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今年(2009)冬至為12月22日,今天(21日)由澎湖的作者為大家介紹位於馬公,以傳統手藝製作「冬至圓」的高手,謝謝作者採訪寫作。
冬至陽生
據高拱乾修的《台灣府志》(一六九六)卷七記載:「冬至,人家作米丸祀眾神及祖先,舉家團圞而食之,謂之『添歲』;即古所謂『亞歲』也。門扉器物各粘一丸其上,謂之『餉耗』。是日,長幼祀祖、賀節,略如元旦」。
冬至是一年廿四個節氣中,最重要的一個節氣。它的由來和曆法有直接的關聯,冬至的日期,每年都在陽曆的十二月二十二日或二十三日;陰曆的日期則不太一定,但大抵不超過陰曆的十一月。冬至在《尚書》「堯典」中稱為「日短」,因為這天太陽直射南回歸線,所以北半球白天最短,黑夜最長。
過了冬至後,日光照射北移,白天愈來愈長,黑夜愈來愈短。古人說:「冬至一陽生」,指的就是陰氣到冬至時盛極而衰。相反的,陽氣則從此開始萌芽。
冬至節慶歷經數百年變化仍不太大,而我最為懷念的卻是早期研磨機還未出現時,老一輩的人拿來磨米的石磨。
石磨呈圓型,分上下兩層,上層邊緣鑿一圓洞,側邊另有一個方形洞,方便推動用的木栓插入,一般使用是以手握木栓以反時鐘方向推動,因石磨沉重,推動起來手勁稍微緩慢,一邊又要將浸泡好的糯米一杓一杓的倒入,所以怎麼也快不得。
下層邊緣形成一圈似護城河的溝渠,以便讓米從上層磨成米漿後順著圓洞往下渠道汨汨流向下方一只接收的桶內棉袋裡,如此煞費工夫的手工磨米漿過程,輾轉反覆,饒是有趣,也總挑起我無限的好奇心,看著從鄰居嬸婆那雙長滿老繭的手中變幻出濃濃的米漿,再從母親的巧手中做出令人垂涎三尺的「菜繭」粿,如此完美的搭配組合有如魔術師一般,讓人驚歎連連,百看不厭!
童年記憶裡有太多關於民俗傳統技藝的身影,因為喜愛,更深怕逐漸凋零式微,所以逐一找尋採訪紀錄對象,今日找到了一個位於馬公市北辰市場裡以搓湯圓和做粿仔營生的許金盆和邱美伴女士為採訪對象,深入她的家中拍攝,採訪米粹製作過程,以求真實詳盡。
傳統「米粹」的製作者─許金盆與邱美伴
這是一個冬陽普照的溫暖午后,走進位於市場商業街道內,環顧前後左右各式各樣的商家林立,而許金盆女士家就處於一排商家中由右數來第三間的民宅。因為屋外所擺設的研磨機和蒸籠器具讓人一眼即可辨認出是從事米粹的商店。正在忙著準備材料的邱美伴小姐與其兩位妹妹不停來回穿梭於客廳和廚房之間,因為米粹的前置作業十分費時費工,又無足夠的人手幫忙,所以十分的忙碌辛苦。
許多的蒸籠和一些裝置饀料的器皿把原本不大的客廳擠得水洩不通,許金盆女士坐在客廳轉角的一隅,以不妨礙女兒們的進出為前提,看著她們忙碌的身影,還有不時傳來訂貨的電話聲響絡繹不絕,難怪邱美伴小姐說休息對她們來說簡直是一種奢望。
看著她們為了生計而如此辛苦勞累的付出,才體會到每種行業都有其艱辛的一面,讓事先與邱美伴小姐約好前來採訪的我有點手足無措,深怕妨礙到她們的工作,於客廳當中佇立了一會兒,繼而轉向許金盆女士徵求訪談意願,和藹的許金盆女士靦腆的娓娓訴說創業始末。
六十八歲的許金盆女士出生於豬母水(山水里),從小在物資貧乏的環境中長大,舉凡用的、吃的無一不是靠著母親一雙勤勞及萬能的手來打理,許金盆女士談起源自家傳的米粹製作時回憶說,因家中生活環境艱困,只圖三餐能夠溫飽,再無其他奢求。
不同他人的是;這種只有在節日才吃得到的「湯圓」、「菜擀粿仔」,全因母親對子女的疼愛,平日即能享用到母親煞費苦心做來讓孩子們當零嘴吃的米粹,也分送給左鄰右舍分享,因為很合大家的口味,深獲鄰居們的好評,許金盆女士從小就看著母親搓湯圓、包菜擀粿的過程,耳濡目染之下自然而然的也就學會了。
許金盆女士婚後育有二男三女,直到四十五歲左右便舉家遷移到馬公定居,直到兒女都長大成人各自有了歸宿,女兒們於婚後深感二度就業的機會不多,於幾年前姊妹三人商議重拾祖母時代的古早味「米粹」來經營貼補家計,另一方面也可延續米粹技藝的傳承使命。
許金盆女士說:實際上米粹製作沒有什麼技巧,只因為時代的改變,凡事講求效率,人們習慣依賴機器生產,慢慢的這些純手工的技能也逐漸被人們所遺忘,早期幾乎家家都備有一座石磨,只要年節一到,磨米漿的盛況空前,家家戶戶的門庭中一袋袋被圓石鎮壓瀝乾的米粹正等著手巧的人們大顯身手一番。所以;當時每個人都是搓「湯圓」和捏「雞母狗」、做「菜繭」粿的箇中高手。
「菜繭」台語的發音是「菜幹」
如今現代人不時興自己製作米粹,逢年過節祭祀祖先或神明都以簡單方便為訴求,所以只要年節一到,米粹的需求量變多,常常供不應求,業者幾乎都是以研磨機來代替石磨,不僅在作業程序上較節省時間,也可達到一定的需求量。
米粹的製作過程
米粹的前置作業時間從每天的下午四點就開始進行,從米的浸泡(一般使用蓬萊米)時間約兩個半鐘頭以上三、四個鐘頭不等、餡料的準備(葷食的有豬肉、小管絲、蝦米,素食的有高麗菜、素食料等;甜食的餡料有花生粉、糖等),餡料從切到炒、米粹從磨米漿到瀝乾,而瀝乾的過程當中需進行多次的翻面鎮壓,以期能夠平均瀝乾。
餡料的炒和米粹的搓揉、捏與做的過程十分冗長。晚上是固定搓湯圓的時間,平均一個人一個鐘頭還搓不到十斤湯圓,包一百粒的「菜繭」粿所需時間約一個鐘頭左右,每天從翌日的凌晨一點到早上六點左右從不間斷,許金盆女士感嘆從事這種營業不為人知的辛酸艱苦的一面。
「湯圓」和「菜繭」粿的價錢是一樣的,頂給大盤商是一斤四十元的價錢,市價則是一斤五十元。生意最好的時候要屬每年的冬至了,其次是農曆春節拜天公的時候。一般製作米粹的米量都是靠經驗來斟酌,沒有很特意去計算,所以實際上並不清楚一天大概用了多少米,邱美伴小姐邊忙著邊回答說。
身為長女的邱美伴小姐是負責一切貨物採購及與客戶接洽事宜的負責人,她說:「創業維艱,剛開始做時只覺得常常睡眠不足,又累又辛苦,但是為了讓源自娘家的古早味擁有一個好品質,下定決心把的米粹重新發揚光大,研發出不同一般的口味。」
「一般而言,現在市面上所販賣的湯圓大都是機器做出來的,然而我們卻一直秉持著以純手工製作,口感上自然要比機器做的來得Q來得有嚼勁,更重要的是我們也加入了養生新觀念,餡料所採用的是不噴灑農藥的有機蔬菜、素食料等,秉持著這樣的健康新概念持續做了五、六年,在市場上也打響了口碑,看著自己的付出得到大家的認同與肯定,生意越來越好,甚至一些遠從台灣回來旅遊的客戶也習慣買一些米粹回去解解鄉愁,讓自己很有成就感,再苦再累也無所謂。未來的願景是希望能把這古早味定位澎湖走出台灣,讓全台的鄉親都能吃到這份屬於阿嬤的古早味!」
如今的社會物質不虞匱乏,市面上充斥著琳瑯滿目的速食品,人們的選擇性相對提高,對於這些古早味的衝擊相當大,對於人們被寵慣了的味蕾,單一味道的古早味已毫無任何吸引力和競爭力,尤其在目前地方信仰上的淡泊,儀式方面的逐漸簡化,祀品已不再只侷限於古老的湯圓或五角圓,起而代之的是圓形的糖果、乾果之類深得人們喜愛的零嘴了。
古早味面對這樣一個多樣化的競爭市場,業者若想要爭取到一席之地,必定得付出更多的心血,仰賴本身的創造力和一股傳承的堅定意志,讓逐漸式微的傳統古早味在暨有的傳統口味之外,又能順應時代的潮流賦予新的生命重新出發。
(作者為澎湖公民新聞寫作班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