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東的新移民農夫看南迴道路

移民台東近三年,幾年來一直偶有爭議的議題,就是南迴公路拓寬為四線道工程,就在爭議中,南迴公路拓寬的環境影響評估也開始進行了,在環評作成結論前,勢必在台東形成一股拉距的爭論。筆者是以自然農法種植的農民……..

移民台東近三年,幾年來一直偶有爭議的議題,就是南迴公路拓寬為四線道工程,守護環境與支持交通便利的兩方,總是各據一方,相互不退讓,卻誰也說服不了誰。 就在爭議中,南迴公路拓寬的環境影響評估也開始進行了,在環評作成結論前,勢必在台東形成一股拉距的爭論。 筆者是以自然農法種植的農民,不是交通運輸專家,也不想變成南迴公路的專家,只能從外地移民的小農夫角度來看南迴公路。

三年前準備移民台東時,筆者經常由新竹開車經由二高再到楓港、再轉至南迴進入台東,這段路旅程遙遠,僅在東山休息站、楓港兩處停留休息與用餐後,就一路開車,印象中的南迴公路由楓港起到達仁海邊止,這段山路大約 80多公里吧,雖然山路蜿蜒、坡度卻不大,比北宜公路的九灣十八拐好開許多;除了遇到一次油罐車翻覆意外被堵塞外,每次都是一路暢通,只要不急著搶快超車,也不曾覺得有何不便之處。

過了山區一眼望到太平洋,總是湛藍一片,才會驚覺台東的美,沿著陡峭的海岸,南迴公路早已有很多路段被拓寬成筆直的車道,經常車速可超過 70公里,我飛快的開著車,大略瀏覽海岸與峭壁的獨特,然而心中只想快開到台東市一帶,沒有留意路邊的小鎮,這麼多次經過,曾短暫停留過的也僅是大武加油站與太麻里的台灣牛牛肉麵。 對我當時的外地客來說,南迴公路的寬度與交通流量從來不曾造成困擾,總是呼嘯而過,從來不曾仔細佇足過。

台東先天就是狹長地形,像個 Y字形狀,右邊上方是台 11線往長濱的東海岸,左邊上方是台 9 線往池上的花東縱谷,交叉點是台東市沖積平原,而下方一直線則是往太麻里、大武與達仁的南迴公路。 台東縣無論如何作國土與區域規劃,總是這四個生活圈,又因狹長地形路途皆遠,所以各線又形成幾個小小的生活中心,如太麻里、大武與達仁的居民日常生活是不太會混雜的。 各個生活圈與 Y字的樞紐台東市,除了鐵路 (台11線沒有鐵路) 之外,都僅有一條省道公路相通。

南迴公路是Y下方直線區域居民的唯一道路,更是台東的主要生活與產品雙向運輸的憑藉,據瞭解,貨運較少經由蜿蜒的蘇花公路到台北,而是經由較快的南迴公路到西部,再藉由高速公路來移動。 除此之外,由中南部來的遊客,通常都走南迴公路而來,所以南迴公路扮演了區域運輸,東西向貨運運輸與觀光運輸的三種功能。

幸運的是,這條台東的命脈–南迴公路,只聽過重大年節常有塞車情形,卻很少因坍方而中斷,三年印象中,只有一次南部的颱風暴雨造成坍方中斷了數天,令人不解的是當時楓港往墾丁的橋沖毀,可以在前總統陳水扁先生的關注下兩三天之內就恢復通車,然而往台東的唯一南迴公路,草埔段的路基流失卻忙了很久才修復。

筆者的農產品全部經由宅急便的貨車送出,當天下午五點前,中型貨車到農場收貨,隔天中午前,農產品一定能到達最遙遠的台北縣北端,台東邊陲的位置與距離對我似乎從來不是問題,單筆運費也與西部間的交運相同,不會因此失去競爭力。 原來宅急便都是以台東市為集散中心,遠至池上的貨物都要在當天七點前到達台東市,再併貨由大貨車走南迴公路,在晚上 12點前到達高雄,再由高雄為集散點,併貨分發至全省各地,在半夜經高速公路,約清晨五點就可以到達台北集散地,再分貨至台北各鄉鎮,大概早上 7點多就到了,這樣中午前一定能送達客戶手中。

相信不是宅配而是銷售給行口的農產品,貨車也是走南迴公路。 對農產品銷往西部說,需要的是一條不會中斷的南迴公路,即使中斷也要被傾全力修復; 至於速度能否因為拓寬成四線道而提高? 若大貨車時速由 50公里提高 55公里,加快僅 10%的幅度,這點速度一點也不是很重要;至於塞車通常是僅在過年初一到初三的年節白天,通常這時候的行口也休息,而宅急便是晚上開出貨車,且是與遊客反向,所以也不曾發生遲到的現象。

以小農夫的角度而言,我看不出南迴公路拓寬的直接好處! 是否因為兩線道拓寬成四線或三線,近 6至 12公尺的增加,造成原本狹窄脆弱之山壁被過度開挖,反而造成經常遇大雨就坍方中斷? 這反而是需要仔細評估的事。

在寫這篇文章時,我試圖在網路上蒐尋有關南迴公路的流量與承載量、歷年的坍方或重大車禍等統計資料,或甚至只是一些基本的拓寬路線與環評進度等,卻很難找到資料,只有一些記者粗淺的短篇報導,身為台東人,在公民參與意識提高的現代社會,卻好像只能被政府的政策牽著走、只能被公路單位的專業意間左右,沒有數據、沒有分析,這個可能要花上 300至 400億民脂民膏的拓寬工程,不知道它進行的依據是什麼? 真正有滿足台東的需要嗎?

台東的發展目前有兩大項 – 觀光與農產品。 如果農產品的運輸不是問題 (這僅是我的觀察),那麼觀光呢? 自己總是呼嘯而過的南迴公路,經常來台東玩、順便拜訪我的中南部友人來,除了近台東市的金針山,也不曾聽聞在南迴公路上逗留過夜,難道南迴公路沿線小地方僅是觀光的過客而已嗎?

當我在台東住了三年,才漸漸發現原來南端的生活區域 – 南迴公路沿線,也有很多美麗的小村與景點,有漂亮的沙灘、排灣族的豐富文化、溫泉、過境的鷹、遷徙的紫斑蝶等,如果遊客都只是快速的通過,這台東四分之一生活區域的居民得到了什麼? 如果一年到頭大都不塞車,卻僅因過年幾天的塞車就要拓寬,似乎是很奇怪的想法,應該思考的是如何轉化過年龐大的南迴公路車潮,藉由沿線美麗的觀光與文化景點,將遊客分散到不同時段,讓遊客在不同鄉鎮就停留住。

如果 300億拓寬經費有一半,被用在沿線各村莊的活力再造與觀光軟硬體改善,該能作多少事? 身為台東居民,很汗顏只熟悉台東市與花東縱谷而已,縣民都這樣不熟悉南迴公路的景點了,又怎能期待遊客有更深入的瞭解,在觀光推廣上,台東應該能作得更完整,讓各區域均衡發展。

新興國小內的社區布工坊
這是南迴公路上排灣族村莊內的小學 “新興國小” 內附設的社區布工坊, 很有概念的校
長 “鄭漢文” 的傑作.

對我這由北部移民來的農夫來說,開車不管是走蘇花公路或南迴公路都很遠,到高雄市三小時的車程,在油價漸高的未來,要花上許多汽油錢,除非是全家出動多日,否則根本不想開車去西部,反而坐火車是最舒適的,自強號火車到高雄之速度與汽車相比還能接受,如果未來台鐵在政府之支持下,能改善台東鐵路的速度與增多班次,就應該能滿足不少來往台東的需要。

重大的交通建設牽涉的是全民的利益,公民應該也需要得到足夠之資訊,南迴公路拓寬不僅是交通建設,也是凝聚縣民認清台東優劣勢並討論如何發展的機會。 如果台東縣公部門願意,應該可以仔細整合真正需求,分析這條公路的真正用途在那裡?有創意的去思考是否還有其它如鐵路、區域間免費往返公車之選項等,在環境影響評估完成前,整合各單位資料,提出完整論述與分析,才能說服台東人決定南迴公路是否應該拓寬,或僅是改善其穩定性即可。 南迴公路,是台東的貨物運輸命脈,該何去何從,需要更多的討論。

(本文作者為「夏耘自然生活農莊」農夫)

電子信箱: barkely.lin@msa.hinet.net ,部落格: blog.yam.com/nature_farmer

自然農法中的傳統知識再現

羅慶郎開始思考農業的出路,他發誓再也不碰化學的東西,並請教泰雅族的長者有關農業上的知識,也開始認識有機農業。他曾經請教長者如何製作堆肥,但長者卻反問他「過去養牛的牛舍是拿來做什麼的呢?」

前言

在一般的理解與想像裡,「傳統(tradition)」它可能意味著一種靜止的、凝結的狀態,甚至在某些時候,我們是很容易將它與「現代」給對立起來的。而當「傳統」被我們視為是處於「現代」的對立面時,它一度也被給予了一種「阻擾人類進步、發展」的負面評價。但時至今日,當人們開始反省科技文明所帶來的種種問題,以及反省我們對於弱勢族群、文化的忽視與文化多樣性的喪失時,我們又會開始給予「傳統」許多富有意義的正面評價與美好想像,於是傳統是應該被珍視、被保存的。

但「傳統」就真的是一個靜止的概念嗎?傳統真的與現代對立嗎?回到「傳統」的字源裡,我們會發現傳統主要是「給出、傳遞」的意思,它不但不是「固著、靜止」,它反而是一個動態的、「在進展中的過程」(註1),於是從這個意義上來看,傳統不只與「過去」有關,它也包含著「現代」,傳統並非永遠植基於過去,傳統除了可能是為了回應新的狀況的一種發明(註2),傳統也可能會以一種看似現代的面貌-甚至讓我們心生懷疑它還算不算是傳統-而展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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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慶郎在台中東海大學旁的東海和平咖啡館,分享他投入自然農法的甘苦過程。

而這樣的對於「傳統」概念的挑戰,即展現在一場關於泰雅族傳統知識與自然農法的座談會內容裡。這是由靜宜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所主辦的「當現代遇到傳統-原住民傳統知識的再現」系列活動,活動中請到了新竹縣尖石鄉石磊部落的泰雅族自然農法實行者羅慶郎(Taru.Behuy),來分享他的農業經驗。在這樣的分享裡,它不僅僅是讓我們看到一位從事農業的原住民努力學習與追求的心路歷程,它其實也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契機,讓聽眾們能夠試著重新思考傳統與現代、科技文明與自然保護之間的關係。

心路歷程:從慣行農業到有機農業

羅慶郎在很年輕的時候,曾經做過為台灣電力公司拉電線的工作,之後又到市區開計程車營生,但因為常常迷路、徒然浪費汽油,遂轉而尋找能夠獨立自主、又不用看別人臉色吃飯的工作。於是他從種植香菇做起,但想起當時為了要培育香菇而砍伐國有林班地的樹木,讓現在的他覺得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種植香菇曾一度是原住民維持生計的重要產業,但在 1980年代政府開放香菇進口的政策衝擊下,原住民的香菇產業受到非常嚴重的打擊,羅慶郎也因此轉作青椒。在種植青椒的過程中,曾經因為颱風侵襲使得青椒損失五分之四,但卻也因為颱風造成青椒價格大漲,替他賺進了二十多萬,最後是因為山區道路中斷才沒有辦法再繼續對外販售。

而這正反映出了慣行農業的一種特質,便是在經濟利益驅使下偏好進行大面積的種植,其優勢在於價錢好的時候,能大賺一筆;劣勢則在於價錢不好時,連付出的本錢都無法回收。此外,農業對於化學產品的依賴,也造成了羅慶郎生命的重大轉折。羅慶郎與妻子因為小時候曾經見識長輩酗酒的問題,於是便決心不喝酒,此外也無抽煙的習慣,即便如此,但他的妻子卻意外罹患了三種癌症,一度瀕臨死亡。那時候他才開始深刻地反省,並發現這是因為在實行農業的過程中、大量使用農藥所造成的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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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春天,美國加州的民眾抗議政府為控制蘋果淡褐捲葉蛾(Epiphyas postvittana)所進行的大規模噴灑農藥行為。Photo by Chance Gardener on Flickr.com

他提到過去許多從事農業的原住民因為缺乏知識,噴藥噴得很兇,才40多歲就肝硬化去世的案例不勝枚舉;但平地人則很聰明,他們上山租用原住民的地種植作物,但只有在噴灑農藥時,才會臨時雇用當地的原住民或其他居民來噴藥,讓原住民深受農藥之害。此外,又因為消費者普遍喜愛外表漂亮的蔬菜,於是在慣行農業思惟底下的農民,更覺得需要使用農藥。甚至只要是價錢好,為了賺錢,農民會連剛噴過藥的菜都急著拿去賣,這種惡性循環不但傷害了消費者,也讓農民陷入生命與健康的重重危機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羅慶郎開始思考農業的出路,他發誓再也不碰化學的東西,並轉而去請教泰雅族的長者有關農業上的知識,也開始認識有機農業。他曾經請教長者如何製作堆肥,但長者卻反問他「過去養牛的牛舍是拿來做什麼的呢?」,其實牛舍除了是要讓牛可以有個遮風避雨的休息處外,更重要的功能是要收集牛糞-堆肥,而過去的人都直接將牛糞放在田裡,但羅慶郎因為沒有牛,於是便購買雞糞來做堆肥,而當時養雞是比較少使用抗生素的,於是雞糞也比較乾淨,適合拿來製作堆肥。

但即便得到了長者的啟發,苦於知識不足的羅慶郎還是面臨著相當大的困難,他曾經摸索了半年,還是製作不出堆肥;他也曾經花了4年的時間,育苗才成功。時至今日,他之所以能夠非常快速地在3個星期裡就製造出可用的堆肥,並將方法分享給鄰居,其實也是經歷了10年的苦心研究才獲致的。

而在這個反省與學習的過程中,他也回憶起從小跟父母上山進行游耕燒墾的經驗。過去長輩們會在燒墾之後有灰燼的地方種植南瓜或豆類,但後來才知道,原來燒過的地方會有微量的磷與鉀,所以作物能夠長得很好。但現在因為土地私有化與水土保持的重要,過去的游耕燒墾就變得不可行了,於是他嘗試尋找現代的替代方案-以燒芝麻桿、菸草桿來製造作物所需要的磷與鉀。

此外,他也記取傳統農耕裡的智慧和教訓,去保留環境裡的許多微生物,甚至是營造出適合微生物生存的環境。對此,可以他在座談會上的兩個描述為例:首先,在種植蔬菜的方式上,過去他為了防止土壤水分散失或雜草生長,於是會覆蓋塑膠布在種菜的土堆上頭,但這樣的塑膠布卻會使得土壤的溫度升高-當外面溫度37度時,塑膠布內可達42度,以致於有益於作物的微生物將難以生存,於是後來他改用稻草或芒草作為覆蓋,來改善微生物的生長環境。其次,他雖然過去曾經很討厭「草」,但後來才逐漸知道草的重要性,而他認為,草的微妙之一即在於可以反應當地的微生物,以致於我們可以透過草來理解一塊土地的狀況。

而當從事有機農業的羅慶郎開始認識自然農法之後,他更覺得自然農法的概念即是泰雅族的傳統,因為它不但是在追求人的健康,也是在追求整個生態環境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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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自然農法的接觸與實踐

羅慶郎認識自然農法的契機,是來自一位在台灣宣教的韓國牧師。透過這位牧師的介紹,他得以在去年9月前往韓國濟州島觀摩自然農法,並驚訝於韓國在自然農法技術上的先進:不但橘子的採收期長達11個月,並且在實行自然農法的農場裡,完全沒有任何臭味與蒼蠅,環境十分乾淨,養了兩千隻雞的養雞場,更同樣地一點臭味也沒有。而這是結合了通風的空間設計、乾溼度控制、飼料的改善與微生物利用等等技術才得以實現的。

除此之外,韓國的自然農法大量使用自然素材作為堆肥、營養劑的技術,也讓牲畜與作物的生長情況非常良好。並且他們會按照不同植物的不同生長速度,來進行有效率的種植,再加上營養的補充,使得他們的土地是不需要休息的、可以一直進行生產。此外,他們也任憑將耕未耕的土地長滿了草,因為草有避免陽光過度曝曬土地的保護功能。這在在都顯現了他們對於自然環境的用心觀察與理解,而這樣的理解,也反映在豐碩的收穫上。

在經歷過這樣的觀摩後,羅慶郎開始期許自己能夠在兩年之內趕上韓國的技術。他除了保留農場四周可以防風的草叢、可以調節溫度與維護水土保持的樹木外,也不假外求地著手進行肥料與營養劑的製作。他的營養劑不但使用了許多漢方素材,甚至在提供作物養分外,連人都可以飲用,並對身體健康有正面的助益。而也正是因為他所採取的自然農法非常安全、過程中不會有化學產品殘留,所以他可以很放心地讓孫子們在田裡跑跑跳跳,而一家二十幾口人,也都投入了農業的工作。

對於羅慶郎來說,自然農法的實踐,不但是在追求消費者、農人與自然環境的健康,它其實也是泰雅族傳統知識的回歸與再現-讓務農的他不但回到了自然的方法裡,也回到了祖先的方法裡。

「傳統-科技」、「自然-效率」:在想像與理解上的困難

然而,就當羅慶郎在座談會裡非常熱情地分享著自己在農業技術上的鑽研與掌握,強調著自然農法的生產「效率」時,這其實正考驗著許多人對於「自然農法」與「傳統」的想像和理解。說穿了,那其實是對於科學技術與效率的一種不適應,而這種不適應其實是有來由的,那是在英國現代哲學之父-法蘭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1561~1626)提出人類應當控制自然、利用自然,並儘可能地讓自然展現出其價值-即自然的「經濟價值」後,便種下了現代科學「利用自然」的陰影。

但培根這種「為了人類帝國的興盛而須盡可能地邁向自然世界開疆闢土」的想法(註3)之所以在往後得到極成功的實踐,必須要結合著啟蒙運動所高舉的理性力量與人類地位來進行理解。在這運動中所生成的、影響人類至今的科學主義,不但讓上帝與精靈在笛卡爾式的懷疑裡消失,也讓所有的生物、自然、宇宙成為一部對照著工業革命時代的、沒有靈魂也沒有情感的精密機器(註4),並且人類可以也應該對這部機器加以改造、並增進它的效率。

繼承了培根這部份想法的愛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1803~1882)在他的著名文章〈自然〉裡如此表白他所理解的現實:「自然服侍人類,不只供應物料,也襄助了人世的過程及成果。自然的每一部份皆無盡地附和人們的利益」(註5)又說:「自然中的事物,沒有只用過一次後便耗用盡棄的。每件事物在盡了最高的用處之後,又是嶄新的東西,…我們的心志必須更熟悉使用萬物的信條-物件唯有在被運用的時候,才是好的」(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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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島和平紀念公園。Photo by oliptang on Flickr.com

後來的故事是我們所熟悉的,人類挾帶著科學技術向地球的各個角落挺進,大規模開墾所導致的沙塵暴、大規模撲殺動物所造成的物種滅絕、大量使用農藥與殺蟲劑除了導致自然奄奄一息,也戕害了人類的生命健康。

在台灣,森林砍伐、山區平地大量開發造就今日危脆國土;工業不分傳統產業或高科技皆發生許多嚴重污染案例;各式各樣的新穎技術不但無能挽回資源的枯竭、生存環境的破敗,它甚至還直接或間接地促成慘劇。回顧約莫一百年來、伴隨著科技文明而來的種種問題,我們或許可以1945年、人類史上的重大發明與象徵為例-當原子彈試爆成功後,它所帶給當時人們的心理印象,並不是一座「人類科技的里程碑」,而是一個「人類將要自取滅亡的、活生生的象徵」。

於是我們將不難理解為何近代的環境保護運動對於「科學技術」總有一種不適應、排斥,甚至是敵視。而也很可能正是在這種氣氛裡,我們會重新找回並肯認「傳統」與一種「嘗試以樸拙的、不講求效率而講求健康、追求與自然共存的生存模式」的價值;我們很可能放大了傳統與自然農法、有機農法裡頭「不以技術與效率為優先」的特質,以致於當羅慶郎信心滿滿地在跟我們分享他能夠在多短的時間內製作出堆肥與營養劑、他的生產是多麼有效率、甚至土地也可以不需要休息時,我們可能會遭遇到這種想像與理解上的困難。

傳統的意涵、回歸與再討論

那麼,再讓我們回到文章開頭時所談到的「傳統」的意涵吧,作為一段「在進展中的過程」,何以今日所實踐的泰雅族傳統,就非得扮演著刻苦仿古的角色-彷彿唯有如此才能證明原住民族與自然和諧共處-而不能把握住核心概念並與日俱進呢?創新的傳統不也是傳統的一部份嗎?同樣地,在某些對於有機農法與自然農法的想像裡,為什麼這樣的農作就必定得耗費心力卻得不到對等的收穫-彷彿唯有如此才能證明人類對自然的讓步-而不能以卓越的技術來合理地獲得最大利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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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Walden湖畔重建的梭羅小屋與紀念雕像。Photo by psd on Flickr.com

自然的經濟性
西方世界-至少是從18世紀以來,對於「自然」與「效率」這兩者之間常常是劃上等號的,19世紀的美國文學家-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1817~1862)即在晚年的森林樹木演替研究裡,提出我們若想要有「質高量佳」的來自自然的收穫,則應當把最有智慧與經驗的種植者-自然當成老師,並讓人類的作為得以跟上自然的節奏與規則(註7)。

而在梭羅的想法裡,這樣的順從自然,可以早期的、具有豐富的自然生活經驗與知識的美洲印第安人為例,他認為印第安人是-如他理想中的那樣-與自然環境合而為一的,他們與自然是「生命裡的生命」的關係(註8)。於是,「追求效率」其實與「尊重自然」不但不相衝突,甚至大自然本身就是那麼地有效率,本來就存在著值得我們學習的「精打細算的經濟管理」(註9)。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當海克爾(Ernst Haeckel,1834~1919)在1866年發明「生態學(Ecology)」這個字彙時,其實就已帶著經濟學(Economy)的想像-這兩個字彙的共同字首「eco」源自希臘文的「oikos」,是家、家庭管理與維繫的意思,它不僅是代表著當時的人們對於造物主在自然中「精明與智慧的」(註10)、「充滿效益的」安排的讚嘆;從一個進步的角度來看,它其實也提示著我們應試著向自然運作中所展現出來的高度經濟性學習。

事實上,若從自然世界反觀人類社會,我們會發現歷來人類科學技術的運作並不如我們所希望的、是在追求一種「整體觀點底下的效率」與「共同利益」,它們反倒是在競逐「個人利益」的過程中,造就了太多的浪費、不均與副作用;它們其實是那麼地沒有效率,並犧牲了他人的權益與自然環境。

對於人類中心主義的反省
至於在「技術」上,我們也可以從梭羅對其真實生活的看法和實踐作為切入。梭羅的知名作品《湖濱散記》的社會背景,即是美國在邁向工業文明過程中、社會面臨劇烈變化的年代,身處於這個年代的他,見識到了人類的大量擴張與自然環境所遭受到的大面積破壞,也目睹了各種科技產物的發明。

《湖濱散記》的內容即道出了當時在這種科技文明勃發氛圍底下的人類所面臨的尷尬與不相稱,而他也用了許多篇幅,來說明與規勸人類為什麼應該要過一種簡樸踏實的生活:「文明改善了住屋,卻未能改善住在屋子裡頭的人。…文明人所追求的東西如果不比野蠻人來得有價值,如果花了大半輩子只為了滿足粗俗的需要和舒適,那何勞住得比野蠻人好呢?」(註11),又說「千百種的『現代化改進設施』也是這樣,讓人產生不實的幻覺,實則那些進步並非都是正面的。…我們習慣去發明看起來很炫的小玩意,結果分散了我們對嚴肅事務的注意力。這些發明改善了方法,可是目標並未改善」(註12)。

但在這些描述裡,與其說梭羅是在抵抗文明與技術,倒不如說他所關注的並非是這兩者,而是更看重新時代的人們如何自我反省與提升。於是,當其前輩愛默生在保護自然資源的議題上,仍是以一種在今日依然常見的「資源匱乏危機」與「如果人類不做出改變與努力,人類的權益就會受損」等等著重於人類利益的論調來提出呼籲時,梭羅在其身體與心靈上都走得更遠-準確的說,應該是向後退得更遠,以致於人類能夠以自我反省與反思、降低慾望、自我克制等方式,加上對於自然的觀察、欣賞與尊敬,為人與自然之間創造出一種和諧共存的可能。

梭羅的取向其實正提醒著我們所應該反省的不該在於「技術」與「效率」,而是在兩者背後扮演著操縱角色的人觀與自然觀-這即是在探問:人類究竟應該用什麼樣的觀念與態度身處於自然之中?

結語

在過去的某些論述裡,我們都太輕易地把科學技術和對效率的追求給妖魔化了,以致於我們要不是會轉而對「原始」與「被禁錮在過去某段時空裡的傳統」心生嚮往,就是會模糊了我們真正該檢討的對象-人類中心主義。假若我們不是那麼偏狹地看,我們會發現科技其實大大地展現了人類的創意與美感,我們不可否認許多科技的發展是在追求一種美好的境界-它同時也可能是在追求一個與自然和諧共存的世界。但是,人類那「以自我為中心」、「以個人為中心」的習慣與信仰,卻常常會引導著科技朝向惡的方面發展。

於是,或許真正會困擾我們的,不是我們對於「傳統」或「自然農法」的理解,而是我們對於科技與效率的誤解。科技是人性-包括好的或壞的一面-的展現,我們無法否認科技背後其實富含著我們對於幸福的想像與盼望,科技不該總是被末日恐懼或環境原始主義渲染成為冷酷無情的、是將要來毀滅人類的「終結者」。反之,科學技術與對效率的追求其實已然為我們指出了一條小徑,讓我們-無論是延續著傳統的步伐,或是進行對自然友善的農法實踐-都得以走在敬畏自然、領受這一切白白恩賜的路上,甚至,能幫助我們走得更好。

註1:劉建基(譯)(2003)。Raymond Williams著。傳統(tradition)。載於關鍵詞(Keywords-a vocabulary of culture and society)(頁404-405)。台北市:巨流。
註2: Tradition. (1993). In Bloomsbury Guide to Human Thought. Retrieved May 30, 2008, from http://www.credoreference.com/entry/344880
註3:侯文蕙(譯)(2007)。Donald Worster著。自然的經濟體系-生態思想史(Nature’s Economy-A History of Ecological Ideas)(頁51)。北京:商務印書館。
註4:同註3,頁62。
註5:林淑貞(譯)(1999)。Ralph waldo Emerson著。自然(Nature)。載於細說生命華采-愛默生自然文選(頁6)。台北市:張老師出版社。
註6:同註5,頁15。
註7:同註3,頁96~98。
註8:同註3,頁126。
註9:繆哲(譯)(2002)。Gilbert White著。賽耳彭自然史(The Natural History of Selborne)(頁81)。廣州:花城出版社。
註10:同註9,頁28。
註11:沈漠(譯)(2004)。Henry David Thoreau著。湖濱散記(Walden)(頁39)。台北市:語言工場。
註12:同註11,頁58。

遇見大王

大王賣菜的宗旨之二是 Buy fresh !大王愛惜農人,也體貼消費者,不惜重資買來冷藏車,每週出貨日清晨親自到農場批菜,讓現採的蔬菜直接進入冷藏車,讓農人省去預冷及運送的設備,也確保農家……

緣於黑潮基金會的鐵馬影展,五月底,偶然走進花蓮大王的菜舖子,喜見夢寐以求的菜販子!一見如故,因為這人的做法竟是自己在心底蘊釀、期待已久的想法!從重視環保的包裝、體貼農人與消費者的用心,到採購在地農產的堅持,都像一盞盞燈,點亮農業與土地的希望。其實,阿寶今年最大的行動目標,就是希望能推廣「縮短食物里程、減碳消費」的觀念,而這樣的目標,除了消費者普遍的覺醒,就是需要像大王這樣的菜販子。大王不是天生的菜販子,做生意的天賦和阿寶不相上下,這從他做了許多不是人做的事可以看出。

為了環保,他們用回收的肉粽藺草綑綁蔬菜,嬌嫩的葉菜往往搖晃到顧客家已經勒傷,成把綑綁也讓略多於一般有機商店的量看來少了些;殘留的肉粽氣味更讓人懷疑蔬菜的新鮮度…一再客訴道歉,甚至流失部份訂戶後,不得已改用透明塑膠袋,頓時讓蔬菜的質感與值感倍增!然大王對小小塑膠袋不能釋懷,堅持回收清洗再用,但洗過晾乾的塑膠袋殘留斑斑水漬,花蓮水石灰質特高,情況尤甚,疏菜看起來的鮮亮度又降低了…

宅配用的紙箱,大王不辭勞苦從果菜市場買來回收舊箱,依菜舖子的需要一個個裁切改裝。大王美感品味不差,極力讓每個回收的紙箱看來素雅大方,這除了審美心思,更要許多時間裁切搭配,我看著角落一堆裁好與未裁的紙箱,正煩惱這人一天能睡幾小時?幸而大王接著說,好朋友給了他善意的建言:菜舖子的貨色一流,但包裝襯不出價值感!大王豪氣,立刻買來一批各種尺寸的包裝箱,設計了大方的菜舖子標籤,目前他最得意的加工項目是在小箱加裝手提繩,方便客戶提取,大箱用他自行研發的鑿洞器敲出箱側的孔洞~~這些家庭手工要等試出最合用的尺寸大批訂做之後才能以機器取代。

吹毛求疵的大王在需要柔軟襯墊的水果(如水蜜桃)盒內,還堅持不用一般雜紙裁成的碎紙絲,定要回收的牛皮紙裁成,這項市面買不到的東西只好自己生產,在找不到合用的碎紙機的情況下,身懷六甲的大王太太每天用裁紙刀切紙絲,切到午夜…
大王只賣有機蔬果,而且十公里之內就足夠的,決不到二十公里外取貨,不論價差如何。Buy local 是大王賣菜的三大宗旨之一。

大王賣菜的宗旨之二是 Buy fresh !大王愛惜農人,也體貼消費者,不惜重資買來冷藏車,每週出貨日清晨親自到農場批菜,讓現採的蔬菜直接進入冷藏車,讓農人省去預冷及運送的設備,也確保農家不會提前採收降低新鮮度。雖然不吝惜冷藏車,大王卻堅持不做冷藏庫,如此必可貫徹不囤貨的決心。將農人的產品鮮美完整的呈現給消費者是大王自許對農夫最大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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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提供新鮮的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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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理念的大王菜舖子

大王努力想拉近消費者和農人、土地的距離,又怕消費者的造訪干擾農場繁重的工作,於是三不五時要充當導覽解說員親自帶人到農場參觀體驗。支持農夫是大王賣菜的宗旨之三。

基於這三大宗旨,我認為菜舖子不能大,但要多,要遍地開花似的開出許多菜舖子才好。可是當大王太太莉婷抱著他們剛出生四個月的小女兒菜菜子,說起他們無心插柳開始賣菜的故事時,我不禁急了!

原來為了支持有機小農,也為了自己的健康,他們經常親自到有機農場採摘新鮮蔬菜,「順便」也幫朋友帶一些,然後,越來越多人加入共同購買的行列,有時採菜回來再一一分送完畢,兩人已累癱不想煮飯,只好隨便找家餐廳解決,朋友正開心享受有機餐的時候,這對夫妻竟為了支持有機而吃了非有機的一餐。長此以往這感覺總不太是滋味,菜舖子於焉開張。大王不是生意人也不想因此賺錢,大王太太卻著急了:為了理想很好,可是也不能不賺錢。我更著急,等這樣的菜販子等太久了,如果不賺錢,怎能生出第二、第三個菜舖子?

大王的菜舖子才開張幾個月,目前美中不足的是,訂菜的客戶還是以外地居多,花蓮本地的訂戶並不足以支持菜舖子的營運,buy local而不能 sale local 對減短食物里程而言是一種遺憾,這也是我寫這封電子報的原因,希望花蓮的朋友能注意到這家新開的菜舖子,如果您有花蓮的朋友,也希望幫忙轉寄。

在地消費能節省運輸的能源,新鮮(當令)的消費能節約冷藏的電力,近距離購買也提高包裝材料回收再用的可能性。Buy local 可能不是最方便最便宜的,卻是一種十分友善環境的消費方式。

大王的部落格 http://www.wretch.cc/blog/cutenana0704
(本文轉載自「寶蓮園」)

網址:http://www.love-mountain.com/

有機的難關,小農力量大

台灣地小人稠,小農式生產,長期以來,支撐這片土地的糧食和環境生態,也創造出獨特的農業文化與價值,因為每一塊單獨的小農地,就是一片人類與大自然互動的界面,沒有小農的投入,這些界面不容易持續……

編按:本篇文章為公視記者李慧宜所做的採訪報導集結,分別為「有機的難關」與「小農力量大」。將於公共電視13台播出,(我們的島),播出時間:5月19日(一)晚間十點以及 5月25日(日)早上十點 。

公視近來以農業為主題,作了很多深度採訪,同時也有詳細文稿,值得一再細讀。感謝作者同意,將文章轉載於此,與更多朋友分享。

深度報導1:有機的難關

採訪緣起:

在台灣,從事有機耕作,似乎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家人不看好、政府不鼓勵,立志做個「有機農」,非得要有兩把刷子才行。幸好經歷了將近二十年的摸索,台灣的消費者,已經漸漸認同有機的產品,以及善待環境的理念。

不過,自從政府宣佈2008年為農業安全年,全面推廣產銷履歷制度後,有機農民又再度面臨考驗。這是因為產銷履歷的目的,原本是讓消費者了解農產品的生產過程,提供國人一個安全健康的飲食環境,可是,制度不健全、驗證費用過高,再加上政府提出的有機規範,又不符合台灣的亞熱帶氣候,遇到這樣的窘境,有機農民們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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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世勳是個可愛的農民,他常常看著草說:「哪有農民看到草就怕的?應該是草怕農民吧!」,因為他的這些話,讓我對農民的幽默和堅持不得不敬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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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伸展著手腳,力量是綠色的。毛毛蟲喜歡吃玫瑰,心情是幸福的。農民在有機田裡,種出自己的良心,世界是美好的。台灣的有機,似乎生機無限,但是,要把握未來、創造良機,卻需要大家手牽手,一起克服難關。—

去年十一月月初,榮華幼稚園的小朋友們,在南台灣的艷陽下,種下一棵棵的玉米苗。過程中,孩子們為玉米祈禱、為玉米歌唱,希望來年能有大豐收。幼稚園園長蔡瑞驊說,所有的食物來源,都來自於泥土,城裡的孩子沒有機會接觸土壤,那乾脆帶孩子們到鄉下認養一塊有機田。

小朋友認養的有機田,是有機農夫曾啟尚經營了四年的成果。在有機農業的推廣上,啟尚哥始終跑第一,但是遇到有機驗證的問題,老資格的他,常常只能雙手一攤。像是民國九十四年,為了向慈心有機農業發展基金會申請驗證,啟尚哥開始蒐集憑證,因為無論是買什麼資材,都要有證明,而這些憑證,也是生產紀錄的一部分,還有工作日期、農場編號、工作內容,都要一一詳記,這一本寫得密密麻麻的生產日誌,其實就是啟尚哥的家庭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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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民國九十五年,啟尚哥順利通過慈心的有機驗證,可是今年起,政府為了建立農產品可追溯系統,提供消費者查詢的產銷履歷制度之後,啟尚哥開始產生疑惑,他不知道,未來要符合哪些規定,農產品才能用「有機」名義賣出去?啟尚哥抓著頭說出他的疑惑,他說,農委會年初來開說明會,表示未來有機農民也要參加產銷履歷驗證,通過後農產品上才能標示為有機,可是沒過多久,慈心工作人員又跟他解釋,只要通過有機驗證就可以了,產銷履歷驗證是另外一回事。

大多數有機農民也跟啟尚哥一樣,在辛苦工作之餘,還要四處找答案。不過,為了符合農民需求,農委會現在還在整合「有機」和「產銷履歷」,但確定的是,未來農產品標示「有機」的前提,在於必須同時通過有機驗證和產銷履歷驗證。

比起德國在西元1924年,開始推動的有機農業,台灣的腳步,整整慢了一甲子。不過,要是比起農民的決心和創造力,台灣絕對不輸人。陳世勳,是彰化縣溪湖鎮唯一的有機農民。他的農場,充滿著生長的力氣,無論是雜草還是番茄,都是如此。這一天,又到了定期稽核的時間。一直以來,陳世勳農場的有機驗證,都是交由台灣省有機農業生產協會來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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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一就是可愛的農民-陳世勳

可是,到了2009年一月底以後,幫陳世勳驗證的機構,可能就要換人了,但是會是誰?連陳世勳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因為直到現在,還沒有一家驗證機構,可以同時驗證「有機」和「產銷履歷」。

過去台灣的有機驗證,政府一直沒有相關規範,農民各自與四大驗證機構合作,雖然系統不盡相同,收費有所差異,卻也行之有年,具有一定的市場辨識度。可是,產銷履歷制度的有機規範,卻無視民間累積的經驗,造成有機驗證必須重新開始,而新成立的驗證公司,是不是更專業,也讓農民心裡出現問號。陳世勳不懂,為什麼農委會不自行負責有機的產銷履歷驗證工作,而要委託民間機構來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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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政府限制農友使用微量元素,也讓陳世勳很頭大,就像番茄只要一缺鈣,就很容易生病。前台大園藝系教授鄭正勇說,無論是有機還是非有機的農產品,只要是營養不夠,就要補充營養,有些作物不易自行取得微量元素,在因地制宜、有機規範的前提下,透過人的協助補充作物養份,是必要的工作。而溪底遙學習農園的馮小非進一步解釋,她認為台灣的有機標準,並不是熱帶或亞熱帶的栽培標準,反而比較適合在溫帶國家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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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上往下看,第一層是生長在竹架上的番茄,番茄下方抑草蓆挖一排整齊的洞,就可以種植萵苣了。陳世勳說,番茄是茄科作物,萵苣是十字科作物,把不同科的作物種在一起,就是共生栽培的原則了。

陳世勳忍痛不給番茄補充維他命,他能努力的,就是盡可能讓番茄平安長大。像是共生栽培,可以讓土壤更健康,另外,陳世勳還自創燈泡、抽風機的組合,幫番茄捕捉各種害蟲。這樣一個人物,讓台灣的有機,始終存在一絲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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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築巢的新家,就在一片玫瑰園裡,這片花園,也是一對年輕人的築夢之地。民國九十四年,章思廣、郭逸萍兩個廚師,為了要開一間玫瑰餐廳,跑回老家南投種食用玫瑰,沒想到拖到現在,餐廳反而沒開成,他們卻都變成有機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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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旦產銷履歷上路,玫瑰花的有機驗證,將會遇到大難題,因為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一本食用玫瑰的良好農業規範。除此之外,驗證費用過高,也讓這兩個玫瑰花農很煩惱。申請費、驗證年費、現場檢核費、查驗費、產品檢驗費和標章費,各種收費項目琳瑯滿目,一年金額加起來至少三萬元。

新鮮的玫瑰花保存不易,郭逸萍用廚師的專業,想出妙招延伸玫瑰的產值。在廚房裡,她一再嘗試,調製出麥芽糖、二號砂糖、玫瑰花瓣、檸檬汁的完美比例,熬煮成一罐罐的玫瑰花醬,還用高溫殺菌的設備,提供消費者安全的玫瑰花加工品。可是,根據政府新擬定的有機驗證基準,沒有食品工廠等級的設備,她的產品根本不能「合法」出售。

位於牛眠山下的玫瑰園,有如一座生態大觀園。數以萬計的蚜蟲、蚜蟲的天敵草蛉、一張張蜘蛛網和各種鳥巢,這個家園,由有機耕法辛苦打造而成,但面對產銷履歷中的有機法規時,似乎毫無招架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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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行的制度和規範,推動到最後,只會剩大型的農企業,才有能力發展有機農業。馮小非解釋,國家推動的有機農業,好像是鼓勵農民去向台糖租一大片二十甲的農地,然後搭溫室、做間距、種植作物,一切看起來都符合法規,但是這是工業,而非農業。而台灣綠色陣線協會的執行長吳東傑則說,小農在人類生物多樣性的貢獻,絕對是大於大農,因為小農在生產上,會有多元化跟多樣性的組合,但是大農為了壓低生產成本,根本不能不單一化,像現在的美國,就算有上百甲的玉米田或棉花田,但是這對自然生態來說,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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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台灣的有機農業由民間發起,政府在制度上,一直缺乏嚴格的殘留檢驗、統一的驗證制度,和鼓勵性的補助措施。結果是,國產有機農產品的市佔率,只有進口有機產品的一半。現在,農委會全面推廣產銷履歷,又忽略了台灣農民的高齡化、有機小農的特色,也無視驗證費用的公平性,和亞熱帶的氣候環境,對有機農業來說,政府此時的進場,反而變成有機農業的難關。

採訪側記:
農民依循大自然的規律,在不同的氣候環境下,種植各種作物提供所有人食用。對一般人來說,農民是糧食的提供者,對生態來說,農民是第一線的守護者,尤其是許多有機小農們,更是如此。想想,有誰願意一整天蹲在大太陽底下除草?有誰樂意在充滿異味的堆肥旁觀察微生物?有誰不懼怕搶食蔬果嫩芽的各種毛毛蟲?沒錯,有機農民們,就是不介意,甚至享受其中,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努力與熱情,可以喚醒人的良心、換回大地的健康。單憑這一點,我們就該跟他們站在同一條線上,共度有機的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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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思廣、郭逸萍兩個廚師,為了要開一間玫瑰餐廳,跑回老家南投種食用玫瑰,沒想到拖到現在,餐廳反而沒開成,他們卻都變成有機農夫。

深度報導2:小農力量大

採訪緣起:
台灣耕地八十三萬公頃,平均一個農民的耕種面積,大都維持在一點五公頃左右,也因此,小農制度一直是台灣農業的重要基礎。雖然生產成本高、農地零碎,但是農村文化多元、生產品項豐富,也是一種不可忽視的特色。

其實小規模的生產,也是台灣有機的重要先驅,沒有小農的冒險,有機無法在台灣生根。現在,越來越多的有機小農們開始合作了,他們透過經驗交流、成人教育和銷售平台的共享,來創造下一波有機農業的力量,他們現在的故事,關乎著這片土地的未來,讓我們一起去參與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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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片丘陵之中的平原上,有潺潺的水聲、剛種下的秧苗,和一群頂著大太陽的新手農夫,這裡,是大屯溪自然農法教育農莊。西元2001年的時候,陳惠雯和先生黎旭瀛,在台北淡水的大屯溪畔,開闢了一處不用藥、不用肥的田地,他們順應自然,用水、土、陽光和人的愛心,種出健康的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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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只是想要提供孩子一個自然的生活,但是沒想到,許多不認識的朋友,也受到他們的吸引,紛紛前來學習。在蔚藍的天空下,三十幾個人擠在農舍外的小廣場,大家一起交換經驗、共同分享剛收成的食物,原來一個小家庭,也能夠透過農業,變成一個大家族。

走進島嶼南方的港都,在市區裡,也有一片農業基地。這裡,是高雄市第一社區大學。三年前,他們跟旗美社大合作,引進農村文化與有機農業學習的課程,他們甚至成立有機生活社,在都市周邊租一塊地,做起有機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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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掛牌的,是大家一起耕作的公田,有掛上名牌的,是個人要負責的私田。才剛加入有機種植的李姝芳,準備要採收空心菜了!過去的辛勞,讓她對眼前有機更有信心。

菜園面積兩分半,四十一個學員種,跟真正的農夫比起來,他們的勞動算是小意思,但是他們認真的程度,絕對沒有打折。都市人試著做農夫,熱情並沒有因為辛苦而減少,反而增加了對農村的了解。

人手一朵玫瑰花,不只是因為母親節到了,這一天,也是合樸農學市集滿週歲的大日子。一年前,一群農友,想要透過跟消費者的直接互動,推動有機農業的價值觀。因為消費可以改變生產,生產應該讓世界更美好,這個市集追求的,就是這個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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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合樸擺攤的有機農民,共有二十六家農戶。市集裡,綠樹如蔭、綠草如茵,整個環境,充滿綠意和溫熱的人心,農友們互相經驗分享,消費者與生產者說著田地上的故事,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有機美味,農民說,市集裡,有好好讀書的活動、有好好吃飯的烹飪教室,這些,就是合樸的有機精神。

台灣地小人稠,小農式的生產,長期以來,支撐著這片土地的糧食和環境生態,也創造出獨特的農業文化與價值,因為每一塊單獨的小農地,就是一片人類與大自然互動的界面,沒有小農的投入,這些界面不容易持續,而台灣的有機也難以有現在,更難預見未來。

採訪側記:
有人要務農,我們要感謝他,有人要種有機,我們要珍惜他,這可以重建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也能夠提醒人向大自然學習應有的謙虛。農村,是美麗的鄉間景色,更是一種代代相傳的生活場域,有機,不僅僅是架上的商品,也是一種友善環境的生活理念,農村與有機的相乘,應該可以讓世界更好、更和平。希望這一點,可以成為社會共識,也能夠變成推動農業發展的政策基礎。

(作者的部落格為FINIMAY地下採訪中心http://blog.roodo.com/finimay,另有其他精彩文章,請移駕前往)

污染與意外─高雄煉油廠VS教育地景

有時搭乘火車出差或省親南返打狗,我望著窗外地景變化種種,以判識地方界域,令我意識到「高雄到了」的地標,便是半屏山下那腹地廣大,令人震撼的工廠地景。身為一個搭火車經此的過客..

在陽光的照射下,矗立在半屏山腳的高雄煉油廠金屬建體顯得如此熠熠明晃。即便在陰天,它金屬灰色的分餾塔、低矮扁圓的油槽,都在周遭的地景中,顯得如此地醒目,嗯,甚至有點動人,但卻也與人疏離而無法親近。有時搭乘火車出差或省親南返打狗,我望著窗外地景變化種種,以判識地方界域,令我意識到「高雄到了」的地標,便是半屏山下那腹地廣大,令人震撼的工廠地景。身為一個搭火車經此的過客,往往都會眼前龐大的「工(業)藝品」所震懾,但當我轉換為居民身份時看它時,則又是另一番風景了。

居住在高雄,交通工具自然用的是高雄人最常用的機車。我有時騎著機車出遊,最常走的一條路線,是從我住在的半屏山腳,一路往東騎到底,取和鐵道平行的翠華路往北騎,欣賞沿山寬闊開朗的景緻,最後,也會碰到高雄煉油廠。

高雄縣市交界處的最明顯地景是石化工廠-翁4-1
高雄縣市交界處最明顯的地景就是石化工廠

不過,從機車座上看煉油廠的風景,又和從火車所看的視野不同了——煉油廠被一堵長似無盡頭的水泥圍牆圍起,裡頭仿若另一個世界,寬闊、幽靜,卻又帶點神秘。神秘的工廠裡,裡頭的人進行著什麼的工作呢?這些原料從何而來,又去到哪裡?這龐巨的工廠何以突兀地矗立於周遭的古老聚落中?這些問題往往就是這樣纏繞著我的心頭。

農地上蓋起的日軍第六燃料廠

昭和十八(一說十六年)年,日治末期的台灣,日本殖民政府因應南侵軍事需求,決定進行油庫的興建,便由日本海軍、台灣礦業株式會社、日本石油株式會社及帝國石油株式會社集資於半屏山北方設置「第六燃料廠」,工廠用地原為日本強行徵收,為因應員工住宿問題,其後也於宏南里、宏毅里分別興築幹部、工程師和工人的宿舍。建造未完,因為軍需重要設施,即遭盟軍炸毀,狀況慘烈。戰後,當地仍挖掘出一千磅重的巨彈(鄭水萍2000:89)。

民國三十四年十二月,此廠由國府「經濟部台灣區特派員辦公處石油事業接管委員會」接管,並改名為「高雄煉油廠」。接收後,經評估,只有兩座蒸餾工場值得修復,由於第一蒸餾工場遭受較烈,因此先完成了第二蒸餾工廠的修復(曾玉昆 1995:596)。之後陸續完成柏油工廠的修築,並恢復生產。三十五、六年,從中國上海招考的大專實習員共六、七十人來台修復工廠,試爐開工(鄭水萍 2000:65)。

戰後,煉油廠分別增建柏油設備、第三蒸餾工廠、第四蒸餾工廠…..等工廠。民國四十八年,政府倡導工業起飛,石油化學工業被列為重點發展項目之一。

民國五十年,經濟部提出發展石化工業藍圖,建制從上游到下游的生產鍊;上游由中油進行產置,基本原料製成中間原料為中游,加工品則由民間承製,中油則為提供下游原料。(中國石油公司 1996:251)民國五十七年起,並建設第一輕油裂解工廠、生產乙烯提供下游工廠。

民國六十年代,當時的行政院長蔣經國推動十大建設,「石油化學工業」列身其上,在高雄縣設立「仁大(仁武、大社)工業區」及「林園工業區」,政府產業政策的投入,讓石化產業成為台灣,塑膠、紡織等下游產品約佔了出口總值的40%。煉油廠作為國內石化產業上游生產的重鎮,以與下游工廠建立起石化工業的完整體系,至民國六十四年逐漸具體成形。

輸油管、油槽與廠區形成石化產業地景

煉油需由原料,其原料來自世界各地:大部份來自中東,少部份來自東南亞、非洲、中南美洲等地。從這些地方進口的原油從油輪經高雄大林外海卸油浮筒及海底管線輸送到岸上的大型油槽儲存,再以管線運輸到煉製工廠煉製。

在高雄港的十七、十八、十九號碼頭有輸油站,港邊的苓雅寮設有輸油槽,場區內則設有容量十四萬頓的油區,設有六條輸油管由港口直通油廠,長達十四公里,油管的直徑由四吋到十二吋不等,除部份為埋入地下,多為露天裝置(曾玉昆 1995:583)。

二   利用GoogleEarth從高空俯瞰高雄煉油廠廠區-翁4-2
利用GoogleEarth從高空俯瞰高雄煉油廠

石化工業,有天然氣、烯烴及芳香烴三大核心,高雄煉油廠生產的烯烴及芳香烴主要供應大社及仁武工業區下游石化工業使用。如台聚、台塑,民國五、六十年代,台灣塑膠、合成纖維等工業發展迅速,中油的輕油裂解工廠生產出的原料,利用管線輸送到高雄煉油廠附近的大社石化工業區、仁武工業區以及高雄境內。

高雄煉油廠-翁4月
民國六十年代的高雄煉油廠。

早年,這些油品都使用火車運送到左營火車站,再轉運到全省各地。其後則幾乎是用管線運送。油品運送方式的變革,也改變了高雄的地景。這些油管和昔日漂浮在愛河的原木一樣,都是形塑地方感的產業地景。

在石油的生產外,員工宿舍,以及員工子弟的「油廠代用國小」、國光中學、國光高中等紛紛成立,甚至有游泳池、溜冰場、高爾夫球場、體育館等,形成獨特的高雄煉油廠生活圈。

頻傳的污染與工安意外

然而,這樣一個引領台灣石化工業發展的事業體,除了藉由產品與人民的日常生活連結,與在地的關係卻非如此和諧。煉油廠的黑煙、廢水、酸雨、廢氣外洩等污染頻傳,除了農作物遭受損害,影響收成並污染作物;當地居民的身體也長期暴露在高度的危險當中,居民對石化工業的污染性與工安危險高度不滿,多次引發了衝突。其中,最著名的當屬後勁反五輕運動。

民國七十六年,行政院計畫於後勁興築中油第五輕油裂解工廠,引發後勁居民強烈反彈,當時政府行政院長郝柏村曾南下夜宿煉油廠,在一名千優勢警力的護衛下,五輕爭議獲得壓制,並於79年動工。同時,政府承諾實施環境監測、提出回饋基金方案以及承諾二十五年後遷廠。

但居民在妥協、同意五輕興築之後,當地的污染並未改善。多次的工安意外也令當地人憤怒,最近的例子是半年來高達三次的爆炸事件,這引發當地居民、里長的強烈抗議,而一些民間綠色團體也積極協調中油、高雄市府及各級單位間對於遷廠的考量(註一)。

油廠作為多元觀點的教育地景

目前,關廠或遷廠的期限至今只剩7年,許多石化業者要求高雄煉油場就地更新,而在地居民與綠色團體主張應如期遷廠,經濟部態度則傾向於更新廠區(註二),十八年前的承諾,如今看來搖搖欲墜。

同樣也是高污染、工安意外頻傳而招民眾強烈抗議,已於民國九十一年關閉的前鎮高雄硫酸錏工廠相較,高雄煉油廠顯得屹立不搖。該廠七年後的命運是關廠或遷廠必然還有待產業、政府與民間非營利組織的辯論與角力,須提醒的是,大批見證台灣石化產業發展的工業地景可能面臨改變的命運,而產業文化資產以及在地居民的生活變遷紀錄與研究,可能是必須的。不管紀錄的主題與內含為何,可以肯定的是,它不只是單一面向的呈現,也絕非對立兩造的各自陳述,而是一種多元觀點並陳的整體觀照。

筆者以為,高雄煉油場作為一個污染/工安意外/石化產業技術發展多面向並陳的企業體,正投射出了產業技術的複雜性,這使得其可發展為一個展現工業發展複雜性的教育地景。

污染、工安意外與經濟產出看來是一體的兩面,但我們須進一步提問:污染的生產者和被害者為誰?生產的獲益者為誰?兩相權衡是否獲得一個合理的平衡點。先有了這些提問,我們才有可能進一步從中獲得教訓,而其產業地景及歷史之研究與保存,也才能轉化為日後高雄都市發展轉型的契機。

以高雄煉油廠為個案,可思考如何轉化其產業發展的軟硬體為工業/技術觀光,從而思考與城市轉型等都市規畫議題結合的可能(註三)。而未來不論是存或廢,將是以「人」為思考的核心,後勁也該是一個高居行政資源中心的國家首長、官員願意「LONG STAY」的地方(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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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地球公民協會網站網址:http://met2007.blogspot.com/,上網日期:2008年4月27日。

註二:自由時報記者陳惠雯「限期遷廠 衝擊60萬人生計」2008/04/25,網址: http://news.yam.com/tlt/life/200804/20080425069048.html,上網日期:2008年4月25日。

註三:國際工業遺址保存委員會(簡稱TICCIH)2006年於義大利舉行的國際工業遺址保存委員會大會主題便是「工業遺址與都市轉型/生產疆域與產業地景」。

註四:見地球公民協會網站:http://met2007.blogspot.com/,上網日期:2008年4月25日。

參考書目

中國石油股份有限公司

1996 五十年來之中國石油公司。台北:中國石油股份有限公司。

王玉豐譯

2001 什麼是工業考古學?工業考古學的範疇。科技博物 5(5):6-19。

曾玉昆

1995 高雄市各區發展淵源。高雄:高雄市文獻委員會。

鄭水萍

2000 後勁大代誌。高雄:高雄市文化中心。

鄉村新移民──正負面衝擊

新移民帶來親友、遊客,讓鄉村土地需求提高,也間接帶動農地價格上漲,擁有祖產農地的村民,若出售農地將會在經濟上獲益,卻也讓鄉村原本的生活與文化之所繫–農業,在土地價格提昇下,漸有生產成本提高之障礙…..

也許是鄉愁作祟或田園的夢想呼喚,從宜蘭、花蓮到台東鄉村,這些年來陸續有捨棄繁華都會的新移民舉家搬遷。 開車途經北宜高俯看宜蘭平原,綠油油的水稻田間,此起彼落建起造型殊異、樓高兩三層、被圍起的豪華農舍別墅,純樸自然的地景已有新風貌;花蓮亦是,農舍與水田混雜的農村,似乎隨著新移民陸續遷入而更易得見。台東,靜靜的,在台灣東南角遺世獨立,更遠離都市、交通時間更長,移民遷入的考量相形更多,所以是幸運或不幸運,台東不像宜蘭或花蓮,農村風貌改變的速度慢了許多! 改變的慢,讓更早移民來台東的鄉村居民,有了適應新移民的緩衝空間;也讓公部門有機會思考,如何善用新移民的正面影響、降低負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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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移民的美麗庭院

新移民遷入不僅改變地貌,也代表正向交流的機會。 中國歷史上隋唐文化盛世,因緣於五胡亂華間,各民族文化與血緣的交流;同樣地,人口老化、年輕人長大就遠赴都市討生活的鄉村,是否有可能因著新移民的遷入,而帶來一些衝擊與活力? 新移民也要思考:如何才是真正的鄉間生活?

鄉間生活之所以有吸引力,不僅是好山、好水、好空氣、好土地,濃厚的人情味,雞犬相聞的熟稔,更是鄉村不同於冷漠的都市之處;然而有些鄉村新移民,倘佯在圍牆內的綠地上,住在別具風格的房舍之中,過著美國郊區般的夢幻生活,僅管在鄉村裡,卻與原居民沒有多少交流。 這樣的生活迴異於普遍以耕種為主業或副業的居民,旁人無法論斷這樣的生活,只是大隱於鄉間,空有好山、好水、好庭院的生活,卻少了人際的交流,就如同山水國畫,只有景色、沒有人物,總是缺憾。

我所居住的鄉間,居民很少將農地作為草地,僅有的屋前空地都不免種上花草或蔬菜等,珍貴的農地更不是休耕領補助就是種植經濟作物;然而新移民庭院內,大多有一片面積不小、要經常維護才能美麗的草地,透露出新移民與原居民的不同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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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移民閒置的草地

村裡的新移民由 30多歲到60歲皆有,中壯年紀者仍有工作需要與意願,由於沒有農耕經驗與足夠農地,大都未以農業謀生,而多走入休閒觀光業。 幾間閒置房舍稍有特點,就被新移民租下作民宿; 或以農村景致與歷史為觀光導覽內容;或作觀光客之餐飲等。 幾乎村裡的新投資都來自於新移民,這現象再一次反映出新移民與原居民的不同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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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移民租下閒置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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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移民租下國有事業屋舍,作觀光導覽的據點

新移民敢投資這些新事業,也許是因為這是生活的方法,然而村民不願投資,是因為沒有資本? 或未與農耕相關? 或看不到背後的市場機會? 或是沒有經營的技巧? 也許後二者更多吧! 要活化鄉村、要提昇鄉村經濟,原居民需要的常常不僅是硬體建設,而是對市場的想法與眼光,對經營陌生領域事業的冒險與要領,這些是長久生活於鄉村的居民所欠缺,卻是來自於都市的新移民通常所俱備。

新移民帶來親友、遊客,讓鄉村土地需求提高,也間接帶動農地價格上漲,擁有祖產農地的村民,若出售農地將會在經濟上獲益,卻也讓鄉村原本的生活與文化之所繫 –農業,在土地價格提昇下,漸有生產成本提高之障礙,農業將更難以繼續與發展,得失之間殊難論斷。

若跳開常見的休閒觀光事業投資思維模式,是否公部門能有更多想像,可以結合有意願的新移民,從文化、教育、農業、老幼照護等社會性事業切入?或結合新移民撥冗作義工? 更融入鄉村的居民生活,用城市生活所累積的文化與見識,為腳下的土地作更多的付出,收穫將是更圓滿的鄉村生活。

都市化的趨勢在全球愈來愈明顯,聯合國調查報告指出,二零零八年全球有三十三億人口居住在城市裡,到二零五零年,都市人口將驟增到六十四億人,台灣無法自外於這股趨勢。 也許少數願意離開都市、搬至鄉村的新移民,可以與原來的居民攜手,為鄉村生活、文化與經濟的活力一起努力,為鄉村保留未來的完整性,吸引足夠的人口、形成地方經濟之生活圈,不致在這股全球趨勢下瓦解。

(本文作者為農夫,以秀明自然農法實施農事)

夏耘自然生活農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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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離我們如此遙遠的地球日」而寫

世界地球日之所以不該被慶祝,是因它代表人類自我反省該以什麼態度面對自然的一個過程,諷刺的是,這一天卻成為許多人「做做樣子」的節日。「反省」就像人類亟欲自身上拔除的一根刺

4月22日是世界地球日(Earth Day),或許是因為沒有放假的原因-事實上它也並不應該被慶祝,這個日子似乎一直都離我們如此遙遠。它可能很容易地被視為是「那些」環保人士的節日,或 容我邪惡的想-是作為一個文明社會裡好像應該具備的「環保裝飾」。我們對它知之甚少,或許根本的說,大多數的台灣人並不在那個「反省」的脈絡裡,以致於我 們無從發現這個「從國外來的紀念日」的價值。對此,我想借用《自然的經濟體系(Nature’s Economy)》這本經典好書的內容稍作說明。Picture 1-1s

■這是為地球月活動其中一個主題所作的設計,主要是在說明r人類對於石油的依賴

在1970年的第一次世界地球日之前
19 世紀末,美國掀起了一波渴望改革的進步主義浪潮,而這樣的思惟與行動也延伸至自然環境裡,於是,如何能夠對自然「資源」進行更有效的管理與規劃,便成為了政府施政的重要課題之一。而這樣的思惟與行動其實是混雜了一個世紀前、講求效率與生產力的科學農業傳統,以及特定利益團體的觸角深入政府並緊緊勒纏所造成的影響。其中更基本的,可能是像喊出「知識就是力量」口號的法蘭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1561~1626)所堅定抱持著的「利用自然、改造自然、讓自然徹底地為人所用」想法。

弔詭的是,這種對自然所進行的一系列管理與規劃,表面上造就了讓許多人稱道的美國森林與野生動物保護事蹟;但事實上卻除去了「其他」數以萬計的、被認為對人類來說是無用而且有害的野生動物。在這場「以人類利益決定自然生死」的血腥大屠殺中,馬什(George Perkins Marsh,1801~1882)、約翰.繆爾(John Muir,1838~1914)以至於知名的李奧波(Aldo Leopold,1887~1948)等人陸續提出他們的反省。

而在另一個脈絡裡,為了對抗現代社會高漲的個人主義,並挽救日益嚴重的、人類對自然失去愛與尊敬的價值與道德危機,懷德海(Alfred North Whitehead,1861~1947)與許多學者以「整體」的思惟聲明人與自然本是不可分割且相互依存的整體,以致於人類應該自我約束,並善盡作為整體底下的一員的道德責任,重建人與自然的親密關係。

此外,因美國西部大規模的開墾、農耕與放牧,破壞了原有的森林與草原,而在1930年代陸續引起了非常嚴重的沙塵暴、乾旱與作物歉收,造成數十萬的環境難民向其他城市遷徙。如此大規模的災難讓學者們開始進行反省,同時,也得到了廣大民眾對環境問題的關注。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瑞秋.卡森(Rachel Carson,1907~1964)嘗試延續懷德海、約翰.繆爾與亨利.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1817~1862)的脈絡,在當時社會得自於人口爆炸、發展使用核子武器與核子技術,以及後者所造成的輻射塵與核廢料污染等等環境問題而廣泛瀰漫的「末日恐懼」裡,進一步地以著作《寂靜的春天(Slient Spring)》,對人類濫用殺蟲劑所造成的污染與生態危機提出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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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路上鋪的柏油、驅動汽車飛機的汽油與柴油,以致於讓工廠運作以製造各種產品的燃料,都離不開石油

反省的脈絡
這是經過將近一百年、甚至超過一百年的討論與反省的累積,1970年4月22日的「世界地球日」不過是這股龐大力量的一種展現,然後傳遍世界各國並延續至今。只是,正如前面所說的,大多數的台灣人並不在這個「反省」的脈絡裡,環境保護在台灣社會常常只是流行口號,二十多年前是「綠化」,如今則是「減碳」、「抗暖」。

我們的改變通常只在「什麼吃了不會死」與「怎樣做能讓身體比較健康」等關乎個人生命健康的問題上打轉,以致於使用環保筷是那麼地成功,但是在阻止高污染高耗能企業依然故我與不當擴張,自然環境被破壞等等看似「遠離人身」的議題上,那力量是如此地微弱。

關鍵而冷門
過去的我以為,這是因為台灣人對於環境議題不夠關注所致,因此我們應該要讓更多的環境議題能夠浮上檯面、為人所知。但現在的我認為,這不僅僅只是「知道有哪些環境議題」的問題,它更是「我們要如何去思考這些環境議題」的問題,講得根本些,則是如何去思考自然、思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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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能都知道塑膠、合成纖維是來自石油,但我們比較容易忽略的是,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許多香料-它可能被使用在各種食品飲料裡,也同樣是石油產品

但講到這裡,可能就免不了招來一陣訕笑了,因為這是多麼冷門的議題?誰有時間來討論?

而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台灣社會對環境議題、人權問題、公平正義問題同樣也是那麼地「冷淡」,連帶的我們也可能延續了過往那種「由上而下」、「上行下效」的思惟,習慣在政府公職、法律政策上追求突破,但卻忽略了作為社會基礎的民眾更需要也更應該來對這些基本的問題進行思考和討論。關於這個現象的最鮮明的例子,即是台灣雖然已然成為民主國家,但是一般民眾對於「民主」與「國家」的認識卻是非常膚淺。

消失的脈絡
但讓我稍微將問題向前挪移一些,台灣社會、或說是教育常見的另一個問題是「不在乎脈絡」,而這點在我閱讀《自然的經濟體系》時感受更深。我們可能常常在使用一些概念,但卻不知道它們從何而來,正如同今日我們在環境保護議題上常用的「自然平衡」概念,其實早就在一連串的科學研究與討論中被拋棄,但很多人仍可能渾然不覺地繼續為它辯護;至於人與自然互相依賴、共生共榮的想法,其實也經歷了許多質疑。我們可能會因為這些概念背後的環保激情所感動、甚至受到感召,但是這概念本身卻可能經不起理性的考驗。而當我們無法理性溝通、以理服人時,粗糙的劃分便成為最不負責任但也最好用的工具:環保╱不環保、生態╱不生態、愛台灣╱不愛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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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們的飲食-農業與畜牧業息息相關的肥料和農藥,也是石油化學產品

忽視脈絡不僅僅只是忽略了時間長流裡曾出現過的事實,更重要的是,它其實也忽略了歷來許多人的思考與反省。當我們讚嘆著愛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1803~1882)與亨利.梭羅對於自然的看重及尊敬時,怎知道自然在他們的整體思想裡,可能是因為可以「作為個人靈修與自我提升的『道場』」所以顯得重要?

同樣的,我們又是如何一邊信仰著演化論裡的競爭與適應,一邊相信著人類應該攜手與自然共生共榮?偏偏這是一個高舉「多元」的社會,對多元不明就裡的我們,竟也習慣了不明就裡地把許多其實矛盾的概念組合在一起,它可能很方便-甚至是在召喚人氣上也很方便,但事實上卻可能不堪一擊

結語-不該被慶祝的世界地球日
世界地球日之所以不該被慶祝,是因為它其實代表著人類自我反省、思考人應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自然的一個過程,諷刺的是,這一天卻成為許多人「做做樣子」的節日。這就好像在企業與媒體的帶領下,聖誕節成為一個應該狂歡、消費與放縱的節日,而我們卻忘了根本地去仔細思考「耶穌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畢竟「反省」就好像人類亟欲自身上拔除的一根刺,明明我們需要反省,但我們卻討厭反省。

而如果真要反省,我們要從何反省起呢?我僅能從我這幾年從老師那裡領受、學習與有限的認識裡,這麼說:

我們應該都能夠同意「地球是我們的家(oikos)」,但這個家卻不是我們一手建立的,甚至可以說,這個家是我們白白得著的-天空不是我們發明的、土地也不是我們製造的,今日人類如此依賴的石油也不是來自人類的創造,但我們卻享受這一切,而也正因為是白白得著的,所以我們更應該反省與思考我們究竟該如何對待這個家、在這個家中自處。

同樣的,我們應該也能理解「地球不只是我們的家」,那麼,我們又是如何對待這個家裡的其他成員呢?我們真的應該很謙卑地反省與修正自己的想法與作為,用愛來回應那些我們白白得著的愛-這愛來自白白賜與我們的大氣、水與土壤;來自維持我們生命、也豐富我們生命的的動物與植物。這愛無法用科學測量、難以金錢算計,但我們就是得著了,在這個家裡、從過去至今的人類生命,就是這愛最堅實的證明。

相關網站:

留田角的生態哲學

生物之間存在著不可思議的複雜關係,其中奧密還有太多是科學界尚未發現的,但並不表示尚未發現的價值就不存在。土壤裡的蚯蚓曾在很長的歷史中被視為會破壞植物根系的害蟲,卻在研究

「飼老鼠咬布袋」是一句古老諺語,人人耳熟能詳,而我卻到近日才從八十三歲的老母親口中得知「留田角以養鼠」的農俗。

那天母親站在窗前看著在收割過的田間曬太陽的野貓,直說那貓長得漂亮,我說那貓不近人,可能靠捉田鼠為生吧?母親卻忽有所感,說現在人割稻,田裡收到光光光,怕連老鼠都沒得吃了,「恰早你老祖尹割稻仔,攏嗎會留田角乎老鼠吃!阮細漢ㄟ時都還留過咧!」

「啥米是『留田角』?」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聽到的陌生辭彙。

「就是割稻仔勿使割尬光光,田角要留幾撮仔乎老鼠吃。」

「留著的稻穗也有鳥仔會來吃吧,敢一定能給老鼠呢?」

鳥仔來還要趕哩,那時連落在田裡一粒穀子都撿得乾乾淨淨,就是田角一定勿使收,囝仔去抽一穗大人都要罵。」

小只聽人們視鼠如患,這是頭一遭聽說人為鼠留食。老人有此一說:遠古時候人苦於饑饉,是老鼠從天庭咬來穀種給人種作,人和鼠從此有了協議,每逢收割一定為鼠留下一些以示酬謝。 「現在人都反背(背叛老鼠)了,稻仔收尬光光,連草也除到光光,勿識擱看人留田角囉。」

母親沒說人反背了之後會有什麼後果,但這耐人尋味的故事卻繼續在我心裡琢磨著。古人沒有科學的生態觀,卻對「天」(或自然)有極高的尊敬,天既生萬物,敬天者當然也該敬萬物,生存的競爭雖不可免,凡事網開一面不要趕盡殺絕卻是應該做到的仁厚,但是像老鼠這種人人討厭的東西,要說服大家網開一面怕有些困難,這故事也許是哪位有影響力的仁智長者希望人們不要一味趕盡殺絕,卻又沒有為鼠辯駁的根據而編出來的吧?

現今的科學昌明,要人再相信這種神話已經不可能了,然而這故事的精神卻與最先進的生態觀念若合符節。農業科學也一度以「害蟲」「益蟲」的簡易二分法為昆蟲定功過,對害蟲的撲殺幾乎是不擇手段務求殲滅,連帶的益蟲也遭殃,對待生態系中的其他生命亦復如是。但一切以人為本位的思考,已漸漸被越來越廣泛深入的科學研究證實為狹隘短視。「生物多樣性」的價值受到重視是相當晚近的事,直到一九九二年里約熱內盧召開的「世界高峰會」通過生物多樣性公約,世界各國終於正視生物複雜度的重要,人們普遍承認自然界的萬物都有其生態地位與存在的價值。

950311文錦田裡的蝌蚪_2953
稻子與蝌蚪共存的田裡面,蘊藏著無數的生命值得探索。

生物之間存在著不可思議的複雜關係,其中奧密還有太多是科學界尚未發現的,但並不表示尚未發現的價值就不存在。土壤裡的蚯蚓曾在很長的歷史中被視為會破壞植物根系的害蟲,卻在足夠的科學研究發表後成為土壤最大的功臣就是一例。而更廣泛的生態觀所觀照的是整個地球生命圈的健全,這個健全之鑰就是維繫生物多樣性。美國有些州規定農業栽培者必須在收成時留下一定百分比的農作物供野生動物取食,瑞士則補助每一棵不加修剪的農家果樹,以利野鳥留棲,都是因應生物多樣性保育的前衛做法,那個失傳的「留田角」舊俗一點也不落伍,倒是我們現今絕大多數的農夫可能落伍了。
鼠年快樂!

(本文轉載自「寶蓮園」網站,作者為農人)

國土復育計劃帶來的高山新危機

溫帶果樹、高山茶及高冷蔬菜可說是高山農業的三大主力作物,其中又以高冷蔬菜獲利最豐、投資報酬最迅速,卻也是水土保持及生態環境最致命的殺手。原因在於蔬菜的整地工作頻繁;為求短期速收,使用大量肥料與農藥…..

2004年七二水災重創台灣山林後,行政院終於於2004年10月草擬「國土復育條例草案」,希望能正視國土開發、山林保育及水土保持問題,超限利用膠著多年的高山農業問題一度出現解決的曙光。草案最後雖然沒有通過,但國土復育的精神已在逐步落實中,林務局正全面追究未依法造林的出租地,福壽山農場也在連年的颱風豪雨重創下,成為輿論交相批判的目標,不得不「退耕還林」轉型經營,這原是可喜的改變,但我們看到的卻是另一幕讓人憂心的景象。

高山農業景觀

思源埡口附近福壽山農場回收的菜地

高冷蔬菜栽培區

以大梨山地區而言,原住民保留地超限利用的情況遠較退輔會農場或租地造林的國有林班地普遍,但在原民意識抬頭及選舉的政治角力中,原住民保留地成為燙手山芋沒人敢碰,逐漸造成「緩坡地退耕,陡坡地使用變本加利」的荒謬現象。

溫帶果樹、高山茶及高冷蔬菜可說是高山農業的三大主力作物,其中又以高冷蔬菜獲利最豐、投資報酬最迅速,卻也是水土保持及生態環境最致命的殺手。原因在於蔬菜的整地工作頻繁;為求短期速收,使用大量肥料與農藥,一年三~五期(高麗菜三期,大蒜、菠菜等多期)的種植,多次清耕翻土,暴雨沖刷,表土大量流失,加上藥肥的污染,威脅集水區的水質和水庫的壽命。相形之下果樹與茶園的衝擊度遠遠不及。然而,使菜農在高山頑強盤據的原因,說來辛酸,颱風洪水愈烈,高冷蔬菜獲利愈豐,每一次風災水患掃蕩平地菜區時,高山高麗菜就如簽賭中彩,使得菜農輾轉攻掠無有疲態。

武陵農場原是高冷蔬菜的大本營,在櫻花鉤吻鮭的保育聲浪中備受關注,也因而及早奠定農場轉型的契機。在武陵農場大量收回菜區復育造林的同時,菜農並未離去,而是轉戰福壽山農場,使原本以溫帶水果為主的福壽山農場外包地一夕之間水漲船高,一公頃菜地的年租金竟可以競標到一百一十萬!農場內部的果樹一棵棵倒下,土地一片片夷為菜園。場部如此,放領給場員的私有地也一一跟進。

去年起,福壽山農場將思源埡口、勝光一帶的菜地全面回收,大幅縮減出租的菜地面積,此時超限利用最嚴重的原住民保留地成為菜農最後轉戰的目標,部份轉向蘭陽溪上游的南山、四季,甚至轉往阿里山,留在原地的則開始挾重資競租原住民保留地,原本承租果園的果農禁不起菜農重金「剁後腳」(註),除了退守,就是競押租金砍樹種菜,否則以果樹的收入將難以承擔節節高漲的租金──目前福壽山農場放領給榮民的私有地,年租已飆上一百六十萬,菜農意欲染指的原住民保留地,出現以三倍於現有果園租金的行情剁後腳搶租,原本的果農若要漲租撐持,似乎也只有砍樹種菜才能維持了。而原委會此時推出超限利用地的全面重測,表面為清查,實則意圖變更原有的宜林地為宜農地,為未來可能的國土復育計劃先開後門。新的政權若無法針對原住民保留地協調出一個可行的方案,山林保育的的理想恐將嚴重扭曲。

全面撤除高山農業牽涉到原住民傳統領域及生活生計,不是一朝一夕可能指望的,但緩解高山農業的環境衝擊其實不待國土復育條例,山坡地早已明令禁止清耕翻土,只要切實執法,禁止機械整地及使用除草劑,或者大可不必劍拔弩張地看待高山農業;若公權力始終不彰,有再多的條例恐怕也無濟於事。還有耐人尋味的是:地租、農藥、肥料、工資無一低廉,土地產權毫無保障,產品銷路多所滯礙,高山農民的生計其實並不容易,而平地的良田不斷荒廢之際,農民卻不惜重資往高山發展,讓人不禁想問:我們的農業政策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註:剁後腳,意指買賣(或租賃)雙方議價已定,第三者以更高的價碼介入成為新的契約人。

(本文轉載自「寶蓮園」網站,作者為農人)

有機小農的未來與困境

去年立院通過「農產品生產及驗證管理法」,未來沒有通過「有機驗證」的產品,如標示「有機」等字樣,將處以新台幣六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的罰鍰。另外,農發條例的0.25公頃變成0.1公頃的農地商品化問題,也引起大家關切。

dolphin_250.jpg2007年一月,立法院通過了「農產品生產及驗證管理法」,而根據此法所訂定的「有機農產品及有機農產加工品驗證管理辦法」也於七月公告通過,作為有機農產品生產及加工管理的法令依據。該法除了具體規範「有機栽培與加工」的定義與施行方式,未來沒有通過「有機驗證」的產品,如標示了「有機」等字樣,生產者將處以新台幣六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的罰鍰。

另一則新聞,則是農發條例的0.25公頃變成0.1公頃的農地商品化問題,也引起了大家的關切。

有機驗證和農地商品化,確實凸顯了台灣農業的特質與衝突。

有機農田不但能保護環境與水土,並且提供安全糧食,如果因不當之法令限制,使小農被迫放棄有機栽培,不但有損正在起步發展中的有機農業,也是社會的重大損失。

根據馮小非等人發現造成有機小農的困擾與不合理之處有:

(1) 未能正視台灣地理與氣候條件,造成栽培上不合理的困難。

(2) 沒有明確的資材審核與管理機制,構成栽培困擾。

(3) 將所有的加工視為同一等級,對設備與環境的要求沒有區分,導致小農無法自行進行簡易與初級加工,生計遭受巨大影響。

(4) 驗證費用過高,導致小農成本增加,失去市場競爭力。

(5) 未來如農政單位強制推行生產履歷,則小農的負擔將會更加沉重。

一般人都會認為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是衝突的,很難有所妥協或一致性的意見;但最近的財經趨勢,顯示暖化概念股、水資源基金以及有機農業的生產或銷售都有財團的投入,甚至一些農企業公司也都在形成中。

而綠色產業中的太陽能發電,算是這幾年來台灣股票的奇蹟,曾經長期佔據鰲頭的股王都可看到太陽能發電產業。足見環境保護也可賺錢,只是人們的眼光只能投射在近距離,而無法看到未來。

對於財團,可以一邊污染土地一邊從事有機農業,可見財團的核心價值是多麼多「元」,這種現象的突兀不僅是有機農業發展的台灣經驗,也在世界其他地方發生。

可能相關人士又把有機農業當作商機來看待,而忽略了有機農業的本質:經濟、生態、文化、產品安全兼顧;以及維護農村文化的家庭農場價值。

而家庭農場核心價值的維繫,和小農的存在則息息相關;又因台灣的耕作面積自以小規模為主,有機農業亦然。

不管是基於鄉村社會的穩定或是有機農業的未來,小農是台灣農業和鄉村的根基,政府應以政策全面予以支持;不應反其道,以政策消滅小農。

小地方新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