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拉克週年專題─自主重建(2):魯凱族想回家

杜素芳表示,自立重建,是族人回山上的過程,在山上能平安居住前,絕對需要一所避難屋(或稱中繼屋)。有長期中繼安置計畫,不僅讓原住民有時間回山上整理家園,政府也不會因趕著重建讓公共工程品質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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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在都市之中流浪 本來就沒有太多夢想
特殊的血液流在身上 不知道明天是否依然
原住民生活非常茫然 受傷時想要回到故鄉
一直是在勉強地偽裝 不知道明天是否依然

歌手‧達卡鬧《好想回家》

流浪,是台灣原住民在殖民政策下的傷痕,長久以來,回家就是她們的心聲。山居生活與都市的區隔,是原住民感到幸福的方式,因而在莫拉克災後,當政府要求原住民族下山、入住平地永久屋、一度必須接受民間團體「善意規勸」生活方式時,引發族人強烈反對。

其中位於霧台鄉的魯凱族人,對原地重建相當堅持。霧台愛鄉發展協會執行長杜素芳直言:「不想離開就是不想離開。這是祖先住在這裡的地方,為什麼要逼我們離開?」

原住民不是山林殺手

在現代國家統治了原住民後,原住民改變其生活習慣,必須與城市有所接觸,如下山工作、讀書。但杜素芳說,「我們還是喜歡住山上」。長期以來,原住民與山為伍,熟悉與山林共存的生活方式,「漢人來山上開發,發生問題,才說是我們原住民的錯!」

杜素芳埋怨,災後政府以護山為由要原住民下山,「我們有砍樹沒錯,但我們是為種傳統作物。」杜素芳說明,原住民採輪耕方式、樹砍得不多,並不真正傷害水土,且她也未使用化肥耕作,「反倒是政府允許山老鼠用疏伐名義上山,一砍,就把山林都毀掉!」

然而,砍樹不是破壞最大的,杜素芳直指:「最嚴重的是之字型的路!伐木需要重機械,上山開路全都亂開!」開路後又亂棄置土方,每回下雨都造成水土流失,「政府有檢討過嗎?只會叫我們下山!」

檢討原民前 先檢討公共政策

原住民承受破壞山林壓力的批評後,隨著重建腳步啟動,又有「不知好歹」的標籤附於其上。杜素芳說:「慈濟和縣府簽契約,可能是好意,但很不公平。」她強調,原住民要留在山上也可讓山林休生養息,「只要回到部落主體、不要粗糙的公共工程,我們就會是安全的!」

她無奈地說,災後外界三不五時要捐款,「我們很感謝,但我們其實有能力可以幫助自己。」災後資源太多,對原住民而言反而產生困擾。魯凱族人認為,重建最需要的不是錢,而是政策支持;但想要自力重建的魯凱族人,卻反受政策打壓。

杜素芳表示,自立重建,是族人回山上的過程,在山上能平安居住前,絕對需要一所避難屋(或稱中繼屋)。她強調,這不是貪心。「我們沒有又要永久屋、 又要山上的房子。」當有長期的中繼安置計畫,災民汛期時就可躲避,杜素芳認為,這不僅讓原住民可有時間回山上整理家園,政府也不會因為趕著重建而讓公共工 程品質低落。

杜素芳簡單的一席話,其實是呼籲政府正視原住民智慧的懇求。七二水災後,行政院政策性宣布:「政府推動國土復育,將從『保護大自然,照顧原住民』思考」,其內涵就是借重原住民專長,保護動物棲息地,推動生態旅遊,使原住民恢復「山林守護神」的本色,更有尊嚴地生活。

原住民政策協會理事拔尚強調,真正的山林安全及復育,「即使原住民部落必須遷村,也不能脫離祖靈故土庇佑及護管責任,而是在其傳統領域範圍內,選擇適當處所」。然而,莫拉克災後政府喊出的「離災不離村、離村不離鄉」,顯然只是空洞的口號、而無內涵。

阿禮部落重建路

以阿禮部落為例,雖大部分族人入住永久屋,但仍約有10戶族人不搬離山上。目前留住在阿禮部落的10戶人家暫時安置在屏東榮家,路況及天氣良好時,就回山上整理家園及田裡的農作物,同時向政府與NGO求援申請中繼屋以解決未來汛期下山避難的臨時住所。

阿禮部落早在風災前就在屏東科技大學助理教授陳美惠協助下推動生態旅遊。居民古秀惠期盼未來在 部落也能繼續推動。古秀惠指出,風災讓族人更認知地球資源不能予取予求,「我們有信心建立節能減碳綠生活的典範社區」,她強調,除公部門基礎安全建設是社 區重建項目外,和大自然共舞更是她們過去一直努力營造的部落生活內涵。

然而,想留在山上的阿禮族人,卻一直缺乏支持。就連要求一所避難屋,都很困難。古秀惠說,對自力重建的族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汛期的避難措施,阿禮原鄉留居戶已決議在山下覓地蓋避難設施,做為每年颱風季節為期4個月的臨時落腳處。
「但重建單位一直忙著永久屋的事務,插不了隊的我們盼不到關愛的眼神。」古秀惠透露,雖政府表示願意興建公共避難屋,但其規劃功能及內涵仍不符需要,最後阿禮部落的居民,只得自己發起集資購地,想辦法蓋一個擋風遮雨的避難設施。

然而,籌款購地畢竟是龐大壓力。古秀惠透露,部落族人不僅得向農會貸款、向親友開口、甚至一度洽詢民間高利貸紓困。雖然後來經辦理土地買賣業務的代書協助洽辦貸款,但也讓人質疑:想自立重建的,就不是災民嗎?

有中繼屋就不怕

杜素芳感嘆,自主重建比起要一棟永久屋,更需要資源和條件。雖然永久屋立意良好,但中央從重建至今部落族人協調溝通的狀況,都讓居民看不到重建誠意,只感到「趕人下山」。杜素芳表示:「我們不覺得可以信任政府了。」

在沒有任何人幫忙的情況下,杜素芳及其族人蓋起來的避難屋成了違建。「因為重建條例排除自立重建,我們沒錢,法源也不支持。」重建條例可為永久屋將杉林月眉農場變更為建地,但居民即便找了私有地重建中繼避難屋,卻因是農地而成為違建。

儘管如此,杜素芳依然信心滿滿。「至今我們先蓋了20戶,老人家住在裡面都很開心。」她笑著說,部落的機能隨著中繼屋的落成再次重生,「那是一種劫後餘生的力量。」路很長,但魯凱族人仍樂觀表示要繼續前行。「我們會回家,總有一天。」

魯凱近況0222:遷村之憂與尋根之旅

屏東縣霧台鄉的阿禮、吉露、佳暮、谷川四個部落,已經決定將遷往位於屏東市的東海豐,由慈濟興建永久屋。若談外在物質,房子真的很好,但若談到心理層面,很無奈,所以真的也無法說是好還是不好。

遷往東海豐慈濟永久屋,是好是壞?

屏東縣霧台鄉的阿禮、吉露、佳暮、谷川四個部落,已經決定將遷往位於屏東市的東海豐,由慈濟興建永久屋。

未來的東海豐,將會依照需要興建學校,也會有讓魯凱族人舉辦活動的大型育樂場所。若人數足夠,會推行就業方案,解決族人的生計。莫拉克風災發生後,多數族人前往屏東、高雄等地工作,但只要有學校,加上東海豐位於屏東市,大家都會回來,因此入住率應該很高。

儘管設備齊全,且遷往新的地方,是一件開心的事,但族人們更擔心會出現如那瑪夏鄉一樣的情形,怕入住後慈濟的管理會影響大家的生活,而掛著「慈濟」名字的意識形態也讓族人不太舒服。

那瑪夏鄉那裡不斷有讓族人憂慮的訊息傳出,例如勸導不抽菸、不喝酒、不烤肉等,雖然這些都是好的,但每天不斷被人告知不能這樣不能那樣,多少妨礙到他人,好像自己的空間都沒有了。

雖然不知道是否真的會受到如此管制,我們還是用預期的心去看待,若談外在物質,房子真的很好,但若談到心理層面,很無奈,所以真的也無法說是好還是不好。我只能用祝福的心情,希望遷往東海豐的族人可以在那裡創造出更棒的生活,看能否跳脫出協助者的意識形態。

春節活動 大武尋根 佳暮回顧

前一周是農曆春節,各個部落也舉辦各種活動,但都以簡單的方式呈現。谷川的族人回到自己的部落舉辦晚會;佳暮部落由於決定要遷村了,因此這次活動也回到了部落中,以影片、照片回顧以往;大武部落則是回到舊部落舉辦尋根之旅;好茶部落舉辦了為期三天的活動,有青年大會、春運等。

好茶部落的氣氛很熱絡,因為這次最後一次在營區舉辦活動,明年的活動就會在新家舉行,大家都很快樂,也enjoy(享受)在活動中。

而大武部落的尋根之旅,很多在外地的族人都回來參與。五十年前,大武部落從舊部落遷村至新部落,要回到舊部落需步行一天才能到達,但莫拉克風災沖刷下來的土石流填平了河床,部落族人只需花兩個小時,就可以開車直達舊部落下方。

遷村已經五十年,許多老人家離開後都沒能回去,因此很開心,原先莫拉克風災是令人難過的事,但反而藉此得以回到舊部落。

一路上,老人家邊走邊看著地形的變化,述說著部落的歷史。參與尋根之旅的年輕人很興奮,不僅了解祖先原先的生存方式,也體認到祖先的偉大,居然可以住在那麼遠的地方,還從那麼遠的地方遷村至新部落。

這趟尋根之旅,讓大武部落族人更加團結。從以前的遷村,到住在安置中心、確定不用遷村,更凝聚了族人對於不要遷村的共識。

感謝參與大武尋根活動之羅紀彥提供的照片紀實,與大家分享。

第一天部落獵人與耆老作舊部落探路

01 第一天部落獵人與耆老作舊部落探路

部落工作人員驅車涉水進入

02 部落工作人員驅車涉水進入

大武舊部落河岸景致

03 大武舊部落河岸景致

部落工作人員作傳統石材設置

04 部落工作人員作傳統石材設置

活動當天部落頭目主持

05 活動當天部落頭目主持

部落族人以傳統方式殺豬慶賀

06 部落族人以傳統方式殺豬慶賀

部落族人集體驅車進舊部落

07 部落族人集體驅車進舊部落

部落小朋友一同參與文化傳承

08 部落小朋友一同參與文化傳承

部落族人驅車集合於隘寮溪河床

09 部落族人驅車集合於隘寮溪河床

抵達大武舊部落

10 抵達大武舊部落

部落獵人滿載而歸

11 部落獵人滿載而歸

部落族人鳴槍告示

12 部落族人鳴槍告示

大武部落族人回到舊部落家屋整理

13 大武部落族人回到舊部落家屋整理

霧台部落族人於大武部落尋根留念

14 霧台部落族人於大武部落尋根留念

部落族人圍坐煮食

15 部落族人圍坐煮食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魯凱重建工作進度1225

八八水災至今已過了四個多月,通往霧台鄉的路通了,除了吉露與阿禮部落之外,佳暮、大武、谷川、神山部落已通電。通電通水之後,部分居民們陸續回到部落整理家園。但還有許多居民害怕若回到部落,以後無法得到安置。

前言:

本文為輔大生命力新聞網記者,電訪魯凱青年工作者,記錄上週魯凱重建工作內容,由賓拿流口述,柯珂記錄整理。

霧台鄉道路全通

八八水災至今已過了四個多月,通往霧台鄉的路通了,除了吉露與阿禮部落之外,佳暮、大武、谷川、神山部落已通電。通電通水之後,部分居民們陸續回到部落整理家園。

道路通後,雖然有些人回到部落居住,但還有許多居民害怕若回到部落,以後無法得到安置。這次回到部落後,部落居民對於避難屋的概念越來越清楚,也更深入了解,知道可以於汛期時至山下居住,不像之前一樣認為一定要有永久屋。

劃定特定區域 加快遷村步伐?

目前除了不用劃定特定區域即可遷村的好茶部落外,其他部落都在等安全特定區域的諮商,因為部分部落需要透過劃定特定區域才能申請永久屋,得以遷村,因此諮商就是要讓大家達成共識,決定未來該怎麼辦。

吉露部落在十二月二十日的部落議會中,以十四票對十一票的比數,通過支持劃定特定區。阿禮部落則分兩個地區,一個地區希望劃定,一個不希望劃定。佳暮部分還要透過內部諮商才能決定,目前尚不確定。大武部落已確定為安全區域,不需要決定。谷川部落則是希望先有避難屋,能於汛期時到山下避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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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禮下部落的居民同意被劃定,準備遷村(圖片引用自「sumugu’s blog」)。

儘管部落居民知道被劃定特定區域後,部落土地有可能會降限使用或做其他使用,但仍然有較多數的人希望劃定。因為地方領袖表示,利用劃定特定區域的方式,遷村速度才會加快,若使用莫拉克颱風災後重建特別條例第二十條第一項不堪折損來申請遷村,遷村速度相對較慢。而且政府也有意無意地透露出,若現在不遷村,未來沒有資源就無法遷村。

除了希望加快遷村步伐外,居民相信地方首長可以替他們爭取權益也是其中的理由之一。他們認為可以先劃好特定區、遷村,等遇到問題時再爭取,而政府也不會做出拆掉部落房子等如此殘忍的事情。如此樂觀,其實蠻令人擔憂的。

這個星期,我去了吉露部落,看到房子受損情形相當嚴重,應該是除了被滅頂的好茶部落之外,最嚴重的部落了,因此我能夠體會他們遷村意願為何如此強烈。

下星期我們將會找議員及鄉長等人,看看他們對於劃定特定區域的看法為何,目前所知道的是他們也支持劃定特定區,但還要再看鄉長及縣議員會有如此想法,是知道劃定特定區域的後果後仍做出此種決定,或有其他因素,否則若連首長都不知道劃定特定區域土地可能要降限使用的情形,族人未來的權益問題也會隨之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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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風災後的吉露部落受損嚴重,居民對遷村議題難以抉擇(攝影/蔡敏男)

中繼屋 只缺縣府表態

中繼屋的爭取還是不斷在進行,雖然中央政府已對中繼屋的概念鬆綁,但是屏東縣議員的態度,還是希望災民住在安置中心,而非遷往中繼屋,至於原因為何也會於下星期一併找縣政府官員談過才知道。目前我們已經世界展望會的支持,中央也沒有意見,就等縣政府表態了。

88水災,阿禮災民有家歸不得

林老師表示,在政府揭示的空照圖下,阿禮部落的族人陷入是否要遷村的痛苦抉擇。一方面想讓下一代能在安全的環境生存,一方面又割捨不下原民的文化及祖先留下來的產業;族人希望政府能針對原民對於土地認同…

莫拉克颱風重創南臺灣霧台鄉的阿禮部落至今已經3個月了,當初成功撤離阿禮部落的族人們仍然是有家歸不得。

88水災的前一天,在國小服務的林老師與其丈夫及朋友在阿禮部落參加大頭目的胞弟喪禮,她形容當天雨下得很大,每換一次衣服都被淋得濕答答的。喪禮後,她與先生決定趁早下山,因為雨勢下得實在太大,一路上因為道路堆著土石及樹木,車子左右搖晃得很厲害,到達依拉的時候,還因為道路幾乎被沖毀而差點回不到平地。

林老師表示,回到平地後,她和先生立刻向鄉公所求援,但是聯絡不上,所以轉而求助媒體,並透過手機簡訊與還留在山上的族人們聯絡以確定族人們是否平安。

林老師表示,當時留在部落的族人共有72位,從8月8日被困在山上直到8月13日被直升機載運到平地,72位族人都平安無事。這72人中有阿禮村的村長及在內埔鄉崇文國中的包主任,發揮了老雞帶小雞的功能,在風災當時迅速的成立危機小組,幫助族人安然度過這場危機。這種處變不驚、臨危不亂的表現,堪稱為災區自救的典範,他們的經驗值得借鏡。

林老師的先生是位牧師,週末會到屏東榮民之家為安置在這裏的部落族人進行禮拜活動,撫慰他們受創的心靈。林老師表示,被直升機搭載下來的阿禮村民目前多數被安置在這裡,雖然衣食居住無虞,不過令族人困擾的是,平地的天氣太熱,空氣又不好,也沒有自己的田地可以耕作,在這裡不知道要做什麼,只好縫製原民的傳統服飾來打發時間,希望回家的路能趕快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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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阿禮國小就讀的部落小孩,目前被安排寄讀北葉國小。和爸媽一起被安置在榮民之家的賴小妹妹說,她家就住在阿禮國小的旁邊,早上7點起床都來得及上學;現在6點就要起床,和大家搭九人座的「巴士」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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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師表示,在政府揭示的空照圖下,阿禮部落的族人陷入是否要遷村的痛苦抉擇。一方面想讓下一代能在安全的環境生存,一方面又割捨不下原民的文化及祖先留下來的產業;族人希望政府能針對原民對於土地認同、文化歸屬、山林保全等需求下,協助原民返回山林。

(屏北社大公民新聞寫作班)

阿禮,傷心的一天

勘驗人員走了之後,我們覺得極度惶恐不安,永久屋的美麗藍圖從來不曾激起我們兩人對它的憧憬,生命如果只是在集體秩序中日復一日的追求「柴米油鹽」,大自然又為誰而存在呢?離開阿禮,我們還能擁有甚麼快樂的元素?

今天(11月15日),莫拉克重建委員會來了7個組員做部落安全勘驗的復勘工作,大約花了一個半小時走完上下兩部落,我方在場人員只有村長、泰德和我。

下部落明顯的災情是不爭的事實,但是上部落不同於上次的勘驗結果,也被列入不安全區域,讓我們難以接受,泰德更是又急又氣的當場抗議,攔住他們理論及要求更精確的勘驗。

當下也對鄉公所派來陪同勘驗的公共工程技正暴起衝突,泰德在落井下石的言語嘲諷下不再克制自己對這位大漢人技正的反擊〈大概是八八水災不久前泰德到衙門抗議部落排水工程設計有問題而冒犯了他吧。〉,真不知道要佩服泰德的勇氣好呢?還是要持著一貫對衙門小吏敬畏的心態好?

勘驗人員走了之後,我們回到家裡覺得極度惶恐不安,我們會被強制遷離不能再居住在部落。泰德語無倫次的對我發表他自己對上部落的安全認知,直到晚上還無法跳脫「安全」、「不安全」的思維裡悲哀的嚇唬自己。

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思慮著我們要何去何從?模擬各種與政策對峙的溝通方法,想著殺出重圍的可能。我們也在重建委員會的決議書面記錄中找到一絲有利的模糊空間,我告訴泰德不要那麼悲觀,事情不是如想像中那麼糟。

永久屋的美麗藍圖從來不曾激起我們兩人對它的憧憬,生命如果只是在集體秩序中日復一日的追求「柴米油鹽」,那,大自然又為誰而存在呢?離開阿禮我們還能擁有甚麼快樂的元素?

安置以來,我們一直樂觀的朝著回部落重建去規劃未來的生活,今天的勘驗說明讓我們亂了方寸,我總是感受其他村民對永久屋的期待,有著對家人在平地租屋謀生及求學的考量背景反射在遷村的決擇上,我要泰德看事情不要太一廂情願的感情用事,多多尊重別人的立場。

天將亮泰德好不容易的睡著了,看著他糾結的眉頭回想著餐桌上,他直視我久久的拼出一句:「秀慧,妳會不會後悔來山上?」

當然不後悔,這七年來是我出社會以來最豐富的時光,也是扭轉我對人生價值持負面觀感的地方,我們絕不輕言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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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落的居民打包準備離開傷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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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落的勘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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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這兩隻野放的豬仔一樣,在山上自在度日。

(本文轉載自「sumuku’s blog」)

與自然共存的魯凱阿禮

阿禮近30年來已經看不到大量農耕〈即使是30年前的農作也是自給自足而非經濟型〉,只有四.五戶留守山上的老人家小面積從事傳統農作,從前的開懇地早已變成次森林了,剩下老貓兩三隻在山上築了一個生態產業的夢…

這次水災我們從山川地貌上看到災情脈絡是雨水暴量,而水量目前是被歸咎於地球暖化的因素。造成生命財產損失的聚落,有的是社區地勢埋伏著千年天災的危機,有的社區災害元兇是公共建設施工設計的錯誤。

現在追究因果以做為往後的生活啟示,其中暖化問題是地球公民的共業,所有的人要站在各環境崗位上盡到保護地球的責任。而我們山居族群必需從這個啟示中得到與自然共存共榮的經驗與智慧,這是向前走的力量。

在遷村計劃的進行式中,我常常聽到主事者這樣說:「讓山林休息吧,讓地球療傷吧!」這可叫我們山居小民失魂心慌了。從google earth衛星影像中,我們看到平地水泥叢林的面積與比率,舒適的生活機能是靠排放各種廢氣污染而得,如汽車、冷氣、工廠、建物….等等,看不到節能減碳的影子。

阿禮近30年來已經看不到大量農耕〈即使是30年前的農作也是自給自足而非經濟型〉,只有四.五戶留守山上的老人家小面積從事傳統農作,從前的開懇地早已變成次森林了,絕大部份的族人長年在平地求學、就業、定居。剩下老貓兩三隻在山上築了一個生態產業的夢,我們更知道「生存機會是建立在自然保育裡」。

新的國土保育法架構裡,山林的生養不管人工護育或自然復育的對策中,請思考原始部落都是自然裡不可切割的一部份自然,請不要強制集體遷離部落,讓我們繼續以生態保育理念灌溉這個幾乎散失於平地經濟社會中的魯凱阿禮。

請留下幾颗種子讓原鄉開出美麗花朵吧。

這樣規模的水災現象不是山居小民就能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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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境自然的寫意生活,我們更知道「生存機會是建立在自然保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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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面積種點菜,自給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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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的休耕,部落裡百分之95的農耕地早已變成次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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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sumuku ‘s Blog」,更多魯凱阿禮的訊息,請移駕閱讀)

山遠愛別離─深情阿禮風

必須讓熱心造鎮重建的官方與團體瞭解,這群發不出聲的居民,部落曾是如此美麗,曾經為家鄉用情之深,在愛別離與愛,別離的痛心抉擇中,她們需要更多的溫暖相對,以及更多的時間思考。古秀惠數著能夠歸鄉的通路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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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讀著阿禮部落古秀惠的sumuku-BLOG,心頭一陣酸楚,那一字一句為阿禮奮鬥的心意,在現今卻成無根的浮萍。

古秀惠是客家人,原在廣告公司上班,認識包泰德大哥,結了婚上了山,變成魯凱媳婦,就這麼在山遙之境,過著她的山居生活。阿禮算是她的半個故鄉,一個婚後才開始認識的故鄉,但是她卻如此深深的愛著阿禮,為這個新故鄉做著許多事。

最初她和包泰德大哥成立勞動合作社,避免族人勞動力被剝削,接著開了一家蘇木古民宿,總想外地人到阿禮,能夠有個地方做為認識的窗口。後來她自己以美編專業,探訪部落人文生態,編寫一本阿禮風雜誌,希望居民能夠認識自己的故鄉。

去年開始,她結合屏科大陳美惠老師的協助,帶著阿禮走向一個生態部落,每週的學習,她們夫婦倆請來部落居民,一齊參與部落的願景規劃、生態調查,讓處於道路盡頭、守護小鬼湖聖地入口的阿禮部落,開展種種可能。

一切的一切,在這個深山部落中,在古秀惠和眾人的努力下,走出美好的想像。但是一場災難,讓所有努力的心血,一夕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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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古秀惠經營部落,也創作許多山居畫作,一位深山奮鬥的女性藝術家,面臨家園破碎,如今在收容中心內伴著部落族人,過著零工專案的生活,眼淚真的快掉下來。

離鄉,對於一位戀鄉之人,是何等的痛苦!

一個月的時間,災區重建如同一場二次災害的夢魘,天災讓她們失去家園,人禍讓他們失去尊嚴。

能不能回鄉重建,總該有個確切評估,至少讓部落的人能夠回鄉查看,回不去真鐵了心遷村,再來談遷村事宜。

要遷村,真有心的政府,該是聽聽部落的意見,在傳統領域中找出安全的地點,不至離故鄉太遠,如果全然無地被迫下山,也該給予土地權,讓部落的人能夠居住,能夠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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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今,能夠解決土地問題的政府,躲起來消失不見,丟出幾片土地讓慈善團體去造鎮。

問題是,相容同一地的集合部落,就像聯合豐年祭一般,熱鬧是有,卻無法區別各個部落的地理特色。再加上慈善團體根本無法解決土地權的問題,就算蓋上再好的房子,那種不能擁有土地的浮根感受,根本讓人定不下心,

所有參與重建的人士,應該靜下心讀讀古秀惠的文字,理解部落居民對故鄉的用情之深,在一塊土地上如何建立起自己的家園,放進無盡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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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現今被迫一切重頭開始,該協助的不是蓋間善心的房子,而是提供能夠放進深情的土地。

讓部落居民主動找地,進行探勘商議,再修法解決法律問題,以整體換地或集體標售,讓部落居民擁有土地居住、種植,並且依循生態部落願景給予協助,唯有解決擁有自己土地的扎實感,才能讓部落安心遷居。

至於房子,先提供簡易的住所,在屬於自己的土地上,部落居民自會依照群體習性,修成各不相同具有文化樣貌的家屋,算是部落覺醒再造的一環,如此才會累積出各不相同的部落空間與文化。這個部落再造的緩慢過程,該是點滴辛勞在部落裡形成,豐厚新部落的歷史,政府與慈善團體可以協助,不必齊一建設又強勢加速的取代進行。

對於再造或重建議題,公部門或大團體有時太過強勢主導,一夕就要彰顯重建成就,反而是弱化部落或社區的發展能力,並且在配合的心態下,喪失經驗學習的主體性格,然後外援一鬆手,還是的經歷一段摸索成長期。

部落裡有人才,只要關係網絡存在,傳承文化不斷,就算換地方遷村再造,一樣走的下去,畢竟是自己再生的所在。負責的政府只要處理礙行延宕的法律、程序問題,善心的團體願意長期陪伴,適度提供協助,才是讓部落真正自我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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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回看阿禮,心頭一陣揪緊,那麼美麗的地點,如何山遠愛別離?

在部落中,曾經參觀頭目家中的部落博物館,太多部落珍寶藏在其中,如果決定遷村,政府也該協助部落,將這些珍貴的文物運出,畢竟它是部落文化的重要核心,不該任其棄置消失。

在博物館裡,存放許多古陶壺,壺口總是有著缺口,部落居民說這些缺口有著深情故事。因為早期族人遠離,為了日後相認,就在家族擁有的陶壺口上,取走一小塊陶片,陶片是家族信物,也是故鄉記憶。

在安置中心的部落居民,每個人心頭都有一塊思鄉的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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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寫這些?一個受災消失的故鄉,一群無根漂浮的族人,美麗的回憶勾起更多苦痛。

但是,必須讓熱心造鎮重建的官方與團體瞭解,這群發不出聲的居民,部落曾是如此美麗,曾經為家鄉用情之深,在愛別離與愛,別離的痛心抉擇中,她們需要更多的溫暖相對,以及更多的時間思考。

古秀惠數著能夠歸鄉的通路距離,暗自決心回山上相守終老,畢竟那裡放下太多辛勞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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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遊客,當然希望重返攸遊阿禮美景,但是作為朋友,真的不想年年掛心危險。

如果歸鄉之途已然夢碎,那麼有責任出面協助的政府,應該給他們一個真實擁有的遷村之土,讓重新來過的願景踏實,而非建築在住的進身體,卻放不下深情的幻影造鎮上。

有空請到古秀惠的BLOG上為她祝福、鼓勵,部落的族人會知道的。在重建的道路上,重要的不是一夕造鎮的能力,而是長期關心的陪伴。

(本文轉載自「飄浪。島嶼」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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