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聽到電鋸聲

那幾天聽到電鋸聲,讓我一直焦躁不安,無法坐定工作。我想起以前常去大樟樹那裡…年輕時,當內心混亂無法靜定時,就騎著單車往那走,過了長橋之後沿著山邊走, 轉上一個陡升的斜坡,進入小樹林…

那幾天聽到電鋸聲,讓我一直焦躁不安,無法坐定工作。

我想起以前常去大樟樹那裡…

年輕時,當內心混亂無法靜定時,就騎著單車往那走,過了長橋之後沿著山邊走, 轉上一個陡升的斜坡,進入小樹林後就會自然的慢下腳步,後方是一片青綠的軍用靶場,有一棵三百多歲的大樟樹立定在這。樹身需要幾個人張臂才能圍繞起來,周圍沒有建築物或馬路需要迴避,舒展出大磨菇般的樹冠,抬頭仰望黑色粗壯的枝椏盤旋而上,宛如大蟒蛇一般的扭動了起來,是幻覺還是暈眩的,有時候想像是隻倒立的大章魚,糾纏蠕動的八爪,在樹下靜靜的坐上一會,就能把惱人的憂鬱、無法承受的感情清清吹散。

多年之後,某天來到樹下坐下來,覺得腳下奇癢無比,低頭一看,點點小黑蚊佔滿腳踝,把我嚇壞了,與大樹的相處時光不得不終止。

九二一地震後,大橋斷了,往山邊的路突兀了幾處上下坡,大地震斷層從附近經過,大樹依然立在那,蒼翠自由的生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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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在台中縣太平市車籠埔靶場的三百歲大樟樹,這棵生長的老而自在的樹。

後來遷居住在綠川水溝邊,這裏充滿老的氣息,老房子、老人、老樹,看著樹沿水岸排列,四季用眼睛與鼻子去感受,看落葉、看枝芽,時間久了,心隨著樹穩穩而定,抱著樹時,一股力量會將心拉往沉深地底,靜且定的力量,我用散步與攝影,來報答樹給于的這股能量。

居住綠川,令人不安的也來自樹。

前一陣子,整修堤岸的那些日子,讓我天天焦躁不安,時時往堤岸望去,看著水溝裡一大座樹頭,那些斷枝殘葉。當我提著相機沿岸拍去,工作的人們警覺的眼神飄向我,工作中談笑聲一時凝住,只剩電鋸混合著水聲,工人只是依約行事,施工的細節作法倘若被發了封檢舉E-mail,就得賠上工作與公司名譽。

砍了兩棵血桐、一棵枇杷、一棵…. 。有人會說血桐無妨,那是生長快速不是好的良木,也許樟樹比較令人不捨,或是柏或楠,才不能砍去,但莊子先生說,好或不好都是人們說的,怎麼知道硬挺的樹不會羨慕軟而隨風的自由?我責怪自己神經太過敏感而被電鋸聲弄得坐立不安。

堤岸工程結束,沒幾天,修剪樹木的車輛開進來,一路又是電鋸聲響,巷尾的老榕樹在修堤岸時斬斷垂立水溝河床的粗壯氣根,這次又被砍了枝幹,成了一副斬手段腳的模樣,每日的進出巷子,看了就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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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老榕樹,很特別的是氣根垂到堤岸定在河床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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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老榕樹,很可憐的這副樣子。

某夜,瀏覽至溪底遙頁面,種樹工作的描述文字,心底浮起一陣激動,好感動也好難過,感動的不是這些種樹的人,而是樹,樹能這樣種下自在的活,多美啊!

不用擔心被斬手砍腳,不用驚慄那清早的電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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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築堤岸時砍的樹,包含一棵結果的枇杷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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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岸工程與修剪樹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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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築堤岸所砍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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