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19日凌晨五點,幽微的紫色開始在雲層間隙亮起時,一群人陸續抵達花蓮港檢查哨。這樣的景象七天前也有過一次;可惜當時因為文件不齊海巡不肯放人,大家只能眼巴巴地望著漸亮的海面,最後無奈地解散。一周後,我們再度集結,期待著花蓮地區飛魚採樣計畫的首航。
飛魚是東海岸夏季裡重要的風景。三月在墾丁,四月到蘭嶼,接著這串藍色的火焰就在黑潮的推送下,徐徐地燒進了五月的花蓮。由船邊破水而出、凌空飛起的藍色身影,總是可以適時地安撫賞鯨遊客們因等待而蔓生的焦慮。此起彼落的驚呼聲中,依稀可以看出每隻飛魚之間的差異。
充當翅膀的胸鰭有各種配色:黑中泛藍的、黃底花斑的、光潔透明的;飛行的姿態也有高下之分:有些出水幾秒後就落回海裡,有些彷彿迎著風就能毫不費力地飛上數百公尺,有些則會在貼近海面時快速拍打尾鰭重新獲得動力,也在平靜的海面上留下兩串慢慢擴散重疊的圓形漣漪。
與飛魚接觸,當然還有其他更為輕鬆愜意的方法,像是用牙齒和舌頭。燻乾後的飛魚早已在各地演變出不同的作法與口味:有用天然陽光乾燥的、也有用帶著香氣的月桃梗燻製的,有單純吃原味的、也有用梅汁與酒釀來豐富層次的;飛魚卵香腸、飛魚卵剉冰也在近年來受到嘗鮮民眾的歡迎;將飛魚卵鹽漬後再出口至日本,更為本地漁民帶來了可觀的收益。
就像屏東的黑鮪魚與花蓮的曼波魚一樣,現在我們提起飛魚時,腦中浮現的不再是海面上倏忽遠去的藍色身影,而是飛魚乾在咀嚼間所釋放出的海洋氣息,或是大量卵粒在口腔內依次迸裂的奇妙口感。
飛魚群所衍生的龐大商機,自然引發了各地漁業團體間的利益衝突。達悟人認為屏東的動力漁船捉太兇,威脅到他們的傳統;南部業者也懷疑北部以大量草蓆誘集飛魚產卵的方式是種過度利用。
事實上,近兩年的飛魚卵產量也的確呈現了顯著的衰退,以飛魚為主食的鬼頭刀捕獲量也出現了明顯的下降,而東部的賞鯨船從數年前開始,也越來越不容易與偽虎鯨相遇了。
這些現象之間是否有什麼關聯?在大啖飛魚相關產品的同時,似乎沒有人能給出肯定的結論。
於是我們在陰鬱的天色下出海了。浪很大,一座座雨幕連接著灰色的雲塊與鉛色的海水。先後在五個地點分次下網後,總計採得斑鰭飛魚3尾,白鰭飛魚1尾。雖然數量不多,卻讓我終於有機會近距離欣賞牠們背上令人讚嘆的藍綠色澤,以及寬闊優雅的胸鰭腹鰭,其中掛在網上的白鰭飛魚在被拉上船時,還排出了一連串帶著黏絲的卵粒。
願牠們的犧牲能為飛魚生活史的描繪提供寶貴資訊,更希望在這個採樣計畫結束後,我們能找出更適當地利用飛魚資源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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