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其巴部落:一條命才能換一條便道?

阿其巴族人沒有聯外道路,如需外出採買日用品,只能靠步行,涉險沿河岸的山壁走到村子,拉芙蘭居民多次向公所反應希望有便道,都沒有回應。曾涉險多次的67歲族人Vilian,這次掉下河谷,與家人永別。

「他應該是從這裡掉下去的」,阿其巴部落的老人家Tama Dahu遙指眼底一大片險峭河谷描述著:「在那裡有看到他的帽子……下到河那邊,(發現他的)東西、還有一百塊,都在那裡…..」

Tama Dahu 的弟弟,68歲的Vilian,在11月28日,從阿其巴部落沿著河谷山壁涉險出外採買日用品,再背負採購用品原路返回,當晚卻沒回到家。親屬感到不對勁,報請村民和義消出動搜尋,兩天後(11/30)在河岸水中發現老人的遺體,臉朝下,手中抓著草,腳被木頭纏住,早已死亡多時。

家屬推測,可能是老人家因負重涉險行走山壁,不慎從山石上墜落,被水沖走。 一年多以來,拉芙蘭村民多次向鄉公所反應,還有人居住在這個小部落,希望公所修築一條涵管便橋供族人通行,鄉長皆以「鄉公所沒錢」回應,不了了之。今年五月中汛期開始之後,阿其巴的對外道路可說幾乎沒有通行過。

今年五月降雨時,高正德與哥哥Aliavu就曾因困守部落多日,沒有道路、沒有救援,於是只好沿著這道山壁走到村子裡補給食物和藥品。涉險走山壁,儼然成為生活的常態,而這次竟與家人成永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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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其巴部落的對外「通路」–「水大的時候,走山壁,水小的時候,可以走河床。」死者另一位哥哥Dahu。因為有心臟疾病,為了就醫,只能選擇申請山下的永久屋。Dahu認為弟弟是從身後那塊岩壁上墜落的。

阿其巴,桃源鄉又一個孤島部落

死者Vilian,漢名高正德,67歲,沒有妻兒,是桃源鄉拉芙蘭村旁的一個小部落「阿其巴部落」的居民。阿其巴只有不到10戶人家居住,不少房屋都在八八水災中沖毀,高正德是其中之一。失去房子,聯外道路也遲遲沒有修復,多數居民只能選擇離開,入住杉林大愛園區的永久屋,暫時棲身。但高正德和和哥哥Aliavu不慣平地生活,仍決定回到山上,搭建簡陋工寮居住。

八八風災前,阿其巴族人靠水泥橋進出部落,八八之後,沒有聯外道路,如需外出採買日用品,只能靠步行,涉險沿河岸的山壁走到村子,「水大的時候,就貼著山壁走,水小的時候,可以走河床。」死者親友表示,山壁僅夠一人容身而過,連機車也不可能行走,因為「那本來就不是路!」年輕人走一趟都需要一個多小時,更遑論年邁體弱的老人家。死者另一個哥哥Dahu,便是因為心臟病常需就醫,無法如此跋涉,只能去申請永久屋。

一年多以來,拉芙蘭村民多次向鄉公所反應,還有人居住在這個小部落,希望公所修築一條涵管便橋供族人通行,鄉長皆以「鄉公所沒錢」回應,不了了之。今年五月中汛期開始之後,阿其巴的對外道路可說幾乎沒有通行過。

今年五月降雨時,高正德與哥哥Aliavu就曾因困守部落多日,沒有道路、沒有救援,於是只好沿著這道山壁走到村子裡補給食物和藥品。涉險走山壁,儼然成為生活的常態,而這次竟與家人成永訣。

災後一年半,桃源鄉的重建進度?

桃源鄉在八八災後,離主道幹道和本村落較遠的幾個小部落,一直有聯外交通阻斷的問題,造成生活不便,甚至危及生命安全,阿其巴部落是其中之一。除了留居的老人家,部落的平台上還有不少huma(農地),地主遍布桃源鄉各村。

為了從huam運出農作物,地主們自行集資拉設了一條流籠。但村民表示:「沒幾個人敢坐啦!我們都不是專家,機器又都是中古的,現在繩索也鬆了,要重新整理,可是我們也沒錢重新弄。」已有不少人為了到huma務農,乘坐流籠而受傷,甚至有住院者,老人家不善操作流籠,不敢搭乘,進出部落還是靠步行。

桃源鄉的重建會,以及重建會、原民會、縣政府等長官前來鄉公所的舉辦的重建座談上,居民都多次反應桃源鄉工程重建部分百廢待舉,嚴重影響著生活和生命財產安全。

諸如玉穗農路未鋪水泥,導致多次發生車禍事故;多條農路未修復,導致有許多有農地的地主無法耕作,反而要靠打臨工生活;簡易自來水工程沒有動工,各村村民常常無水可用…….等,阿其巴部落、美蘭部落沒有道路,需要架設涵管便橋也是其中之一,但鄉長謝垂耀均以「鄉公所沒有經費」回應。

今年八月初,桃源鄉重建會議上,鄉公所以簡報向鄉親報告,重建一年至今,桃源鄉所有工程中只完成一項「鄉代表會辦公廳舍復健」,八八再造聯盟理斷牧師痛責:「鄉公所沒有辦法做的,列紀錄往上呈報,追蹤進度,這才是為民服務的態度!」但鄉內關乎居民生計生命的工程,多數仍進度遲滯,拉芙蘭多次提起的阿其巴便道自然也無下文。

11月28日,莫拉克災後第476天,阿其巴村民高正德在因為沒有道路而沿山壁出來採買物品後失蹤。據縣府原民處表示,在11月29日「已經」以「開口合約」方式請廠商開始做阿其巴便道,近日將動工;11月30日,高正德遺體尋獲當日,鄉公所才去函原民處要求協助撥款施工阿其巴便道。

對此,原民處說:「這本來是鄉公所要做的,鄉長一直喊沒錢,才報到我們這裡。我們有去看過,知道那裡(阿其巴)有需要……我們其實本來就要做(便道)的,發生這樣的事,我也是很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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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鄉居民為了到阿其巴平台務農搭設的流籠。鐵索都鬆動生鏽。對面的阿其巴部落與南橫公路不過一水之隔,但災後一年仍無路可通。

一條命換一條通路?

12月1日,拉芙蘭居民及家屬數人,在安頓好死者葬禮後,前往公所陳情,嚴正要求建造涵管便橋,鄉長回覆,將先行調取公路局堆置在村落的涵管盡速動工。

這是鄉公所災後一年來第一次對阿其巴便橋有「盡速處置」的回覆。但死者家屬聞知這項結果,臉上並無寬慰之色,只說:「這樣就好了,那為什麼不能早點做?我們的命不是命,一條命來換一個通路……」

高正德的遺體尋獲後,因尚無道路可以運回部落安葬,只能由家屬送到拉芙蘭村的親戚家,舉行簡單喪禮。幾位來幫忙的親友默默分割著葬儀使用的豬肉和內臟,死者的姪女端出兩菜一湯招待大家吃午餐。她指著雞湯說:「這隻雞是我叔叔的,我們早上走路進去(阿其巴)帶回來。他就剩下三隻雞,他離開了,一定會想都留給我們……」

高正德哥哥Aliavu以不流利的國語吃力表示,部落的人幾乎都離開,只剩下弟弟與自己相依為命,現在弟弟發生意外,覺得非常難過;然而葬禮結束後,他仍會回到山上獨自生活。「八八的時候都逃過了,偏偏這一劫沒有逃過……」高正德另一位親戚在旁低聲表示。

在災難當下房子遭毀、逃過一劫的高正德,終在重建了一年仍是災區的部落裡,與親人永別。事發後,相關公部門紛紛表示遺憾,但家屬的遺憾,何能彌補?更多的遺憾,將以此事為警惕而被預防,或者,只是再度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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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置在拉芙蘭村的涵管。涵管為公路局所有,直到12/1村民陳情,鄉公所才答應與公路局協調先調去做阿其巴便道。而拉芙蘭居民表示,涵管從6月份就已經堆置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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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拉芙蘭村陳情書。(下)12/1安頓好高正德葬禮,拉芙蘭村民、阿其巴附近居民到鄉公所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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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在拉芙蘭村的簡單靈堂。由於還沒有道路可回部落,遺體送往拉芙蘭村親戚家辦理喪事,並安葬於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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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死者相依為命的哥哥Aliavu。參加完葬禮後,將獨自返回山上居住。

往阿里山的路通了,歡迎大家多走走!

其實阿里山的美景依舊,路況經過一年多的重建也大致復元,途中經過台18線59K+100M處的大彎路段,山嵐瀰漫,工程人員還是持續搶修,除了感動,也很擔心他們的安危,真是謝謝他們的努力。

編按:本文為作者參加新聞局舉辦的災區參訪行程後,寫下的心得報導,往嘉義阿里山的路已經暢通,請大家多去阿里山走走,為鄒族人打氣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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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拉克颱風走了一年多,今天我回到阿里山,想來看看她;這些日子以來,過得好不好。

在烏日高鐵搭上行政院新聞局的參訪專車後,才突然意識到:「今天星期六,阿里山一定塞車的啦!」看了看手上拿到的行程資料….滿滿滿~勢必不能照著行程走吧。想不到一整路順暢無比,別說大客車,就連一般小客車都寥寥無幾。

阿里山在災後雖然積極重建,修復台18線公路坍方及受損路段,再配合交通部觀光局與嘉義縣政府推出的種種活動(如一人一千三、愛上阿里山,台灣好行巴士等等),如今看來還是無法說動旅客重遊阿里山,大家還是存有山區災害的陰影。

其實阿里山的美景依舊,路況經過一年多的重建也大致復元,途中經過台18線59K+100M處的大彎路段,山嵐瀰漫,工程人員還是持續搶修,除了感動,也很擔心他們的安危,真是謝謝他們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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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嘉義真情巴士網頁

參觀「優遊吧斯」鄒族文化部落

第一站是由鄒族青年回鄉重建的「優遊吧斯」鄒族文化部落,董事長親自接待我們,也跟大家述說了這個地方從無到有的心路歷程;這裡的員工有九成都是鄒族人,同時也是莫拉克風災的受災戶,面對突然的打擊,「優遊吧斯」可說是大家朝向新未來的起程站,整個部落不但重現鄒族的傳統建築,更有五座茶棧分別以鄒族五大元老的姓氏(梁、高、汪、石、杜)命名,其中石家茶棧展示鄒族石頭工藝家的作品,另外也收集了各個受災員工家裡的石頭,象徵凝聚鄒族人重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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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族部落的人,依照傳統習俗,在入園時為遊客舉行祈福儀式,贈與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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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在哈莫文物館為媒體解說鄒族文化。(下)媒體記者在部落內訪問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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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會陳副執行長(左)與新聞局地方新聞處長(右)與大家同行。

參訪日安社區

在台18線30.5公里處,我們右手邊就看到了一排二樓半社區房子,它,就是由紅十字會所建造的「日安社區」,可能是心理作用(應該一定是心理作用),一走進社區就感覺被很多的愛包圍。這個地方-由台灣各界捐獻創造的這個地方,是台灣人的善良。

紅十字會的代表盛情地邀請我們參加社區活動中心的揭牌儀式,參與的還包括重建會陳振川副執行長以及嘉義縣長張花冠,社區活動中心是由法鼓山所認捐、冠軍磁磚提供地磚,硬體建設經費共計1,098萬5,865元,而紅十字會將負責重建項目的相關規劃、執行與管理,作為日安社區的發展利用。

接待人員帶我們看了永久屋的格局,說明第一期居民經由抽籤,陸續入住,第二、三期工程正在趕建,希望能夠快點給其他災民一個安全的家。

政府與民間結合力量,穩紥穩打的一步步重建,台灣人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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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參與日安社區活動中心揭牌活動,並參與座談,之後由紅十字會人員為我們介紹日安社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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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午間的山嵐真的好美。

在讚嘆著黃石國家公園、巴洛克華麗的教堂、地中海的小鎮風光時,您可曾停下腳步,回頭看看台灣,福爾摩沙,好似小朵雛菊靜靜地、細細地、綻放的美?

旅人,其實您的腳步不用走的很遠。

「土石流不會往上流」-中間路下部落籲政府重新評估

中間路的上部落被劃定為危險區域,永久屋近日落成,而下部落卻未被列入特定區域,居民納悶:「土石流應該是會往下流,如果上方都淹埋了,下方怎麼會安全,難道馬路會自動升起變成擋土牆嗎?」

中間路部落永久屋基地「普力姆」已然落成入厝,但打從特定區域劃定以來的問題,至今仍未獲解決。中間路部落由屏199縣道貫穿,將部落分為上下兩的部份,然而當初戡定的專家們只將部落上方劃入特定區域,下方卻未列入,居民專家們的勘定結果心存質疑,一旦部落上方遭土石流襲擊,下方的部落會安全嗎?今年七月便要求覆戡,至今仍未有結果。(請閱讀:中間路部落:要劃就全部劃,別拆散了我們的部落)image001
圖中中間道路(屏199線)左側為上部落,右側為下部洛。上部落劃入特定區域,下部洛則被排除。居民質疑,土石流會往上流嗎?

中間路部落,在海棠颱風(2005)之前,部落內的地面及擋土牆就已經出現了幾道裂痕;海棠颱風使得這些裂痕持續擴大,當時的中間路部落便有撤村的動作,也開始有了遷村的訴求。去年的莫拉克颱風,造成部落內更嚴重的傷害,以致後來的芭瑪、萊羅克、凡那比等颱風,中間路部落都會執行緊急或是預防性的撤離。

每當颱風來臨必須撤村的時候,部落下方的居民也都必須跟著撤村,但專家們的安全評估結果卻只將部落上方劃入特定區域,將部落的下方忽略,對於這樣的評估結果,居民感到納悶:「土石流應該是會往下流的,如果上方都會被淹埋了,下方怎麼會安全,難道199線會自動升起變成擋土牆嗎?」

「如果有一天,土石流真的滑下來,把我們的房子淹沒了,誰要負責?」中間路居民白明成表示,這樣的訴求,打從評估結果出來之後就有了,但一直等到永久屋蓋好入住了,還等不到任何答覆。白明成希望政府盡快給予答覆,讓下方的居民也可以入住永久屋,免除颱風來時就要撤離的恐懼,可以讓他們安心的去做每一件事情,不再提心吊膽。

中茄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詹德行呼籲政府重視部落族人生命財產安全,他說:「土石流永遠不可能往上流,一定是往下流。如果當初專家學者有評估錯誤的地方,可借鏡小林村的案例:下方的部落全部被淹埋,上方還可能有一點生存的機會,建請政府盡快協助居民解決。」

屏東縣政府原民處副處長蔡文進表示,中間路永久屋共興建45戶,第一批審核通過入住的有25戶,另外,又以與部落協商的方式,通過第二梯的9戶。至於部落下方未劃入特定區域的部份,相關單位已進行重新評估,評估後結果會送至中央重建委員會審議,結果最快將於12月中有明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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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害撤離,下部落居民要跟著跑,永久屋落成入住,卻沒他們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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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劃定特定區域時,與居民取得共識的版本,和後來公告版本不同。

「土石流不會往上流」-中間路下部落籲政府重新評估

中間路的上部落被劃定為危險區域,永久屋近日落成,而下部落卻未被列入特定區域,居民納悶:「土石流應該是會往下流,如果上方都淹埋了,下方怎麼會安全,難道馬路會自動升起變成擋土牆嗎?」

中間路部落永久屋基地「普力姆」已然落成入厝, 但打從特定區域劃定以來的問題,至今仍未獲解決。中間路部落由屏199縣道貫穿,將部落分為上下兩的部份,然而當初戡定的專家們只將部落上方劃入特定區 域,下方卻未列入,居民專家們的勘定結果心存質疑,一旦部落上方遭土石流襲擊,下方的部落會安全嗎?今年七月便要求覆戡,至今仍未有結果。(請閱讀:中間路部落:要劃就全部劃,別拆散了我們的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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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中中間道路(屏199線)左側為上部落,右側為下部洛。上部落劃入特定區域,下部洛則被排除。居民質疑,土石流會往上流嗎?

中間路部落,在海棠颱風(2005)之前,部落內的地面及擋土牆就已經出現了幾道裂痕;海棠颱風使得這些裂痕持續擴大,當時的中間路部落便有撤村的 動作,也開始有了遷村的訴求。去年的莫拉克颱風,造成部落內更嚴重的傷害,以致後來的芭瑪、萊羅克、凡那比等颱風,中間路部落都會執行緊急或是預防性的撤 離。

每當颱風來臨必須撤村的時候,部落下方的居民也都必須跟著撤村,但專家們的安全評估結果卻只將部落上方劃入特定區域,將部落的下方忽略,對於這樣的評估結果,居民感到納悶:「土石流應該是會往下流的,如果上方都會被淹埋了,下方怎麼會安全,難道199線會自動升起變成擋土牆嗎?」

「如果有一天,土石流真的滑下來,把我們的房子淹沒了,誰要負責?」中間路居民白明成表示,這樣的訴求,打從評估結果出來之後就有了,但一直等到永 久屋蓋好入住了,還等不到任何答覆。白明成希望政府盡快給予答覆,讓下方的居民也可以入住永久屋,免除颱風來時就要撤離的恐懼,可以讓他們安心的去做每一 件事情,不再提心吊膽。

中茄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詹德行呼籲政府重視部落族人生命財產安全,他說:「土石流永遠不可能往上流,一定是往下流。如果當初專家學者有評估錯誤的地方,可借鏡小林村的案例:下方的部落全部被淹埋,上方還可能有一點生存的機會,建請政府盡快協助居民解決。」

屏東縣政府原民處副處長蔡文進表示,中間路永久屋共興建45戶,第一批審核通過入住的有25戶,另外,又以與部落協商的方式,通過第二梯的9戶。至 於部落下方未劃入特定區域的部份,相關單位已進行重新評估,評估後結果會送至中央重建委員會審議,結果最快將於12月中有明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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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害撤離,下部落居民要跟著跑,永久屋落成入住,卻沒他們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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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劃定特定區域時,與居民取得共識的版本,和後來公告版本不同。

勇敢回首,凝結悲傷:六龜鄉莫拉克風災徵文、攝影記錄

期待六龜在地人、出外子弟,甚至旅居六龜的朋友投稿,讓影像與文字帶領大家回望巨災,使創作者與閱聽人都在過程中得到陪伴六龜重新出發的動力。

勇敢回首,凝結悲傷:六龜鄉莫拉克風災徵文、攝影記錄
( 圖/ 郭雅倫。六龜的甜根子草今年繼續綻放 )

六龜山城的十一月,一個飄著細雨的早晨,在新發部落的重建辦公室前,六龜鄉觀光休閒協會的秘書王怡雯認真地貼著海報,順便用她開朗的大嗓門向大家邀稿:「拜託大家,給我投一篇啦!妳不是會寫文章嗎?你也是,交張照片來!」

莫拉克風災過了一年半,卻仍然是六龜生活中無法忘懷的事件。即使人們噤聲不願談論,穿梭於荖濃溪畔的砂石車仍然提醒大家,「重建」,依然是目前六龜鄉的重要主題。

有鑑於此,設於寶來社區的六龜鄉觀光休閒協會舉辦了「八八回憶錄-徵稿活動暨災前、災後發現六龜之美攝影展」,想藉由徵文徵影活動,把八八風災帶來最沉重的痛留在凝結的光影中,也讓文字敘說的過程療癒鄉民受傷的心靈。

王怡雯表示,八八風災對整個六龜鄉影響實在太巨大,鄉民不僅蒙受財產的損失,許多寶貴生命的消逝,更是大家心中永遠的遺憾。為了讓大家有紓解壓力之管道,也為了讓這段回憶成為未來的信心,特地舉辦本次活動。「我們希望以後的子孫,能夠了解這次大家是怎麼面對莫拉克風災的,也希望這個回顧的過程,能讓六龜鄉重建的路可以更寬闊更綺麗。」

本活動歡迎六龜在地人、出外子弟,甚至旅居六龜的朋友投稿,讓影像與文字的敘事帶領大家回望巨災,使創作者與閱聽人都在過程中得到陪伴六龜重新出發的動力。

作品請寄:六龜鄉觀光休閒協會 電話:07-6883088

高雄縣六龜鄉寶來村中正路128-30號。

email:linda30601@yahoo.com.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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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淚水 家扶與災區婦女共織未來

參與染布課的淑美說,他最感動的,就是將橡皮筋、繩子拆開的那一刻,在染布上呈現的圖案帶來的驚喜,很像人生,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結果不如計畫與想像,但是當布攤開的那一刻,它還是很美。

八八水災過去一年多,惡水肆虐的恐懼與傷痛,當時的景象與氣味,仍縈繞在林邊佳冬鄉親們的內心深處,不可能忘記,只是暫時不被想起。喧囂過後,轉過身的,才是茫然又椎心的開始。面對天災的頻繁,鄉親們無奈,但即便是要「吞下去」,心靈上也是需要有人陪伴,需要「被支持」。

家扶林邊彩虹工作站於重災區的林邊鄉與佳冬鄉,辦理「家長第二專長才藝培訓課程」,利用打包袋及手工染的才藝課程,讓災區婦女有了除農務、家務以外的生活重心,暫且放下悲傷的氛圍,透過學員間彼此的相互支持與傾吐,以及成就感的催化,這群災區的婦女,也逐漸感受到自己的改變,與家人兒女間也有了新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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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風災重創家園,是災區民眾心裡的傷痛。即使過去一年多了,當再次想起時,當晚的水勢、氣味,家中陷入的困頓,讓歷經這段傷痛的鄉親,不禁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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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期間,家扶的陪伴與支持,讓受助的學員內心十分感念。

療育悲傷盼望未來 災區婦女相互扶持

林邊鄉的阿美,育有三名子女,她說:「原本鄉下地方就歹賺吃,加上颱風、大雨一直來,大家攏麻會怕,這樣做生意的、種田的、養魚的怎麼做下去!日子真的很難過。後來接觸到家扶,來學編打包袋,在這裡認識許多朋友,大家都會彼此加油打氣,心中感到不孤單溫暖許多。」

屏東家扶社工督導吳銀卿表示,本著家扶三大災後工作「安家」,透過社工員的家訪,有20位弱勢家庭的災民參與了第二專長才藝培訓課程,不但培養他們一技之長外,也透過大家聚在一起學習的時間,離開原有氛圍,彼此傾吐心聲,相互關懷。期間,家扶也安排成長團體心靈輔導的課程,讓這些媽媽從不認識到認識,進而組織成為一個支持性團體,給予彼此心靈上的支持。

吳銀卿也期待,未來這些媽媽組成一個可以自行接單的團隊,賣出自行製作手藝品,為生活賺取一些津貼。藉由家扶諸多扶助工作的介入,使得原本生活圍繞家務的婦女,從災後的傷痛徬徨中走出來,從中漸漸看見未來生活新的可能,也有了新的盼望。

編織課程的小卉就表示,她的先生常誇奬她打包袋編的好,並將她編好的成品分送給親朋好友,讓他覺得很有成就感,也漸漸有了好口碑,小卉開始收到一些訂單,有了些微薄的收入補貼家用。

吳銀卿也進一步指出:「要『安家』就是要有經濟的收入;做出來的成品要交售,才會有錢。」家扶中心也有計畫成立「家扶小舖」,將媽媽們的產品做成型錄上網,讓民眾可以訂購。在行銷及通路上給予協助,讓媽媽們的第二專長,可以對家中的經濟有所貼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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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佩琳老師指導林邊鄉的學員們編織的課程。(圖:家扶林邊彩虹工作站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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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員認真學習。(圖:家扶林邊彩虹工作站提供)

展開的驚喜 淚水與笑顏交織的感動

染布課程的指導老師鍾展雄,是鄰近新埤鄉建功村的村長,在八八風災當時,開著小貨車奔波往返於災區之間,他回憶當時情景說:「沒有在現地生活的,真的很難理解災民的感受,眼淚真的會掉下來。」對於災民的眼淚,鍾村長感同身受。

這次應家扶的邀請擔任講師,他以台語「打斷手骨顛倒勇」來勉勵這些災區的學員。編織課程的老師黃佩琳則表示,學員們的熱情及好學的精神讓她好感動,原先因路程遙遠不大願意前來,後來幾乎都是花上兩倍的時間在陪伴及指導學員。

參與染布課的淑美說,他最感動的,就是將橡皮筋、繩子拆開的那一刻,那些在染布上呈現的圖案所帶來的驚喜與感動,他說這很像人生,有些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結果不如我們的計畫與想像,但是當布攤開的那一刻,它還是很美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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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展雄村長指導佳冬鄉的學員們染布的課程。(圖:家扶林邊彩虹工作站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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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開後的驚喜,全寫在臉上。(圖:家扶林邊彩虹工作站提供)

吳銀卿說,林邊彩虹工作站是階段性的工作,三年計畫結束後,家扶還是會回到原來的位置。只是在陪伴她們走過這些日子之後,能夠留下什麼給當地的,是家扶在災區工作的重點。

成果展那天,小小的家扶工作站裡,展滿了半年來學員的作品,也呈現這些日子的眼淚與歡笑,學員送上玫瑰花,表達對老師的感謝。家扶贈予給這些媽媽象徵勇氣、力量及心靈支持的重建三寶(打氣筒、房子、鑰匙),期待在他們秉此心意,持續堅強走過災變所帶來的險惡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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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扶贈予給媽媽學員們象徵勇氣、力量及心靈支持的重建三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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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有了新的重心,有同學可傾訴、彼此鼓勵,媽媽們重展笑顏。(圖:家扶林邊彩虹工作站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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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後一年多,這是來自佳冬的笑容。(圖:家扶林邊彩虹工作站提供)

連年水患重創蓮霧產業 重殘娃家中陷困

林邊鄉的阿惠夫妻,以收購蓮霧為生,三年前領養了小詠,醫生診斷出小詠患有腦水腫及先天性的中樞神經與幹神經不連接的疾病,終生殘廢,為了醫救孩子,夫妻倆花光了積蓄。但接連天災重創蓮霧園,全家生活雪上加霜。

林邊鄉的阿惠夫妻,靠著經營集貨廠,與人收購蓮霧維持一家生活,三年前領養了一位女嬰-小詠,不久,醫生卻診斷出小詠患有腦水腫及先天性的中樞神經與幹神經不連接的疾病,終生殘廢,為了醫救孩子,夫妻倆幾乎花光了積蓄。去年的八八水災,大量的淤泥淹埋了蓮霧園,也讓他們的生計大受影響,今年的九一九,又讓蓮霧園再度受創,使得這一家人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照顧小詠所需的龐大開銷,壓的倆夫妻喘不過氣,最近忍痛將給小詠的營養補充品暫時中止。不忍這苦難的孩子再受委曲,希望社會伸出援手,請洽林邊鄉竹林社區發展協會梅小姐,0975-092-515,yvonne5331@yahoo.com.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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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女視如己出 阿惠夫妻花光積蓄救女

午後,電視上播放著幼幼台的節目,一位四歲的男孩轉高音量,跟著螢幕裡的人物蹦蹦跳跳,阿惠聲斥了他,因為有客人來訪。而安靜地蜷曲著在一旁嬰兒車裡女娃兒,是阿惠的女兒-小詠,她將近四歲,本該也是個蹦蹦跳跳的年紀。

三年多前,阿惠因無法生育,夫妻倆才決定領養小孩,本以為從此一家人可以過得幸福快樂的生活。但小詠三個月大時,阿惠夫妻發現孩子無法抬頭、雙手無力,經醫院腦部斷層掃描檢查發現,醫生告訴阿惠夫妻,孩子生母在懷孕時不盪使用藥物,以致小詠罹患腦水腫及先天性的中樞神經與幹線神經不連接,將終生殘疾。

當小詠一歲時,動了一次做腦部引流管手術。而當時因生母入監服刑,因此小詠的健保一直遲遲未辦理,將近有一年的期間,阿惠與先生為了醫救孩子,幾乎都是自費。

阿惠說:「當時健保局的公務員就很堅持要孩子的生母出面簽字,但是她就在坐牢啊怎麼簽,打去監獄問也不知道他被移送去哪裡。後來,有一位健保局裡面的主管,他們知道妹妹的狀況,才特別幫我辦理好的。」但是,這一年的折騰,花光了夫妻倆好不容易攢下的幾十萬積蓄。

阿惠夫妻經營集貨場生意,靠著載送蓮霧及雞屎肥,過去在蓮霧大出的時候,一個月歹說有個三萬多,還能賺上八個月。然而現在阿惠無法繼續工作,她必須全職照顧小詠,所有的經濟重擔只能靠先生一人擔起。

風災+水災 蓮霧連年受創 周邊產業努不堪言

去年八八水災之後,蓮霧產量大不如前,阿惠他們的生意大受影響,她說:「以前10月就有貨了,這兩年受水災影響比較沒有。八八水災後,農民損失慘重,果農都怕了。今年九一九,蓮霧也是被打落很多,估計最快可能要到下個月才有工作。」「以前平均每天可以載四百至五百件,現在有一百件就要偷笑了。」

八八水災,蓮霧園堆滿淤泥廢土,九一九又來,重擊復甦中的蓮霧產業,不但阿惠夫妻的集會場沒得收購,就連雞屎肥也沒人要。現在,阿惠他們搬去與婆婆同住,先生靠著打臨工一個月約一萬五的收入,就把希望寄在的下個月蓮霧產季的時候。

談起八八水災,阿惠餘悸猶存,她說她和妹妹(小詠)差點被沖走,因為水災當時的環境相當差,空氣中細菌比較多,小詠有因抵抗力較弱受到感染,整個喉嚨看起來像潰爛發炎一樣,住院住了11天之久。

所幸在縣府及鄉代表的幫忙下,小詠每個月可領到九千元的補助,但仍不足支應小詠的尿布、奶粉、醫藥(自費)以及復健(伊甸早療)等開銷,夫妻倆將小詠視如己出,疼愛有加,不忍這苦難的小生命再多受委曲,阿惠說:「寧可自己吃差一點,也希望給她穿暖一點、吃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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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是親生的,阿惠夫妻仍將她視為己出。小詠每每聽見爸爸的貨車回來,也會嚶嚶的發出微弱的哭聲要抱抱,跟爸爸撒嬌。

家中經濟每況愈下 阿惠不忍孩子受委曲

小詠體質較虛弱,無法像一般人一樣直接從食物中攝取營養,必須要奶粉或是稀飯中添加營養品補充,但近期因阿惠家實在無力再負擔而暫時中止。另外,復健老師建議小詠要坐輪椅,阿惠向社會處申請輔具,但因小詠身體較無支撐能力,需較特殊的輪椅,目前尚未找到較適合的,且即便輔具申請有補助,但仍要自費一萬三,對於阿惠家而言,無疑又是一筆負擔。

與阿惠聊著,在嬰兒車裡的小詠,張大嘴用力哭號了兩聲,阿惠說,妹妹餓了,她去泡牛奶。看著一位五十歲的母親背影,奶著奶了四年奶不大的娃兒,腦海中總縈繞的阿惠語重心長的那句話:「若我們夫妻倆都走了,誰會照顧我們的寶貝女兒?」看著小詠羸弱的身軀、蜷曲小手,清秀的臉上兩顆明亮的眼珠子,漫無目的地追蹤聲音的方向。

照顧小詠所需的龐大開銷,壓的倆夫妻喘不過氣,最近忍痛將給小詠的營養補充品暫時中止。希望社會伸出援手,請洽林邊鄉竹林社區發展協會梅小姐,0975-092-515,yvonne5331@yahoo.com.tw

今秋荖濃溪畔,再度遇見甜根子草

為什麽甜根子草在一年後會在原地開花呢?是誰撒下種子?長輩告訴我,她的根部深植於土,以一年的時間突破厚重砂層往上,長輩說:「秋天的荖濃溪畔看起來生機勃勃,真好。」

當自己還是孩子時,對生活周遭的景物並沒有太多留意,加上認知問題,並不覺得那些有什麽重要性,只覺得每天都在看,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昨天、今天或者明天都是一樣的,認為是不會有所變動的,對於季節的轉換也只是溫度上的不同而已。

小學只顧與同學聊天嬉鬧,不然就是急著騎腳踏車趕著回家看卡通。國中被升學壓力給緊逼著,每日早出晚歸,更加無心觀看路上的風景。畢業後到外地唸書、接著就業,每次回家離家都是匆忙,對家鄉的印象像是熟悉又有種陌生。

十一年前,九二一地震過後一個月,回到六龜,心情略帶落寞的走在當時舊六龜大橋上,只是一眼,卻被荖濃溪畔白茫茫的一片雪白景緻給吸引,兩岸開滿了芒花,令人不禁庭下腳不欣賞壯碩的美麗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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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每年我總要進行一種儀式,在黃昏時站在六龜大橋上欣賞著一片雪白景緻,迎接秋日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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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莫拉克颱風所引發的八八水災,沖斷了荖濃溪上的大小橋樑,六龜大橋也無法倖免,大水也帶來了大量的砂石,河床堆積了至少四五層樓高,這一年荖濃溪畔死氣沉沉,一片灰,砂石車在河床上不斷的來回運載砂石,有各項大小工程進行著,六龜大橋也加緊趕工建造,白色的芒花只在空地上零星開了一些,令人倍感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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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傷感,所以在網誌上發表一篇荖濃溪畔菅芒花的文章,僅有幾行字搭配上幾張照片,卻得到最高的點閱率,原來期待花開的人不只我一人,原來這十年來我一直錯喊了它的名字了,生長盛開於荖濃溪畔的並非「芒花」,而是「甜根子草」,一個朋友這麼告訴我。

網路上節錄的資料如下:

甜根子草鄉間稱為「菅」,而五節芒稱為「芒」,兩者合稱「菅芒花」,其實這兩者分屬不同,甜根子草為「甘蔗屬」,台灣原生種多年生草本植物,三四月萌芽,秋天開花,花序有絲狀毛,呈現出迷人的銀白色光澤,成熟時小穗及小穗柄會一起脫落,隨風飄散,僅有花序軸殘存。甜根子草的花,是台灣各種芒花中最雪白、美觀的花種,風起時,花浪輕柔地起伏翻飛,景致非常浪漫、迷人。

去年的甜根子草消失在荖濃溪畔,我擔心會再開花嗎?會不會荖濃溪畔就此就不會再有一片雪白景緻?會不會得經過許多年才會再次見到這樣的美景?會不會、會不會……我的心一直有著擔憂,也所有期盼。

八月八日,莫拉克風災滿一年了,六龜大橋還在趕工中,通車的日期一延再延,大小工程還是繼續著,重建工作也還在進行,進度可以說是緩慢著。

今年甜根子草會開花嗎?我一直期待著秋天所帶來的訊息,一方面我也為了離職在準備、忙碌著。

九月中旬,突然間荖濃溪畔瞬間佈滿靄靄白雪,花開了!甜根子草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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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有種感動,覺得一年的漫長等待其實很短,一下子就過了,沒有想像中的這麼的煎熬。

我經常往返寶來、六龜、旗山,一邊騎著摩托車一邊欣賞著沿途的甜根子草,偶而停下來和它們一起感受秋日涼風徐徐,靜靜享受著這短暫的秋日氛圍。在河道中央沙洲所長出的甜根子草,一叢叢的,一陣風吹過,花穗跟著搖曳,像極了一隻隻在沙洲上漫步的綿羊,我站在路旁數起一隻隻綿羊來。

為什麽甜根子草在一年後會在原地開花呢?是誰撒下種子呢?我有著疑惑,而長輩告訴我甜根子草的根部深耕於這片土地上,用了一年的時間努力掙扎的往上長,突破厚重的砂層,長輩說:「秋天的荖濃溪畔看起來生機勃勃,真好。」

我想到了這一年來留在這片受重創土地上努力的人們,他們將自己扎根在這裡,深深抓住這土地,突破了重重困難,努力的往上長,就算被忽略漠視,仍努力不懈,我經常被他們認真的模樣給感動不已,一幕幕細細的記憶在我的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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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呼吸一口秋日微涼的空氣,心想:秋天來了,花開了,真好。

在地重建,原木芬芳:六龜木藝家朱枝明

從機器上取下的半成品,以砂紙細細地摩娑,再漆上亮光漆。一個一個取材自當地木藝品在朱師傅的手中成型,這段以藝術重建的歲月,正如六龜的道路一樣,漸漸從顛簸到平穩。

趕在六龜大橋通車前,進行已久的六龜隧道附近的道路拓寬工程也一併完工,新鋪的柏油路面一片平坦,當地的居民終於可以不必再忍受坑坑疤疤的路面,以及在行車顛躓中一直無法忘卻的八八水災。

不過,在道路拓寬中的憾事,是六龜隧道前美麗的鐵刀木將被成群砍伐,十分可惜,不過這些鐵刀木並未如其它地方被砍伐的行道樹一樣,默默地消失在工地中,而是被朱枝明師父巧手撿起,成為木雕的素材。

「這些木頭相當珍貴,而且就因為道路拓寬才有,平常沒有辦法拿到,所以這批作品是限量的,以後很難再有了。」拿起剛剛完成的作品,朱師傅滿是愛惜賞玩之意:「這顏色、花紋、香氣都是天然的,你看看,很漂亮。」

朱師傅
朱師傅。

非典型就業,非典型重建

朱枝明師傅的工作室位於省道台27線旁,僅是一個簡單的鐵皮屋,擺上一台機器,是八八災後,地主提供給他製作木藝的空間。「你說為什麼會來做這個?很簡單,我有八十歲的媽媽要養。」皮膚黝黑、嚼著檳榔的朱師傅直率地說:「八八水災以後,我們這種打零工維生的人,變得很難找工作。以前寶來溫泉區那邊的旅館有除草啦、修理窗戶啦、打掃啦這種小零工都會讓我們當地人去做,現在溫泉沒了嘛,我們就失業啦。」

朱師傅的鄰居,同時也是六龜社區重建工作者張淑菁也附和:「我們這邊的人沒有一定要做什麼工作,就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可是八八水災以後零工機會變得好少,連那些重建工程,也是外地的包商來做,都只請外地人,本地人都失業了,我也想不通為什麼。」

「還有,我年輕的時候不懂事,有替別人進去過,這樣很難去外面找工作。」朱師傅靦腆地說。「就是有個前科啦!雖然不是我做的。」

災區的就業問題,一直都是政府意欲解決,卻難以下手的問題。在九月份縣政府的重建會議上,縣府重建會執行長吳裕文也曾經責怪下屬:「為什麼昨天還會有公視記者打電話來問我災區的失業問題呢?你們不是都跟我說沒有問題嗎?」

失業人口難以統計、政府「坐辦公室的」公務人員無法理解鄉村人口的就業問題癥結、現代都市與工業化下提供的「就業機會」往往需要一定的門檻等問題,使得就業問題更難被量化、被徹底地「輔導」。

唸不了藝術學院的鄉下孩子們

「我從小就對美術很有興趣,但因為家境不能繼續念,現在做這個,也是謀生,也是完成小時候的心願。」小時候無法如願學美術的朱枝明,現在已成了可以到外面木藝工作室巡迴駐店的「朱師傅」,這一切的成就與功力,都是他以自學而樸素的方式摸索出來的。

「你看這個,是人家清鋸子用鈍的銼刀,我覺得很適合拿來用,另外這個,也是我工地撿回來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啊我感覺它可以來處理木頭,我就通通拿來用,沒有什麼專業的工具啦!」由一堆「雜牌軍」組成的刀具,雕刻出一個又一個的美麗作品,連內行人也嘖嘖稱奇。

「我不是說我去外面的店在那邊當場表演?跟我一起去的還有其它兩個師傅,我工具一拿出來,他們都嚇了一跳,說喔你怎麼在用這個?用這個也可以喔?我就說我想到可以用就拿來用啊。」朱師傅略顯得意地展示他的刀具們,一支一支都是「藝術」以庶民而強韌的方式展現在我們眼前的過程,在藝術被視為貴族事業的今日,朱師傅示範了美麗原不需要昂貴成本的道理。

好手藝
無師自通的好手藝,彌補了童年的缺憾。

雜牌刀具
憑靈感尋找來的工具,一樣順手。

「這個機器也是,從來沒有摸過呀,也沒有什麼說明書啊!我就觀察他,到底該怎麼用,一個一個去試,就把功能試出來了。」朱師傅熟練地操作木工機器,刨下的木屑翻飛,空氣中充滿了木材的自然香氣:「很香吧?這塊是牛樟,是前幾天人家拿來請我雕的。之前派出所所長知道我在做,也來送我一塊檜木,我把它做成兩個小的。」

「檜木很好呀,我還會把它放到水裡煮,煮出來的水,可以拿來洗澡。」用雕刻剩下的木屑燒火煮水,零角的檜木當做基底,不必花大錢,也能有自然的享受。

檜木燒水
檜木燒水─剩餘的素材拿來生火煮水,是木藝行業特有的簡單享受。

樸素的容顏,芬芳的香氣

在省道邊默默耕耘、以另類方式做災後重建的朱師傅,擁有不少朋友送來的珍稀木材,對他而言,每一塊都是一份鼓勵:「我的作品賣得不貴,比外面便宜很多。我覺得八八水災以後,大家日子都不好過,我不會想賺鄉親什麼多餘的錢,如果有人想要學,我也會教他,大家可以來當學徒。」

朱師傅手指一旁沉默地以砂紙整修作品的鄰居說:「像他,就住對面嘛,每天下班就過來看我操作機器,有一天他也就會了!我說哎唷,你很厲害,都在後面偷學。他也跟我一樣,小時候對美術有興趣,現在是彌補一個自己的心願。」而即便是以砂紙整修作品這樣的小事,朱師傅也自有他的哲學:「用砂紙磨不能磨得太過,你磨太大力,型就壞了,要好好跟它培養感情才行。」

從機器上取下的半成品,以砂紙細細地摩娑,再漆上亮光漆。一個一個取材自當地木藝品在朱師傅的手中成型,這段以藝術重建的歲月,正如六龜的道路一樣,漸漸從顛簸到平穩。

「有的作品要上亮光漆,有的作品呢,亮光漆會蓋掉木頭本身的香氣,我們讓它這樣就好。」俐落地完成一個牛樟製成的小型木雕,朱師傅讓它以最原始的顏色與香氣示人。正如朱師傅本身與其他六龜重建工作一般,在學院與正規體制的想像以外,漸漸綻放新生而質樸的芬芳。

木頭原色
不上漆的作品,保有原始的香氣

培養感情
與作品培養感情,是每一個制作者獨一無二的經驗。

(如果對朱枝明師傅的作品有興趣的朋友,可聯繫張淑菁,電話:0983-217-633)

從「慟」到「心動」─ 屏東家扶導入「社會企業」助災區產業

貼布繡的指導老師彭春林(魯凱族),是知名國家工藝師。他說,學員們從不安定的情緒,到逐漸專注,到對未來有期待,看到學員們在其中的成長與轉變,是這段過程中最讓他印象深刻,也是最感動的。

前言:自助助人的社會企業模式

「社會企業強調讓目標群體能夠承擔自己的命運,透過學習、就業等方式,融入企業價值創造活動,進而促進個人和社會的發展。」(Mair&Schoen,2005)

災後一年半以來,許多團體進駐災區多已申請公部門的計畫經費,以協助各項重建工作。然而申請公部門計畫,有時不得不需迎合出資單位或專管中心的想法與規定,並受制於辦理期程及核銷等等,再加上工作者在處理繁瑣事務的過程中,並沒有受到合理的待遇及支持。以致辦理的課程,諸如職訓,多為短期且無延續,甚至虛應故事,然而落實到災民身上的協助,只是成果報告書上的一堆似幻似真的數字。

其中屏東家扶中心做出了不同的氛圍,他們提出了「社會企業」方案。家扶在方案執行的半年間,協助學員獲得收入,並藉由盈餘的分配,讓學員感受到,自己不只是被幫助,也有能力回饋社會,幫助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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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魯凱族的國家工藝師指導的作品。

屏東家扶中心社工督導吳銀卿表示,為協助災區,家扶提出「安學、安家、安心」,設立三地門彩虹工作站,開設琉璃珠、陶壺、皮雕、貼布秀及十字繡等班別,透過部落、學校、教會等資源培訓經濟弱勢且無固定收入的學員。

並將學員所製作的手工藝品賣價的5%做為重建基金,讓學員們討論該筆基金如何運用於重建議題上,半年來雖然重建基金為數不多,但藉由這樣的概念及社會企業的模式,協助參與的學員自立生活外,也能自助助人,最終期望能改善家庭經濟體質,並延續服務目的。

「一位部落的單親媽媽,在風災發生時,原本打算方氣求生意志,不願撤村,心想就算撤村也不知該何去何從,對未來衝充滿不確定性及不安全感,於是就與孩子關在屋子裡…」吳銀卿說,在家扶的協助下,這位單親媽媽參與貼布繡班,孩子也進入附近的托育機構就學,生活漸漸有了重心後,心也就安定下來了。現在這位媽媽還表示,除了將作品賣出外,他還再幫女兒做一件傳統衣服,將文化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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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安到專注,參與的課程的伊那們的心漸漸安定下來。(三地門家扶彩虹工作站 提供)

不安→專注→期待」的陪伴 讓「老闆」變「家人」

貼布繡的指導老師彭春林(魯凱族),是知名國家工藝師。他說,學員們從不安定的情緒,到逐漸專注,到對未來有期待,看到學員們在其中的成長與轉變,是這段過程中最讓他印象深刻,也是最感動的。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比較會去聊他們家裡(安置所)的事情,或是與公家機關、設計師(永久屋),有些討論上沒有討論的很好,就會有比較多的抱怨。有的時候有些媽媽講到他們的部落,就會掉眼淚。漸漸地,他們就比較少談論及抱怨,變的比較專注在她們的工作上。後來,我看的出來,他們開始有了期待,他們會去討論說,如果下次我們有一個進階班,那我們要怎麼去發展我們現在在學的這些工藝,這是我這段時間的最大的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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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果展佈置,魯凱族的彭春林老師協助佈展,學員們也自動自發地到場參與,主動找事情做。(三地門家扶彩虹工作站 提供)

家扶中心社工員李浩丞覺得,過程中最大的收穫就是讓學員的生活日趨穩定。家扶社會企業方案除了補助參與的學員每人每個月有10,368元的生活津貼外,學員間也彼此建立起由如支持性團體,透過訴說、傾聽,彼此相互支持鼓勵。

李浩丞說:「因為每個月穩定的收入,讓他們可以去規劃家裡的支出,而不是像臨時工,做完也不曉得的什麼時候領錢。另一方面,在上課的時候,學員們邊做邊會與其它學員分享最近的遭遇,不論講出來對他有沒有幫助,但在講的過程中,除了自己的抒發,相對的別人也會給予支持。他們來到這邊,情緒被帶離安置營區的氛圍,暫時不用去想家裡面的事情,可以獲得一點喘息的空間,間接地讓身心靈都改變了。」

彭春林說,當學員們看到自己的作品一個一個被做出來,那種期待和所想的畫上等號時的喜悅與成就,全寫在臉上。從中期之後,每個學員都很用心,所有課程幾乎都全程參與直到最後一堂課。成果展當天,大家都哭了,那種哭,除了不捨,還有開心。

與其說這是一個社會企業,李浩丞覺得還不如說是一個「陪伴」的互動過程。離鄉來到屏東工作,最讓他感動的是,被當作「家人」的感覺。他說:「起初,我們去營區看她們的時候,她們會覺得我們像老闆,可是到後來她們就會把你當朋友甚至家人,有些老人家會說:「你回來啦。」而不是「你來啦。」那種在陪伴的過程中,感覺他們也把我當作他們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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締造永續的產業 彭春林:原鄉要創造自己的「品牌」

屏東家扶中心這個社會企業方案,自今年4月1日起,為期半年,自始至終未放棄的學員共27位,其中一位是男性。家扶表示,該方案雖已到一段落,但仍有新的方案接續,持續徵選新的人員進行培訓,也開設行銷方面的進階課程培訓舊員,另外,也持續透過企業及學校的認購與各種義賣場合,幫學員的產品媒合通路,希望有一天家扶離開的時候,他們有辦法為繼下去。

面對大陸半製品的傾銷,對於發展中的災區手工藝產業難免造成威脅。因此,彭春林不斷告訴學員,要做出「品牌」來。他說:「大陸製品幾乎都是複製舊有的圖騰,但我告訴他們,我們現在的產業要走的是自己的品牌,也就是說,如何在原有的資產轉換變成屬於我們當代原住民的表現方式或是聲音,那個很重要。」

彭春林進一步指出,現在要發展的是「地方產業」而不是「傳統複製」。「傳統複製」我們沒有辦法跟那邊(中國)比,但是「地方產業」就是包含了創作與品牌,是模仿不來的。他也期待學員們可以形成一個產業鏈與合作,他願意義務擔起藝術總監,與大家一起去努力,他說:「因為那也是我的事啊,因為自己的族人發生這樣的事,剛好自己有一點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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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成果展更豐富,伊那們編織了花環給與會的來賓戴上,位現場的氣氛增色不少,伊那們重視成果展的程度不輸部落的盛會,主動積極的投入,讓家扶的社工既感動又溫馨。(三地門家扶彩虹工作站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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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成果展在孫立人將軍的住所內展出,學員的作品在日式格局的屋內,顯得格外有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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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方新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