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
本文文章為「土地換矽晶,良心在那裡」的後續報導,在「竹南科學園區」風光動工的背後,有一群世代居住於斯的農民,將被強制徵收家園。另有相關新聞影音,請點選這裡。
家不是建築物
到底什麼是家,只有一棟房子算是家嗎?在大家應該準備團圓的春節前夕,一群純樸的農民,為了自己可能流離的命運,在徹骨的寒風中、在淒淒的冬雨裡,選擇站出街頭怒吼。
『家不是建築物』陳太太大聲的哭喊著,激動地想從隔絕的警察人牆中推擠出一個縫隙,想親口讓縣長知道一個道理,家,不只是個建築物。
風雨如晦,哀鳴不已
一位年近八旬住在忠義路的老嫗,在一月冷冽的風雨中,瑟縮著身軀哀求著縣長說『我八十幾歲,拜託他啦,不要徵收我的房子,留房子給我住啦』。
為了家園,在大雨中拿著『還我公道』的布條,遠遊在異鄉的學子也回來幫忙:『這就像用十塊錢買你很愛的東西。祖傳的土地用很低的價格買走,就是這樣我才要回來抗議』。
『我能說些什麼呢?』一位自救會的爸爸很氣憤的說到『我們從開始到現在,跟他講的事情,他都沒有正面跟我們回復,再過幾個月我們就沒有房子可以住,這是最重要也是我們關心的主要議題。但是劉縣長身為地方的父母官,沒有好好照顧縣民,一味的就是要爭收土地,目的是做什麼呢?我想這個可想而知啦』
『這次選舉的時候這附近投給他的票數就很低,劉縣長還不能感受到我們的不滿嗎!』一位媽媽抱著年紀大概五六歲的小孩,也參與這次的抗議,非常生氣的說:『今天你讓這些廠商近來,他們也是要賺錢呀!你今天這些廠商需要這些土地,你也要讓我們這些人可以過呀!不能犧牲我們這些百姓呀!』
『該徵收還是該徵收啦!為了地方好也對啦』,戴著斗笠的老先生臉上帶了點無奈說。『不過這樣的賠償,有點低啦,感覺百姓辛苦一輩子的錢全泡湯了,這樣可以嗎!老一輩的人,在當時大埔水庫成立的時候,被強迫要繳交一半的工程費,一年兩期總共繳交十年,只要一期不繳交的話,就會被水利會送進法院來查封。現在水庫不用交錢了,這幾年也好不容易存到一點錢,你今天給我們這樣搞,我們損失很大,這也是大家為什麼今天會在這邊的原因。』
講到這邊忍不住嘆了口氣:『內政部都沒通過的時候,你就一直強迫我們,也不跟我們溝通,我們不是想阻止地方發展或是計畫,但現在是民主的時代,你應該要聽取我們被徵收地主的聲音。例如說你現在徵收,你今天把我們的農田徵收走,那我們這些種田的該怎麼辦,生活要怎麼過下去,這些都是問題!政府今天沒有開過討論會,清清楚楚的討論這些問題,你要我們怎麼放心的將自己的財產交出去呢!』
也許是講到了激動處,老先生話語停頓了一下,眼神似乎停在前方熱熱鬧鬧的動土典禮會場,從額頭上的皺紋話的雨水停留在眼角、無聲的滴落在地面。『過沒多久房子就要拆,他一個月補助八千元,現在你一間兩個人住的套房就要差不多五千多元了,假設是一個家要住勢必要租一整層的公寓,那絕對超過八千元,那你要叫我們怎麼辦?』
我都聽懂了
雖然現場冬雨一直下,也許是良辰吉時吧,在帳篷的遮蔽下,動土典禮還是照常舉行。地面上鋪了一大片紅地毯,親民技術學院來支援的接待小姐穿紅色的修改式旗袍,顯得十分動人可愛,而劉縣長以及到場的許多議員也紛紛穿上紅色的夾克,動土的喜氣充滿了整個會場。
臉上帶著喜悅笑容的劉縣長說:
『我想我們竹南科學園區在民國八十六年由行政院核定,那麼因為廠商進駐非常的多,而且有沒有現在都已經飽和了!從九十一年我們就開始啟動,竹南科學園區的第四期我們就開始啟動。我們將忠義路周邊這邊,大概一百六十三公頃的土地,來向營建署來申請,那在去年的十二月我們完成了法定的程序。那一百六十三公頃的土地至少有二十三公頃會作為建廠房的工業用地,這樣的話將近五千億的廠商投資會到這個地方,能夠增加八千個就業員工。我想這是我們苗栗縣一直在期待的!』
因為關心自救會而下來採訪的『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楊鵑如記者,此時問了縣長問題『那關於徵收土地部分?』縣長趕緊說到『我想徵收土地這是按照政府法律規定,不會有什麼問題,一切按照法律規定。我是公務人員,我所有的行為都是依法行政。』楊鵑如記者這時候趕緊再補問說『那你會跟人民對話嗎?』縣長回答『我想人民的話我都聽懂了,我都聽到了!』
自遠方來的朋友
雖然一直下著寒冷的冬雨,但還是澆不滅大家相挺的熱情,遠在台北土城的劉老師,一收到動土典禮的消息,就立刻動身南下參與這次的抗爭。風雨中,身材矮小的劉老師穿著黃色塑膠雨衣,不畏懼警察所築起的高大人牆,在最前面跟著自救會的大家推擠著,希望能幫忙這些無助的開一條路,讓他們的聲音可以被縣長所聽見。
在花蓮幫忙蕭美琴競選的楊長鎮先生,因為心繫苗栗的鄉親,特別來到現場關心現場的情況,試圖幫自救會的人跟縣長陳情,雖然順利的進到會場內,但是也一樣被警察阻擋無法靠近縣長,他說:
『人民的土地,政府要徵收要基於公共利益。像〈群創〉,郭台銘的財團,他指定要就要,縣政府就權力配合他來徵收。那你徵收,縣長在內政部的都計審查委員會有承諾過,要從優從寬來徵收,不然都計委員不答應。因為有他這項承諾,都市計畫委員會後來通過了,而且把縣長的承諾列為條件。
縣長的講法是在法律的範圍內從優從寬來補償,結果怎樣的從優呢?公告地價加上百分之一叫做從優從寬呀!稍微了解的人都知道,一般政府土地的徵收都是公告地價加上四成,有的案例加到七成,這個情況就像是個山寨大王看到你家的女兒很漂亮他看中意了,要取回家,怕人家說他搶婚不好聽,一百塊丟下來說這是聘禮就不是搶親了,苗栗縣政府的作為就是這個樣子。』
全身濕透的楊長鎮先生只能大聲呼喊,喊出這些縣民的心聲,希冀縣長跟與會的來賓,能聽到這些場外自救會的呼求,也希望能讓在場的媒體或是員警,能夠了解這些場外自救會人的辛酸──
『這些鄉親,世世代代在這邊耕種,住在自己的家裡,現在被迫要離開自己的家園,當然他們在心情上無法承受!政府徵收土地本來就是個非常強制的侵害人民權益的行為,用這樣的作法,沒有人能夠信服!』
狀告城隍
也許早就知道縣長不會接受陳情了,最後只能在被大馬路上設起香案,上呈疏文給城隍爺公,希望城隍爺能夠主持正義。畢竟在現實惡法依法的侷限下,只能寄託予渺渺的陰司。在茫茫細雨裡中,希望隨著香火所燃起的煙裊裊而上,也許他們的聲音城隍爺真的能夠聽見。
但劉縣長,你聽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