儂到美國參加的第一場演唱會,是一場聚集了左翼青年和文化嬉皮的演唱會。他在舞台上說:「(六零年代)花之力量(flower power)沒有成功,又如何?我們重來一遍就是了!」~~引用《時代的噪音:從狄倫到U2的抗議之聲》張鐵志著作

橋仔頭「進校巷14號」

先來談這幢建築空間本身,從1917年「楠梓坑公學校仕隆分校」(現今仕隆國小的前身)開始,從2008年橋仔頭文史協會認養了仕隆國小僅存的日式舊教師宿舍開始,讓這一切有了微妙的歷史軌跡串聯。

「進校巷14號」是她的門牌號碼,也是現今僅存的仕隆國小日治時期舊教師的宿舍,更是當地彌足珍貴的文化資產,除了見證仕隆國小存在的悠久歷史,也見證橋仔頭文風的鼎盛。而擔任認養單位的橋仔頭文史協會,以「活化閒置空間」、「深化在地文化」、「促進教育發展」、「振興地方活力」做為認養的宗旨與目標,期待結合社區的正向力量,從一個具體而微的場所重新建構文化的認同與紮根。

有很多人質疑著我們未何遲遲不修好這幢木造的教師單身宿舍-「進校巷14號」?是沒有錢?還是不會修?還是不想修?有時候被問起一次也就算了,但現實情況卻是參雜在話題中不時被提起,一不小心就被搞得提不起勁。自立修復這幢老房子絕對不是結果論,而是過程中的記憶和感動。

心底細細算著從2008年4月17日認養當天開始,到底有多少人和這幢老房子發生過關係,而這幢老房子又替各位帶來多少感動、回憶與學習。翻起腦袋的記憶解個壓縮,事情是這樣發生的…

1場中日動員交流的認養儀式,日治時期的畢業校友和民國年代的在校生共同見證了老屋的撥雲見日;約13位昭和13年畢業於仕隆國小,平均年齡85歲的老校友們有了一個可以回憶談笑的歷史建築;約180位的建築系相關青年學生在此實作勞動,汲取來自土地、人文、居民的田野知識;1部創作靈感來自於這個社區這個社群這幢房子的電影,被扎扎實實地拍攝出來;

1幢依「進校巷14號」1:5比例純手工製作的模型,將作為未來認識建築結構或文化展示;近30位承襲傳統大木作的青年學生,用自己的手認識老匠師、修復老房子;1場對青少年啟蒙文化資產與環境教育的「古蹟廚房」,在5天4夜中帶來希望與幸福;約300天由老匠師帶領著青年學徒共同一刀一鑿地整建老房子的殘破屋身;約225位仕隆國小的畢業生們參與過這幢老房子的重生腳步;約30場的在地藝文活動、約20場環境教育/藝術人文課程活絡在這幢老房子的周圍。

當然,社區居民還有各界朋友也不時投以關懷眼神監督著、觀望著、閒聊著,而這就是我們修復老房子的方式,不是工程案,而是過程的累積。我們選擇開始一場不會中止的旅程,只要透過老房子關心自己土地與在乎人文的心還存活著,就有可能在台灣各地發揚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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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校巷14號」,用一幢老房子來交朋友、釀回憶、寫故事

簡單分析一下什麼樣的人有機會踏進這個場域,有路過的陌生人、散步經過的居民、放學打鬧而過的小學童、掛念著這幢老房子的日本老先生-寺田生駒、帶著很多建議和指教的有心人、捲起袖子不多說的各地田野青年們、滿腦子鬼怪創意點子的藝術家、莽撞不太禮貌要做報告功課的學生、總覺得和現實環境有點脫勾的各式計劃評審…很多趣味和挑戰在發生,但也為這幢老房子加入了許多精采的調味香料,藉機來統整一下各路英雄好漢的疑問並企圖加以回答。

Q1:為何要修這幢老房子?怎麼修?

A1原因很多種,可以很偉大龐雜,也可以很微不足道,通常我們都選擇最符合現實生活的來講。這幢老房子可以證明仕隆國小確實是橋仔頭地區最老的學校;我們可以擁有一座完整的歷史建築和時空記憶,才能跟孩子說我們在乎我們生長的土地。修復方式則是採自力修復方式,傾聽社區學校的聲音、規劃歷史空間的紋理、結合專業匠師的工班、創造在地文化的能量等,這是一個教育過程,而非營建工程。

Q2:你們修復的錢哪裡來?

A2基於非營利組織的精神,錢永遠不會是擺在最前頭的絕對障礙,但卻是最重要的問題之一。面對一個很現實的經費問題,這大部分來自於自行撰寫企畫書或相關募款文案,向公部門爭取、向企業或民眾遊說。基本上每個人都可以幫上一個忙,「修復」是透過時間的累積把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的夢想完成。

Q3:這幢老房子修好了要做什麼?

A3這是透過公民行動參與和建構當代文化需求之後,才能將這歷史建築空間定位。她會是仕隆國小校史室嗎?是學童福利社?是現地博物館嗎?是村里民辦公室嗎?是藝術工作坊嗎?還是有其他更適切的可能?我們只能從中去一點一滴摸索,描繪其輪廓,但能保證的是我們會把她修好,不會讓她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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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的自由創意也需要有所規範,再棒的藝文價值也需要有所倚靠,再好的夢想藍圖也需要有所實踐。而橋仔頭這塊土地上似乎有著這樣的可能與可愛,才會讓許許多多的年輕人停留、駐足、造夢、食夢、幹活、壯大,不是嗎?

在僵化體制的道路上,是由每一個人的沉默鋪就的。但我們也相信很多人不一定向沉默靠攏,只是被和諧罷了。

經濟與環保的假衝突與真衝突

我們真能為遠道而來的黑面琵鷺、用牠奇特的嘴巴在水裡撈來撈去覓食的可愛模樣估價嗎?一是估價,從而徹底地貶低了它;一是坦承無法估價,讓它在經濟計算裡顯示為無價值的零。經濟與環保之間是否的確存在衝突呢?

這個社會上經常會出現一些未經檢視又似是而非的言論,而此類言論的主要用意往往是在唬弄民眾,或是對那些本來就樂於被唬弄的各類各派的民眾發出召集令。前陣子那砸了重金的一系列「沒有石化業……哪來……」的報紙廣告或許就是最鮮明的例子,這種粗糙的造句法看似合理地告訴我們,倘若我們珍視某項產品,那麼也就要連帶地珍視其生產者。然而,只要稍微有點生活經驗的人都知道,在絕大多數的情況裡,作為消費者的我們是可以選擇生產者、或甚至要求生產者的,於是我們就可以知道、推出這廣告的單位多麼沒有經濟方面的常識。

當然啦,讓我們攤開各種可能性來看,推出與發想那廣告的單位也可能是因著一種錯謬的理解而導致其自身的誤解,但這種誤解其實還頗為可笑。舉例來說,我們不會因為消費者抵制麥當勞就認為他們主張著這個世界上不應該存在速食店;我們也不會因為消費者抵制那會破壞雨林的咖啡生產就認為他們定意要根除任何咖啡相關產業。

可是,偏偏那廣告的奇特思考方式就常常出現在我們的社會裡,所以當保育人士主張不應砍伐原始森林時,他們就要質疑前者是否也都不用衛生紙;當環保人士主張應該減低溫室氣體的排放時,他們就要質疑前者是否都不使用也不搭乘各種汽機車──還好他們沒有質疑環保人士是否都不放屁。但說也奇怪,這些奇特思考卻也常常能夠如願地發揮它們的效果,這又是為什麼呢?


■photo by designshard on Flickr.com(CC:by,經修圖)

經濟與環保的假衝突

在這裡或許存在著一個值得我們思考的古老議題,也就是經濟與環保之間的衝突。我們會發現,台灣的主流媒體非常喜歡在特定的時刻將這個議題反覆地抬出來、但卻是不明就裡地展示一番。或許就是圖個方便吧,你知道的,反正就是藉著它來表達某某事件存在著正反面的爭議,從而顯示新聞或評論內容的客觀性──以及掩飾作者的無能、無力、無奈、或無趣味。

但這裡還存在著另一種意圖,即是要將某個事件簡化成兩種概念之間的對抗。又按照社會脈絡來看,它其實也是在暗示著民眾應該站在哪邊──「當然是經濟啊,經濟就是跟錢有關的嘛,我們每天都要用到錢啊;至於那個環保喔,也是蠻重要的啦。不過我們也都有在做垃圾回收啊,有時候假日也是會去騎騎腳踏車、爬爬山啦,所以好像也不能說我們都沒有在關心環保嘛……」。

這樣,我們似乎已經可以察覺到,像這種將經濟與環保對立起來的論述方式的優勢在哪裡,並且在這樣的理解底下,要讓後者能夠勝過前者也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所以啦,倘若我們按著這種粗糙的思考來試想,你說在蘇花高或蘇花改的議題裡,環保怎麼能夠贏得過廣大花蓮民眾的生計呢?這還有人道嗎?難道花蓮人就不是人嗎?

但其實環保人士也不是傻瓜,他們在陸陸續續地挨了這麼多悶棍之後,也一直努力地在拆穿這種經濟與環保之間的假衝突。誰說環保就一定無關經濟呢?那科學園區所排出的廢水鹽度太高、導致稻米無法結穗;排向海洋,則造成了讓人驚惶的綠牡蠣。以及那可能是因著含有戴奧辛的落塵、集塵灰的散佈所導致的毒鴨蛋、毒鴨肉、毒羊。如此種種不都明顯地危害到了某些民眾的經濟利益嗎?六輕興建後對於附近地區的養殖業、沿海漁業的負面影響,不也都包含在經濟議題的範圍之內嗎?

至於那未被妥善處理而長期棄置的台塑汞污泥,最後必須從國庫裡拿出上億元來善後,這不也是民眾的損失嗎?至於發生在十幾年前的RCA污染事件,不僅讓受害者日後的生活因疾病而遭受極大的財產損失,更有許多人因此早已失去了性命。沒錯,失去的是生命!「無價」的生命!

然而我們就要在這裡認識到,所謂的「無價」在台灣社會裡是指「沒有價值」的意思。從政治的角度來說,死人不會投票;從新聞的角度來說,死人的價值大概僅能夠維持幾天的新聞熱度與廣告效益而已──不過,死得越多、效益越大,而如果能夠持續一段時間的失蹤則或許更好;又從某些民眾的角度來說,反正死的又不是我家的人,新聞看看也就過去了。所以啦,深諳「民氣好用」與懂得操作議題就變得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難道你以為蘇花公路意外事故的新聞熱潮過了之後,還會有那麼多人在意花蓮人的生計嗎?別天真了。前述的這種經濟與環保之間的假衝突並非總是那麼好用的,它雖然一時之間能夠騙取許多人的認同,但畢竟某些現實還是殘酷的,那些被認為並沒有那麼樣的與自己切身相關的議題,管他經濟還是環保,常常都是很快地就被我們拋在腦後的。

我們的判斷仰賴的是偏見還是理性

但民眾的這種不關心與不在乎卻也常常留給有心人士極大的運作空間,因為人們常常都是懶得去精算公共議題在經濟上的損益的。所以我們可能會以「人怎麼能不需要水」為理由而支持興建水庫,但卻不會去精算那水庫因為淤積所快速導致的效益減低、以及為了減緩淤積而大量興建既高又貴的攔沙壩的成本。

而當泥沙都被擋在山林裡、台灣海岸的砂土又因為同樣為我們所樂見的各項「顧生計」建設攔截,導致某些海灘不停後退而必須所費不貲地大量投放消波塊而營造出控金海岸時,這時候誰在乎經濟效益了呢?有誰稍微察覺到了這與「拼經濟」或「愛擱發」之間的矛盾呢?那些因為前總統涉入貪污案、氣憤難平地好像他是從民眾的口袋裡直接抽走了鈔票的廣大群眾,對於這些真真實實地將鈔票灑入海裡的事情卻往往是不痛不癢的。

而這裡還有一部分的問題是在於我們究竟是怎麼打那算盤的,即那經濟效益究竟是如何被計算與評估出來的。想當年那官員與民眾齊力迎接六輕進駐雲林,他們心中熱切期盼的大發展究竟是以什麼樣的經濟專業所估算出來的呢?又是被哪些經濟專家所背書的呢?

唉,想到這裡就覺得那在1987年上映的電影《稻草人》真是合適被雲林縣政府典藏並巡迴各鄉鎮播放,因為兩者最後同樣是因著恐怖的爆炸而換得了弔詭的利益!像這樣的台灣電影真是深刻!真是偉大!

於是,回過頭來看,我們就要發現那對「經濟與環保之間的假衝突」的操作其實是一套在某個意義上非常高明的戰術,因為它的勝利所仰賴的大都是偏見而不是理性。這也就是說,倘若我們真的非常理性地去檢視各個議題裡的各種經濟上的利弊,那麼某些認為自己是站在經濟一方、代表著對經濟之重視的輿論勢力不僅未必會贏,還反倒可能會成為輸家。以致於其中某些外強中乾的勢力,總要努力逃避那嚴格的檢視,也總要不斷地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模糊訊息。

比如說:影響了外國企業的投資意願啦、因為投資人對前景不慎看好而導致股市重挫啦、建設公司或高科技產業會因為某些因素而另覓他處啦、慢了一步就將失去國際競爭力啦、不是在地人就不會了解在地人的痛苦啦……,以致於汽車沒輪胎、雨傘只剩傘骨,你說這還不算嚴重嗎?又或許值得一提的是,那種宣誓「經濟與環保要兼籌並顧」的說詞,在某個意義上也是具有粗糙二分的效果的,即它把本來在某種程度上屬於同一件事情的內容,硬要拆成兩件事情,然後宛如脫褲子放屁地告訴民眾「我們會權衡兩者並將它們以最適當的方式結合起來」。哇,乍看之下這真是最了不起的外科手術了,只是大家普遍都不清楚,為了促成這種奇妙的結合,其中究竟動了什麼手腳又悄悄地切除了什麼。

經濟與環保的真衝突

或許是因為前述的這種「假衝突」戰術在現實社會裡實在是被應用得太頻繁了,所以許多關心環保的人可能都得投注相當大的精力來與之對抗。舉例來說,他們不僅要試著算出在那些脆弱地區開闢與維護道路究竟要付出多少社會成本,他們還要能夠構思這些成本若用在哪些改善措施上,能夠獲致最好的效益,以應付那些「環保人士只會反對反對反對,但在處理問題上一點辦法也沒有」的批評。

而甚至他們還要能夠真正地去實現、他們聲稱保護自然環境之後所能帶來的觀光收益或有機農業的遠景。於是,環保之路看似是越顯艱鉅了,保護自然不僅僅要能夠打動人心,它還必須得是個可持續的產業!從某種角度來看,這種催促著環保理念必須與現實生活做密切的結合的壓力是好的,它其實能夠開啟許許多多的、環境運動的可能性。但從另一種角度來看,它卻也很可能會讓人一步步地落入陷阱──即一種窄隘的經濟效益的尺度裡。

正如前些日子裡我們已然見識到的,農業的產值如何能夠勝過高科技產業呢?對高山地區的道路觀光設施與農業設限、以保護原始生態、讓山林休養生息,這真的能為當地居民帶來更高的收益嗎?是一片原始森林的產值高還是一座迪士尼樂園的產值高?是一片泥灘地的產值高還是一整座石化園區的產值高?如此,環保人士若要堅持經濟與環保不相衝突,那麼就請用最明確的數字來說服大家吧!

但就如先前所提到的,環保人士也並不是只有挨打的份,他們其實也計算過許許多多的社會成本,而要澄清許多看似較具有經濟效益的選項,其背後常常得要全體民眾付出高額的代價,兩者加總起來其實並不划算;又或者是這一個又一個的開發案,其實都在獨厚特定利益團體。然而,這種指出「全民的損失與負擔」與「不公平獲利」而看似公平的思考方式卻也隱藏著危機。

舉例來說,倘若我們真的保住了一處溼地作為公園,但因為每個人享受這個公園所必須負擔的成本並不相同,於是這裡就可能會出現不公平的情況──大部分都是那些住得近的、有能力開車到達的人才能享受。於是,這樣公平嗎?為什麼環保人士要保護一處我根本很難公平地享受到的自然環境呢?甚至它還需要花全體納稅人的錢來維護,這豈不是獨厚那些有錢有閒的上流社會嗎?

在此,倘若我們將這種要求公平的想法推到極致,那麼可能就會出現要麼就是禁止任何人享受這些自然資源,要麼就是將它賣了、然後把賣得的錢平均地分給大家的離奇結論了。但是,難道這種質疑就真的一點道理也沒有嗎?

而同樣是要求著公平,東部人正可以以此抗議西部人在享受了經濟上的繁榮與各種豐富的、便利的資源後,反過頭來要東部保持原貌、要東部人忍受種種不便──而讓那些外地人在想欣賞自然美景的時候能夠偶爾來欣賞一下。試問這豈有公平正義可言呢?難道東部人沒有乖乖納稅嗎?那麼憑什麼東部人不能擁有與西部人相同的經濟繁榮、生活享受與各種資源呢?憑什麼西部就可以擁有捷運、高速公路與高速鐵路呢?這些公共設施難道不也能提振東部的經濟嗎?

總而言之,在經濟的考量底下,空有好山好水而沒有好產值,這有什麼用呢?

好吧,既然大家都這麼喜歡計算,那麼環保人士也不是沒有一套計算的方法。這種計算方法是要幫助我們釐清,那保護自然後所能得到的、由自然提供的服務,換算成金錢後其價格將會是多少。

例如一處自然溼地所能提供的淨化水質的功能,當它改由淨水設備或淨水廠來提供時,民眾要付出多少錢;一處森林所能製造出來的優質空氣,當它改由空氣清淨設備來提供時,民眾要付出多少錢。而當這些自然資源所能提供的服務都化為金錢數字之後,民眾或許就會驚訝自己原來賺到了這麼多。

樂觀地看,這種計算方式對於某些理性的民眾來說應該是很有說服力的。但現實地看,這種摸不著也無法放進口袋、存進銀行的利益,對多數人來說其實是並不那麼吸引人的。人們寧願擁有能夠被自己自由地運用的金錢、來滿足各式各樣的新奇欲望,也不願死守著無法變賣而固定在那裡的淨水器與空氣清淨機。又甚至,如果我靠著放棄這些自然服務所換得的金錢,說不定還能夠讓我去拼一拼,換得更好的生活環境呢!

此外,這種計算還得面臨到估價的困難。即對於某些由自然所提供的服務的估價,是靠著人們願意花多少錢去消費這樣的服務而得出的。舉例來說,當人們越願意花錢以換得一大片泥灘、夕陽、海風,那麼在估價時,這些自然事物的價格就越高,它們將能夠勝過人們比較不願意花錢換得的、或經濟價值較低的事物。

然而這種估價方式的不公義之處早就被人指出來了,因為它會讓富有的人擁有更多的發言權。舉例來說,哪怕有四萬個人願意為了保護自然而拿出三億元來購買國有土地,但這也無法勝過一位願意出價四億元的、要在國有土地上興建工業區的富商──儘管後者所看重的可能僅僅是土地與位置;而更不用說那工業區運轉後、每年預估上兆的產值了。

如何為得自自然的感動估價?

唉,面對這些冰冷的數字,某些曾被自然所深深感動過的、或真正關愛自然的人就要發現到,存在這估價裡的更根本的困難乃在於有些自然事物根本是無法被換算成金錢的。對於那些會做出「去海洋公園看就有了」的反應的人、或一點興趣也沒有的人來說,在台灣海峽看見活生生的白海豚有什麼珍貴的呢?又反過來說,我們真的能夠為看見活生生的海豚的那種感動與喜悅估價嗎?

我們真的能夠為遠道而來的黑面琵鷺、用牠奇特的嘴巴在水裡撈來撈去覓食的可愛模樣估價嗎?於是在這裡我們就會面臨一個尷尬的情況,要麼我們就硬是替它估個價格,從而徹底地貶低了它;要麼我們就是坦承我們無法為它估價,而讓它在經濟的計算裡、顯示為無價值的零。經濟與環保之間是否的確存在著衝突呢?

對此,我們或許還要試著針對某些議題而指出,保存生物多樣性其實也就等於保存了相當大的經濟利益。因為我們有許多醫藥與科學上的成就都是來自於各式各樣的生物的,並且這世界上還有更多還未被我們仔細研究的生物,它們都有可能因為未來一種新藥的發明而凸顯出它們的價值。

然而,回到經濟的遊戲規則裡,我們該如何為這種「潛在的可能性」估價呢?我們真的能夠保證自己不會高估了它們的經濟價值嗎?而這最後有沒有可能導致某種泡沫化?並且,這些研究其實也是需要大量投資的,我們真能保證會有這麼充足的投資、來讓各式各樣的生物都能夠透過研究──甚至必須製造成商品上市──而顯露出其價值嗎?而倘若生物真的順利地被研究,我們真的能夠保證它會是比較有經濟價值的、而不是與許多現有商品擁有相同的價值、或甚至比較沒價值嗎?

噢,或許我們真的應該對此持保守的態度,因為顯而易見的是、這世界上有許多研究都是將本求利的,以致於在這裡我們又要落入了先前提到的估價與發言權的問題裡。我們其實非常能夠去想像、有許許多多的生物研究會在這種普遍的動機裡被埋沒,從而使得許許多多的生物無法算「數」、沒有在帳面上的價值。我們也能夠去想像,經過這樣的研究,某些生物會經由價格上的比較而被「證實」是較沒有價值的。而這真的是我們所樂見的嗎?

但或許更重要的是,這種不斷地計較只會讓那些真正愛自然的人感到厭煩,因為他們愛自然往往不是因為自然如何有利於他們、能為他們帶來多大的經濟效益、或者在遙遠的未來可能具有什麼樣的經濟潛力。其實,他們從他們的愛裡就展現出了環保與經濟之間的斷裂,前者所包含的價值觀超越了後者。於是,哪怕他們一輩子也無法去享受某些自然環境,他們仍舊會主張要保存它;哪怕明日自己的生命就要結束、或地球就要毀滅,他們仍舊會愛惜自然。

他們在此已然超出了經濟上的考量,對他們來說,經濟與環保之間的確存在著衝突。

結語

我們或許可以承認,在某種可以明確且合理地得到經濟上的考量的範圍內,環保與經濟並不互相衝突,兩者反倒是同一件事,並且越傾向前者,則經濟效益可能越大。但我們也要承認,環保也存在著無法與經濟有所交集的部份,而我們越是想把這無交集的部份硬擠成有交集,在仔細追究下,最終越有可能會事與願違、得出許多人所不願樂見的結論。

從某種角度來看,台灣的環境運動要依循著經濟思維而一起玩著計算的遊戲,其實是令人感到悲哀的。這並不是說就不值得去仔細地計算社會成本與各種得失、從而戳破那些畫在空中的、浮誇的經濟大餅。不,我們其實要肯定這是洗去那種「只會反對與做出聳動恐嚇」的污名,而展現出環境運動的理性與專業的積極進路。但那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它相對地顯示出在這樣的社會脈絡裡,其他的進路要不是埋沒在荒煙蔓草裡,不然就是顯得非常窄小。

這個社會除了以金錢──或更真確地說是現世利益──作為溝通工具外,還能夠有什麼呢?又即便前者在某種意義上還堪稱好用,但它不也存在著許多缺陷嗎?環境運動的藍海在哪裡呢?戶外生態教育嗎?生態旅遊嗎?田野踏查嗎?讓人們多多接觸自然以培養對自然的興趣與愛好嗎?能夠很快地提出這些其實早已經在台灣行之有年的方法的人,請冷靜地檢視一下台灣社會吧,你們真的覺得有這麼容易嗎?

對此,Aldo Leopold在超過半個世紀前所講的話應是不錯的:

「自然資源保護(Conservation)是要達到人與土地之間的和諧狀態,雖然這已有將近一世紀的宣傳,但其仍舊是以蝸牛般的步伐在推展,……回應這個困境的答案通常是『更多的自然資源保護教育』,……然而這只是教育的需要增加的問題嗎?還是其內容也同樣有所不足呢?……當有人詢問為何還沒有〔關於在實踐面向上要如何對待土地的〕規則被寫下時,人們可能會回答那社群還沒準備好去支持它們,教育必須走在這些規則之前。但教育在其實際的運作中並沒有提及對於土地的義務,反之,引導著教育的是利己主義」

(上段重點字體為筆者強調)(1968:207;208-209)。

參考文獻
Leopold, Aldo,1968,《A sand county almanac :And sketches here and there》,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

一個關於狩獵的故事

法官滔滔不絕詢問:「XXX,二月X日……以陷阱夾獲保育類動物山羌一隻,預將下山帶回家中食用……是否屬實?」;一旁的我看著不自覺的掉眼淚,想著到底Ama(叔叔之意)聽懂多少?….

今(2010)年2月正逢農曆過年時,一個台東縣金峰鄉排灣族的長輩,在山上的工寮旁夾到一隻山羌(陷阱是設在芋頭旁,為山豬準備的),發現時山羌已經死亡,於是如同以往處理這份「禮物」,把毫毛燒除後,將腳也剁掉,為避免騎機車載運山路時掉落而刻意綑綁得稍微緊些,這一個農曆過年也許能過得稍好一點,即便家裡沒有等候他的妻子,也沒有遠從其他縣市工作返回家鄉與家人團聚的孩子,仍是愉悅的下了山,路上卻意外的碰上林務局,將他帶回並製作筆錄,山羌也被查扣了。

事情發生經過了幾個禮拜,收到法院的傳票通知要他出庭,一氣之下竟把傳票給撕了;離出庭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他,只好詢問部落裡的頭目(我也是在此時才與他第一次接觸),於是跑了一趟台東去請教律師到底該如何處理。

又過了幾天,已經是開庭日了,出庭應訊時間是在下午兩、三點,早上匆忙的來到先前請教的律師事務所,雖然他人在國外但已經交待好該如何處理,首先來到法扶中心詢問是否可申請義務律師,但這是需要財力證明(跑了一趟國稅局申請財產明細),有一些資格審查、另「遭老鼠咬壞」的傳票,必須到地方法院填寫申請書,待法官同意後再寄送至當事人家裡,儘管需要2至3個工作天還是申請補發了,再來到法扶中心,也因為時間太趕加上財力證明顯示高於申請法扶律師辯護的標準,在聽取建議後,簡單用過午餐,準備出庭。

進到法院,書記官、執行員、法警等已經就位,然後檢察官、法官陸續進來,整個現場看似大家煞有其事的在演著一場戲,從整個空間的裝潢還有配置,每個東西、每個人都有一定的擺放位置,一定的程序、一定的說詞,像是演講一樣的說著,哇!這就是所謂伸張公平正義的法院呀!

法官滔滔不絕的詢問:「XXX,在二月X日……以陷阱夾獲保育類動物山羌一隻,在燒烤毫毛後,預將下山帶回家中食用……是否屬實?」(長輩點頭)、「你可知道你所獵補的山羌,族群量未逾越環境容許量且不是基於學術研究或教育目的,經中央主管機關許可者……。」(長輩點頭);在一旁的我看著這戲碼上演,很難過,也不曉得它已經重複多少次了,竟不自覺的掉眼淚,想著到底Ama(叔叔之意)聽懂多少?

那些「文字」、「說詞」使用的漢語與排灣族的母語間有多少的出入或難以被理解的部分?為什麼在文化、語言及生活方式與都市漢人有個偌大差異的原住民要承受這樣的「罪」?到底按照自己的傳統、生活方式狩獵錯在哪裡?什麼樣的人憑什麼拿自己的規則去約束別人?多暴力啊!

「你可知道,捕獲野生動物,即便屍體,要交給農委會XXX單位?」(點頭);我趕緊碰一下Ama的手說:「Ama,你真的知道嗎?」(他愣了一下,用力搖頭!)),法官說:「先生,請你不要影響我們的當事人!」那時候我真的很生氣,什麼鬼單位,名字那麼長一串,我才剛聽完就忘記了,但是我擔心我變得像是一個鬧場的男子,甚至會不會影響法官的判決,所以忍著看看事情會怎麼變化;

最後法官提議今天就採簡易程序由他審完,在大家同意後,Ama也認罪的狀況下,最終法官會在3月30日做出最後的判決,屆時當事人可以到場聽也可以在家等候判決書寄送。

3月30號以後再聽到這個訊息時,Ama已經判刑七個月確定。

還記得當天返家的途中,我問到如果被判刑要入獄的話怎麼辦?他說:「就進去阿,裡面環境也還可以,有吃的住的,還不錯啦!」這回答讓人鼻酸。

此刻Ama正在服刑中,這個事件帶給大家很多震撼,後來林務局及專家學者在地方舉行「大武山自然保留區」的經營管理模式,也邀請部落來談他們的想法(會議詳細記錄請見文末連結),類似Ama叔叔的悲劇,何時才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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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是原住民文化的一部份(攝影/鐘聖雄)

好想回舊部落的家 但是回家的路好遠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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