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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潮書寫 – 小地方新聞網

【黑潮書寫25】為愛轉彎

一個多月沒出海了,不曉得飛旋海豚他們好不好?如果是莊子的那個朋友惠施,大概就會問:「你不是飛旋海豚,怎麼會知道飛旋海豚好不好呢?」

一個多月沒出海了,不曉得飛旋海豚他們好不好?如果是莊子的那個朋友惠施,大概就會問:「你不是飛旋海豚,怎麼會知道飛旋海豚好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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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沒本事洞悉野生動物的情緒,僅能用目擊率來做粗淺的臆測──花蓮外海對飛旋海豚來講,應該是還不錯的生活棲地,食物充實有得吃、環境整潔有得住、生態多樣生活有伴,最重要的是,如果遇見,表示他們還在,表示他們多數是安全的。

冬天不是和海豚約會的季節,不是海豚的問題,是我們人泰半不適宜頂著凜冽強勁的東北季風出海。可是站在陸地上,懸念仍然可以攀過消波塊、防波隄,逕自往海上去。

12月20日中午,接到朋友來電,說她早上跟了漁船出海,在七星潭灣裡遇見一群飛旋海豚。

「妳家旋旋來飆金發漁耶!在船邊、船艏下,都不肯離開……」電話那端傳來友人興奮的聲音。

漁船這日出海本為鏢曼波,卻遇上肯來飆船的飛旋海豚,老船長都不由得嘖嘖稱奇。飛旋海豚飆賞鯨船已是家常便飯,但飆的是漁船就罕見了,更何況,鏢魚台上還架著三支白晃晃的鏢槍,不知死活的飛旋海豚竟然膽敢在鏢槍倒影中船艏乘浪。

你或許可以說,這些野生動物只是畜牲,沒那麼聰明,哪裡曉得鏢槍是甚麼?

但,如果你曾經到海上去和野生的鯨豚有過近距離的互動,你就會同意,他們不笨;你甚至會願意相信,在某個交會的片刻,野生動物和人類之間,的的確確存在著奇妙的信任。

當然,你也可能聽人說過瓶鼻海豚的智商和七歲孩童不相上下,也或者從最近沸沸揚揚的媒體輿論中,再三聽見中華白海豚面臨滅絕危機。可是,在此之前,你知道海豚家族中還有一種飛旋海豚嗎?

飛旋海豚在生物分類學上隸屬哺乳綱齒鯨亞目海豚科,最大身長220公分,體重75公斤,有細長嘴喙、三角形背鰭、明顯的三層體色,水面行為活潑,是花蓮港外最常見的近岸小型鯨豚。

這些年以來,要不是飛旋海豚願意和我們比鄰而居,我想,花蓮或者台灣東部的海洋生態會變得非常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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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飛旋海豚,一直很想把他們的眼睛看清楚一些,但在賞鯨船上並不容易做這樣的觀察,因為海豚的游速太快了。真能把飛旋海豚的眼睛看清楚,多半是借由照片。每趟船班回來,整理照片的時候,我最想看見的倒不是有沒有來得及用快門捕捉到飛旋海豚精彩的旋跳,而是──有沒有眼睛?有沒有來自深海的眼睛游進我的相機?

你知道嗎?海豚的眼睛其實都不大,不過十分清亮,而且他們流行煙燻眼妝喔。

即使曾經俯身與船艏乘浪的海豚相望,也不可能知道他們是不是真能從水中看見船上的我。海豚是用聲音來「看」世界的,他們的頭部有一個叫額隆(melon)的特殊構造,下顎後端有個聽窗(panbone),能夠以回音定位的方式辨識週遭環境。國外的科普書籍所載,海豚甚至能以「聲波」「看」進人體,知道一個人是否友善、是喜悅還是悲傷、是冷靜還是恐懼。

可是,我無法用陸地上的眼睛讀懂海豚的心事。我只能想像,想像那一隻明亮的小眼睛,究竟看見怎樣的大海洋。

六、七月時,針對西岸的國光石化開發案,瀕危的中華白海豚一夕走紅,尤其是行政院的長官說中華白海豚「既然在台中港那兒都可以轉彎了,白海豚自然有牠的生存、游水的路徑,牠也是會轉彎的,不是車子就一直往直線走。」

整個夏天,在賞鯨船上常有遊客朋友會問道──海豚真的會轉彎嗎?為甚麼不叫中華白海豚來花蓮生活就好?

我曾經四次從台中梧棲搭船出海,試圖想要從望遠鏡中發現粉紅色的背鰭,沒一次成功。

我無法如長官那樣向你預言中華白海豚會轉彎的事,也沒辦法呼喚他們離鄉背井搬來花蓮當新移民。可是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真實的小故事──

2010年8月15日清晨,賞鯨船拂曉時從花蓮出港,目的地清水斷崖,卻在港嘴外遇見第一群早起的飛旋海豚。和第一群飛旋海豚接觸互動了一刻鐘,船隻繼續北行。到了七星潭外海,眺望台上的解說員看見更遠的北邊,有一群迅速往南移動的飛旋海豚。同一種,解說員和船長決定不停留,打算繼續往北。

然而,當賞鯨船與這第二群飛旋海豚以一百公尺左右的距離「擦身而過」時,急速豚游南進的飛旋海豚煞車了,他們似乎發現賞鯨船,然後調頭──

約莫兩百隻,原本整齊的隊伍因方向的突然改變顯得有些混亂,不過,飛旋海豚轉彎了,朝賞鯨船加速游過來,團團把船隻圍住,前後左右都有,或旋轉、或跳躍、或仰泳,或者只是很普通的發出哨音和換氣。

船隻滯速了,那當下,任誰都捨不得離開。

海豚怎麼可能不會轉彎?

海豚善用上下擺動的尾鰭控制方向,他們想往哪裡去就往哪裡去。

為了愛,飛旋海豚會轉彎。這無關常識不常識。

沒有愛的海豚,不會轉彎,會離家出走,會從地球上消失。這一點倒可以從其他已滅絕的物種得到前車之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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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蓮外海,超過十年的人豚互動,跨物種之間才有了愛。所以,可不可以都不要傷害他們?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他們才相信了岸上長腳的人。

然而,西岸的中華白海豚就沒那麼幸運了。

他們愈來愈少,少得有人覺得反正就要絕種了,也不必多去管他們。物競天澤,適者生存,不是嗎?

可怕的是,自大而貪婪的人類愈來愈以為自己是「天」了。

各路人馬為了捍衛自己的理念、彰顯自以為的未來遠景,理論也好、專業評估也好,都可以說得天花亂墜,可是,我以為最腐臭沉淪的還是人心。這些年來,整個環境,從山到海,彷彿生態就是必須為國家經濟的衰退與繁榮做絕對的犧牲與準備。

這實在太沒道理了,關於生態的傷害往往不是立即可見,等到發現浩劫、心生懊悔之時,都不可能再去追究當初究竟是誰該負責。再說,如果有一種生物因為某幾個人的政策而受到傷害,因為某一財團的建廠大計而走向滅亡,到時候才來要誰丟幾頂烏紗帽、要誰關閉廠房、要誰賠償多少錢,根本都已無濟於事。

我喜歡海豚的眼睛,因為太澄澈,彷彿可以從中映照自己的初心。

你還記得你的初心是甚麼?

我以為一尾鯨豚的價值,不應該只是滿足口腹之慾的一塊肉,不應該被拿來論斤論量的與所謂「國家經濟」做對等的「比價」。對一尾鯨豚的態度,其實不是只是對一尾鯨豚而已,而是對一整座海洋。

想想,海豚都可以為了愛轉彎,我們人為甚麼不行?

如果可能,我很想呼喚中華白海豚來花蓮外海生活,但我們可以如此自私妄為嗎?

而且,眼前,我也沒辦法去跟親愛的飛旋海豚保證,花蓮絕對是──安全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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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2004-2010年行政院新聞局製作之「小地方-台灣社區新聞網」)

【黑潮書寫24】搶救鮪族浩劫

有幾年我常吃鮪魚。油漬鮪魚罐頭和燕麥片,熱水拌一拌、微波爐加熱一下,就成了濃稠的鮪魚粥,但每次都有一種罪惡感:因為鮪族快被人類吃光光了!

有幾年我常吃鮪魚。油漬鮪魚罐頭和燕麥片,熱水拌一拌、進微波爐加熱一下,就成了濃稠的鮪魚粥,料理簡便、營養又好吃。但每次吃鮪魚,都有一種罪惡感:因為鮪族快被人類吃光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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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港魚市場內滿地的鮪魚面臨被拍賣的命運。(攝影/金磊)

一個船隊就像一支特種部隊

有次到前鎮漁港欣賞大船,跟一位鮪釣船船長聊了起來、上船參觀,看見駕駛室裡整面牆都是儀表板和一堆複雜的按紐,感覺很高科技。船長指著一片面板說,聲納探測儀找到的魚群都會顯示在這裡,又介紹了衛星導航、自動導航等等,都是基本要有的。

船長說,這艘船老舊了、過時了;現在很多大船用圍網、用超音波,所有的魚在超音波頻率吸引下通通跑來吃餌,一隻也不會跑掉(後來我才知道這叫『人工集魚裝置』,可以大規模吸引目標魚群──但同時引來非目標生物如鯊魚、海龜、幼魚--予以一網打盡);有的船隊還僱直昇機找魚群,『一個船隊就像一個特種部隊啦!海面駛的、天上飛的、海裡找的,全部出動,抓魚抓多的嘍!』

這艘470噸的鮪釣船,臥艙很擠迫、走道也很窄,就是為了空出儘量多空間來當冷凍艙。但船長說,一出去就一年,船艙再大也裝不下不斷抓到的魚,因此漁獲在公海上就由公司的搬運船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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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繞人工集魚裝置的魚群與鯊魚。(圖片由綠色和平提供)

台灣--背負惡名的鮪魚業大國

全世界鮪釣船漁獲量約佔鮪魚總產量的14%;而我國是投資大型鮪釣船最多的,全球大型鮪釣船有42%屬台灣籍。

台灣是遠洋漁業大國,根據漁業署今年11月22日公布的<遠洋漁業管理及產業重整方案(核定本)>顯示,我國遠洋漁業以鮪魚業最重要,年產量52萬公噸,佔遠洋漁業總產量約7成,打造出400億元年產值,佔遠洋漁業產值的9成!並帶動周邊產業如銷售通路、物資補給、修(造)船業等,加一加至少有130億元年產值,支持2萬餘人生計。

漁業署統計,台灣籍鮪魚船約有2300艘,加上權宜船(經營者為台灣人、但入籍它國的船),則約有2800艘,包括大型圍網船、延繩釣船。

目前有多個國際組織針對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的漁業經營或保育──包括鮪魚業,管制捕撈量及漁船數,其會員國須遵守大會決議的措施來管理各該國漁船。台灣也是其中一些組織的會員國。

然而,船(隊)在幾百甚至上千海浬遠的地方作業,漁業署也承認,難以查證監控、實質管理,船(隊)有否依配額量控制捕撈量?有否洗魚(即無轉運許可卻在海上轉運以迴避泊港查驗漁獲量的手段)?有否盜魚(交易非法漁獲)?有否協助IUU(非法的、未申報的和不受監管的)漁船?

台灣是叢薾小島,卻是遠洋漁業──尤其是鮪魚業──大國,然而,洗魚、盜魚、協助IUU漁船、政府無法管制權宜船非法過漁,都是台灣鮪魚業在國際間所背負的惡名。利用轉運非法過度捕撈仍極常見,反正船肚子裡冷凍艙那麼大,不塞滿豈不是太浪費空間!塞滿後只須呼叫搬運船來轉運漁獲就可以繼續抓魚,無限制地抓、抓、抓!

搶救鮪族

依據綠色和平組織的資料,單單2007年一年內,來自亞洲、美洲、歐洲的船隊,把太平洋裡8成左右的鮪魚抓光光。過多的鮪魚進入罐頭工廠、進入人類肚腸,已失去自行恢復健康族群數量的能力。

目前,大目鮪被完全或過度開發、大西洋與太平洋的黃鰭鮪被完全開發、印度洋的黃鰭鮪被中度至完全開發;而所有的南方黑鮪、太平洋大目鮪、東西大西洋的黑鮪、南大西洋長鰭鮪,更均已列入瀕危物種紅皮書!

在浩瀚大洋中,一兩千噸的捕鮪船只如芽葉那麼輕薄短小;但就是這麼輕薄短小的船,憑著高科技設備及吃苦耐勞的漁民,即使像鮪魚這樣游速極快的「超級泳將」也逃不過致命獵殺。

如果繼續這樣濫捕,鮪魚將很快從海洋裡消失。

保育,是搶救鮪魚免於滅絕的唯一途徑。

11月底,『諾魯協定』簽署國已把明年的許可捕鮪天數大砍28.9%;但這種「出售捕撈天數」的作法一直無法匹敵各國與太平洋島國間的「入漁費合約」。

必須有斧底抽薪的辦法來保育鮪族。

設立海洋保育區

本月6日至10日,『中西太平洋漁業委員會』在夏威夷召開年會,漁業署代表我國與會。會前,台灣有10160人響應綠色和平組織的呼籲,連署要求在中西太平洋的4個袋狀公海設立海洋保育區,區內禁止所有漁撈、垃圾傾倒等人為活動;而鑑於台灣在鮪魚業舉足輕重的角色,連署者也要求漁業署支持保育區方案。

這次年會通過3號袋狀公海方案,要求在此區作業的漁船應確實提交『船隻監控系統』報告,以減少IUU行為,我國漁業署也採支持立場。

中西太平洋是台灣鮪魚船最重要的漁場,也是全球最大的鮪魚漁場,自1994至2008年,每年供應5成的鮪魚,歷史最高紀錄是2008年的242萬噸;目前此區大約供給全球7成的鮪魚,也是盜魚最嚴重的海域,最新估計,在配額量以外還有3成6的鮪魚被偷抓走了。

因此,中西太平洋成了鮪魚復育的重要基地,在此區設立保育區具指標意義。台灣在此區擁有最多遠洋船隊,對於保育區能否順利設立,台灣政府的態度是有決定性的。

催生海洋保育區尚待努力。

我們不是要拿國際壓力來打擊本國鮪魚業;而是必須反省,台灣鮪魚業的發達,是以多大的鮪族浩劫作為代價?!

台灣的邦交國稀少,當漁業署想盡辦法讓遠洋漁民有漁場可以抓魚時,也要加強管理我國最大宗的遠洋鮪魚業勿非法濫捕,不該歸究海路迢迢「管不到」;此外,漁業署亦應以實際行動支持國際保育方案,維護海洋生態,讓漁業永續,真正照顧漁民長遠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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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和平行動者對抗船隊,試圖解開地中海大型圍網中受困的的黑鮪魚。(圖片由綠色和平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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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海圖。圖中顯示太平洋島國的經濟區域(EEZ),以及4個袋狀公海(1,2,3,4)。(圖片由綠色和平提供)

延伸閱讀

漁業問與答http://www.greenpeace.org/taiwan/ch/campaigns/oceans/5054434/fisheries-qa

綠色和平Facebook網頁http://www.facebook.com/greenpeace.org.tw?ref=ts

到此鮪止http://tuna.greenpeace.org.tw/

庫克群島第三號公海管理方案(英文)http://www.wcpfc.int/doc/wcpfc7-2010-ip-07/cook-islands-paper-support-wcpfc7-2010-dp-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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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2004-2010年行政院新聞局製作之「小地方-台灣社區新聞網」)

【黑潮書寫23】不要對人失去信心

災變3週後,蘇花公路搶通了,我這才發現,豪雨沖垮的不是公路,而是環評會議的專業、公正與獨立性,還有所有人對於環評委員的信心。

我曾經是個人本主義者,相信人有向上的本能和價值。

兩個月前,我們家遭小偷。除了在樓梯轉角留下幾個明顯的鞋印和含有草屑的泥土,家中擺設幾乎沒有被翻動的痕跡,手法專業、冷靜、俐落;幾年前結婚時準備的金戒指、項鍊都不見了,損失慘重。

竊盜事件發生後的一個星期內,我們點亮所有的燈,鎖上全部的門窗,但仍無法不去想像一個陌生凶狠的盜賊,曾經侵入我最隱私的空間,站在床前,伸手在我的內褲堆裡尋找金戒指。於是我這才發現,損失的不只是錢,而是安全感。

接連兩個月,小偷入侵社區四次,平均兩週來一次,一次偷2家,總共偷了8家…… 不安的情緒在社區裡瀰漫開來,街坊鄰居開始有一些傳言:『一定是某某戶他們家的小孩,聽說有吸毒前科行為不檢』、『一定是做裝潢的工人』;於是猜忌、懷疑、流言蜚語一戶傳過一戶,來施工的、來打掃的、來送貨的、來修剪花木的,都被當成嫌疑犯般再三打量;老鄰居們在門口碰面,便抽絲剝繭的推理案情,發展出一則則新說法,沿著彎曲的街巷,傳了出去。這時候我才了解,原來小偷偷走的不是戒指項鍊,而是我們對人最基本的信任。

我還是人本主義者嗎?當我逐漸失去對人最基本的信任。

一個多月前,一場前所未見的豪雨沖垮了蘇花公路,讓延宕十多年、公路總局不斷修訂從「蘇花高」、「蘇花替」、到「蘇花改」的交通開發案,成為環評史上最迅速審查通過的案件。

在開發派縣長透過民粹手段強制動員公務員和縣民北上陳情『動工蘇花改、還我蘇花高』、26條遊客人命加上六千多人的抗議規模、以及近年少見的街頭火爆抗議氣氛,令耗資四百多億、通過台灣地質最脆弱區域的道路「蘇花改」脫穎而出──在僅開過3次會、歷經22天、和一堆環評委員提出的疑問還沒得到任何答案前,通過了。

我相信所有參與環評的每一個人,都會站在自己的崗位上全力以赴。

我相信公路總局的長官已經掌握到足夠的地質資料作為工程規劃之用,雖然當初預定6年完工的雪山隧道因地質問題延宕到15年才完成。

我相信花蓮縣長這幾年的選舉皆以爭取蘇花高做為政見主軸,是真心希望便利交通能為地方帶來發展,即使他後來規劃的15項配套建設,都是觀光區的大型開發案,是炒地皮的好機會。

我相信專家代表的環評委員(註一),會對每個案子做最詳盡的研究分析,提出專業意見,雖然每本報告書都跟磚頭一樣厚,後面有一堆審查不完的案子在排隊,而他們並不是專任而是原本就忙得不可開交的學者。

我相信機關代表的環評委員,會為台灣人民謀取最大福祉,做出最好的決定,即使他們的老闆行政院長為了選票早在會前就暗示『應該會順利通過』。

我相信環境影響評估法的設計,是讓政府單位公正地站在全民的立場,要求所有開發計劃能把對環境的影響降低到可接受範圍,讓後代能永續的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雖然近年來一次又一次,政府與財團站在同一陣線或政府自己球員兼裁判的通過多項大型建設(註二)

災變3週後,蘇花公路搶通了,我這才發現,豪雨沖垮的不是公路,而是環評會議的專業、公正與獨立性,還有所有人對於環評委員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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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蓮開發派縣長透過民粹手段強制動員公務員和縣民北上陳情『動工蘇花改、還我蘇花高』。(圖片提供/東方報記者詹芳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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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花公路上被豪雨沖坍的山壁草木全無、落石滾滾。(攝影/陳雅芬)

註一:第八屆中央環評委員共21人,14人為專家學者,7人為政府機關首長。

註二:以99年度為例,截至12月7日,有條件通過計有22案,其中公部門(含民營化的國營企業)提出的有15件。對環境有重大影響之虞進入二階段環評,1件。不應開發,1件。資料來源:http://www.epa.gov.tw/ch/SitePath.aspx?busin=336&path=13678&list=136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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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潮書寫22】四季冷凍蒲燒鰻

四季都可以吃到的冷凍蒲燒鰻片,就讓牠在冰箱裏做救火員,拿出來三分鐘即可上菜。吃的時候記得要感謝這條犧牲的鰻魚,為我們帶來的滿足和快樂。

吃鰻飯啦!饕客的腦海中立刻會浮現燒烤得醬汁欲滴、遍灑白芝麻、口感滑順甜美的蒲燒鰻整齊地舖在白飯上,這種頗有歷史的日式美味在台灣廣受歡迎,就算不常到料亭吃現烤的,去骨調味、微波即食的冷凍蒲燒鰻,在量販超市的冷凍櫃已佔有一席之地,讓忙碌的人幾分鐘內就可變出一道好菜,並且一年四季都可享用。

蒲燒鰻是道料理的名稱,使用的鰻魚原料皆為養殖的白鰻,或稱日本鰻(Anguilla Japonica),雖然在海中或魚市偶爾可見野生色彩鮮豔的糯鰻、牙齒尖銳的虎鰻和常被泡酒的蛇鰻,超市也有海鰻做成的罐頭紅燒饅,但最普遍食用的還是公認肉質細嫩且營養美味的白鰻。

白鰻在中藥上有入腎經、補虛去風濕的作用,所以傳統上鰻燉藥湯給人壯陽滋補的好印象;在營養學上,鰻不僅是蛋白質的良好來源,也富含維生素A、B12、E,在現代飲食標準中,鰻的唯一缺點是膽固醇含量偏高。

然而在傳統市場很少看見活鰻零售,主要是因為消費者的習性,鰻魚價格經常高達吳郭魚的十倍,所以難得菜籃族的青睞,而且菜籃族大多害怕長得像蛇一般滑溜滿地游的東西,很少能克服恐懼、大費周章為吃一條鰻,寧願上餐廳或在超市買冷凍鰻。

此外零售市場也看不見死鰻,因為白鰻生命力很強,在淡水、海水、甚至缺水的池塘底泥中都能靠皮膚呼吸空氣而活下去,若是讓白鰻死了必定是生病或歷經惡劣的飼養、運輸環境,鰻已不復健康新鮮,聰明的菜籃族也不會選購。

因此養殖白鰻的市場並不在生鮮零售市場,而是小部份進入餐廳採購系統,大部份送入加工廠,加工廠製作的蒲燒鰻成品小部份供給本國市場,大部份以冷凍貨櫃外銷日本。


超市冷凍櫃的蒲燒鰻適合在沒時間煮菜時,拿出來微波三分鐘即可上菜。(攝影/蔡偉立)

冬至撈鰻苗

其實一片蒲燒鰻的背後也有一番「粒粒皆辛苦」的故事,由於生物科技尚未成功地大量繁殖鰻苗,所以冒著寒冬出海撈鰻苗的漁業至今不衰。

在台灣,冬至前後透明的鰻苗會隨著黑潮洋流由南向北湧至東岸和西南沿海,由於鰻苗白天潛沙夜間上浮,所以漁民在東北風呼嘯的寒冷夜晚到海邊放網,由於白鰻習性會溯淡水並棲息長大,成熟後回到海裏產卵,然後仔苗在海潮的漂流下慢慢成長變態又回到河川,所以河口地區更是攔截鰻苗的兵家必爭之地。

由於鰻苗細小,通常使用0.3公分網目的網具才撈得到,因此不難想見其他魚類的幼魚或是浮游生物也一同被捕撈,所有使用網具的漁業經常產生此種混獲非目標生物的現象,若長期過度捕撈對該生態系勢必有所影響。而撈鰻苗有季節性,通常為期不超過二個月,限時的使用網具可以降低對其他物種生存的影響,而且在挑出鰻苗後混獲生物會被倒回海裏。希望持續限時限量的使用網具和減少混獲並提高其存活的操作方式可以減少對生態的負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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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蓮溪口在冬至前後總有人用三角杆網捕鰻苗。(圖片提供/吉安鄉公所黃宣寓)

近水自然養

早期台灣養鰻主要在屏東、雲林、彰化和宜蘭沿海,民國65年至75年的全盛時期到處是一片水池水車,也為台灣賺取大額外匯,這些在經濟發展上的貢獻隨後也在農漁業的逐漸式微中被淡忘。但是長期經驗和技術的累績,民間養殖者發現使用囤積的舊水和河川水養出的效果比抽地下更好,

所以現在的養殖者趨向使用大塘屯水來調配管理,其實這是利用水塘微生物鏈作用產生的良好自淨效果,而且鰻的幼年階段最愛吃孑孑和水中絲蚯蚓,所以是很好的「環境清潔工」;早期的養殖者前撲後繼地打井、挖塘、砌磚現已不再,繞過一圈路後才發覺還是比較自然、節能減碳又降低成本的方式最好。

除了池塘設施可減少能量消耗,投入池中的飼料也有新發展,早期用雜魚打漿餵食鰻魚,隨著時代演變而有人工飼料,人工飼料的主要成分是魚粉加黃豆粉,由於鰻魚為肉食性,因此飼料中必須有投其所好的魚粉腥味,這部份尚無替代品,但其餘的動物蛋白部份已可用植物蛋白取代,而且飼料效果也不錯,因此減少動物能源、成本較低的飼料已廣泛的使用。

養鰻業者逐漸體認在許多方面節能的操作和低成本不謀而合,包括從前濫用化學藥物的現象,現在可應用生態學和中草藥學的知識,將養殖水體和鰻的健康都保持在良好狀態,當養鰻業者具有這些認知,再加上一些藥食同源的飼養藝術,以及使用電腦軟體的技術,要符合優良養殖規範(GAP)並提供履歷追蹤將沒有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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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殖的白鰻。(攝影/蔡偉立)

加工的選擇

當白鰻送入蒲燒工廠後,就進入開片、去脊椎骨和頭剩下肉片,蒲燒的醬汁是由紅羅蔔和牛蒡熬煮而得,反覆塗在鰻片上並以煙薰熟成,最後進入真空包裝及冷凍。良好的蒲燒鰻讓人吃了有幸福的感覺,但是加工過程中有許多可以替代或添加的手法,以至於消費者偶爾會吃到醬汁不醇而以化學醬油和煙薰調味替代,或是浸泡過保鮮劑等處理。這些不良的方法掩蓋了鰻魚本身的美好,其他等而下之的方法甚至有礙人體健康。

人工養殖的、過度加工的食品在整個生產過程中有許多被人操控的機會,因此一如菜籃族的經驗和智慧,新鮮的、野生的、多樣的食材還是比較好,一年四季隨時都可以吃到的冷凍蒲燒鰻片,就讓牠在冰箱裏做救火員,在沒時間買鮮魚、煮魚技術不好、來不及煮或是沒有瓦斯只剩微波爐可用時,拿出來三分鐘即可上菜。最後,不管怎麼吃怎麼燒,大家在吃的時候一定要禱告和感謝這一條犧牲的鰻魚為我們帶來的滿足和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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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潮書寫21】側寫「1113反國光石化環保救國大遊行」

1113遊行已經結束兩週,我們仍能在臉書、部落格或噗浪上,看到參加遊行者的感動留言、看到反對者訴說他們的理由、看到有人質疑我們穿塑膠輕便雨衣反石化、看到筆戰……

2010年11月13日有一場近萬人參與的盛會──反國光石化環保救國大遊行──它象徵了人民在體制外以自己的遊戲規則對抗官商勾結,不陷入體制內的環評、環差分析的泥淖,其重要性不亞於19年前的「五五反核大遊行」,是台灣在2010年代環保運動的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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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大的嬰兒也來參加遊行,透過爸媽傳達「中華白海豚我來救你了!」的超人想像,也標示環保成為全民關注的議題。

當天我擔任糾察組志工,任務是護送隊伍、避免或(一旦發生時)排解糾紛。所幸整場遊行及晚會過程和平,讓我有機會觀察這次的行動。

我發現,在這近萬名參與者中,土地將被徵收蓋工業區的彰化鄉親有800人到場、飽受六輕毒害的雲林縣民來了2400人;合辦團體之一的荒野保護協會加上白海豚棲地環境信託的股東,約有1000多人;另有各環保團體組織動員、以及學界人士、醫界人士、學生、公民團體總共1000多人;其它都是「散客」──也就是,自發參加這項行動的人,目測一下,只有1000多人。

從閱讀<人間雜誌>、到參與社會運動,轉眼也已廿餘年,在1113遊行現場我就在想,關心台灣環境問題的人到底有多少?台灣的環保運動已有廿幾年歷史,從大學時代直到如今的反國光石化(八輕),我常常在街頭上遇到熟識的面孔(這時我們總是很高興地握手),這些面孔從年輕氣盛到穩健沉著,更有些長期參與環境運動的人已經成為環評委員、環保立委,在體制內與國家機器角力。

1113環保救國大遊行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納美人」出動反八輕、支持農漁民。這些「納美人」是電影<阿凡達>裡對抗地球人來拯救自己家園的人,扮演納美人的都是年輕學生,全身塗滿藍色顏料,熱力十足地仿效納美人保護家園的決心。這令我相當人振奮!

環保運動不能總靠「街頭老面孔」、或仰賴有經驗的組織工作者,我們需要新血的挹注!尤其現在的年輕人相當有創意,例如:在宣傳1113行動時,年輕人就運用當紅的電影<阿凡達>剪輯成宣傳短片,放上Youtube分享給網友,宣示參與1113行動的決心,也邀請網友共襄盛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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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扮裝成「納美人」,反八輕、支持農漁民、拯救自己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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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爸爸媽媽帶我們去大城濕地玩過,我們雖然只是小孩子,也知道國光石化會破壞美麗的濕地。(右)大學生揪團參加環保救國大遊行。

1113環保救國大遊行不只反八輕,也控訴填海造陸的六輕「惡魔島」對雲林縣麥寮鄉的污染,導致居民的心血管疾病和罹癌比率比其它地區來得高;此外,還反對國家不當徵收大城、大埔等地的良田來蓋工業區再賤價賣給財團、人民要求護衛台灣糧倉、追求土地正義;更根本的是,要求石化產業不應再擴張,因為台灣的石化用料已經足夠了,現有輕油裂解廠到了該除役的時間就該除役。

然而,我們的呼籲有多少人聽到了、並當真了?!遊行當天在SOGO百貨集合,適逢百貨公司週年慶,人潮擁擠,維持秩序的志工不知道聽到多少逛街顧客的抱怨,「又是遊行!」「擠死了!」「擋路!」我只能賠笑臉,並簡單說明遊行的目的,希望取得諒解、並在心裡OS:「一起來參加嘛!」

這場經過申請的遊行,在綿綿細雨中進行,一支從八個月大的嬰兒到八、九十歲老人家所組成的隊伍,在警方開放的慢車道上前進;然而由於下雨,行經快車道的車輛都緊閉車窗,又有多少人聽得到我們的吶喊?

當這些用路人看到斗大的「反國光石化 保台灣糧倉」、「搶救農業」、「反八輕、 護子孫」、「反八輕 護雲林」、「我要彰化 不要石化」……等等標語時,他們懂得這些人是為了什麼在淋雨、在奮鬥嗎?(從頭到尾我只聽到一聲為遊行加油的汽車喇叭聲。)而在凱達格蘭大道的晚會,更幾乎只有參與遊行的人與會,沒有其它民眾參與,這樣的晚會除了關心環保的人互相打氣的效果以外,宣導環保救國的成效恐怕有限。

環保救國,需要全民參與,須知石化產業是超高耗能、超高污染的夕陽製造業。如今石油的高峰期已經過去了,石油只會愈來難開採、成本愈來愈高,人類亟須著手進行替代石化燃料和石化製品的研發;減少使用塑化產品,就可以減少對石化產業的倚賴。

雖然說,消費可以改變世界,但國家政策一味要求人民在消費端節能、減碳、限塑;卻(好像故意似地)忘記在生產端直接斬斷從上游到下游的污染性工業,而這才是能快速改善環境破壞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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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石化災民。

八輕非蓋不可嗎?當它填海造陸闢建廠區而壓縮僅剩80幾隻白海豚的生存空間、當它興建時的水下噪音、營運後的污水排放、填海建築物還會使瀕臨絕種的白海豚因為游棲廊道受阻而無法進行族群交流,導致基因庫日益貧乏,終至滅絕。

八輕非蓋不可嗎?當它排放的污染空氣隨著東北季風飄散,影響幾乎整個西台灣時。

八輕非蓋不可嗎?當它與海爭地破壞台灣最珍貴、面積最大的「芳苑-大城海岸濕地」、破壞候鳥──包括國際鳥類紅皮書所列瀕危的黑嘴鷗──的過冬棲地、使台灣美食螻蛄蝦愈來愈少、大杓鷸受不了污染而「搬家」時。

八輕非蓋不可嗎?當它會害國人平均餘命縮短、害廠區附近的居民罹癌率增高。

八輕非蓋不可嗎?當它害得兩萬多名的農漁民失去賴以維生的農地、蚵田、文蛤養殖池……!

我要吃新鮮乾淨的蚵仔、沒有落塵污染的良質米;我不相信八輕的放流水比飲用水乾淨、我不相信八輕能為在地鄉親提供3萬個體面的就業機會;我知道白海豚不會轉彎、我要求石化政策要轉彎!

我不要八輕!

1113遊行已經結束兩週,我們仍能在臉書、部落格或噗浪上,看到參加遊行者的感動留言、看到反對者訴說他們的理由、看到有人質疑我們穿塑膠輕便雨衣反石化、看到筆戰……。

1113環保救國大遊行尚未結束,它正在發酵;而八輕設廠也尚未定案,需要我們持續力挺反八輕的力量!

當日活動集錦

數千人走上街頭,警告政府與財團──石化產業毒害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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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的人群,很多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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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八輕、救台灣,「地球保衛隊」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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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建國光石化將使珍稀物種--白海豚--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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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消費,還要加上很多行動,才能改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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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遊行的人擠在週年慶的SOGO百貨前集結,要求SOGO所屬的遠東集團退出國光石化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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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民環境信託,買下濁水溪口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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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經快車道的車輛迅速通過遊行的「塞車路段」,他們懂得這些人是為了什麼在淋雨、在奮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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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光石化,或是農地保護,都顯示國人對乾淨環境的追求。四個多月前,台各農村反徵收自救會把秧苗鋪在凱道上陳情;四個多月後,徵收農地賤賣的政策依舊不變;種在農村的秧苗也成熟了,農民把這些「凱稻」以人工割出「土地正義」的圖像,繼續傳達他們的訴求。(照片提供/吳國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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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潮書寫20】誰偷走了海裡的魚?

目前花蓮賞鯨船高達90%以上的鯨豚發現率,不正表示海洋生物資源充足嗎?但為什麼漁民依然無法有好收獲?1990年鯨豚被列為保育類動物,歷經20年,東海岸的鯨豚種類與數量是否已經恢復應有的規模了?

東海岸賞鯨業發達,鯨豚發現率極高;而同樣在東海岸,我們也常常聽到來自沿近海作業漁民的一種聲音:海豬仔太多了!把魚都吃光了!不要再保育了!

的確,有些鯨豚會咬食已上鉤的魚,這在東台灣和澎湖是很多漁民的經驗,最常被東部漁民舉出的例子,是行動敏捷的偽虎鯨「偷吃」延繩釣上的鮪魚──高經濟價值的鮪魚哪!「伊嘛知腹肚最好吃咧!整尾拖走就算算去,當作沒看到;偏偏咬走半尾外,剩一粒魚頭給你作紀念!」漁民抱怨著,「像有的瓶鼻海豚還會跟著船抓魚吃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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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澳是東海岸數一數二的大漁港,這裡部份漁民也表示漁獲受到鯨豚干擾而減少。(攝影/陳雅芬)

一份在南方澳漁港做的研究(葉權德,台灣南方澳鯨豚對延繩釣與曳繩釣漁業作業干擾之研究,2003,臺灣大學動物學研究所碩士論文)中呈現出來的數據是,延繩釣和曳繩釣漁船作業收益每天平均為6,959元,若有海豚干擾時的每日作業平均收益3,137元,被鯨豚干擾後的漁獲收益,比起未被鯨豚干擾的情況下,顯著減少。

那天,東部某位區漁會總幹事感慨地說,海裏到底有多少隻海豚你們都不知道,還想要保育!在東部,賞鯨活動一年2萬人,每人付800元,產值只不過1億6仟萬元,造成的漁業損失卻要全台灣30萬漁民來承擔。

現實上,我們也看到台灣海洋資源愈來愈貧乏、魚愈抓愈小愈少,從事沿近海漁業的漁民生計大不如前、漁村沒落、少有年輕人願意接手討海工作(老人家也不願意年輕人繼承討海家業)。

似乎,鯨豚保育與漁業「強碰」,其間沒有轉圜的餘地。

鯨豚是海洋食物鏈中的最高階消費者。鯨豚的種類與數量夠多,表示大海中有足夠多量且多樣的魚、蝦、頭足類、浮游動物等食物鏈的中低階層物種,才足以供養擁有不同「飲食習性」的各種鯨豚。因此,必須維護海洋生物多樣性、維繫完整的海洋食物鏈、保護健康的海域環境,才是保育鯨豚之道。

鯨豚是海洋健康的指標物種。鯨豚的種類與數量反映了海洋的生產能量。

既然如此,目前花蓮賞鯨船高達90%以上的鯨豚發現率,不正表示海洋生物資源充足嗎?但為什麼漁民依然無法有好收獲?自從1990年鯨豚被列為保育類動物,歷經20年的保育,東海岸的鯨豚種類與數量是否已經恢復應有的規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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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20年的保育,東海岸的鯨豚種類與數量是否已經恢復應有的規模了?(攝影/廖律清)

這裡我們首先要了解「發現率」與鯨豚資源的關聯性。在花蓮,賞鯨船遇到鯨豚時都會與它船互相通報,輪流前往觀賞,這當然會提高發現率;此外,由於12年來賞鯨業的發展,有可能原本在花蓮近海活動的鯨豚已經「認識」這些賞鯨船,知道它們不是來獵殺自己與同伴的,因此不會遠遠偵測到船隻就趕快「落跑」、也不須為了躲避獵殺而「搬家」;還有些族群是固定在近岸活動,「熟門熟路」的賞鯨船長看看潮水就約略知道要往哪裡去尋找牠們。這些原因都導致花蓮賞鯨船的發現率高得驚人。

所以,賞鯨船高發現率的精確意義,只能指涉賞鯨業發達對於沿近海鯨豚生態所造成的干擾程度,尚不致於使賞鯨航次在茫茫大海中找不到鯨豚的蹤跡;但無法衍伸表示鯨豚的種類和數量真的很多,多得已經恢復到商業捕鯨自19世紀中期開始盛行之前自然平衡的規模,多得已經能吃光沿近海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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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岸賞鯨業發達,圖為與賞鯨船同游的弗氏海豚。(攝影/黃郁翔)

走筆至此,或許可以進一步思考:台灣的沿近海漁業為什麼如此衰微?漁業與鯨豚保育是不是絕對衝突的?如今沿近海漁業資源已經很有限了,若再任由鯨豚來「分食」,漁民生計豈非更無保障?是否因為沿近海漁業資源匱乏導致漁業與鯨豚保育成了衝突的兩造?

沿近海漁業衰微的原因,在西海岸和在東海岸都差不多,只有程度上的不同。過度捕撈是沿近海漁業沒落的原因之一:無論在東、西部,毒魚、炸魚、捕魩鱙魚、使用流刺網、在沿岸使用底拖網、拖網、流刺網流失而在海裡「自動捕魚」成為「死亡長城」……等等因素,都造成過度捕撈。

沿岸過度開發,沿海的工業污染,是嚴重問題;在海濱岬角設置垃圾掩埋場、闢建濱海工業區、人們在海岸的休閒活動所遺留的垃圾、隨著河流和排水溝流進海中的家庭垃圾和家庭有機污水……,這些都是污染海洋的元兇,使得海域環境品質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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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魩鱙魚的漁船「長篙仔」。(攝影/陳雅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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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近海漁民為了生存,發展出網目更細、更多層的網具,使大小魚兒都走投無路,以提高漁獲量。圖為漁民正在整理「三層網」準備出航。(攝影/陳雅芬)

尤其在西海岸,長年極重度的工業污染、海岸過度開發,使得沿海環境幾乎被破壞殆盡,這是國家政策對海洋的迫害,這樣的迫害導致沿近海漁民收獲不佳,為了生存,漁民發展出網目更細、更多層、更大型的網具、更強力的捲網器、作業時放更多的網,讓大小魚兒都走投無路,以提高漁獲量,卻因此扭曲了沿近海的食物鏈,豐饒的海洋變得匱乏了,養不起食物鏈的高階消費者──包括鯨豚與人類。

在東海岸,我們還可慶幸沒有太多來自陸地的污染,沿近海水域尚稱乾淨,但是漁民們仍發現漁獲量不如往昔;而老漁民也說,「海水沒有卡早那麼清啦!」

所以,是誰偷走了「漁民的漁獲」?不是鯨豚,而是人類所創造出來的『海洋污染』及『過漁』!人們破壞海洋健康,害海洋生病了,海域環境品質不佳,致使沿近海漁業資源不足,人類就必須和鯨豚「搶食」有限的海洋生物,而有些鯨豚的食物與漁民的漁獲目標相同,遂成為「把魚都吃光」、「害漁民抓不到魚」的代罪羔羊。

鯨豚保育與漁業本質上不應是衝突的,因為,當海洋食物鏈完整且豐富時,海洋不但足以餵養鯨豚,還能餵養人類。健康平衡的海洋生態系是鯨豚保育的前提──保育鯨豚,必然需要保育海洋生物多樣性──這就同時保護了漁業資源。

為此,有很多事刻不容緩,例如:政策應該停止破壞海岸、停止工業對沿岸的污染、適度的休漁、不要再搞黑鮪魚季之類的「明星魚種」導致濫捕;漁民不要過度捕撈、不要抓魚苗;人人從日常生活做起,減少對海洋造成污染……,牢記「永續運用」的道理,讓海洋擁有自我療癒的機會與時間,恢復蓬勃的生機,才能夠持續哺育鯨豚與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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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業與鯨豚保育是不是絕對衝突的?(攝影/金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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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潮書寫19】給女兒的備忘錄

那時,台灣沒有縣市、沒有國家,甚至沒有「族」的概念和名稱。我們可以想像人類學家到部落發問︰「請問你們是?」族人們會回答︰「我們是人。」

如辰︰

雖然妳現在還小,還看不懂字,但爸爸要把一些想法先寫下來,讓妳在慢慢長大的過程中,能夠了解我們生活的這座小島上所發生的事,並能夠用一種尊重、開放的態度,來理解和看待這座島嶼上的各族群,並且感受台灣各種文化之美。

首先,我們先來認識一下台灣。

我們生活的台灣,是一個「島嶼」。什麼是島嶼呢?簡單地說,就是一塊四周都是海的陸地。我們在台灣,很容易就看得到海,很多人也喜歡到海邊玩,我們生活中有很多東西也都是從海裡來的,例如︰妳吃的魚和蚵仔是海裡抓來,很多用的東西是海上運來的。海跟台灣人的生活關係非常大,換句話說,台灣是一個海洋國家,台灣人歷代的祖先也或多或少都與海洋曾經有過關係。

但是在四百年以前,我們的祖先還住在中國的東南沿海地區。在我們的祖先來到台灣之前,台灣早就有人居住了,他們是原住民各族的祖先。原住民的祖先過著很簡單的生活,他們在野外採蔬菜,也種一些植物,有時也在野外打獵,或從海裡捕捉一些動物來吃。

那個時候,原住民的祖先生活在「部落」裡。「部落」就好像蜜蜂窩一樣,蜂窩是一群有親戚關係的蜜蜂一起生活的單位,而「部落」就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生活的單位,就好像一個個小國家,許多政治和經濟的活動都以部落為單位來進行。部落之間離得很遠,都有各自的勢力範圍和獵場,大家都知道那個區域是誰的,很少會入侵到其他部落的領域。這些領域不屬於一個人,而是整個部落的。部落彼此間也有「敵邦」或「友邦」的關係。

那個時候,台灣沒有縣市、沒有國家,甚至沒有「阿美族」、「泰雅族」、「排灣族」這些「族」的概念和名稱。「族」的概念和「族」的名稱,是到一百多年前,日本的「人類學家」來台灣後,經過調查和研究,才歸納、分類出來。大部分的族名,都是用語言裡的「人」這個詞來命名的。我們可以想像人類學家到部落裡的場景。人類學家問︰「請問你們是?」族人們會回答︰「我們是人。」於是人類學家在筆記本上記下︰「他們自稱人族。」在布農族的語言裡,「布農」就是人的意思,還有很多族,像是「泰雅」、「鄒」、「達悟」、「排灣」等,族名都有「人」的意思。

台灣的原住民族和菲律賓、馬來西亞、印尼和一大堆太平洋上小島的人都是親戚,他們都是「南島語族」。這些地方裡面,就屬台灣的「族」最多,文化最豐富。有些人類學家認為,一個地方如果人類居住得越久,就越有可能發展出越多種語言和文化,所以台灣很有可能是這些「南島語族」人們的發源地;也有些人類學家則認為台灣是南島語族遷徙的中繼站。他們可能在幾千年前就有了厲害的航海技術,一個島接著一個島航行,後來遍布了整個太平洋上的島嶼,最遠甚至到了非洲的馬達加斯加、接近美洲的復活節島和快到南極洲的紐西蘭。想像他們坐著稱為「艋舺」(Bang-ka)的「獨木舟」或「拼板舟」,在大海中航行這麼遠,就會覺得這些先民真是非常偉大,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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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島語族分布圖。(鴻義章提供)

現在,我們所知道的台灣原住民有十四族,但是在我們的祖先從中國來到台灣之前,這個島上說著不同語言的族群卻不只這個數目。南島語族在台灣曾經遍佈高山、平原,從南到北、從東到西;但是今天,原本居住在西部平原的南島語族卻都消失了,到底是為什麼呢?

這得要從我們的祖先來說起。

我們的祖先是原本住在中國東南邊沿海地區的「閩南人」和「客家人」,因為那裡的人口過剩,很多人就往海外移民,有些人移民到了台灣。我們的祖先很懂得交易,很快就用各種方法得到了很多地,或買、或換、或租、或騙、或通婚而得到土地。又因為農耕技術很好,足以養活迅速繁衍的眾多子孫。而本來生活在西部平原那些我們現在通稱為「平埔族」的南島語族人們,就漸漸被「同化」了。

「同化」是一個很難解釋的詞。簡單地說,就是有一群人失去了自己的語言和文化,開始講另外一群人的語言,過著另外一群人的生活方式。至於「同化」是怎麼發生,爸爸可能要等妳長大,才能慢慢跟妳解釋了。

「平埔族」其實並不是像很多人以為的,是一個族,事實上,它是很多族的總稱,是人類學家對於居住在平原上的原住民的稱呼。將來,妳可能會聽到一些族名,像是︰西拉雅、馬卡道、巴布薩、巴宰、洪雅等等,都是平埔族的名稱。這些平埔族的人民,後來都失去了自己的語言和文化,在我們還沒來得及認識這些文化之前,就都變成講閩南語的人了。但是,他們還是留下了一點點文化遺跡,比如說︰台灣人愛吃檳榔,就很有可能是受了平埔族文化的影響;還有八家將,也有可能是平埔族的文化;另外有些人家裡拜拜時,拜的是水壺,那麼他們就很有可能是平埔族後裔。

有人認為,其實現在大部分台灣漢人,都有平埔族血統,這是因為當年有過『渡台禁令』,中國只有男人才能渡海來台,所以有大一段時間來台灣的閩南人和客家人都是男生,他們很有可能娶了平埔族女生之後成家立業,生下的後代認為自己是閩南人和客家人,結果就讓平埔族消失了。其實仔細想想,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因為一群人不會平白無故消失,只是我們現在還不是很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什麼事。

平埔族的消失發生得太早,又沒有留下什麼文字記錄,讓我們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但是後來閩南人和客家人漸漸擴張勢力後,在接觸頻繁的地方,發生很多衝突。在台灣很多地方,還設立起柵欄和圍籬,把住在山上的原住民擋在山裡,不讓他們接近開墾的地方。我們的祖先一邊開墾,一邊用武力來防止原住民的攻擊;但是我們的祖先也常會侵擾原住民,以拓展地盤。到了清國、日本人來統治台灣的時候,這些衝突的規模更大,

將來妳會聽到一些「事件」,例如︰霧社事件、噍吧哖事件、大港口事件等等,都是民族之間的衝突。在這些衝突中,很遺憾地,雙方都有很多人失去了生命。這些事件,有的是為反抗外來統治者、有的是外來政權有計畫地想要消滅原住民的勢力。經過將近60年的衝突與戰爭,原住民各族最後都戰敗了,部落一個個被當時的統治者驅趕、拆散、遷移,有的原住民族甚至為了保命而隱沒在別的民族裡,消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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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透過儀式延續文化生命力─阿美族港口部落豐年祭歌舞情形。(攝影/陳雅芬)

我希望妳能想像一個狀況︰如果有一天,我們的家裡突然來了陌生人,占用我們的客廳和廚房,把我們趕到房間去住,不准我們出來。如果我們想把他們趕出去,又打不過他們,妳會有什麼感覺呢?想必會非常地生氣吧!但是在世界上很多地方,包括我們居住的台灣,都發生過這樣的事。一群人為了生存,離開自己的家鄉,到另一個地方去,卻欺負原來住在那裡的人,搶他們的土地,讓他們失去原來的生活方式。

善良如妳一定會想,我們的祖先做了不好的事,怎麼辦呢?

這是一個很難很難的問題,應該讓所有現今生活在台灣的人好好地想一想。歷史上發生的事已經不能改變,但我們至少可以讓類似的事情不要再發生。

令人難過的是,現在我們以為台灣很進步了,但類似事件仍然重覆出現,例如︰有人依舊不斷侵占原住民各族的領域,在用來舉行祭典的神聖地方蓋海景飯店、高壓電塔,或在他們的村子裡丟放核能廢料、開山挖路……,這些人表現出完全不尊重其他族群文化的態度,而且一點都沒有想要多花時間和心力了解其他族群的意思,真是給小朋友們最糟糕的示範。我們以後,絕對不能變成那樣的人。

我們的台灣是一個有很多很多族群/民族的地方,大家都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和生活習慣。在妳慢慢長大的過程中,會遇到很多來自台灣各地、甚至世界各地的人,認識他們進而互相了解是非常有趣的事。他們的許多想法可能都不同於妳,但一定要以「開放、願意了解和學習」的心情,和大家相處,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才不會做出難以挽回的錯誤決定。

這是做爸爸的,對妳唯一的期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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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潮書寫18】流逝

我住在一個離海不遠的村子裡,幸福的不只是這樣,家門前還有一條蜿蜒而過的河,站在河堤上順著河水可以遠眺前方的海洋,沒法到海邊走走的時候,我靠著這條河安撫那潛意識中對水域的渴望。

如果想知道一個國家如何對待海洋,或許只要看他們怎麼對待河流就能得到解答,因為善待一條溪流,就能擁有一片純淨的海洋。

生命源自於海洋,地球百分之七十是水,人體的含水量大致也是如此的比例,人類的血液、汗水與淚水也恰如海水是鹹鹹的滋味,無論你是否認同演化的觀點,水終究是生命的不可或缺。每個人的生命記憶不一定有一片遼闊的大洋,但至少會有一條溪流或一道溝渠,可能就在住家旁或者在經常來往的路上。

我住在一個離海不遠的村子裡,幸福的不只是這樣,家門前還有一條蜿蜒而過的河,站在河堤上順著河水可以遠眺前方的海洋,沒法到海邊走走的時候,我靠著這條河安撫那潛意識中對水域的渴望。

河面的風景隨著四季有不同的變換,綠草如茵是春天給它的妝扮;夏天颱風季節所帶來的洶湧水勢,往往將河面一掃而空,展現出河流寬廣的模樣;一根根迎風搖曳的五節芒花序,映照出秋收的豐滿;冬天或許蕭條了些,但枯樹枝條屹立的蒼勁才得以彰顯。

除了四時風景可以豐富視野,屬於聽覺的享受也令人驚豔,白天草叢中為數不少的鶯亞科鳥類,總是一高一低相互叫陣,直到傍晚白腹秧雞高鳴「苦哇!苦哇!」,才得以暫時休兵,換上來的是夜裡不停的蛙鳴,熱鬧的情景展現出這些鄰居的爽朗與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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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為工程介入的河流原始樣貌。

在觀賞與聆聽之外,我也喜歡下到河床探險,白鷺鷥是這條河的常客,雪白的身影點點落在河面,河中魚蝦的鮮美也只有牠最了解,走在各種不知名植物叢生的的河床上,尋找自己熟識的那一些,或摘一點從上游移居來此的野生空心菜,作為晚餐的一道佳餚美味,走累了就坐看雲朵和河水,聞著淡淡的泥土與青草香味。家鄉的這條河陪著我日日夜夜,我們的故事仍精采續演…

現在我住的地方門前也有一條河,之所以注意到它,並不是因為它特別容易讓人親近,而是從窗外看出去,恰巧可以居高臨下看到溪流的樣貌,夾在水泥堤防之間,約三十公尺的河寬,中間有人工水泥砌成約十公尺寬的水道,水道的兩旁有人工植栽單一的水生綠草,平時河水都被侷限在人工的水道上,只有當豪雨來襲時,滾滾的河水才會溢出。會常常看它,除了是窗外無可避免的一景,大部分時候只是想知道,豪雨所帶來的河水暴漲情形,我們之間始終有一種無法靠近的距離,唯有在出海口的最末段。

順著門前河邊往下走,不遠處就是出海口,黃昏時會有許多人沿著這條河堤散步與運動,這裡沒有過高的圍牆阻隔視線,河中也沒有人工水泥河道,在此才得以略為感受到這條溪流的自然面貌,河床上一片翠綠的青草,牛群正大快朵頤,蹲坐在草叢間的釣客,正用一根細線探訪溪流,這一幅悠閒的風景放慢經過的人群,這條門前日夜奔流的河水,終在出海的末段流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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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河右岸看截彎取直整治過的河道。

好景不常,前些日子河邊開始大興土木,原以為只是整修河堤,不料整修完河堤還附帶在河堤上築起了一道高牆,牆的高度若以路面為基準來算,大約有一百五十公分高,而這一道高牆正築在溪流那原始自然的最末段,一路延伸到出海。我百思不解這是什麼狀況!引頸望向對岸,兩岸大不同,河的另一邊並沒有高牆,一條河流兩樣風景,考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築一道如此高的圍牆?為什麼要剝奪人與河僅剩的一點情感?

我不是水利工程師,所以無法計算出怎樣才是安全的結構與高度;我也不是經濟學家,算不出納稅人的血汗該怎麼和治水取得該有的平衡點;我更不是政客,能夠懂得拿捏該為了選票而建設還是是真的需要。

也許拜那一道高牆之賜,更讓人能夠理所當然的視而不見,河裡會有什麼垃圾和什麼污染都可以不管,不是不關心,是沒法看見,是被迫用惡臭與髒亂取代陣陣的青草香,這一道高牆,給了人們漠視的好理由。一條河如果能引人注意,不是靠自然之美那就是惡臭,如果我們覺得它很美,那就一定不會以高牆阻擋視野,除非我們視它為洪水猛獸,又或者我們從來不曾用真心,去善待那從城市蜿蜒而過的溪流。一個政策,一筆預算,改變的不僅僅是多了一道高牆,還有人河之間可能的情感。

沿著河岸來往運動的人們,今後只能更專注於健身,那屬於溪流自然的風光已不復見,曾經微風吹過綠草,牛群沐浴,白鷺停棲,都會漸漸成為泛黃的記憶,留下來的只剩一道綿延無盡的灰色高牆,記憶中的精采,就只剩日後的回憶。

門前的河水仍日夜東流,逝去的除了歲月,還有那一條又一條可以豐盈生命的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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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左岸河堤上築起了一道約有一米五的高牆,正在溪流那原始自然的最末段,一路延伸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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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潮書寫17】長路彎彎

當政客一面叫喊要興建蘇花高(或蘇花改)的同時,卻又矛盾的放任業者開採砂石。人呀,你以為一座山能承受多少沉重的空?山也是活的。怪手把山都搬走了,徒留空殼,還能鑿出甚麼山洞?

我喜歡蘇花公路。對我來講,它有絕對的無可取代性。

這座島嶼,大概也就這麼一條崎嶇山路,會讓我因為它的柔腸寸斷,百感交集濕了眼。

許多年前,主辦系上的畢業旅行,向高中同學家承租遊覽車,同學的父親是車行老闆,親自開車陪我們一班四十餘人,完成七天六夜的環島之旅。當時伯父跟我說,蘇花不好走,要有經驗才行,如果排了經驗不夠的司機,他不放心。我問,是怕天氣不良的關係嗎?伯父說,不完全是,比方大車怎麼走能讓乘客不那麼暈就是靠經驗,還有務必要注意的是大型巴士過彎時的角度和與崖壁之間的距離,倘若一個不留神,很容易讓巴士車頂卡到崖壁。

「要有經驗才行」──這是我對這條公路的第一印象。

17圖一(清水斷崖段)
從海上看蘇花公路,背著重重山巒,是那麼纖細,重型車輛往來不絕,人類建了明隧道來維護人車安全。(攝影/金磊)

在我遷往花蓮生活前的春天,熱愛單車的好友即將遠調海外工作,離國前的心願便是要踩踏鐵馬再走一趟蘇花公路。拗不過朋友邀約,並非單車客的我,破天荒展開個人至今唯一一次的單車「長征」。

我問友人,為甚麼要挑高難度、高危險的蘇花公路。他的理由很簡單,一說是這條路美得太有個性,令他難忘和不捨;再說,正是因為我這人一遇山路太易暈車,不若換成單車慢慢行。

我問,騎不動怎麼辦?

他應,那就推車用走的。

我問,走不動怎麼辦?

他答,那就休息之後再繼續走。

就這麼著,一天騎程的彎彎山路,我們耗了三天兩夜,成了迢迢長路。

之後,來回蘇花,多是駕車獨行。自己開車,就不暈車。走沒幾次,便無法自拔地迷戀自己一個人和這條公路「獨處」的時光,若遇上需要共乘的朋友,有時反而造成我的困擾。

家人經常擔心,叨唸著沿途會有落石無預警砸下,或者叮囑這條路素有「惡名昭彰」的砂石車橫行。我曉得家人擔心,一遇天雨,即使雨勢不大,也換乘火車,做出自我封路的安全管制。

常有人問,我這麼一個女生,為甚麼喜歡開車走蘇花公路?

我通常無言以對,因為真說了,不明白的人終是無法明白。

於我而言,這是一條無法靠一張嘴說著說著,就能讓人認識和經驗的公路。

17圖六(壯麗的清水斷崖段)
從蘇花公路上觀看壯麗的清水斷崖。(攝影/金磊)

一次偶然的機會,和小說家黃春明老師聊到蘇花。老師他也愛一人一車,走在蜿蜒的山路。老師說,當年他還在東華大學擔任駐校作家,往返花蓮宜蘭的次數頻繁,竟還跟砂石車司機成為朋友。當時我半信半疑,直到有一次,我在南澳休息時,一位卡車司機先生跟我打招呼,他說:「小姐,妳之前不是都是天亮前南下,怎麼最近換走夜路,趕回去上班呀?」我一時怔住,來不及答話,司機先生繼續說:「過彎技術變好囉,之前我還以為是男生開的車……」天外飛來的「讚美」,讓我一路喜滋滋回到花蓮。

有位同行的朋友告訴我,他曾經親眼目睹一輛深藍轎車,以像風一樣的姿態優雅過彎,卻不似飆車暴走族那般魯莽,那駕駛技術極好,掌握速度的同時還不忘和砂石車、對向來車保持禮貌的超車默契。

甚麼是保持禮貌的超車默契?經常往返蘇花的人就會知道,這公路老愛以奇異的方式,鍛鍊駕駛人的真工夫和真性情。

前年吧?一樣是返回花蓮的南下路程,入山前陽光美好,卻在山裡遇上午後驟雨。雨來得太急太快太烈,驅車進加油站避雨時,正在加油的砂石車運匠說,還是等雨停了再走比較好。一行人車在加油站等了近兩個小時,雨勢稍緩之後,卡車司機主動要我和另外兩輛小客車跟在他的大車後面走,他說他對路況比較熟,卡車的座位高,能看得比較遠。於是,我們四部不相識的大小車輛「結伴」同行,直到太魯閣大橋出現在眼前,才互鳴喇叭「告別」。

很溫暖,你不可能在其他公路上,有這樣的邂逅。

起霧的日子,也有故事可以說給你聽。

破曉前的霧說來就來,車窗才滲進霧的幾縷氣味,霧已經把整條路給罩了起來,只能循著隱約可見的雙黃線摸索向前。能見度非常差,我的車速非常慢,不時按喇叭示警,卻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有甚麼鬼魅作怪,我一直覺得對向車道有甚麼東西跟著我的車子龜速前進,差不多跟了半個小時有,跟得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霧將薄去的時候,我看見防護的石墩上蹲有一隻大猴子和一隻小猴子,牠們睜睜看著我,表情有些俏皮、有些好奇。我繼續慢速向前,他們跟著在石墩上一跳一跳的向前。我稍微加速,大猴子就背起小猴子加速往前跳,一個拐彎,大猴子躍上路旁一棵大樹,牠們消失了蹤影,而路也清明了。

活生生的公路志怪,不是嗎?可愛的台灣彌猴倒也沒甚麼好嚇人的,只是猴子稀奇,不若警察經常可以碰到。

不久前的一趟夜行,遇上三次臨檢。到了第三次,甫才降下車窗,我忍不住笑出聲。警察問我笑甚麼,我說我破紀碌了,一個晚上在這鳥不生蛋的山路被臨檢三次。換警察笑說,他們站哨大半夜,才檢查了第六部車,他一邊檢查證件,一邊又問:「小姐,三更半夜自己一個人走山路,不會害怕嗎?」我說:「三次臨檢耶,有哪條公路的治安比蘇花公路還要好?」

白晝的公路風景屬於明信片,黑夜的公路心情屬於日記本藏起來的秘密。

深夜的公路很美,很安靜,很少車,有天星作伴,有山的青草味,也有海的鹹腥。

破曉前的公路也很美,你可以感受到山和海是如何從暗夜中甦醒過來。

曾經痴狂的夏日清晨,我站在崇德觀景台遠眺太平洋,那天站得太久了,幾個也是過路休息的陌生人好奇地問我在看甚麼。

我說我在等五點半福爾摩沙航次的賞鯨船。

有人問,這麼高、這麼遠,看得出海上是甚麼船嗎?

怎麼會看不出來?那可是從海上看清水斷崖的特殊船班,船長會一路行至懸崖腳下,在翡翠琉璃色的潮湧中聆聽濤聲。

他們眼神狐疑,哪裡會知道我可是特別挑選路過的時間,希冀有朝一刻,真能站在「我的公路」上,看見「我的船」和「我的海豚們」。

17圖五(東澳鼻,蘇花公路處處美景)s
在蘇花公路上處處看得到美景,圖為從公路上眺望東澳鼻及沿途優雅的海岸線。(攝影/陳雅芬)

公路不是我的。

它是它自己的,數十年來,孤傲地委蛇在陸與海的邊境。它長得坑坑洞洞,彎彎曲曲,外貌實在沒甚麼了不起。

可是它到底不是一條普通的公路,它是活的,肌理複雜,心事難懂。隨著自然地貌的改變,它需要不同的愛心與思維模式來悉心呵護,而非一味打著專業的旗幟吶喊、或者疾呼嚷嚷發展經濟的政治口號。

路老了,它的故事在歲月洪流中剝落斑殘,繼續發生。

當然,悲歡離合都有。

像是肅殺的秋颱,瘋狂的雨來了又走。

這一回,蘇花公路還來不及消化雨中的傳奇悲愴,已經留下人天永隔的憾恨。

它確實老了,老得連看破生離死別都無能為力。

自然風化的力量何其巨大,人哪能擋得住,這絕非是只會出現在蘇花公路,就不會出現在蘇花高(或蘇花改)的自然現象。

我不是地理專家,不懂地質結構,也不懂工程師想要挑戰的偉大為何。

然而,我以為,當我們已經處在一個極端氣候不斷發生的現在,是不是有可能對我們週遭的自然環境,多投注「同理心」的人性關懷?河川會氾濫成災,青山會崩坍塌陷,必有其非單一的原因。大自然就是可憐在手中沒有投票權,又不懂政治;大自然只能靜默無言的接受再接受,當忍無可忍的時候,誰能阻止它爆發滿腹委屈?

與其叫囂推諉災難的責任歸屬,不若多發揮警覺心,多發揮互助合作的同胞愛。與其固執在人定勝天,不若相信珍愛自然實是舍我其誰。

這不是一條倚恃法規、賣弄權貴就可以應付的公路。

它是活的。

當政客一面叫喊要興建蘇花高(或蘇花改)的同時,卻又矛盾的放任業者開採砂石。人呀,你以為一座山能承受多少沉重的空?

臨海面的海岸侵蝕造成路基流失,無情的暴雨導致慘不忍睹的坍塌,人命關天又不可坐視不理,而矢言規劃要大規模動土蘇花高(或蘇花改)的人們,又為那將要穿腸剖肚的大山做了些甚麼?

山也是活的。

怪手把山都搬走了,徒留空殼,還能鑿出甚麼山洞?

難道人用貪婪把山都搬走了,就會有一條安全的公路在夢想中筆直展開?

人真的奇怪,山洞一鑽便成癮,好像不鑽下去不足以證明人類文明很進步。可是,這個世界,沒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如果真的有,也應該是存在於我們每個人心中的良知。

專家習慣用複雜的言語解釋眼前的現象。愈是解釋,不是專家的多數人愈是不明白。政客習慣用好聽的話粉飾和虛擬美好的遠景。政見愈是喊得利多,愈是讓人忘了利多之前的誠實和責任。我以為,政府官員對大自然的責任不應該有任期,因為那山一旦鑿洞鑽了下去,即使錯了,哪還可能復原重來?

蘇花是活的,會衰老也會生病,會憤怒也會反擊。

我也喜歡火車,但唯有走在這條崎嶇山路,徒步也好、單車也好、機車也好,或者就是駕車而行,都讓我一次次明白,人絕對勝不了天,人必須學習如何與自然環境相處,人必須謙卑和感恩。

我感謝這條傷痕累累的公路,它一次次為我沉澱來自西部城市的繁擾,讓我以一種寧靜的心情迎接後山淨土;它一次次為我蓄積山海的力量,讓我得以帶著嶄新的精神重返山前的塵囂。彷彿就是因為這一條山路彎彎、長路迢迢,台北與花蓮──在我往返兩地的生活中,從來不需要調適城鄉差距。

如果你願意脫去成見和一己之私,走幾趟蘇花,北上南下都走一走,當你迎著夜霧、山風,聽著鳥聲蟲鳴,聞著山與海,在金色曙光中款款前進,或者讓巔崖峻谷、泱泱大洋震盪你的視覺感官,屆時再來想想,人們究竟應該要怎麼去「治療」這一條其實很人性的公路。我猜,你會發覺,環境議題與選舉政見的口水戰,都已褻瀆了這一條天賜之路。

誰都需要一條安全的路,為了回到溫暖的家,也為了讓子孫可以沒有遺憾的走向未來。然而,蘇花的美麗與悲慟,你真的看見了嗎?

17圖二(清水斷崖段)
從海上看蘇花公路,尤其在這清水斷崖段,特別看得出來臨著懸崖開闢的道路在山海之間顯得多麼脆弱。(攝影/金磊)

17圖三(清水斷崖段的隧道口)IMG_0024

蘇花公路許多路段是緊臨崖壁開闢,人類蓋了許多隧道來抵擋坍方。(攝影/賴威任)

17圖四(臨崖開鑿,靠處處隧道抵擋坍方)
(攝影/陳雅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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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潮書寫16】南洋來的非洲客

吳郭魚融入台灣環境,成為重要的養殖漁業之星,但也是兇狠生態殺手,消滅無數本土魚類。無論是非功過,身分百變的外來客,已成為台灣一份子。

「南洋鯽仔要喫就要喫鹹水的,淡水的歹喫,攏臭土味。」

偶而,餐桌上出現紅燒吳郭魚的時候,我媽總是會這樣說,一是表明這隻魚的來歷,二是宣示這隻魚沒有異味。但我一直不懂搞不懂為什麼吳郭魚可以住在海水又可以住在淡水?後來才知道原來那簡單的一句話藏了許多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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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說顏色深的是鹹水鯽(台灣鯛)、顏色淺的是淡水鯽(吳郭魚)。

河洛話的「南洋鯽仔」指的就是吳郭魚,雖然在台灣的溪流湖泊中隨處可見,但牠卻不是台灣原產,而是位是個道道地地的外來客。民國35年,由吳振輝與郭啟彰兩位先生從新加坡引進的13尾魚苗為台灣最早的種源,也因此而得名「南洋鯽仔」以及「吳郭魚」。

不過吳郭魚並非原產於新加坡,最初被引進台灣的種類是產自非洲坦干伊克湖的莫三比克口孵魚(Oreochromis mossambicus)。原棲息於淡水湖域的吳郭魚來到台灣後歷經多次的雜交、育種改良,目前在台灣的品種繁多,依品種不同又被稱為「福壽魚」或是「尼羅紅魚」。

因此我們習稱的吳郭魚其實並不是指某一種魚,而是泛指一群歷經多次雜交的混種魚。其中有些品種能適應鹽度較高的環境,肉質較細嫩且無異味,這就是為何我媽會說鹹水吳郭魚比淡水吳郭魚好吃的原因。

早期剛引進台灣時,政府曾大力推廣養殖,鼓勵農民將吳郭魚混養於池塘或是稻田中,民眾則常以豬鴨的糞便充當飼料餵養,因此吳郭魚在老一輩的印象中始終是低價且難登大雅之堂的魚類,料理方式也多半為紅燒,以香料調味掩蓋魚肉的土腥味。

但隨著養殖方法的改變以及技術的進步,加上政府的輔導轉型,部分口感好肉質佳的吳郭魚品種已經被更名為「台灣鯛」,從傳統市場躍進超級市場,搖身一變為鯛魚片,在超市賣場的冷凍架上隨處可見,料理方式也從傳統的紅燒變成能清蒸、煮湯甚至可以當生魚片,抹點鹽和胡椒直接燒烤亦是原汁美味,料理方式的多變也顯示出台灣鯛優質的肉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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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超市裡的吳郭魚。(右)紅鯛魚也是吳郭魚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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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工製成鯛魚片,因為方便料理頗受歡迎。

孔夫子說:「必也正名乎!」吳郭魚改名台灣鯛後大舉攻進各式的快餐、火鍋、以及燒烤店,印象中昂貴的鯛魚料理突然變成了平價的國民美食,誰說取個好名字不重要?養殖吳郭魚還不只是內銷,在1993年到2000年間,台灣更曾是世界最大的吳郭魚出口國!這樣戲劇性的轉變還真像是醜小鴨變天鵝,但這亮眼的表現是要付出代價的!

由於生長快速,繁殖力強且對環境耐受度高的優點,吳郭魚成為重要的養殖魚類,然而這些優點也讓牠迅速的在台灣水域站穩了一席之地,成為台灣入侵最久且分布最廣的外來魚種。目前台灣各大河川的中下游水域都能見到牠的身影,強悍的領域性以及護幼行為加上雜食的習性,讓吳郭魚變成了台灣淡水魚類的夢饜,龐大的族群數量嚴重擠壓了本土魚種的生存空間,對水域生態造成極大的衝擊。

從遙遠的非洲輾轉經新加坡來到台灣,吳郭魚落地生根融入台灣的環境,也住進了每個人的回憶與生活中,不管是廚房餐桌上的紅燒魚,或是夜市火鍋裡的檸檬鯛魚。這位外來的客人現在已是重要的養殖漁業之星,餵養著無數的台灣人民,同時牠也是兇狠的生態殺手,消滅了無數的本土魚類。無論是非功過,這位身分百變的外來客,早已成為台灣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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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義東石的台灣鯛養殖池收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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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穫的台灣鯛用卡車運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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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穫時先過磅秤重。

(本文為「看啥小魚可以吃」專欄最新作品,作者為黑潮資深海上生態解說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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