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貝小道報(6)這裡有放送,沒有張君雅

在吉貝,沒有張君雅,這裡有的是:「台電公司在土地公廟前收費,請大家來繳錢。」或是「今天風浪大,下午交通船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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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君雅小妹妹,你家的泡麵煮好了,你阿嬤限妳一分鐘趕緊回去吃。」

螢幕上,一個捲捲頭,穿著制服的可愛女孩兒,從街頭跑到巷尾,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場景,成功行銷了某牌手打麵,還衍伸出一系列以他為名的商品。

在吉貝,沒有張君雅,也沒有幫孫子泡麵會限時的阿嬤,這裡有的是:

「XXX商店有現撈的煙仔魚喔!歡迎大家來參觀選購。」

「台電公司在土地公廟前收費,請大家來繳錢。」

或是

「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趕緊來衛生室打流感疫苗」

「今天風浪大,下午交通船停開」

沒有誇張的戲劇情節,吉貝的社區廣播,說的都是很尋常、很生活,但卻很重要的事。當地人不叫他「廣播」,而稱他為「放送」(音:ㄏㄨㄥˋ ㄕㄤˇ)。(註1)

離島的交通不便與地區經濟

還記得第一次聽到台電公司在土地公廟前收費,我大驚小怪的帶著相機飛奔過去,只見幾個穿著制服的人坐著,一邊悠閒聊天,一邊讓居民拿單繳費,我突然恍然大悟:「對ㄟ!這裡沒有便利商店,也沒有台電駐點,領到單的居民,若沒有自動轉帳,就只能靠著每兩個月一次在土地公廟前的小小臨時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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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公廟前的台電臨時辦公室

相較於佈告欄得看一大堆字,又不夠即時,吉貝所有動態訊息,靠的就是一只小小麥克風與綁在木頭電線桿上的喇叭,尤其,是和買賣有關的。在吉貝,幾乎每天都會聽到哪裡又在賣著什麼的放送訊息,那往往是漁船剛捕回來最「新鮮」的魚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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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邊放送的新鮮魚獲

在城市的大社會裡,賣東西、辦活動得行銷、發傳單,最好還要跨國宣傳,擴大市佔率或影響力;但在吉貝的小聚落裡,這些複雜的前置作業、宣傳語彙、形象塑造通通不用,只要抓起麥克風,把魚種、地點講出來,生意好不好過一會兒馬上見真章,若有剩餘的,再往外賣去馬公或台灣。吉貝人捕魚給吉貝人吃,這種地區經濟的魅力在於,絕對便宜、絕對新鮮、也絕對的無預期,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今天會捕到什麼魚或到底有沒有人在賣魚?

討海人看天吃飯,煮飯人聽「放送」吃魚,但一山還有一山高,厲害一點的婆婆媽媽,靠著耳語傳播,早搶先一步在「放送」前,就把新鮮的魚獲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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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放送來買魚、看熱鬧的居民

但不管怎麼樣,各種新鮮、要讓大家立刻知道的即時訊息,都會透過吉貝的兩台放送機(一台在廟宇信仰中心武聖殿內;另一台在村辦公室裡)來傳遞。

如果動用一點想像力,放送的感覺很像按住電影的暫時停止鍵,從按下麥克風還未講話前的沙沙音,或有人拍拍麥克風扣扣扣的測試,大家就開始摒氣凝神了,待「放送」聲音一下,原本正在講話的人都會停住,拉長了耳朵,聽空氣中的隻字片語,待挖挖挖一長串的內容結束後,才又七嘴八舌了起來。那段很短的時間,所有動作都會打住,只有聲音在流動,剛好可讓人準備爆米花、上廁所。好了、好了,電影又要重新開始,畫面活了起來!

吉貝最佳放送員

在吉貝的放送界裡,最常聽到的聲音,便是吉貝菜董(關於菜董文章,請見「人物側寫-菜董,我的開心果」)。菜董因口齒清晰,速度適中,講話又有禮貌,榮登吉貝最佳放送員。舉凡誰家有要賣魚、賣螃蟹、賣小卷、還是社區活動中心要辦活動,都會麻煩菜董「放送」。

對於榮登最佳放送員,菜董的得獎感言是:「吉貝人唱歌麥克風搶第一,但如果要放送就害羞了。」。

其實,菜董的秘訣是,一定講兩次,且不能講太快,最重要的是,當他放送自己的菜和別人的魚時,一定要有差別。

「等等,差別在哪?」我問。

「你沒發現我在放送自己家菜時,都會在最後加一句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嗎?」

祝福,是菜董要給自己客人的,其他幫忙的,就公事公辦,把事情講清楚就行。

原來,還有這一招。

敲鑼打鼓報馬仔

問到從什麼時候開始有「放送」的,這裡的人大多都不記得了。

「是從小就有嗎?」城市俗,從沒住過有「放送」地方的我問。

「不是,我小時候沒有」莊大哥回答。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嘛!」我纏著再問

「我哪知道,你去問比較老的人」

後來,我問了年輕的、老的,就是沒人能確切回答這個他們每天聽的、用的很習慣的放送器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倒是村長想起了從前沒「放送」時的光景。

以前如果遇到什麼事要通知大家,會有一個報馬仔沿街敲鑼打鼓,邊敲邊喊:「來喔!來喔!大家作伙來修堤岸;或是,民丁注意,要犒軍了!」,居民聽到,也會幫忙交相走告。

原來,「放送」只是報馬仔的變形,祖先渡海來吉貝三百多年了,很多的本質都沒有變。

比如說,為了避風居民集中在島嶼東南方的聚落內,房子挨在一起,百年來,人與人都被繫的緊緊的,只要幾天沒去給鄰居們看,大家都會以為我們回台灣了;比如說,過去「做山討海」(半漁半農)的生活方式還存在著,婦女到菜宅種菜,男人趁風靜去討海;又比如說,專門賣給當地人的柑仔店、小吃店,傳承了幾代後,也都還好好的在這裡。

在面積只有一半中正紀念堂的吉貝聚落裡,傳遞、聯繫、動員,不用很複雜,一只小小的麥克風,就夠了。

註1:「放送」字源應來自日本。日本於1926年成立「日本放送協會」(NHK),當時NHK不是電視台,而只有廣播的形式;1928年日本陸續在台北、板橋、台中、台南、嘉義、花蓮成立放送局,以「放送」來傳遞各式訊息。

(閱讀吉貝小道報系列文章,請點選這裡)

(本文轉載自2004-2010年行政院新聞局製作之「小地方-台灣社區新聞網」)

吉貝小道報 (5) 大將廟入火,電音轎繞境

鏘鏘鏘!!今天的吉貝很熱鬧,人與神明都出來了!在大街、在巷道、在海邊、在廟埕前,用煙火、鞭炮、音樂與汗水,慶祝新廟落成、神明入火…

鏘鏘鏘!!今天(12/1)的吉貝很熱鬧,人與神明都出來了!在大街、在巷道、在海邊、在廟埕前,用煙火、鞭炮、音樂與汗水,慶祝新廟落成、神明入火(註1)。

凌晨四、五點,小法開始執行各種儀式;早上七點半,聚落內的廣播響起,鄉老用很濃厚的海腔台語提醒著,轎班、鑼鼓、看熱鬧的,通通到武聖殿廣場前集合,大家等著迎神上轎,前往島嶼西北方「大將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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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出巡的九頂轎子)

早在前一天,神明即已繞境全聚落,保佑全村平安;今日的出巡以外境為主,不走聚落內,而是沿著海邊走。灑下的陽光、海面上吹起的粼粼波光,襯著搖搖晃晃九頂轎子,讓傳統的神明繞境起了點點詩意,吹起的風、揚起的旗,啪啦啪啦的,劃出了他們的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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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海走的神明繞境)

九頂轎子裡,最吸睛的,便是由國、高中生組成的大將爺抬轎班。轎子後面生出一條線,緊繫著一台推車,推車上放有音響與飲料,各種電音舞曲、流行音樂,散溢在空氣中,混著鞭炮與大聲公,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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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接轎子與推車的線,也需有人扛)

這頂轎子是聚落裡的幾位年輕人,向全村募款製作的,今年始開始啟用。為了「大將廟」入火儀式,這批年輕人一個月前就開始利用周末假日,邊聽舞曲,邊踩步伐練習。我常在邊上看著,心就飛了,覺得這群年輕小伙子真是帥氣,即使穿著夾腳拖、汗衫、抽著煙甚或嚼著檳榔,怎麼看都還是很有味道。果然,認真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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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無敵)

不知不覺,我就一直跟著這頂轎子走,聽著那些我從沒聽過,卻覺得用在此刻適合的不得了的各種high歌,一直對著他們的鏡頭,竟引來一旁媽祖抬轎班大姊的提醒,「你也來幫我們拍拍照嘛!」是啊!我竟起了差別心,趕緊補拍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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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用抬的,不用輪子推喔!)

隨後又看到了由小朋友組成的「虎爺伯神」轎班,孩子們抬著像學校課桌椅的「發聖公仔」(虎爺伯神轎)繞境。小朋友們都是自願參加的,每年農曆正月十三到十五號,小朋友會扛著「發聖公仔」到處跑,若到人家門口,住戶會送上一百金紙以示對虎爺敬意,扛轎孩子有時也會收到小紅包。吉貝的孩子,從小就潛移默化,接觸在地傳統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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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著虎爺的發聖公仔)

轎子陸續到了,正等著儀式開始、廟門打開、神明一一入廟。廟外,滿滿的吉貝居民;廟內,吉貝其他公廟的神明都被請入。為慶祝「大將爺」新厝落成,今晚,神明們要在「大將廟」裡祀宴、用餐;村民們則在武聖殿前廣場,席開92桌,全村一起吃飯、鬧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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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村居民幾乎都跑出來吃飯了)

在等著儀式的時間裡,視野不時望向一旁海邊,不論慶典多麼熱鬧、人聲如何嘈雜,大海總是安穩的在潮汐的步伐裡,流進、轉出;大自然有著自己的關懷與包容,在能承載的範圍裡,默默的守護。在等著儀式的時間裡,有人把吃完的東西隨手丟、抽盡的煙蒂扔一旁,就連剛喝完的空酒瓶,也被甩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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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棄的垃圾與吐在咾咕丁上的檳榔汁)

再往遠一點看,「大將廟」正對著的那片海域,咾咕丁(珊瑚礁遺骸)堆積嚴重,珊瑚礁大量死亡,影響海流流向。

面對神明,我們總是虔敬;面對環境,又懷有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但願,吉貝這份美景,能被更多人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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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 入火:神祇進入新廟的一種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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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貝小道報(4) 空氣中飄流的地瓜香

「其實,蕃薯籤單獨煮就很好吃,最好再搭配一盤魚,啜著鹹液一起,鹹甜、鹹甜的;要不最基本的吃法就是蕃薯籤飯。」婆婆很興奮的形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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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吉貝,走出屋外,常會聞到一股甜甜的味道。那不是小時候湊在旋轉機器旁的棉花糖粉紅糖漿;也不是長大後,在百貨公司搧著試紙的茉莉香水;而是一股淡淡的,混合了太陽、風與植物的香氣。

那是,曬地瓜的味道。

來喔!來喔!曬地瓜

農曆六月中,吉貝的地瓜就開始收成,每年九月初,是大收的日子。一到八、九月,就會看到不少阿公阿嬤坐在地上削地瓜,或拿著耙桿將躺在地上的地瓜一一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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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地瓜翻身的七旬老婦

舊時沒有冰箱,加上身處離島,物資補給不易,豐收時的食物儲存就顯得特別重要。日曬、醃製是最常見的兩種方式。每當地瓜收成時,扣除了預備吃的新鮮份量外,其餘的,為了久放,當地人會將地瓜削成一絲絲,鋪在廟埕或家門前的廣場曬上兩天,待水分被太陽、被風帶走了後,「蕃薯」成了「蕃薯籤」,如此便可多放七、八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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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接受風與陽光洗禮的蕃薯籤

不像現在因數量少而一顆顆的手工削,從前的蕃薯籤,是用像銼冰機一樣的大機器,幾個人在旁邊一起作業的,當地瓜小山慢慢堆高,再將其攤平、鋪放。「不像現在有乾淨的水泥地,以前蕃薯都放在沙地上曬,煮的時候,還會吃到沙子」阿伯笑笑,一邊削著地瓜皮,一邊說著以前的事,「還有,還有,以前艱苦時,連皮都沒有削就一起拿下去曬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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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似剉冰機的銼地瓜機 (翻攝自「石滬故鄉-吉貝嶼」影像冊)

最傳統的吃法

活力二人組,是我們第一個看到的地瓜達人。之所以稱呼他們為達人,那是因為,只要說起地瓜,他們會有一口的烹飪經或老故事。「蕃薯」,這個他們吃了幾十年的東西,是從前物資缺乏,沒有白米的替代品,最艱困的時代,總有最傳統的吃法。

像是「金瓜蕃薯菜頭蘡粥」,這可是老吉貝人聽到百分百會流口水的一道菜。他們將南瓜、蕃薯、菜頭蘡(小菜頭上的嫩葉)、扁仔小魚還有打碎了的土豆一起熬煮。融合了南瓜的香味、蕃薯的甜味、小魚的鮮味,最無敵的是,每一口吃進去,都還有碎土豆的沙沙感,樸實無華卻有多層次的口感,是我最愛的一道傳統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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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瓜、蕃薯、菜頭蘡粥」,難忘的在地美食!

小蕃薯的煮法也很特別。吉貝的小蕃薯分兩種,一種是收成過後,剩下較小顆的稱做「丁秤仔」(因長得像秤垂);另一種是種在咾咕叮仔田[1]上,因土壤貧瘠,難以長大的「蕃薯仔根」。遇到這種size一、兩口就可吃完的小蕃薯,他們會先用水稍煮過,再把大部分的水倒掉,留下一點水份用大碗倒扣住,再把「丁秤仔」或「蕃薯仔根」放在碗的四周開火繼續煮,如此便可留住水分,蕃薯皮也會因與碗的接觸而略略燒烤起來。

這種蒸烤齊下的煮法,可讓蕃薯內裡軟綿,外表焦脆,且因尺寸小巧,攜帶方便,成為小孩的零食與大人外出捕魚時,隨身帶著的充飢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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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裡軟綿,外表焦脆的「丁秤仔」

「其實,蕃薯籤單獨煮就很好吃,最好再搭配一盤魚,啜著鹹液一起,鹹甜、鹹甜的;要不最基本的吃法就是蕃薯籤飯。」婆婆很興奮的形容著。

「我知道,就是在白米上擺上一小撮蕃薯籤蒸煮」。我自以為沒問題的說。

「不對、不對,以前可是一粒米九條蕃薯籤,艱苦的很」。

原來,這個我們自小就曾聽過家中長輩提的「蕃薯籤飯」,竟是九條蕃薯籤搭配一粒米,煮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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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配番薯(籤)粥」是早期吉貝人最常吃的食物

台南蕃薯吉貝吃

從前吉貝人多,後山旱田種的蕃薯不夠,必須由台灣補給,且多數從台南來。一聽到關鍵「台南」兩字,我倆的台南人身份立刻被喚醒,我先是急著說,自己是台南人,住在哪裡哪裡云云;總是從旁記錄外加台語翻譯的攝影師阿傑,則是停頓了一下,眼睛突的亮了起來,說起了自己祖父的故事。

就像聽很多老人家說起當年事一樣,充滿了陌生的本土情調。好聽,卻也覺得距離遙遠。但聽過的東西總是會被放在腦袋瓜的某一處,等待著恰好的時機點,被勾引出來。

「爸爸跟我說過,爺爺從前年輕時種的蕃薯,很多都賣到澎湖去了」。沒想到,阿傑對祖父農耕的回憶,竟是在幾十年後,隔著台灣海峽,從另一個老人的往事裡,給抓了出來。

這些我們每天在吉貝看到的微笑老人家,是不是都可能在五十年前吃過阿傑祖父種的蕃薯?阿傑的祖父,是不是也曾參與過,這些公公婆婆們回憶裡的那段,吃著半發霉蕃薯籤過生活的艱苦日子?

想到這裡,那些曬蕃薯的動作,就不只是空氣中飄散的香甜味,而是蘊含了對過去的尊重與惜物。

聽著婆婆說「我現在都把蕃薯籤當作零食,沒事就拿起來吃吃,就像你們現在吃乖乖的感覺一樣啦!」。從前的主食成了現在老人家的零食,我吃了一口他們口中的乖乖,乾癟癟的,沒有酥炸脆片的喀啦聲,嚼一嚼,含蓄的甜味,卻很自然的混著唾液,跑了出來。

兒時的艱苦回憶,在歲月的滾動下,成了懷舊的美味。一顆蕃薯,連結了過去與現在,道盡了多少的生命故事。


[1] 咾咕叮,即珊瑚礁殘骸,又稱「砂砱」。吉貝西側海岸附近有許多咾咕叮,當地人會覆淺土,於其上種植地瓜,但因地瓜深根於咾咕叮上,養分不足,而難以長大。(閱讀「吉貝小道報」系列文章,請點選這裡)

吉貝人物側寫–菜董,我的開心果

第一次見到菜董,忍不住盯著他身上字跡潦草的T恤:徵求老婆一名。溫柔體貼、會生小孩Ps.愛慕虛榮、恰北北,勿試。意者請洽吉貝菓菜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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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菜董,我忍不住盯著他身上字跡潦草的T恤:

徵求老婆一名。

溫柔體貼、會生小孩、

有工作能力、無不良嗜好。

Ps.愛慕虛榮、不做家事、恰北北,勿試。

意者請洽吉貝菓菜店。

我問:「這是你自己設計的嗎?」

「對啊!我自己想的,叫別人幫我寫,這件是徵婚的,還有一件徵友。」

「明天穿另一件來給我看好不好?」

「好啊!明天穿來給你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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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他很守約,還站在燈光特好的地方,讓我拍個過癮。在當地賣菜的他,把吃虧就是占便宜實行的很徹底,我買菜,說好久吃蛋,他送上兩顆「嗯!給你」;買到稍微沒那麼新鮮的洋蔥,他也說:「這個不好,不算錢」。

「做生意還怕別人佔便宜?」是他的賣菜座右銘。所以提到菜董,大家都會說他賣青菜,青菜賣啦!

在菜董的菜攤裡,賣的東西會因天候而有所變化,倒不一定是當季當令,而是因應天氣,而有不同的內容調整。

「怎麼今天只有滷味?」我碎語

「風大,台灣船連續幾天沒有開來馬公,買不到菜啦!」

「今天坐船風浪還好嗎?」

「你不要跟我說話,我都在暈船了」

之前的颱風加上這幾天風強,貨船好多天沒開,菜董只好親自坐快艇到馬公拿貨。但既然人到了馬公,買不到菜也一定要帶點東西回來,所以今天菜攤不賣菜,改賣滷味,60元、100元任君挑選。在小島做生意,果然得保留彈性、能屈能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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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的時候,我喜歡到菜董那裡走走,就像散步去找朋友一樣,不一定要買點什麼,就是跟他抬槓一下。讓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他點菸前的一句「妳介意嗎?」這是我在許多西裝筆挺人身上都沒聽過的問話。

另一次,當我跟他抱怨,前一天買的橘子不甜時,他反問我:「你先吃奇異果再吃橘子當然酸嘛!」逗得我哈哈大笑。雖然昨天我兩種水果都有買,但我不懂,為什麼他會認定我一餐吃兩種,而且還把奇異果放在前面吃。但不管怎麼樣,這都是我聽過最絕的顧客危機處理,也真的讓我乖乖回家把酸橘子給吃光光。

每次看到他,我都喜歡大力揮手外加大聲喊叫。

然後……整個人就不知不覺的開心了起來。

謝謝菜董,他是我在台北一定不會認識的人;是我在這裡的開心果。

後記:

今天把寫好的稿子拿給他,一句一句念給他聽時,菜董笑的很緬靦,還直說,一定要說那件衣服是我的專利喔!從沒想過會上部落格的他,呵呵呵的想著,不知道自己這邊未來會不會變成觀光景點。

所以,朋友們,如果有來到吉貝,不妨去菜董那兒看一下,給他點意外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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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貝小道報(3)有海鮮,那青菜呢?

傑:「我看到賣菜的推車了!」恬:「你把他攔住,我馬上來!」蹬!蹬!蹬! 我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趕現場,呼~終於,讓我見到傳說中的賣菜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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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我看到賣菜的推車了!」

恬:「真的嗎?在哪裡?」

傑:「在早餐店這邊」

恬:「你把他攔住,我馬上來!」

蹬!蹬!蹬! 我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趕現場

呼~終於,讓我見到傳說中的賣菜車了。

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吉貝自古漁業資源豐沛,來這裡一個多月吃的海鮮量,比我在台灣一年吃的還多,而且絕對都是尚青ㄟ!不是幾個小時前才剛釣上來的小管,就是下午剛捕到的鮮魚、要不就是早上才收起的帶殼鮮蚵、或直接從水箱抓起來的龍蝦。每一次的好口福,都深覺是大自然的禮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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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魚、小管是我們最常吃的食物

但,如果要吃青菜呢?

除了自己種之外,靠的就是吉貝唯二的菜攤。一間在當地廟宇信仰中心武聖殿的廟埕旁;另一間是固定時間,推著車子走遍全聚落的賣菜車。據說從前只有賣菜車一人獨家,價錢都是自己說了算,直到四五年前廟埕的菜攤出現後,才有了競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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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賣菜車幾十年的壟斷史,吉貝人有著自己的一套詮釋,只要講到她,屢試不爽的會聽到當地人壓低了聲量說:「你知道這台車幫他賺了很多錢嗎?都買了好幾棟房子了」。彷彿,那些住在古厝裡的人,都曾為他的新房子貢獻了一磚、一瓦。

因為,全吉貝應該沒有哪戶人家沒跟他買過東西的!雖說是菜攤,但也兼賣雞蛋、麵包、豆腐、果凍、黃豆、綠豆等各種非肉類食材。每天下午,就見賣菜阿姨推著車喊著:「要買菜的出來喔!」,嘩啦啦的人潮隨著聲音出現,直到每個人都提著袋子往回走了後,她再往下個定點走去。即使現在有了競爭者,他賣的菜,還是吉貝第一貴。

「但也不能這樣說啦!因為要用勞力,而且直接在家門前就可以買了。」才剛壓低聲量的鄰居,現在又大聲的為他辯護了起來。反正撿來撿去就這兩家,各有各的擁護者。

不過,在這裡賣菜還真是不容易,只要有婚宴,業績肯定下滑;風浪大,交通船不開時,就斷貨無法做生意;還有一些自己種菜的,一到收成時間,厝邊鄰居你一把、她一斤的,也瓜分掉不少生意。所以說,菜販們最大的競爭對手,可能是喜宴的總舖師、還有閒情逸致的種菜居民。

就像是,如果有人送,我們也絕對不用買的。倒不是為了省錢,而是這裡種的菜實在是太.好.吃.了。有機加上剛從田裡採下,只要簡單清洗、川燙過後,才不管你會不會煮,一股甜味兒自然的融在嘴裡,清香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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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得飛快的有機小白菜

住在圍牆裡的菜

在賣菜車還未出現,物資缺乏的年代裡,吉貝人靠著做山討海(半漁半農)撐起一家生計。半漁憑藉的是這裡得天獨厚的廣大潮間帶;而半農則仰賴天賜的豐沛地下水。但這兒的種菜景觀卻和台灣有點不同。

為了抵禦強勁的東北季風,當地人善用在地素材,利用海邊咕咾石(珊瑚礁)或黑石(玄武岩),在農田的四周堆疊成牆。為了保留石材自然空隙、促進空氣流通,石材彼此間是不添加任何黏著劑,而僅以石塊間的擠壓與咬合來成形。其使用年限與外觀美麗考驗著推疊者的技術與美學,也形成當地獨特的農作景觀。

因為是種在圍牆裡的,所以稱為「菜宅」,那是吉貝人幫蔬菜蓋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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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負責高粱、番薯與花生生長的「旱田」(舉目所及的山坡),與專用來種植綠色蔬菜、蘿蔔、蔥、蒜的「菜宅」,成為孕育當地食物之母。不像現在還有島外的蔬菜可以補充,以前一年三百天,桌上端出的,幾乎清一色都是番薯簽配魚(曬乾的蕃薯細片加水煮),只有冬天才有兩、三個月的高麗菜、大頭菜等少量綠色蔬菜可吃。

現在的旱田多已荒廢,菜宅還有不少人在耕作與經營。隨著東北季風的逐漸增強,

除了住在圍牆裡,有些較稚嫩、剛栽下去的蔬菜還有自己的小套房,被屋瓦單獨圍了起來,細心的照料著,希望能挺過颱風或季風的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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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套房裡的大頭菜幼苗

當地人總說,從1980年代觀光業進駐後,吉貝的傳統文化就逐漸沒落了,但在這裡,還是看到不少人仍舊過著半漁半農的生活。每天都可以見到有人順著潮汐拿著魚簍巡石滬、到潮間帶撿螺類、或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到「菜宅」裡種田。

這種世代相傳的生活方式,讓生活的層次變多了。人不再只專注於一件分工細密的小事,而能編織出一套完整的生命之網。要會捕魚、會種菜;要懂潮汐、會疊菜宅;還要知道把收成好的大顆花生挑起來,以備來年再種,以讓她生生不息。而我們也張大眼睛、豎起雙耳,學習、感受那些學校裏面沒教的,與海洋、土地、時令緊密結合的先民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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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阿婆正挑出大顆的花生準備明年清明再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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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貝小道報(2)這裡郵局長得不一樣

「妳是郵差嗎?」我問。「也算,也不算」她草草的回。「那出去送信需要穿綠色制服嗎?」我追問。「大家都認識我,穿什麼制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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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今年夏季在日本瀨戶內海,面積0.6平方公里,人口不到60的犬島上,造訪了小巧可愛、服務親切的一人郵局後,來到吉貝,這個面積約3.1平方公里,人口約一千六百多人的土地上,我起了好奇心,很想看看,吉貝的郵局是什麼樣子?

郵局不是都長一樣嗎?頂多大小不同,能有什麼多大的差別?這可能是一般人的疑問。但我知道,這裡不一樣。這裡的早餐店,吐司上培根擺歪的時候,會有人大手一伸,把等下自己要吃的培根擺正;聽著內用客人點餐,忙不過來時,老闆會喊著:「小黃瓜現在沒有了,你要不要自己從冰箱裡拿出來削一削」。

走在路上,你得跟很多人打招呼,有些初次見面的公公婆婆還會邀請你來家裡坐坐抬槓;睡覺、外出,大門從來都不用關,門壞掉了一陣子,除了我們兩個外地人外,沒人覺得需要費心修理。

小小村落,生活緊密的很,我想像,這裡的郵局是不是可以直接坐在裡面看報、吹冷氣、喝茶、聊天,一邊寫匯款單、一邊講隔壁鄰居小八卦,小小郵局,小小的訊息發送站。

終於,那一天,因剛好要寄信,問了當地人後,我跑了一趟郵局。

嗯~他不是一棟獨立的建築物,也沒有所謂可以看報、喝茶的公共空間,精確的說,他其實不是郵局,當地人都叫他「郵局代辦所」,設在某一戶民宅裡,唯一可資辨認的意象是:庭院前的綠色郵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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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寄信或掛號,走進房子左手邊的小房間,感覺那是房子主人特地騰出的工作空間。每天下午四點到五點收件,其他時間,就去送信或是做自己的事了。

「妳是郵差嗎?」我問

「也算,也不算」她草草的回。

「那出去送信需要穿綠色制服嗎?」我追問。

「大家都認識我,穿什麼制服啊!」

對ㄟ!這裡大家都認識,已經不需要這種形式的東西了,況且,阿姨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算不算郵差。在彼此都認識的情況下,有些大宗郵件,她自己不好送的時候,會打電話叫主人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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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以來,吉貝依侍的就是這樣的代辦所,由郵局外包給當地人,一個月一萬多元的微薄薪資,擔負著原本應由郵局駐點的任務。但代辦所只負責收、發信。 「如果要刷本子或匯款怎麼辦?」我好奇著,只見當地人輕鬆自若的回應:「就去馬公啊!」。舉凡什麼要寄鐵牛運功散給當兵兒子的急件(吉貝寄信會比馬公晚個一、兩天),或要匯款、存錢、刷本子的,通通得去澎湖本島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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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前,先將信件依照路線分類

凌晨五點、六點發,早上十一點回的貨船,負責島上郵務與各種物品的補給;每天兩班的交通船,則運送居民往來於吉貝與赤崁間(澎湖本島離吉貝最近的港口),在吉貝,除了旅遊季載運觀光客的快艇與私家船外,當地人不管要買土司、辦事情還是回台灣,都得搭乘交通船前往,海象不佳、天氣不好,船不開的時候,一切就只能等待。船是拉著吉貝和澎湖本島的一條線,在這裡,船代表的是比車更多的便利與自由,擁有一台小船的掌控感絕對比一部賓士或BMW大上好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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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領錢呢?」我又好奇了起來。經附近阿姨的指引,島上的提款機就設在代辦所斜對面的角落上,不過,這裡的提款機可是會「關門」的,前陣子颱風天要去領錢時,整個提款機扎扎實實的被四根螺柱與壓克力板給鎖了起來,好不容易等到颱風過後,螢幕上竟出現「鈔票用罄」四字,趕快找其他提款機嗎?不行、不行,這是全島唯一的一個,只能等天氣好,船開的時候,乖乖等著鈔票從本島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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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關門的24小時提款機

當我們在台灣,以為澎湖的物資、交通不是很充足與方便的時候,對於吉貝,這樣一座離島中的離島而言,馬公”本島”,卻是主要的物資補給與事務處理站;當我們在吉貝抱怨船班、物品種類少的時候,其實她已經是澎湖較大的有人島中,數一數二方便的了。

從中心到邊陲,總是可以發現再更邊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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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貝小道報(1)滿街都是丁香魚

不用街頭小報、不用八卦電台放送,吉貝今天大代誌,是滿街都在做日光浴的丁香魚。今天凌晨三、四點巡滬的成果,兩口石滬,滿載五、六千斤漁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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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滿街的丁香以外,石滬裡面也有抓到一些雜魚,例如我手上的這尾小扁魚

不用街頭小報派發、也不用八卦電台放送,吉貝今天大代誌,是只要走出門,就可感受風向的微微變化。先是一開始從家門走出巷道,看到幾塊正曬著的魚網,走到吉貝信仰中心武聖殿前的廣場上,眼界逐漸開了起來,放眼望去,滿滿都是正在做日光浴的丁香魚。不時有人騎車、走路過來關心,一問之下,全是今天凌晨三、四點巡滬的成果,兩口石滬,滿載五、六千斤漁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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颱風剛過的豔陽下,見阿嬤們拿著長耙子,一一撥開網內的魚,魚都是先處理過的,凌晨抓到後,先用大鍋煮熟,再趁太陽出來時,拿出來曝曬,通常中午左右就可以收起來。由於魚的尺寸不一,每一種大小的曝曬時間與價錢不同,阿嬤們還會特製化,將不同尺寸的魚區分開來,丁香魚越小越貴,一斤大約兩、三百元,不一會兒,這些曬好的魚,就要飄洋過海,拿到本島去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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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攏ㄟ當甲!」,當地人見我們看的新鮮,熱情的叫我們嚐一嚐,旁邊雜貨店阿桑還給了一小包,囑咐著:「ㄟ當煮ㄇㄟˊ」,在居民的蠱惑下,才等不到回家煮ㄇㄟˊ呢!當場就先抓了幾隻吃,融合大海和太陽的味道,鮮美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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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走到哪兒,不管是在家門口聊天的、一邊看夜市人生一邊閒話家常的、還是坐在樹下吹風的,每一個人,都在談論今天的大豐收,也有不少小道消息出來,有人說,那個人一定是想偷巡滬,不然怎麼會半夜兩、三點跑去看;也有人後悔昨晚聽到消息沒跟去、還有人說這些魚一定是投藥的……等等。當然,魚沒被投藥,滬主放棄了巡滬的權利也不算偷巡,倒是那位後悔的阿桑是真的很後悔,還特地跑到廟前的雜貨店來怨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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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谷鴿的話,「丁香魚事件」絕對是今日吉貝搜尋引擎第一名,提起今天餐桌上的主角,也一定非丁香魚莫屬,在小小的吉貝嶼上,因著今天的豐收,生氣了不少。

小辭典:

石滬是先民創作出來的捕魚法,距今至少兩百五十年,全世界只有日本、琉球群島、台灣、及太平洋的部分珊瑚礁群島等地區有,其中吉貝有八十八口石滬,數目和密度居全台之冠。澎湖的石滬是以玄武岩在潮間帶上疊築石堤,以石堤內的藻類,吸引魚兒隨潮水進入覓食,並利用魚群的迴流特性,將石滬尾端做成捲曲狀,迫使魚兒滯留石滬內,方便漁民圍捕。

為了讓石滬內外的海水能交互流通,石頭必須以「站姿」一塊接著一塊互相契合,最後再用小塊的珊瑚礁岩填補空隙,以取代水泥的接合效果,因此,一口石滬的建造時常要花費數年的時間,尤其是在過去沒有動力機具的年代更是。

建造石滬的過程,就像開一間公司,先需要一段前置作業,最後再來分配利潤。

石滬會在建造初期募集股東,由股東來合力完成石滬的塡造,石滬完成後,擁有滬股的股東,即以抽籤的方式決定巡滬順序,輪值到的巡滬者稱為滬主,一天一個,一天有兩次退潮,所有收穫皆歸滬主所有。

每年的農曆七月一號(當地人說七月一號,但相關書籍寫八月一號,還需查證),再重新抽籤決定順序下年的巡滬順序。

參考資料:《石滬島的對話》,2004,澎湖采風文化學會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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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簸嶼印象–順虎伯的草鞋青春夢!

你以為這是哪裡?佳簸嶼?陌生的地名定位著不知名小漁港的尋常生活,蔗裡有的是丁香魚季大批大批比觀光客湧上岸還炫艷的銀白魚體、有的是走在港埠邊曝曬黝黑發亮的男女老少莞爾般在潛水鏡下獨藏的一落白皙皮膚、有的是操著濃濃……

你以為這是哪裡?佳簸嶼?陌生的地名定位著不知名小漁港的尋常生活,這裡有的是丁香魚季大批大批比觀光客湧上岸還炫艷的銀白魚體、有的是走在港埠邊曝曬黝黑發亮的男女老少莞爾般在潛水鏡下獨藏的一落白皙皮膚、有的是操著濃濃海風醃漬而成的澎湖語腔,家常且下飯。

與海共生的村落順應政府政策引進觀光大軍,這座舊名佳簸嶼的小島有著輝煌的觀光紀錄:五年前澎湖地區有三分之一的飲料銷售量來自此地、五年前觀光碼頭尚未興建之時,咾咕石建起的古厝與店面早已傳唱著熱炒海鮮與觀光紀念品的風味、五年前這裡是以皎白沙尾著稱的水上樂園…,這裡,這塊土地、這座島嶼,名喚吉貝;與過去榮景大相逕庭,如今吉貝島上大批觀光客不再,有的只是偶來過夜但更多是區區待上數小時採買、蜻蜓點水式繞島一周的觀光客。

吉貝有太多可愛可貴的故事,有七美石滬設計建造者林博在此落腳蓋宅、有離島罕見小法操營隔界儀式的完整保存、有絕美撼人的月出日落與晨起、有遠飄海外目斗嶼潮音震人耳目…,吉貝美好的一切一切在現今卻如同過鹹走味的小管醬讓人來不及下嚥就被貼上過期標籤。

在吉貝擁有全澎湖縣最多及保存最完善之石滬群,同時在建造與修繕石滬上吉貝島上更擁有專業之工匠師傅,依海維生的吉貝子民啊!每日往返滬房與岸邊不可或缺的尚有或日或夜隨配在身的火爪(夜間抓魚時用以吸引魚群前來之照明設備)、吉貝草鞋(海裡來陸上走的兩棲專用鞋,是漁村子民流傳已久的出海配備,從編織到成形全都來自一雙雙的皺紋滄桑)、各式捕捉專用的漁網及漁籃…等。

吉貝島上不起眼的小房舍內,一對老夫妻守著吉貝守著家,畢生與海為伍,海洋之於他們就如同每日共存的陽光空氣水般重要。與順虎伯的草鞋相遇是在不起眼的某房舍角落瞥見:優雅的鞋底版型以草繩串編成一片穩固耐於海蝕路踏、撐起草鞋的骨架是尼龍製的簡易鞋帶,卻以簡易的人體工學與編打將腳掌緊緊鑲嵌於底、腳後跟與腳盤處還不失裝扮地點綴彩編鞋帶,一雙老人家口中聲聲說的草鞋就此誕生。

順虎伯一邊手打草鞋一邊訴說草鞋的身世:草鞋是家家戶戶吉貝人都必須備有的基本款出海工具,耐穿耐水也耐走。在過去尚是純樸小漁村的年代,編打草鞋是家常功夫,草鞋的草繩材料及尼龍鞋帶多自高雄運來,編織草鞋一隻約花一小時之光景,一雙草鞋便耗時兩小時左右;但編織草鞋的事前準備工作也頗為繁瑣,首先須將買來一捆捆的粗草繩以手逐次搓散搓鬆成細長小段,好讓編織材料能穿入草鞋架進行編織。其餘則以尼龍鞋帶及碎布去創造草鞋的綁帶及顏色花樣,順虎伯不只編草鞋,隨著時代的進步編織材料也以草繩進化成以硬布條編織,讓穿者感受更舒適。想要厚底就多打幾層、想要薄底就少打幾層,手工專製的草鞋就是現場量製尺寸與織出,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獨一無二!

草鞋的用途除上山下海以外,也作婚喪喜慶專用,在典儀中就是以孝男穿著草鞋為較多。依據順虎伯所言,如今在吉貝島上還會編打草鞋及家中有草鞋架者大概其是僅存一人了!而澎湖其他地區或者離島如金門、馬祖或許也有類似草鞋師傅,但多半都佚散於各地,彼此之間也難以碰面交流,到底離島地區還存有多少會編打草鞋的老師父及類似手藝、工具設備留下,這部份便不得而知了!

順虎伯的草鞋編織穿在腳上有一種手感紮實的心安,沒有機器設定數字設定間距,一雙貼腳舒適的草鞋全都來自心測手感。有趣的是草鞋的長相就如人體般有其前後及命名,腳趾頭為前側,順虎伯都叫它「草鞋鼻仔」、鞋跟部分喚作「後底」、麻花狀的裝置在前者喚做「前頭仔」、後者則為「後頭仔」。

而在編打草鞋過程中的重要器具—草鞋仔床。(這裡很難以國字去描繪此器具,從順虎伯口中道出的澎湖海風腔才別有一番傳神韻味。)草鞋仔床的各部位也都有其命名及尺度。草鞋仔床多由硬木製成,在過去是家戶都會自行製作之器具,也沒有人特別在專賣此草鞋仔床。草鞋仔床分做兩部份:一是具有四齒的草鞋仔耙,是用來將草繩緊緊嵌緊之器具,其以反作用力與草鞋仔床底部的凹槽處相互吻合產生力道將編織材料彼此緊密相嵌;而用來控制草鞋形狀大小的主要關鍵在於草鞋仔床上的草鞋ㄎㄧ仔,其生做四齒狀,要編寬底大草鞋就將繩與繩間距拉大,反之則亦然。如此一來便可控制草鞋底部大小及最後收攏至鞋跟及腳趾間的形狀。

草鞋仔床還有一石製滾軸來控制鬆緊,同時在整個草鞋仔床的最末段其實是一個供編織者坐下編打草鞋的空間。看著高齡92歲的順虎伯耐著性仔、忍受彎腰久坐的痠痛再現海島編織,居然也有一種「人器合一」的合諧,順虎伯說現在大家都穿膠鞋出門打漁,穿草鞋與編草鞋者也屈指可數,屬於草鞋的青春夢啊風華不再,就像吉貝嶼形象商店老街般逝去與平淡。

(註:七月份來自全國各地共十來名吉貝田野調查志工正在深耕吉貝人、土、神的大小事,歡迎大家上網一探吉貝島前世今身。http://blog.yam.com/kapuasi而順虎伯也在澎湖縣吉貝村142-1號 (06-9911135)等著大家看找他聊聊草鞋二三事或者在順虎伯的房舍住下體會島嶼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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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床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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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虎伯編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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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虎伯搓草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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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編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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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草鞋耙將草繩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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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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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織中的半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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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麻花狀的前頭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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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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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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