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遺產WH] 與[無形文化遺產ICH] 的差異-馬總統的錯誤口號

筆者在此再度呼籲:依據UNESCO定義,目前世界上並無「無形世界遺產」這種說法,而「世界遺產(WH)」和「無形文化遺產(ICH)」則是意義明確的專有名詞,是獨立運作的兩道主體與系統,宛若土星與冥王星各自運行在各自軌道上,各循各的國際公約(Convention),互不相屬,切勿混淆。

閱讀之前,請大家留意:

所有正確的「世界遺產(WH)」相關資訊,詳見http://whc.unesco.org/

所有正確的「無形文化遺產(ICH)」相關資訊

,詳見http://www.unesco.org/culture/ich/index.php?lg=EN&pg=home

文中凡是「斜體字底線標示」,皆為「有錯誤的敘述模式」,請勿片斷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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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欲釐清台灣政府目前對於「世界遺產(World Heritage, WH)」四字的誤解,說明「世界遺產(WH)」與「無形文化遺產(ICH)」的根本差異,並期待自政府到民間,往後切勿再提『將正體字申請為「世界遺產 World Heritage』的錯誤說法,亦勿再使用「無形世界遺產」此錯誤詞彙。

至於如何推廣、保存正體字以及如何尋求他法使正體字獲取更多國際認同,不在此文探討範圍。

屢屢誤解

過去一年,政府對於正體字與「世界遺產(World Heritage, WH)」的發言,掀起了相關討論潮。除了圍繞著正體字推廣議題之外,還包括了因政府與媒體不甚了解「世界遺產(World Heritage, WH)」和「無形文化遺產(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ICH, 或稱非物質文化遺產、無形文化財)」專有名詞內容,使用時不符UNESCO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使用範疇,致使專家學者必須戮力呼籲並撰文導正。

然,寡不敵眾,成效不彰,大眾受政府錯誤口號影響,對於「世界遺產(WH)」四字一再誤解,交互引用後,錯誤擴大散佈。筆者在Google上以「世界遺產」關鍵字搜尋正體中文網站,竟然幾乎找不到敘述完全正確的網站以正視聽,BBS站上亦流傳著錯誤訊息……。

一般報導中的錯誤,大多類似此般文句:「世界遺產分為有形和無形兩大類」或「世界遺產共分為四種:文化遺產、自然遺產、複合遺產和無形遺產」,甚至,在官方2009年6月23日的總統府治國週記中,第四點標題『為正體漢字申請「世界遺產」』已顯然錯誤,馬總統於內文中表示他相當支持「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申請,將正體漢字列為「世界遺產」(world heritage)」的想法」,錯上再錯,三人成虎,不可不慎。

(馬總統發言詳見:http://weekly.president.gov.tw/weekly-journal/weekly-journal/president_letter.php?act=view&sn=1&page=1

不僅如此,近日,自新聞中得知文建會初步完成第一階段的「世界遺產中文網站」,已開放瀏覽(新聞內容詳見:http://www.cna.com.tw/postwrite/cvpread.aspx?ID=51786),筆者一方面樂見文建會建構了官方網站,期待其扮演台灣最具權威並提供最正確世界遺產學資訊的角色;另一方面,卻又遺憾地發現,該報導最末段仍然錯誤地寫道『「世界遺產中文網頁」不但包括有形與無形的世界遺產,亦涵蓋…』。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誤會,顯見台灣從上到下,從官方到民間,已對「世界遺產(WH)」這個專有名詞,誤解成自然,甚至自闢新意。然,名不正則言不順,若台灣政府對其定義各異,未來面對任何國內層級或國際層級關於「世界遺產(WH)」或是「無形文化遺產(ICH)」的討論,必難以在同一平台上對話,亦難以在同一基礎上深耕。

筆者在此再度呼籲:依據UNESCO定義,目前世界上並無「無形世界遺產」這種說法,而「世界遺產(WH)」和「無形文化遺產(ICH)」則是意義明確的專有名詞,是獨立運作的兩道主體與系統,宛若土星與冥王星各自運行在各自軌道上,各循各的國際公約(Convention),互不相屬,切勿混淆。

沒有無形的「世界遺產」

1972年UNESCO所建立的《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保護公約》(Convention Concerning the Protection of the World Cultural and Natural Heritage )(簡稱《世界遺產公約》),主要是在保護全世界的「有形遺產」(tangible heritage),意指所有列名於World Heritage Lists世界遺產名單上的「世界遺產(WH)」,皆為有形遺產。

「世界遺產(WH)」其運作規範,皆源自1972年《世界遺產公約》,由締約國(State Parties)自行提名,必須符合十項審核標準中至少一項,同時符合真實性與完整性的認定,在原則上一年開一次的世界遺產大會中,經世界遺產委員會(World Heritage Committee)認定通過,始得列名。

當我們正式使用「世界遺產(WH)」四字時,只能循1972公約,嚴格地將「世界遺產(WH)」分為三大類:文化遺產(Cultural Heritage)、自然遺產(Natural Heritage)和複合遺產(Mixed Cultural and Natural Heritage)。這三類,內容皆為實質、有形,包括紀念物、建築群、遺址、由物質或生物結構組成的自然環境、地質或地理結構、明確受威脅的動植物環境區、天然名勝等等。

截至2010年2月為止,由世界遺產委員會認定的「世界遺產(WH)」共有890項,涵括689項文化遺產、176項自然遺產以及25項複合遺產。

「無形文化遺產(ICH)」絕不是「世界遺產(WH)

隨著對無形文化的維護觀念提升與演進,UNESCO於2003年通過《保護無形文化遺產公約》(Convention for the Safeguarding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追求文化多樣性並持續對人類創造力的尊重,此公約於於2006年正式生效,其名單於2009年正式稱為「無形文化遺產名單」(The Intangible Heritage Lists)。

事實上,從2001年開始,UNESCO就已著手進行「人類口述及無形遺產的傑作」(Masterpieces of the Oral and Intangible Heritage of Humanity)的評選工作,名單每兩年公布一次,在2003年公約生效之前,共公佈了90項的「人類口述及無形遺產的傑作」,2009年則將這舊有90項與新公佈的76項,全部登錄至「無形文化遺產名單」,統一稱為「無形文化遺產(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ICH)」。

故,目前「無形文化遺產(ICH)」整個運作體系,乃根基於2003年公約。締約國提案後,在原則上兩年開一次的大會中,由「保護無形文化遺產委員會」(Intergovernmental Committee for the Safeguarding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認定,通過者可列名於「無形文化遺產名單」,內容包括:

1.口頭傳說和表述,包括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媒介的語言

2.表演藝術

3.社會習俗、儀式和節慶活動

4.有關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識和實踐

5.傳統手工藝

筆者必須再三強調,依據此2003年公約運作的「無形文化遺產(ICH)」,與依據1972年公約運作的「世界遺產(WH)」,是兩套主體,絕不可將兩者恣意混稱為「世界遺產(WH)」。兩者雖皆由UNESCO 關注,但依循公約不同、審查委員會不同、標準不同、性質不同、作業程序不同且定義全然不同,完全不存在任何混用的模糊地帶。

「世界遺產(WH)」當然具備了無形的文化價值,但切勿與「無形文化遺產(ICH)」混淆

當然,在目前890項「世界遺產(WH)」中,涵括了許多無形的文化價值,尤其對於WH三種分類中最大宗的「文化遺產(Cultural Heritage)」而言,其文化內涵再再是保存維護的關注重點。這種融合於「世界遺產(WH)」裡的文化價值,的確無形,但並不是「無形文化遺產(ICH)」,不可混稱。

正體字和「世界遺產(WH)」,八竿子打不著

回到政府近來提倡的正體字政策走向,筆者認同正體字價值,也肯定政府欲重視與推廣的企圖。但根據以上說明,顯然,正體字議題與「世界遺產(WH)」,八竿子打不著,因為「世界遺產(WH)」三種分類中,完全沒有任何無形項目可申請,懇請馬政府切勿再提出此等貽笑國際的政策方向。

正體字可否申請為「無形文化遺產(ICH)」?

我們已知正體字與「世界遺產(WH)」三種分類皆了無干係,那麼,正體字有機會申請為「無形文化遺產(ICH)」嗎?這可分為兩方面來談:

1.目前「無形文化遺產」分類中,並無任何關於「文字」的項目

正體字的確具備豐富的文化意涵,但欲申請成為ICH,必須先解決適用國際公約的問題。目前ICH分類中,並沒有「文字」項目,如何讓正體字議題能巧妙地適用現有規範,是一大挑戰。

筆者認為,這個挑戰,的確是個可著手研討之處。若能透過適當研究,在符合公約精神與保存內容規範的前提下,找出對世界上現行使用文字的有效保護與經營管理方法,進而向無形文化遺產委員會提出改革建議,必然是個好的開始,能有效提升台灣於國際無形文化保存界的能見度。

2.台灣不具備聯合國會員與公約締約國身分

除了對2003年公約的適用問題,台灣還須克服政治問題。欲申請「無形文化遺產(ICH)」,必須成為2003年公約締約國,經既定程序提出申請,再經相關委員會通過,始得列名。但台灣目前並未具備聯合國會員國身分,自然無法簽署公約成為締約國,即便仍有一絲機會可透過締約國大會邀請而加入,卻可想見,勢必仍將遭受許多阻撓。

正體字是否可朝向申請為「無形文化遺產(ICH)」的方向前進?筆者抱著正面看法,端看政府如何對內打下良好的申請基礎,又如何對外建構一個更開放的國際參與環境。

深耕文化,自我珍惜,從內部做起

以目前國際現況,無論是「世界遺產(WH)」或是「無形文化遺產(ICH)」,台灣能提出申請的可能性,暫屬渺茫。但若順著政府誤提的這個正體字錯誤口號,進一步思考,將發現這其實是個機會,可藉此讓台灣民眾釐清WH和ICH不同之處,亦促使朝野與全民共同思考,台灣是否真的需要申請「無形文化遺產(ICH)」?

難道,真的需要此等ICH標籤,才能證明台灣在保存與推廣正體字甚或各種無形文化上,已有為有守,深耕得體?更實際地說,在準備與醞釀申請各種國際認同的當下,台灣實應檢視自己,是否已為目前社會中的重要無形文化,建構了良好的保存與參與體系?而我們還需要做些什麼,可助於未來參與文化保存的國際體制?

珍惜無形文化,不是靠口號與標籤,如果我們真的重視包含正體字文化在內的各種無形文化,必當體現於相關法規與行動,亦必當戮力於達成內部共識與各項具體作為。先感動自己,才有感動外人的可能;先自我尊重,外人才能感受其重要性。然而,審視當前與文化最為密切的「文化資產保護法」以及「文化資產保存法施行細則」,參酌相關政策,筆者實難看出政府照顧台灣無形文化遺產的決心與明確方向。

未來有無限可能,舉凡試圖解決適用公約問題,或尋求與他國研擬合作提名ICH的方式,一切問題都有解決之希望。但是,如果政府只著眼於ICH的名號與光環,卻未積極執行、珍惜與保存無形文化遺產的基本作為,甚至對於申請目標與國際對口單位,都不甚清楚,便逕自數度提出錯誤口號,混淆民眾視聽,就真可謂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作者為德國布蘭登堡工業大學BTU世界遺產研究所碩士生)

參與重建的在地組織:旗美社大

社大的部落格可以讀到很多在地組織的紀錄,六龜、甲仙、桃源等地的變化、挑戰、困境及因應之道,卻鮮少看到社大回頭檢示自身處境,遭遇哪些變化、挑戰、困境,組織及組織裡的人如何看待自己在重建扮演的角色和作用?

88水災後的百日,包括高雄縣原住民部落再造聯盟、桃源鄉、那瑪夏鄉等自救會代表及民眾共約400人,從鳳山教會遊行至高雄縣府,以默哀、狼煙、吟唱的方式,表達「想要回家」的心聲。遊行隊伍在縣府前靜坐時,台南社大工作人員和志工隊演出行動劇,諷刺急於消滅災民,將災後重建工作打包給慈濟處理的楊秋興縣長。

旗美社大不像台南社大那樣旗幟鮮明,但也有工作人員參與遊行並記錄,文山社大支援旗美社大協助重建的工作人員則參與行前規劃及報導當天活動。

時序更往前推,大水剛退去,午後不時有陣雨的8月,大家還忙於救災,蘆荻社大志工隊經由旗美社大引介到高雄縣救災。為什麼有些社大投入重建,有些則否?為什麼參與重建的是台南、文山等在光譜中較具社運色彩的社大,而不是地理區緊鄰的鳳山、岡山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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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1月19日旗美社大工作人員協助災後百日活動的攝影工作(攝影/土豆)。

旗美社大和重建

88水災在高雄縣造成重大災情,特別是旗美九鄉鎮。位於旗美九鄉鎮的旗美社區大學在災後投入救災,首先確認學員、講師的安危,並引介志工、團體投入救災。隨著8月底救災到一段落,旗美社大並未因為9月即將開學而停下腳步,接著投入災後重建。既有人力無法負荷同時維持既有校務運作及長期的災後重建,需要補充新血。找人需要資源、資金,用人要有計畫、方向,新進人員的配置牽涉旗美社大預期在重建扮演的角色和功用。

可從兩個角度去認識旗美社大災後重建扮演的角色和功用,一、以重建為主軸,不同階段需優先處理的當務之急。二、以社大為主軸,從社大的脈絡選擇能發揮效益的作法。

社大的抉擇和重建的需求有時會無法同步,當原住民為主的桃源、那瑪夏居民仍安置在軍營,連棲身之處都沒有,更難提及家園重建。社大選擇將重建的人力優先配置在甲仙、六龜,這兩個地區以漢人為主,多數居民已找到「屋子」(house),並開始思考「家」(home)的未來。

從重建的角度來看,桃源、那瑪夏比甲仙、六龜的處境更艱難,應優先投入。從社大的角度來看,災前和甲仙、六龜有較佳互動和較默契,而且有在地組織作為對口單位,投入的效果較能預期。 桃源、那瑪夏鄉比甲仙、六龜的處境更艱難意謂著更紛亂、消耗的狀態,當六龜、甲仙在社大引領而在災後發行社區報,逐步累積重建的想法、紀錄。桃源、那瑪夏鄉光面對劃定特定區域、各種一而再,再而三的會堪就疲於奔命,而且和政府不斷角力到頭來還可能是一場空。

將重建視為社會運動,從事社運的組織和社運發展間,彼此對先後次序會有不同的安排,這差異在組織和運動,或組織內部都會產生緊張、焦慮,甚至是挫敗。究竟是以社運為主,義無反顧的投入其中,還是組織為先,謹慎小心、量力而為,這考驗主事者的判斷,旗美社大在重建初期選擇後者,也就無從得知如果是奮力一搏,將人力空投到桃源、那瑪夏會是更大的消耗,還是殺出一條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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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2009年11月14日,南盟舉辦「高雄縣百日跨夜靜坐燭光祈福之夜」,表達想返鄉的心願(攝影/土豆)。

(下)2009年11月8日,六龜發行災後第一份重建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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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美社大的重建願景

雖有三位新人加入,分別負責甲仙、六龜、及桃源和那瑪馬夏,社大既有人力的負擔還是加重,光開會次數就增加不少。從過去每周例行工作會議,還多了兩周一次的災區工作會議,一個月一次的社區報聯合編輯會議,更別提其它新增的大小事務以及無形的心理壓力、情緒負擔。

面對漫長的重建,及高雄縣市合併後的調整,為什麼旗美社大在災後不是只選擇開學、開課,正常上下課、上下班,而投入更多心力到重建?答案應該不只是學區就是災區,或是從美濃愛鄉傳承的社運基因,還有哪些因素支持著這些工作人員不斷燃起熱血、熱腸、熱情?還是不得不咬緊牙關「相忍為國」?

社大實踐過程碰到那些狀況?重建預計參與到什麼程度?以及最根本問題,旗美社大的重建願景為何?這樣的願景與社大的辦學理念、組織工作有何異同?

作為不同於甲仙愛鄉協會、六龜重建關懷協會等社區組織,旗美社大是具跨地域整合作用的在地組織,角色像從旁協助社區組織的「在地陪伴」,這類似新故鄉文教基金會在921地震後於埔里所發揮的作用。關於救災及隨之而來的重建,在地參與,特別是社區組織、社區大學,這些有組織的在地參與形成不同於中央、地方政府;民間的慈善團體、基金會的力量。

這些生根/深耕地方的在地組織雖是資源、資金最缺乏,卻可能是最貼近災區,了解災民的意願、想法。在地組織、政府、慈善團體間的互動有時相互爭奪,有時互為所用,有時各取所需。 無論如何,如果欠缺在地組織,居民容易淪於個別且被動的面對政府、慈善團體。

社大的部落格可以讀到很多在地組織的紀錄,六龜、甲仙、桃源等地的變化、挑戰、困境及因應之道,但卻鮮少看到社大回頭檢示自身處境,社大遭遇哪些變化、挑戰、困境,組織及組織裡的人如何看待自己在重建扮演的角色和作用?這些反省和檢示會是未來台灣其他地區遭逢類似劇變,要有所應變的在地組織的重要參考依據。

更重要的是這讓組織成員面對排山倒海、接踹而來的工作擠出喘息的機會,想想面對88水災這突如奇來的變化,作了哪些應變措施, 產生什麼效應? 為何是這樣而不是那樣?身處其中的人如何調適,特別是那些吃力不討好或無力招架的部分。

面對重建、社運的大旗,身處其中的人往往不自覺掩蓋、忽略個人那些不安、緊張與焦慮。面對這些情緒、慾求,不管是莞爾一笑的幽默自嘲,或讓挫敗停損的反饋力道,這些都是組織及工作者必修的「運動保健學」,組織裡有了身心合理而健康的人,才能輸出穩定而持續的動力,旗美社大又是如何維持組織的「合理而健康」?

(作者目前就讀清華大學社會學研究所碩士班)

體驗交工─一日菸農記有感

雖然我是第一次摘菸葉,卻深深為農村中特有的交工感到着迷,總認為沒有金錢牽絆的人情味特別香濃,隨著消費文化侵入,交工還可以存在多久?是那天採完菸後留在陽光和笑容後的大哉問。

最近美濃的天氣就像夏天已提早到來的炎熱,我們已開始穿起短袖短褲,再看到田間漸漸採收的菸葉田,正想著什麼時候有機會可以去看看,住在杉林的劉桑就來通知我們,四個月前我們親手種下的菸葉準備要採收了!(欲知詳情請見:https://www.dfun.tw/?p=18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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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桑(戴帽者)讓我們這群年輕人體驗採菸葉的過程,很謝謝他。

早晨六點多,天還未亮,騎著腳踏車至集合地點,一群人坐車前往田裡,沒有早起做工的感覺,反倒有股去遠足之感。看到與人一般高的一株株菸葉,有些期待加上興奮,在看過如何採收後即馬上上工,一片片菸葉啪啪啪地被摘下,那聲音在田間顯得特別清脆好聽,配著此起彼落的聊天聲,田裡真是熱鬧極了!

回頭看看翠綠的菸田,突然有種體悟,菸田的美麗不是在於大葉搖擺的綠意,而是採收時穿梭其中的各種顏色,有伯姆們的彩色花布巾、阿伯沾滿菸油的汗衫、以及那些若隱若現代表農村勞動力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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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桑先教用大姆指掰斷菸葉,再同方向收齊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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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衣服和笑聲是綠油油的菸田中最耀眼的色彩唷!

偶爾路過菸田的阿伯們,會問說:「摘菸仔喔?」,劉桑說:「不不不,他們是來玩的,從沒種過呀!所以來體驗看看!」是呀!我們都沒種過菸了,以後的孩子還會知道台灣曾經有過「菸葉王國」之稱嗎?這問題,我想現在無解。

輕鬆點來看,我們若是去交工摘菸的話,一定是吃的最多卻又摘的最少,鐵定會被經驗老道的伯姆「頻頻指導」的,幸好這只是「前戲」,早上我們的任務是要先探收四排畦地的菸葉,這是要為下午摘菸葉先闢出一條路,讓鐵牛車可以進到田裡載菸包;而早上採的菸葉劉桑已快手快腳的紮成菸包,我們試著把一大捆將近七十斤的菸包,彎腰抱起,離地未一公尺就唉唉叫了!而這場「前戲」竟也花掉了兩個小時,又到準備上班的時間,春耕時節來到,又是朝六做農事,八點去上班,開始真正體認到早睡早起的重要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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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收完後,會把菸葉集中後放入菸包中。

現每逢種菸葉時節,總會猜這塊田今年種完,明年呢,會不會再繼續種?也會想說種菸既辛苦又傷身體,那為何仍還是有人要種呢?翻閱一些資料後,大概可以得知是因為菸農仍是放不下這供養其大半輩子的工作,即使現在是可以不用靠種菸維生,但若能繼續種是也不會輕易說不種的。

美濃菸葉自從公賣局不再收購後,種植面積就已漸漸消減,過往的交工文化也開始出現變化,今年出現專業摘菸工,付費即可搞定採菸所需的人工、餐點與載菸包的往返車資,與過往以交工制度(指人力互相協助,並無付費)互相幫助的狀況大相逕庭,雖然我是第一次摘菸葉,卻深深為農村中特有的交工感到着迷,總認為沒有金錢牽絆的人情味特別香濃,隨著消費文化侵入,交工還可以存在多久?是那天採完菸後留在陽光和笑容後的大哉問。

(本文作者為旗美社大工作人員)

那瑪夏的避難屋興建─持續膠著中

10 號時世界展望會再度向縣長提出了避難屋初步的構想和屋型,縣長楊秋興卻覺得屋型與永久屋相似,認為既然是避難屋,就應該只是暫時的,而不是蓋得像永久屋一樣,好像怕會有選擇永久屋的村民反悔改住避難屋。

編按:

選擇原鄉重建的那瑪夏鄉民,從1月23日自營區返鄉後,為了爭取中繼安置或避難屋,不斷與縣府和中央重建會進行溝通,雖然世界展望會積極的協助提出方案且準備進行援建,但政府對避難屋的形式、管理權等,與災民的認知有很大差異,包含南沙魯村居民自行籌資購地興建的房舍,也需納入中央管轄,讓居民更是難以理解。

以下兩篇稿件,分別為南沙魯(民族)村與瑪雅(民權)村避難屋發展的最新動態,南沙魯的部分,是由趙文彬牧師口述,輔大生命力新聞網記者區煦俐採訪整理,瑪雅村的部分,則由「88原住民部落再造聯盟幹部」林聖傑(韃虎)口述,輔大生命力新聞網記者許珈菁記錄整理。

一、南沙魯的避難屋進行情形

政府規定在2月28 號前營區並須淨空,沒有入住大愛屋的人必須回原鄉居住,然而並不是每個人原來的家都還可以住,避難屋遲遲沒有著落,這些村民該何去何從?社會處還是沒有具體的方案出來。

我們預定地已經找好了,世界展望會也答應幫我們蓋,只差縣政府點頭。世界展望會像政府提案的會議原本是2月4號,當時縣長卻以臨時排不出行程為由沒有出席。10 號時世界展望會再度向縣長提出了避難屋初步的構想和屋型,縣長楊秋興卻覺得屋型與永久屋相似,認為既然是避難屋,就應該只是暫時的,而不是蓋得像永久屋一樣,好像怕會有選擇永久屋的村民反悔改住避難屋。

但是重建需要時間,避難不只是一、兩天的事,怎麼可以隨便蓋蓋?我們都同意世界展望會提出來的構想,但縣長卻不接受。

24 號,世界展望會與重建委員會取得共識,帶了兩種避難屋方案來,想知道村民們的意見﹝此時避難屋的名稱突然改成「永久避難屋」,但相關的條例並沒有改變。﹞

A 方案:政府徵收我們預定的安全地,動用特別條例變地蓋永久避難屋,永久避難屋為公有的。

B方案:政府不徵收土地,不過是運用政府的鄉村都市計畫案,由政府去蓋永久避難屋,房子登記在政府下,再贈送給村民。

但是兩種計畫都違背我們返鄉的精神:因為避難屋土地是屬於我們自己的,不但通過官方的安全評估,而且是我們自己出錢(每戶擠出5萬元)買的地,大家募款湊出上百萬自行購買的地,怎麼會變成政府的「永久避難屋」呢?

於是村民們都表示反對,我們兩種方案都不接受,原民處處長說會把我們的意見透過縣政府跨部門會議時提出,看縣政府同不同意。之後我們也召開了緊急會議,如果縣政府還是不接受的話,我們將不會再指望政府為我們做事了,我們將會有我們自己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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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1日鄉民被要求全數返鄉,如今避難屋卻還在膠著中(攝影/鐘聖雄)。

二、瑪雅村的避難屋進行情形

對於興建避難屋的進度,目前的情況幾乎是陷入膠著,村民們都希望可以有避難屋,地主們在參加會議時也表示有意願,但相關的條件、手續都還沒有定案,韃虎說:

「雖然展望會和村民都希望能在山上興建避難屋,但我覺得今年要蓋(避難屋)還是有些問題,除了一些程序問題以外,縣政府這邊好像不太有意願讓我們在山上蓋避難屋,所以我們也很擔心。」

汛期將至,但是縣政府對於興建避難屋的態度卻讓居民們擔心,韃虎說:「縣政府好像不太樂見我們在山上建避難屋,汛期要來了,但是唯一的方法卻是叫我們全部都下山去住大愛的永久屋,也不積極的幫我們想如何應付,像是替代道路要怎麼弄。」

重建委員會也在昨天上山與民權村的村民開會討論避難屋的興建,但還有手續上或是跟地主溝通的部分,以及其他瑣碎的問題,都還在討論中,「目前的進度都還在跟地主還有村民協調中,展望會希望我們重建委員會能制定申請和審查的標準,所以目前進度可能沒那麼快。」

韃虎表示,村民們都希望可以有避難屋,展望會希望重建委員會自己制定審查的標準,可是誰來訂這個標準、又該怎麼協調,都是需要再討論的,「到時候又會吵起來,又會有很多問題。」

延伸閱讀:

  1. 大愛落成系列 (3) 山下有大愛,山上自己來? 
  2. 原鄉重建─災民與政府的耐力賽 (17)
  3. 那瑪夏大逃亡─奔逃的部落人生 (15)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夏耘田調] 二林5之5 二林田野筆記

原斗果菜合作社是一間經營規模頗大的合作社,不僅提供到府收貨,同時也提供冷藏庫、菜價查詢。社長張先生有農會的身份,認為合作社就是提供服務給農民。他們不僅開放了密碼查詢菜價,還提供收貨、冷藏的服務。

編按:

本文為2009年台灣農村陣線舉辦之「夏耘草根調查系列文章」,由參與調查的「二林組」成員完成,完整的二林系列文章共有五篇,本文為系列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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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期五天的訪調,我因為參加讀書會和探親的緣故,失去了第一天和最後一天的訪調機會。其實那對我來說,是掙扎的,所幸組員不太計較,在此感謝大家的包容。第二天早上,我自台中開車,前往二林的訪調行動。image001

8.18 上午 金鴻盛酒莊

上午前往金鴻盛酒莊,是製作馬英九上任紀念酒的酒廠,有十足的規模。莊主凃先生,自父親那一代就開始務農,並且是葡萄契作時期的一員。

家中有一三合院,以及一棟新蓋的樓房做為酒廠。他們家有三個兄弟,大哥目前是作內勤的警察,三年後退休,二弟一家人負責行政事務,例如裝酒、出貨,三弟則是新竹的公務員,據說與家內互動緊密,與兄弟經常商量家中事務。目前莊內的生長監控、技術方面是由大哥負責,至於其餘比較行政方面的事務,是由弟弟負責。

大哥並不願位居幕前,其理由據聞是以前二弟比較不務正業,大哥和三弟商量的結果是給他這個位子和責任,讓他能夠走向正途,因此廠內掛名是由二弟負責。我想這顯示了這家人團結,以及農家擁有土地所能提供的經濟支援。

目前金鴻盛的葡萄採用草生耕種,盡量朝向有機無毒的方向前進。在莊主的思維當中,他認為採用農藥的葡萄酒是比較差的,他稱之為「紅水」(雖然難以判斷哪瓶比較好喝),以嘲笑其酒與真的「紅酒」的差別。我不禁好奇莊主的思維從何生根,但這其實是一件值得探究的事物。金鴻盛的酒並未上到市場,農家也不受市場的壓力,這是支撐莊主維持理念的條件之一。

我們對於莊腦中關於酒的知識形成過程尚未確認,但在詢問之下,莊主之所以作紅酒,是基於過去自家就有種葡萄給予公賣局契作的考量。在契約解除之後,莊主開始根據自己擁有的條件思考如何轉型。加上雖然公賣局雖然轉為官股民營,目前依然還是有收購二林地區的葡萄。在此情況下,葡萄持續被種植,有累積資本的農家也開始試著自己釀酒,並且透過農會出售。

8.18 下午 二林稻米產銷二班 大橋牌陸協米廠 

稻米產銷二班,洪秀霞班長。該班約有50個人,都在香田里這一區,這是因為產銷班有區域限制的緣故。秀霞班長是上次越光米種植的第一名,目前田地內主要種植台粳九號與越光米。台粳九號的苗種是從改良場得來,越光米則是自日本時期延續下來。我們看到,以二林為例,苗種多半是自日治時期延續下來,即使是改良場的苗種,也多半是自日治時期累積下來的技術作為改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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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區的農民,包括產銷二班從以前就是把米交給大橋牌。這是因為因老闆陳俊雄懂得回饋照顧農民,農民也隨之產生信任關係的結果。在米價上漲的時候(雖然說政府一直沒有讓米價上漲多少),老闆也會隨著價錢的提高回饋給農民。

這樣信任關係一直維持到現在,小老闆陳肇浩將大橋牌帶向新一波的市場定位,他對自家的稻米展開差別定價,將品質好得越光米、有機米等等,作成小包裝的米,加以包裝設計往高級消費者市場鎖定,鋪路到微風市場等高級消費者市場。這些採用有機栽種的農民也因此得到應當有的回饋。同時大橋牌也回饋生產行銷課程、生產履歷、利潤給與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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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9 上午 原斗合作社

原斗果菜合作社是一間經營規模頗大的合作社,不僅提供到府收貨,同時也提供冷藏庫、菜價查詢。社長張先生有農會的身份,認為合作社就是提供服務給農民。他們不僅開放了密碼查詢菜價,還提供收貨、冷藏的服務。張先生說,在目前競爭情況下,收貨大概收到大城那邊,銷售則是往台北、屏東、高雄、三重都有送,台北一市為主要的價格。

張先生說,有競爭對手(鹽埔合作社),使得他們提供更好的服務,一通電話馬上到府收送服務。在社長的想法中,這是一種互利共生的關係。

我們詢問了張先生目前果菜價格的決定機制,他提到,要得到較好的價格,合作社或販仔必須達到三個條件:

(1)越早送到市場越好,因為要「排」,如果排到後面,那你品質好或關係好也沒用,價格早就被前面的決定了。

(2)品質要穩定,市場的拍賣員是不會仔細檢查每天的貨品的,所以品牌信用是很重要的。「你要能夠每天穩定的出貨,你的價格才會被信任。如果你出一天休兩天,即使你品質很好,採購的也無法信任你的貨品。所以一定要出貨穩定」。

(3)要跟拍賣員的交情好,跟拍賣員打好關係,你的貨品就不容易跌價,但這是建立在前面兩個條件之上的。如果你前面兩個條件沒有達到,那跟拍賣員交情再好,也是沒用的。

8.19 下午 蔬菜產銷二班

蔬菜產銷二班,主要範圍在二林鎮內。主要作物有蔬果、雜糧,現在主要栽種的作物是牛肉蕃茄。牛肉番茄指的是配合做菜的用的蕃茄,皮較硬,拿來炒菜比較適合。這種蕃茄是進口的,比較抗蟲害,他們已經種植六年了,收成還不錯。他們這班有21人,比較多人使用溫室育苗和保護作物,但溫室所費不貲。該班有許多年輕人從城市回來作,班長說,年輕人吸收資訊能力比較強,許多新資訊都是他們拿回來的。

這班的年輕人之所以回來,有的是在城裡做不下去才回來,有的像班長的兒子留在這邊繼續耕耘。跟班長聊到政府的補助,他認為對於農具,例如溫室、網室才是比較實際的,其他只是「加減」而已。

之後跟著烽哥和量議去看胡蘿蔔農的耕作情形,班長一個人照料六甲的地,可以說是一個工頭,發號施令給後面整地鋪草的人。他自己則是掌握了播種機這個重要機具,負責播種。據說由於胡蘿蔔利潤龐大,因此有專門做胡蘿蔔的販仔。班長也是給他們收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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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 上午 中興二號米

今天前往種植中興大學培育的米種的農家。一片綠油油的稻田,與我們隨行的還有公視「我們的島」的工作團隊。據說這次中興二號還在實驗階段,這些稻田都在試種。但由於不容易倒伏的特性,似乎值得期待的樣子。

不過目前實際上的收成,因為遇到颱風的緣故,班長說估量不準,還得看下一季的收成。

8.21 下午 林續爺爺

今天下午前往號稱二林國寶的林續爺爺家。他是二林地區栽培越光米的達人,利用科學化的方法監控越光米的生長情況。在跟他聊天之間,得知林續爺爺原本是水利局的職員,後來理念不合就離開了那個地方。之後他接觸到許多日本時代遺留下來的稻米培養技術,就接續了這些技術開始栽培稻米,果然獲得不錯的成效。之後他還前往日本參訪,交流技術和意見,並將這些技術帶給地方農家,使得二林地區栽種越光米的技術越來越精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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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林續爺爺正在整理他的筆記,由二林農會協助,預備將這寶貴的資源出版。聽到這些,實在是令人欣喜的一件事情。我國應該針對這些微型技術去做推廣和鼓勵,才是符合我國小農經濟的特質。

(本系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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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耘田調] 二林5之4非專職家庭主婦的精打細算

日頭赤炎炎的某個八月天中午,太陽晒得人頭昏眼花,我汗流浹背、飢腸轆轆,剛把我的「小藍」停進街道旁有蔭的騎樓,阿婆就在我面前蹲下來,從她的袋子裡拿出一把橡皮筋捆著的秋葵,問道:「小姐,要買菜嗎?」

編按:

本文為2009年台灣農村陣線舉辦之「夏耘草根調查系列文章」,由參與調查的「二林組」成員完成,完整的二林系列文章共有五篇,本文為系列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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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阿婆已經好一陣子沒有打電話叫我去買她種的菜了,不知道是遺落了我的電話?還是已經有固定的客戶,不愁任何一趟出門賣不完?

認識一位賣菜的阿婆

日頭赤炎炎的某個八月天中午,太陽晒得人頭昏眼花,我汗流浹背、飢腸轆轆,剛把我的「小藍」停進街道旁有蔭的騎樓,阿婆就在我面前蹲下來,從她的袋子裡拿出一把橡皮筋捆著的秋葵,問道:「小姐,要買菜嗎?這個很顧胃哦!」

我心裡O.S.:「已經一點半了,再不進去叫個爌肉飯吃,我可就要胃出血了!」對這樣的老人家,終究還是無法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我彎下腰問她:「怎麼賣?」「一把二十!這紅鳳菜也一把二十,補血哦!」

在八八風災之後、菜價大漲又賣相差的時刻,一把八根中指長、看來鮮美的秋葵賣二十元,在家庭主婦的算盤裡還算可接受的價位,除了自己喜歡秋葵以外,也知道它的營養成份不低。以等重的鮮奶和秋葵比較,兩者鈣含量不相上下。但是秋葵的草酸含量低,鈣的吸收利用率可達五到六成,比牛奶好得多,對吃素的人、小朋友,或是喝牛奶會拉肚子的人來說,是很好的鈣質來源。

拿了三把秋葵、兩把空心菜、一把不熟悉如何料理的紅鳳菜、兩條只有一般絲瓜一半長的絲瓜,阿婆還向我推銷剝了殼的小嫩筍,一袋一斤一百二十元。霎時家庭主婦警覺了起來,那兩條絲瓜還沒問價錢哩!「這兩條八十元。」付了兩百元,直推說家裡很少開伙,買多了吃不完。阿婆追問電話,「我下次來這裡賣菜前先打電話給你,你再來找我買!」這倒是我第一次遇上這麼積極的賣菜阿婆。

寫了手機號碼與姓名給阿婆,不識字的阿婆只認得我那和她一樣的姓,並開心地自我介紹她單名一個「笑」字。她的姓名以閩南語發音,是我騎車回家一路上的心情-「苦笑」。

非專職家庭主婦的精打細算與矛盾

在先生的支持下,辭去忙碌、壓力大的工作也超過半年了,既然少了收入來源就得要撙節開銷,一直都不是專職家庭主婦的我,也就學著一般家庭主婦精打細算。可是在參加農村調查、被提點了一些農作物產銷與農村生計的問題之後,總是讓我在買菜、精打細算時,猶豫矛盾了起來。

因為對農產農藥管理的不信任,我甚少到傳統市場買菜,總是認為大賣場、連鎖超市會為消費者做基本的把關,再不然每袋青菜至少標示著是哪個產銷班或果菜公司。看到標著「XX進口」的菜蔬,我可以很“愛用國貨”地直接跳過、毫不考慮;可是傳統市場裡菜攤子上擺著的紅蘿蔔,我就無法知道是不是國產的了!

颱風過後菜價大漲,大賣場裡仍推出一把七元的青菜,主婦性格的那個自己,勢必會往大賣場去搶購個三、四把吧!可是理性的自己,卻開始想著為什麼在一片「漲聲」當中能夠有一把七元的低價?是因為和農場有契作?這樣不是應該與平時一樣價錢嗎?還是颱風前農民搶收、倒貨時,低價買了存放在大型冷藏室伺機傾出?我這一把七元買下去,有多少能夠到種菜人的口袋?

超市裡平常一條十九元的絲瓜,颱風後漲到一條三十五,還個個破爛了皮、乾扁了身子,讓人沒得挑。我這一條三十五元的醜絲瓜買下去,是幫連鎖超市出清了存貨還讓它賺了颱風財?還是幫風雨中搶收絲瓜的農民收回一點點本?而當我和其他人都因為賣相不好、價格太高而沒把絲瓜放進菜籃子裡,最後這土裡長出來的果實會回到土裡嗎?而損失的是農民還是連鎖超市呢?

想太多,使得超市shopping沒效率,拿了一袋紅蘿蔔、一袋洋蔥,醜絲瓜終究還是放回去架上。

在青菜太貴而減少消費的日子,遇上有人到你面前兜售一把二十元的青菜,真是感恩!而且又是支持在地小農「地產地銷」,我看得到錢進誰的口袋,真是完美!只是那兩條超短絲瓜要八十元,讓騎車回家的主婦一路上想不明白。

雖然知道把生產過程中的風險算進成本裡而訂出出售的價格,是可以理解與接受的,但是沒經過菜販仔與盤商這一環的自產自銷,究竟怎樣的價格與利潤水準能讓消費者樂於接受這個模式呢?如果沒有像阿婆一再強調:「我們都沒有灑農藥、我們都是種自己吃的!」如何能說服精打細算的家庭主婦或消費者,持續以這種模式消費這種價位的農產呢?

種菜賺無通吃,只能賺自己吃

接連著幾次,阿婆要出門去搭一小時一班的免費公車來淡水時,就會打電話跟我說,大約一個多小時後她就到那個「車牌仔腳」了。不是每次都那麼剛好,我有時間去找她買菜,前後總共兩次的消費與同姓情誼,阿婆跟我說家裡一分多的地,她還種了筊白筍、花生;像這樣的大熱天,菜園子裡都要搭上黑網,要不然菜一下子就晒死了,澆水也來不及澆;沒有年輕人幫忙,老人家加減賺些零用錢。

我在心裡頭算著,如果她今天帶出來的菜全部賣完,應該可以有上千元的收入,如果一個月來淡水十五次,每個月約莫可以有一萬五、六的收入,扣掉種子、苗栽、肥料等成本,能有一萬元的利潤當工錢嗎?

彰化二林蘆筍產銷班一位六十多歲的阿姨,也曾經算過她每個月的工錢給我聽:風調雨順時,她種的蘆筍一期收成交給「販仔」大約賣十二、十三萬,扣掉肥料、農藥這些成本五萬元上下,利潤是七、八萬,但是蘆筍一期是三個月的栽種、生長,平均每個月二萬五的收入,而這是她和她先生兩個人共同的工作成果,所以一個人一個月的工錢算來是一萬二千五。

這樣的數字對都市裡的人而言,是難以維持生活的,而我們一般都認為這對農村的老人家而言,還算過得去。但我既不在農村生活也不是這年紀的老人家,無法明確感受這是不是一個會讓他們有安全感的收入數字。

阿姨說,為了分散風險,也為了每個月都能有一些收入,他們不會只種一種作物,有些種稻,有些種花生、番茄、南瓜,還有一小塊種自己吃的菜,而種蘆筍是比種稻還來得費工的事。

這阿姨和住三芝的賣菜阿婆一樣,孩子都沒在身邊幫忙,她們也都認為「種菜賺無通吃,只能賺自己吃」(意指:賣菜錢賺得不多,菜賣不掉就只好自己吃)。可是讓她們的地被徵收,除了會因為徵收價款太低而不願意之外,部份土地被劃入中科四期範圍的種蘆筍阿姨,還遲疑著僅剩的土地如何養活她和她的老伴,以及大家說的污染會不會污染她種的菜。

而現在即便做不來,她也不想把地租給別人種植,主要是擔心別人糟蹋、搞壞了她的田地。倘若她與她老伴再也做不動了的那天來臨,她仍然希望哪一個在外地工作的孩子能偶爾回來看顧一下,畢竟,這些地有祖先留下的,也有夫妻倆年輕時胼手胝足打拼來的。

每個人心裡一畝田

想起我的母親在去年蓋了個章,放棄外公留下來的土地繼承,據說那是外公和他的堂兄弟姊妹們產權極其複雜的一小塊地。即便外公在我母親年幼時就已過世,但是在母親和外婆的言談中,卻感到蓋了個章放棄繼承彷彿也就切斷了部份和外公的關連。是和外公的關連?還是和土地的關連?

我娘家做小生意,不務農;舅舅家有些田地,也在市場裡賣菜。我記憶裡還殘存著小時候跟表姊們到圳溝邊洗蔥、在田邊稻草堆裡藏香蕉的片段。退休了的爸媽常說:「如果那時候在XX買一塊地,現在就可以蓋間房子,旁邊種菜…」

因為那時也沒買那塊地,所以我母親現在也只能在門前花台上種桔樹、玫瑰、石蓮、九層塔……一些有的沒有的,記得有幾年夏天她還種了絲瓜。雖然年輕時就到工廠工作,但是彰化市郊農村長大的她,記憶裡的耕作片段應該比我多很多吧!

叔叔移民之後,每次回台灣也想盡辦法夾帶種子進澳洲,種在他們家的大庭院裡,是為解鄉愁,也是為吃不慣澳洲的菜蔬,以我的觀察,更是為了不種點什麼就閒不住。

姑姑教職退休後,有空整理他家的庭院,也就陸續種了青蔥、小白菜、蘆筍、番茄……儼然成了個小菜園,還有幾棵芒果、波羅蜜、龍眼。妹妹的婆婆即便要幫忙帶孫子,也不放棄在屋後的空地,種個兩三種青菜還有檸檬、火龍果、芭蕉,好與親朋分享、連絡感情。

這幾位都不務農的長輩,在能主宰他的土地的時候,即便只是一小小塊花台,也定要費點心思、力氣去種點什麼,去經營個人的小菜園,那就更別提我大半輩子務農、七十多歲的婆婆了。在她身旁幫忙除草,我都顯得笨手笨腳,是身體裡,那和土地的莫名連結嗎?是細胞對先祖經驗的記憶嗎?或許不必在意自己是不是務農的料,聆聽土地,它就會教你怎麼耕作它了吧!

(系列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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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耘田調] 二林5之3 顏媽媽的故事

正當我們探頭探腦之際,一聲低沉的大喝,「你們那裡來的?」一回頭,望見一名黝黑壯壯的農婦站在門後盯著我們瞧。正當我們支支唔唔說(不)清來意,她生硬的表情已經消融,展開笑顏,邀請我們進她家客廳聊天。

編按:

本文為2009年台灣農村陣線舉辦之「夏耘草根調查系列文章」,由參與調查的「二林組」成員完成,完整的二林系列文章共有五篇,本文為系列 5-3。

遇見。顏媽媽。

那日午後,我與博任在二林酒窖與農會拿了一些資料,在不熟悉的鄉間小路上碰碰運氣,希望能夠找到可供訪談的酒廠。繞了許久,好不容易在小路上找到了DM上的酒廠,但是鐵門深鎖,不得其門而入。

我們轉頭,看到對門的三合院,磁磚貼飾有些特別,不禁想走進去瞧瞧。

正當我們探頭探腦之際,一聲低沉的大喝,「你們那裡來的?」一回頭,望見一名黝黑壯壯的農婦站在門後盯著我們瞧。正當我們支支唔唔說(不)清來意,她生硬的表情已經消融,展開笑顏,邀請我們進她家客廳聊天。

回家。生命。生計。

顏媽媽年輕時曾上台北當過紡織廠的學徒,後來為了陪伴爸爸,返鄉結婚,但仍住在台北,農忙時期才會回家幫忙,直到爸爸過世,顏媽媽決定「回家」,延續經營爸爸的葡萄果園。

顏媽媽的先生在外頭還有一份工作,但農事不只是為了「貼補家用」的補助性收入,顏媽媽說,如果她沒有做農,家裡幾個孩子都還在唸書,只有一份薪水也是不夠用;務農,對她來說是家裡必要的收入。種葡萄雖然是重要的經濟來源,這又不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同時也是家族感情的陪伴與連結。

活勞動。

在契作時期結束之後,顏媽媽家也嘗試各種作物的轉型,曾種過一些蔬菜,拿到市場自己賣,但最後還是回頭種釀酒用的黑后葡萄,並且成立酒莊,經營釀酒事業。

顏媽媽客氣地說,做「習慣」的事還是最上手,所以才會繼續種植葡萄,但成立酒莊對小農家而言,是很有挑戰的事,不只是需要資本與銷路,還需要學習各式新技術,需要穩定的品質與衛生控管等。顏媽媽會到社區大學、農會上課,吸收新知,要是左鄰右舍親朋好友的葡萄種得好、酒釀得香,她也會很認真的向人討教,這些都是她釀酒技術進步的原因。

投資釀酒事業,對顏媽媽而言,並不是一次性的永久投資,而是很有機的因著當時的需要而慢慢改變,釀酒器材也預留了一些彈性的空間,以供日後增產時可用。

但投資酒莊對小農而言,成本負擔仍然很大,顏媽媽就自己利用巧思DIY製作釀酒器材,例如與顏先生一起到資源回收廠尋找適合的不銹鋼材,再請師傅依照她的需要改造成各式的酒瓶架等器具,既環保、合用又省成本。

另外,顏媽媽家蓋酒莊時,就以「三合院」的空間模式做設計,她解釋投資酒莊並不是為了要賺大錢,而是為家族留份事業,未來兒子長大後可以接手,若兒子不願意承接家族事業,則酒莊還可以改成住家給未來的子孫居住。

小農除了要在市場上賺錢維生,他們的生產活動中,還有很大一部份是為了家計生活、家族成員生命循環等等的非市場需求,這種有機的生活與生存邏輯,不能以市場理性邏輯看待,否則很可能會產生嚴重的誤解,把酒莊的小規模與小量生產等行為,誤解為不符合成本效益的投資。

我卻以為,這些看似不理性的投資行為,事實上正是庶民的合理謀生策略,他們的(看似)不理性,其實正是對市場理性的積極對抗,或許,也因此避免了James Scott在《弱者的武器》中說的:「農業生產完全『理性化』的最壞結果」。

承諾。

聽說今年顏媽媽的酒得了獎,除了為她感到高興,心裡也始終惦記著給她的承諾:要把身體練好一點,才好去田裡幫她忙,不然,「田裡很忙,妳要是中暑了,我還得照顧妳很麻煩咧!」顏媽媽敞開了嘴笑著說。

(系列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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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耘田調] 二林5之2-民間酒莊調查(葡農凃大哥)

驅車前往二林路上,始從夥伴口中瞭解到葡萄在彰化的歷史與重要地位。當地不少葡萄園都是父祖輩相延四、五十年的心血,至2002年政府合法開放民間釀酒之後,二十多家酒莊相繼湧現,有些農家配合政府政策…

編按:

本文為2009年台灣農村陣線舉辦之「夏耘草根調查系列文章」,由參與調查的「二林組」成員共同完成,完整的二林系列文章共有五篇,本文為系列5-2。

採訪對象:二林金鴻勝酒廠 大哥凃恆智先生

時間:8.18 9-12:00

訪問者:二林小組成員(阿烽、量議、博那、博任、阿達、書宏、慧慈)

撰寫:慧慈

作為訪問的起點,先是三杯紅酒下肚,乍聽真是帶有冒險的玩笑。就像小紅帽故事總是發人深省,但卻陷人於得失評判的兩難:身為讀者,該責備野狼不當的惡作劇?還是該為故事結尾倖存的祖孫額手稱慶?同樣地,針對這次田調,我們難於研判該當追究酒精所造成的半天田調魂不附體,還是該慶幸隔日精神的意外飽足?可以確信的,絕無人(以及野狼)能在初醒時抗拒“陽光真情”的酒香,仰酒之鼻息,似醉還醺。除此之外,當高腳杯在你眼前搖晃它的透亮與暗紅,你會即刻發現何謂在地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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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私釀紅酒之緣由

最值得放在故事開頭,亦是關乎這發人迷醉的紅酒誕生故事,在採訪時遺漏了!這是關於三兄弟的故事,這個故事對其他報導者和當地人並不陌生。二林農會林總幹事事後問,「他(大哥)沒有跟你們說家裡三兄弟的故事嗎?不過可能時間這麼短,所以也來不及告訴你們吧!」

不過身為一位萬年學生,應是先入為主的習性導致我忽略了許多線索。採訪的過程依循常規,圍繞著凃大哥家族耕作的歷程,在兩三個鐘頭之內我們針對二林地區葡萄栽種、釀造與行銷的歷史,以及大哥個人的起居、喜好和家庭等,進行大致的瞭解。但是至於大哥為何甘冒風險地建造起私人的家族酒莊?這個問題的重要性,在採訪當下並未意識到。

回頭想像,一般葡萄農從公營走向私家酒莊,他除了要承擔五、六百萬的設廠成本之外,還必須付出巨大的時代挑戰,特別是政府收回保護之後,導致農民暴露於自由化下的一切風險,是故,私家酒莊之興起絕非出於個人自然而然的經濟考量。且由於農民與商人角色不同,為創業而承擔鉅額成本和風險並非多數農民固有本性,加上我國政府對農業的長期汲取性政策,導致政府早已失去農民的信任,因此當政府開放民間設廠釀酒的同時,卻加諸產量限制以及施予高稅率等附帶條件,這自然使農民望之卻步。

訪問結束,大哥推說自己從不入鏡的,因此趕緊找來了寡言沉默的二弟來合照。在這之前,二弟已幾次出現在客廳,他高而挺拔,印象中我曾錯認他是葡萄園的僱工。殊不知大哥推由二弟代表留影,實隱含他對二弟的期待。據聞,這家兄弟是為了讓二弟走上正途才會冒著風險,打拼經營酒莊。

大哥平日除釀酒之外還身兼警職,小弟主攻葡萄酒的行銷和對外解說,「特別是小弟,他的口才真的非常好!」二弟則全程管理從葡萄播種到釀製的過程,身份有些類似執行長的角色。

事後回想,兄弟同心才是這瓶紅酒的靈魂,所以如果視“陽光真情”為兄弟情誼釀的酒並不為過。倘若“陽光真情”需要副標或註腳,“大哥是對的”倒不失為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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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提到,「小時候的零嘴就是葡萄乾。不是那種加州的葡萄乾喔!是「葡萄變乾」之後的葡萄乾!」「出去玩回來口渴就舀一勺(葡萄酒)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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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政策,市場,品質改良以及國產葡萄酒的未來

驅車前往二林路上,始從夥伴口中瞭解到葡萄在彰化的歷史與重要地位。當地不少葡萄園都是父祖輩相延四、五十年的心血,至2002年政府合法開放民間釀酒之後,二十多家酒莊相繼湧現,有些農家配合政府政策將民宿與觀光果園相互結合。

看似台灣的葡萄酒歷史又翻開了轉型的新頁,然而,眼前的大哥卻相信台灣葡萄酒業將不可避免地走向晚暮,「現在賺的,就是“利息”而已!」隨著葡萄酒進口需求與數量飆長,國產紅酒在缺乏廣告行銷下,多半仰賴老饕之間口耳相傳才能勉強抵抗市場競爭的排擠作用。

大哥的終極目標是達到葡萄酒的最高品質,不過「這要依靠天時、地利,再加上人和!」,大哥說。我們好奇地詢問他個人對於二林葡萄酒品質的看法,大哥聲稱只要能跨入基本門檻—自己種葡萄—都非常值得鼓勵。此論點別具說服力,特別是處在天候特殊的台灣,欲種植適宜釀酒的葡萄本來就不易,除了依賴自己的稟賦和在地經驗,更要與時俱進。

為此,三兄弟與其父曾起過爭執,最後,幾十年的傳統栽種方式終於獲得革新–草生栽培、使用普遍認可的殺菌劑和有機無毒的農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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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所栽種的四種品種:黑后、巨峰、蜜紅以及金香葡萄。一般水果店熱銷的是多汁香甜的巨峰葡萄,“陽光真情”紅酒的靈魂則是黑后葡萄,原因在於其顆粒小、酸度較高且更富涵葡萄的香氣。

家族栽種葡萄30幾年至今,最大的改變為何?大哥第一個反應即「是近幾年來天候的明顯變化」,氣溫、雨量以及颱風行徑變得神秘莫測。他遞給我們一本綠色紙本,裡頭就像後壁鄉崑濱伯寫的日記,詳細紀錄葡萄栽種心得(如土壤改良和氣溫等),從手記到電腦打字,此種紀錄已持續7、8年的時間。(附帶一提,大哥平日頗依賴電腦和網路,在閒暇時光也經常上網和同好交流 “酒心得”。)

此外,隨著時代變遷,最巨大的差異莫如收入改變。契作時代2甲地約有300萬元的收入,但民營化化後光景大不如前,大哥說,如今,在資本有限的情況下,為了維持葡萄的品質,只得選擇轉向少量化的集中生產方式。

或者另一說法是,市場競爭的條件逼迫小農沒有選擇地必須縮小產量和提高品質,如此才可能與進口紅酒維持競爭且確保國內一定的紅酒銷路,否則依照以往較大規模地種作葡萄,其出產的品質在今天只能送去葡萄汁加工廠作為原料而已。

回到台北,與夥伴們再次相聚,發現好多人都在這段時間陸續回頭找凃大哥,有的成為 “老主顧”,只有我,彷彿就在三小時之後醉醺醺的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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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家,古厝平房改建。新式公寓相連著已改建為葡萄酒窖的三合院平房,其改造功力令人佩服:“金屬”大門鑲嵌其中,再襯上火紅的福字,頗似基地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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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待續)(閱讀所有夏耘2009草根調查文章,請點選這裡)

[夏耘田調] 二林5-1二林的小農分化(下)

追求自主性就是小商品生產者的特性之一,為追求自主性,即便勞動強度不見得輕鬆,經營風險又大,仍要自己當老闆。國鋒又因為自產自銷的經營型態而更自由,他談到:「像老一輩那樣,種了之後交販仔,怎麼能賺錢?」….

編按:本文接續 [夏耘田調] 二林5-1二林的小農分化(上),前文請點選這裡閱讀。

訪調第三天的早上,我們本來要到原斗的高接梨產銷班訪談,農會的文得大哥出了個小差錯,忘記取消另一個巨峰葡萄產銷班的約訪,產銷班的農友已經在活 動中心等待多時,我們只好臨時急匆匆地趕去跟巨峰產銷班的農友碰面。也幸虧文得大哥擺了個小烏龍,我們才有機會遇到這次訪調中最年輕的專業農─國鋒。

在一群五十多歲的果農中,國鋒的稚嫩更顯突出,我原本以為他是在場某個果農的兒子,或者農會的辦事員,經過果農張老師的介紹,才知道國鋒是原斗區最年輕 的農業主要經營者。

可惜,跟高接梨產銷班約定的時間又接近了,我們無法久留,只好留下國鋒的資料,約定改日再來拜訪。過了兩個禮拜,我和小八便在墓仔埔旁的葡萄園裡,與國鋒碰面,這天在自家果園裡,他看來就不再生澀,而充滿自信。

國鋒只有28歲,技術學院畢業,原本在彰化市從事金屬加工業,在25歲結婚後,才辭去原本的工作,加入家中的農業經營。國鋒的父親原本也是釀酒葡萄農,契作結束之後1.7公頃的土地都改種蔬菜,國鋒加入後,其中八分地改種巨峰葡萄,由國鋒採自產自銷的方式經營,收入歸他所有;另外九分地仍然種蔬菜,由國鋒的父母經營,收入歸他父母,但國鋒仍然會協助父母蔬菜種植的工作。

國鋒家的勞動力來源為國鋒與父母三人,僅在進行特定的種植工續時雇用臨時工,補足自家勞動力的不足。國鋒家的經營,符合專業小商品生產農的特性,種植果樹、蔬菜等市場作物,勞動力來源主要是家庭勞動力,只有在農忙季節運用家庭外的臨時僱傭勞動。

國鋒務農前的工作月薪有五萬多,以大專畢業的學歷而言是穩定豐厚的薪水,我好奇他為何要返家務農呢?他對我說:「總不能一輩子都當別人員工……種 田風險比較大,但比較自由。」國鋒每日工作時間約七到八個小時,農忙時期工作時間可能更久[1]。所以,從工作時間來看,國鋒務農的勞動強度並不一定 比在工廠工作輕鬆,又要負擔經營風險。

但追求自主性就是小商品生產者的特性之一,為追求自主性,即便勞動強度不見得輕鬆,經營風險又大,仍要自己當老闆。國鋒又因為自產自銷的經營型態 而更自由,他談到:「像老一輩那樣,種了之後交販仔,怎麼能賺錢?」,他透過宅配、親戚、同學、朋友等人際網絡作為葡萄銷售的通路,所以不需被盤商、共同運銷等組織支配。

國鋒另外說到:「現代人都要做到65歲才能退休,我趁年輕闖一闖,先把錢賺起來,可以早別人10年退休。」可以看得出國鋒一如小商品生產農的一 般特性,生產目的並不排除收入極大化。國鋒八分大的巨峰葡萄園,夏果的收益扣除成本可以達到一百多萬,收入頗為豐厚。

我問他有沒有想過再擴大葡萄的種植面積?國鋒回說:「我自己顧不來,而且父母習慣種蔬菜,也不好要他們改。」這反映國鋒生產規模的擴大,還是受家戶勞動力不足及親族關係的限制。

「還好他丈人不棄嫌咱作事人…」,後來我們在張老師的葡萄園裡,張老師指著國鋒如此說道。的確,國鋒比其他返家務農的年輕人幸運,沒有碰到社會、家庭期待落差的問題,甚至是他從未接觸農事的新婚老婆,主動要他辭掉工作回家種田。務農經過三年,國鋒已經是充滿自信與衝勁的專業果農。

忽然,國鋒的 手機響起一陣「我的寶貝、寶貝…」的流行歌聲,才提醒我,這位對農事侃侃而談,年收已超過百萬,並且剛喜獲麟兒的年輕人,也不過才長我三歲。

五、作健康、賺索費─退休外包農戶經營型態

訪調第二天下午,農會推廣股謝股長帶我們拜訪農會理事楊伯。楊伯同時是二林老人會的理事長,子女都已成家。楊伯的家是二林市區的透天厝,客廳 裡放著一組深色木製的會議桌椅,牆上掛滿各界贈送的匾額,以及木雕裝飾,看得出楊理事的經濟狀況應該不錯,而且是重要的地方頭人。

楊理事從他的黑色董事長椅起身招呼我們,70多歲的他,這天穿著白色汗衫,配著淺灰色西裝褲,腰間繫上一條皮帶,是一般老農半正式的標準打扮。他的皮膚很白,看來像個白面書生,但體魄仍然結實,留有勞動的痕跡。他目前種植大約一公頃的水稻,包括插秧、施肥、噴農藥、收成等工作通通外包給代耕者,自己僅負責田間管理與生產協調的工作。

楊理事過去也是釀酒葡萄農,契作結束之後曾轉作過多種果樹,戲稱自己的果園是「百果園」,他說出一長串曾經種過的水果名,我來得及記下的只有百香 果、紅棗、火龍果。頻繁地轉作,表示市場的波動相當大,小商品生產農在市場波動中,必須具備「見風轉舵」的彈性。

直接面對市場,對農民而言意味著勞動辛苦程度與風險的增加,楊理事以火龍果為例,說明種果樹的辛苦跟風險:「火龍果一年15”水”(收成的意思)…今天這一區收完,明天那一區又要收……種火龍果 之後,想要跟遊覽、出國都不敢了……有一次考慮很久還是出國,回來後幾區都不能收……有一次交行口,結果整個行口跑掉,連電話都換了,錢都拿不回來。」

隨著年齡的老化、體力精神的衰退,農民便會考慮改變原本小商品生產的經營模式。楊理事說:「後來覺得年歲有了,種稻卡單純,就通通改種稻。」稱楊理事作姑丈的農會推廣股謝股長也說:「本來他的田都是種火龍果……我覺得他年紀大了,不要那麼辛苦,就勸他改種稻。」

老農改以外包方式種糧食作物,意味著自 辛苦與高風險的小商品生產農業的經營線上退休,而農業收益也就相對減少,老農通常都戲稱這樣的經營方式為:「作健康的」,或者「罔作」。

不過隨著子女成家後,家庭消費需求減少,老農外包種植糧食作物的些許收入,還是扮演著退休金的角色,意即靠著稻作賺取一些現金收入,加上老農津貼,老農就可以支應生活上的現金需求,減低對兒女的依賴,維持一點經濟自主性,所以有些老農也會稱自己持續耕作是為了「賺索費」。

農作物的餽贈與交換,也是退休老農的生計來源之一。楊伯的田留有大約一分多的地,裡頭有各式的蔬果,從楊桃、火龍果、玉米、熱帶水蜜桃、芭蕉、山 藥……等等,種類之多,真是不勝枚舉。這一分地其實是楊伯「百果園」的遺跡。楊伯廢園後試種過的各種作物,他每汰換一次作物,都會留一點下來,造就這塊作物種類豐富的百果園。

但這分地的收成並不是拿來賣的,而是分送給親朋好友。我一開始不知道這分地是出產「非賣品」,看到田裡大片的台灣山藥,就問楊伯說:「你的山藥攏 賣去兜位?」楊伯說:「這沒在賣的。上次有個人也是跟我說:『某某人,你這些怎麼不拿去賣。』我就說:『賣?一下就沒有了,還賣?』」

農村裡的饋贈行為除了交換經濟的性質外,更重要的是社會關係的建立與維繫,是一種默示的互助承諾。因此饋贈與回報不需要等價,比如說一斤豌豆,換回兩條魚,透過饋贈,農戶 可以降低生活中的現金支出,也在建構農村裡的社會安全機制。

不過並非所有的老農,都可只靠糧食作物的外包耕作、老農津貼與饋贈行為過活,也有「欠子孫債」的老農,繼續採勞力密集方式耕作。通常是因子女經濟情況不好,使得老農不僅無法靠兒女奉養,還必須繼續維持小商品生產,以協助自己與兒女維生。

六、小結─理解小農分化,作為行動起點!

經過這三天的調查,我發現二林的釀酒葡萄農戶,在契作結束後各尋出路了十餘年,如今已經呈現相當大的差異性。葡萄農的差異性,不僅是種植作物的不同,也是經營方式的不同,並且顯現出階級分化的趨勢。

但這波在小農生產做基底的台灣農村中發生的階級分化,其中階級權力的差異與互動,都發生在相當細微的地方,並未邁向資本家與無產階級兩極分化的極端發展。這反映二林農業全面市場化之後,整體農業生產環境仍然維持一定的包容性,使各種不同階級位置、經營條 件的農戶都可以維持小農生產,甚至進一步擴大經營,但農戶間的階級差距又不致拉大。

但農戶的階級分化對於二林農村發展合作經濟,已經形成一定程度的阻礙。農戶因階級分化而有不同的生產策略,比如說「衝量」跟「顧品質」的差異,或多 或少在農戶間造成關係的緊張。巨峰葡萄產銷班跟高接梨產銷班的成員都表示,產銷班要推動共同品牌很困難,因為班員經營型態差異太大,難以要求品質,所以產銷班目前多半只發揮共同購買農業資材,壓低成本的功能而已。

原本在我這個都市人的想像裡,小農生產者似乎是一致的樂天知命、樸實勤儉,通過這次的調查才明 確發覺農戶間的差異。不過脫去浪漫的想像,回到真實的理解,並不會使人心生躊躇,反而是行動的起點。

(本文完)(系列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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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耘田調] 二林5-1二林的小農分化(上)

約莫兩點,幾個皮膚黝黑,下身穿著深藍色或淺灰色西裝褲,上身穿著淺色短袖襯衫的農人,陸續走進農會推廣股,在我們身旁坐下。來到二林的第一場訪談,農會幫我們約了幾位目前還在種植釀酒葡萄的葡農,針對公賣局…..

編按:

本文為2009年台灣農村陣線舉辦之「夏耘草根調查系列文章」,由參與調查的「二林組」成員完成,本篇因篇幅較長,拆分成(上)、(下)閱讀,完整的二林系列文章共有五篇,本文(上、下)為系列5-1。

一、坐高鐵也要去─召喚行動主體的契機

約莫兩點,幾個皮膚黝黑,下身穿著深藍色或淺灰色西裝褲,上身穿著淺色短袖襯衫的農人,陸續走進農會推廣股,在我們身旁坐下。來到二林的第一場訪談,農會幫我們約了幾位目前還在種植釀酒葡萄的葡農,針對公賣局契作結束後葡農的種植與經營現況做訪談。

最先坐進來的葡農是53歲的林大哥,他應該是今天這群葡農裡第二年輕的,也最健談。他一開始似乎把我跟培慧當成來視察的官員,開口就不太客氣地直說:「政府畫的大餅,都是看得到,吃不到」。原來林大哥講的是關於農民的低利貸款,他希望能把貸款的門檻降低,現在資格限制很多,讓農民很難申請,所以才說是 「看得到,吃不到」。

在林大哥帶頭開砲下,我們的訪談變成農業政策建言會,從政府補貼差價的九五政策、價格穩定政策,到烘稻機補助……等等,幾位葡農大哥你一言我一語,提出一堆他們對農業政策的看法,讓我記錄不及。

在訪談要結束的時候,林大哥轉頭對培慧說:「來,蔡教授妳來做個結論!」培慧笑說:「你給我考試喔」,然 後戰戰兢兢地把林大哥提的幾個建言覆述一次。林大哥聽了就面露微笑,說:「這樣就對了!如果這幾項有改變,我就會知道是你們的功勞!」

但葡農們不打算只坐著等政策改變,願意進一步行動;在訪談間,培慧跟我試著跟葡農們說明農再條例的立法現況,他們對於農委會即將要丟兩千億作農村景 觀改善,是直呼離譜,覺得對農業生產沒有幫助。訪談結束後,大家相互留下聯絡資料,培慧半試探、半認真地問林大哥:「阮哪要跟農委會計較的時候,要找你們來講喔!」林大哥爽快地回答:「好!我一定去,坐高鐵也要去!」

葡農的強悍其來有自,二林地區俗稱風頭水尾,農業經營條件惡劣。莊大哥就說:「阮這歹賺吃,所以權益受損,一定會爭取」。這些葡農九零年代多半 都曾為了開放烈酒進口以及釀酒葡萄收購的問題,走上街頭抗爭,甚至曾經封鎖中興新村的省府大門,時稱葡萄戰爭。

釀酒葡萄契作結束後,二林葡農面對全面市場化的農業環境,都辛苦地勉力圖存,聽到政府要把兩千億農業預算丟到水裡,自然是忿忿不平,而有再上街頭的準備。

二、契作改招標─市場化後葡農弱弱相殘的困境與突破

這天來的葡農,都是投標小組的小組長。所謂的投標小組,是公賣局(現改制為台灣菸酒公司)將收購釀酒葡萄的方式,由契作改為公開招標後,二林葡農為 了避免葡農彼此低價競爭,在去年度經過農會輔導而組織起來的合作組織。在投標小組內,葡農談妥共同的投標價格,並且分配交貨量,農會蔡總幹事戲稱:「這其實是變相的圍標!」

但不圍標實在不行。民國八十五年公賣局以即將民營化為由,終止釀酒葡萄契作,公賣局改制後的台酒公司仍然收購二林釀酒葡萄,但收購方式改為公開招 標,不僅價格從過去契作時期的一公斤25~29元,降到目前一公斤15~18元,年收購量也逐年降低,從八十七年第一次招標的200萬公斤,到今年夏果收 購的八十萬公斤,只勉強達到二林地區年產量的一半。

由於收購量低於總產量,在招標制度下,農民擔心自己的葡萄沒人收購,只好低價搶標,形成葡農自相殘殺的局面。二林葡農為了改變這樣弱弱相殘的狀況,就組織起投標小組,彼此商定價格不再相互搶標,但還是要面對台酒公司逐年砍收購價、砍收購量的問題。

莊大哥透露台酒公司壓低葡萄收購價的手法:「假設酒廠今年需要80萬公斤的量,它會故意先只招標50萬公斤。後面的30萬公斤,它就說是多收 的,價格都喊很低。有的農民驚銷沒,一公斤10塊也要賣。」

以今年來說,原本南投酒廠夏果收購量只有50萬公斤,是在葡農找立委協調後,酒廠才多收購30 萬公斤,達到八十萬公斤。莊大哥說:「今年的收購量已經不到一百萬公斤了,之後可能還要再減,真的讓葡農很難生存。」

我問莊大哥是否考慮過改種別的作物,莊大哥說:「其他的也不好作,別的作物風險也很大,就還是繼續作(釀酒葡萄)。」

後來跟農會蔡總幹事討論葡農為 何還繼續種釀酒葡萄時,總幹事認為葡農不轉作是因為對釀酒葡萄種植已經有感情,他表示,這批葡農都是從無到有,自己摸索研究種植技術,才創造出當初釀酒葡萄的榮景,又曾經為了釀酒葡萄產業的生存而激烈抗爭,對這個作物情感很深,所以捨不得轉作別的作物。

但莊大哥的回答,讓我覺得他不轉作的原因,是他評估自己經營條件後所作的選擇,是一種生產策略,不只是囿於情感的執念。這也反映現今農業環境的惡劣,使這些葡農寧願選擇種收益得看台酒公司臉色的釀酒葡萄,也不轉作其他要面對市場風險的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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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是一種專做農業,有獨特栽培技術與耕作模式。


三、突破困境,衝衝衝─資本主義式農家經營型態

另一個反映契作結束後,二林農業條件有多惡劣的例子,是林大哥說的:「我多作不是因為賺錢,而是因為賺沒。」

林大哥在契作時期的種植面積是兩甲,現在種植的面積擴大到四甲。照一般的理解,經營者會擴大經營規模是因為利潤好,但林大哥的例子剛好相反,林大哥過去只要耕作兩甲的面積,就可以滿足他們 一家的家計需求,但現在必須耕作到四甲的規模,才能餵飽一家老小。等於現在台灣的農業平均收益減少,使農民勞動必須比以前辛苦兩倍,才能維持過去的生活水準。

但林大哥的例子另有特殊之處,林大哥四甲的田裡,都是種植費工的葡萄果樹,其中有一半還是需要投入更多勞動的巨峰葡萄。林大哥為了應付這四甲地的葡萄,除了他與兒子、媳婦投入勞動之外,另外還長期雇用三位工人,協助果園經營。一般小農通常只在農忙時節雇用臨時工,補足自家勞動力的不足,

像林大哥這樣經常性 使用雇傭勞動是少有的狀況。小農生產碰到農業平均收益減少,通常以增加勞動強度,或者降低消費水準以求取收支平衡。但林大哥卻以擴大生產規模、採用雇傭勞動的方式來維持生計,反映他已經脫離小農的家戶生產型式,幾近於資本主義式的經營。

林大哥資本主義式的經營邏輯,還展現在購買土地這件事情上。林大哥都是以貸款購買土地,再以土地的收成來還貸款,貸款快還完時,又開始物色下一塊地。

他說:「買土地是我的興趣,……我在不同價格的時候進場買土地……就跟買股票一樣……如果價格不錯,我會考慮把土地賣掉。」意即購買土地對於林大哥而言,並不 像是傳統小農,不僅是為了增加種植面積,還是逢低買進的投資行為。

不過我問林大哥為何不做其他投資,比如說買股票,而要買土地?他回說,股票看得到、摸不到,而且都是人在操作;農地漲跌是看景氣,人為操作少……只要 不賣就不會賠,地還可以拿來生產。這反映林大哥買地的投資行為,是同時混含著現代性的風險管理與鄉村性的土地生產依據的兩種思維。

林大哥認為自己「心肝卡大,所以種卡大」,並且覺得「其他作農的卡單純…真的很單純,我是特別突出的」。我覺得的確如此,第一天訪談結束時,林大哥把我拉到一旁問我:「你念建築城鄉的,我有個朋友有草皮,他現在有點困難……你幫我問問有沒有學校老師需要草皮的?還是有沒有牌可以借來投標?」

林大哥的問題,已經超出我的社會化程度,讓我不知如何回應,我戴的這副都市人眼鏡,開始分不清眼前這個腳穿拖鞋,搭配西裝褲與短襯衫的男人,到底是農夫還是商人?

(本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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