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我看到賣菜的推車了!」
恬:「真的嗎?在哪裡?」
傑:「在早餐店這邊」
恬:「你把他攔住,我馬上來!」
蹬!蹬!蹬! 我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趕現場
呼~終於,讓我見到傳說中的賣菜車了。
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吉貝自古漁業資源豐沛,來這裡一個多月吃的海鮮量,比我在台灣一年吃的還多,而且絕對都是尚青ㄟ!不是幾個小時前才剛釣上來的小管,就是下午剛捕到的鮮魚、要不就是早上才收起的帶殼鮮蚵、或直接從水箱抓起來的龍蝦。每一次的好口福,都深覺是大自然的禮讚。
但,如果要吃青菜呢?
除了自己種之外,靠的就是吉貝唯二的菜攤。一間在當地廟宇信仰中心武聖殿的廟埕旁;另一間是固定時間,推著車子走遍全聚落的賣菜車。據說從前只有賣菜車一人獨家,價錢都是自己說了算,直到四五年前廟埕的菜攤出現後,才有了競爭者。
對於賣菜車幾十年的壟斷史,吉貝人有著自己的一套詮釋,只要講到她,屢試不爽的會聽到當地人壓低了聲量說:「你知道這台車幫他賺了很多錢嗎?都買了好幾棟房子了」。彷彿,那些住在古厝裡的人,都曾為他的新房子貢獻了一磚、一瓦。
因為,全吉貝應該沒有哪戶人家沒跟他買過東西的!雖說是菜攤,但也兼賣雞蛋、麵包、豆腐、果凍、黃豆、綠豆等各種非肉類食材。每天下午,就見賣菜阿姨推著車喊著:「要買菜的出來喔!」,嘩啦啦的人潮隨著聲音出現,直到每個人都提著袋子往回走了後,她再往下個定點走去。即使現在有了競爭者,他賣的菜,還是吉貝第一貴。
「但也不能這樣說啦!因為要用勞力,而且直接在家門前就可以買了。」才剛壓低聲量的鄰居,現在又大聲的為他辯護了起來。反正撿來撿去就這兩家,各有各的擁護者。
不過,在這裡賣菜還真是不容易,只要有婚宴,業績肯定下滑;風浪大,交通船不開時,就斷貨無法做生意;還有一些自己種菜的,一到收成時間,厝邊鄰居你一把、她一斤的,也瓜分掉不少生意。所以說,菜販們最大的競爭對手,可能是喜宴的總舖師、還有閒情逸致的種菜居民。
就像是,如果有人送,我們也絕對不用買的。倒不是為了省錢,而是這裡種的菜實在是太.好.吃.了。有機加上剛從田裡採下,只要簡單清洗、川燙過後,才不管你會不會煮,一股甜味兒自然的融在嘴裡,清香香的。
住在圍牆裡的菜
在賣菜車還未出現,物資缺乏的年代裡,吉貝人靠著做山討海(半漁半農)撐起一家生計。半漁憑藉的是這裡得天獨厚的廣大潮間帶;而半農則仰賴天賜的豐沛地下水。但這兒的種菜景觀卻和台灣有點不同。
為了抵禦強勁的東北季風,當地人善用在地素材,利用海邊咕咾石(珊瑚礁)或黑石(玄武岩),在農田的四周堆疊成牆。為了保留石材自然空隙、促進空氣流通,石材彼此間是不添加任何黏著劑,而僅以石塊間的擠壓與咬合來成形。其使用年限與外觀美麗考驗著推疊者的技術與美學,也形成當地獨特的農作景觀。
因為是種在圍牆裡的,所以稱為「菜宅」,那是吉貝人幫蔬菜蓋的房子。
於是,負責高粱、番薯與花生生長的「旱田」(舉目所及的山坡),與專用來種植綠色蔬菜、蘿蔔、蔥、蒜的「菜宅」,成為孕育當地食物之母。不像現在還有島外的蔬菜可以補充,以前一年三百天,桌上端出的,幾乎清一色都是番薯簽配魚(曬乾的蕃薯細片加水煮),只有冬天才有兩、三個月的高麗菜、大頭菜等少量綠色蔬菜可吃。
現在的旱田多已荒廢,菜宅還有不少人在耕作與經營。隨著東北季風的逐漸增強,
除了住在圍牆裡,有些較稚嫩、剛栽下去的蔬菜還有自己的小套房,被屋瓦單獨圍了起來,細心的照料著,希望能挺過颱風或季風的侵襲。
當地人總說,從1980年代觀光業進駐後,吉貝的傳統文化就逐漸沒落了,但在這裡,還是看到不少人仍舊過著半漁半農的生活。每天都可以見到有人順著潮汐拿著魚簍巡石滬、到潮間帶撿螺類、或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到「菜宅」裡種田。
這種世代相傳的生活方式,讓生活的層次變多了。人不再只專注於一件分工細密的小事,而能編織出一套完整的生命之網。要會捕魚、會種菜;要懂潮汐、會疊菜宅;還要知道把收成好的大顆花生挑起來,以備來年再種,以讓她生生不息。而我們也張大眼睛、豎起雙耳,學習、感受那些學校裏面沒教的,與海洋、土地、時令緊密結合的先民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