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道上的一隻鞋

我眼前是一位阿嬤,阿嬤穿著出席重要場合才會派上用場的套裝,將這場遊行看作是再重要不過的大事,因為政策草率決定的,是他們視為人生最重要的一切,但這些對決策者而言,是大事?小事?或甚至不值一提?

編按:本文作者為獨立媒體記者,也是雲林蒜農的女兒。11月13日參與「顧生命、反國光石化」遊行後有感而寫,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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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道上的人們(攝影/鐘聖雄)

四個月後再走上凱道,這回站在我眼前的不是為了重建而走上街頭的原住民,而是那些我從小看到大的熟悉面孔,說著我熟悉的海線口音的雲林人。我還記得,幾年前,就是因為這些熟悉的面孔,所我寫了蒜頭的故事,希望可以有更多的人,能給雲林的蒜農們一雙手,能看見引以為傲的雲林,接著好長一段時間,我不寫雲林,不寫農業,不寫我熟悉的臉孔,為的是不讓自己的不捨與心疼變得顯而易見。

看著老夫婦互相扶持,看著媽媽抱著孩子,孩子拿著標語一起走向總統府的那一刻,才知道不捨與心疼從未淡去,在飄著細雨的台北街頭看到熟悉的面孔,眼神中帶著對環境充滿不確定與不安的熟悉面孔,我知道我還是不捨。

接近傍晚六點,後方的小貨車上廣播著找尋走散的雲林鄉親,前方的看台上廣播著要雲林鄉親們準備回到遊覽車上,趕著回到雲林去,然後,我眼前有個阿公停下來,他的皮鞋,鞋底和鞋子分離了,他顯得有些困窘,我低著頭不敢與他正視,就怕更讓他感到尷尬。

接著,他蹲下身,拿起雙腳上的鞋子,穿著襪子,走在凱道上,走向回家的旅途。

我轉身,對著一旁的友人A說,我覺得好難過,卻說不上來為什麼,再將視線移開,這次,我眼前的是一位阿嬤,阿嬤穿著出席重要場合才會派上用場的衣服出現,一手拿著剛脫下的輕便雨衣,我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太荒謬,政策草率決定的,是他們視之為人生最重要的一切,他們穿著皮鞋、穿著套裝,將這場遊行看作是再重要不過的大事,這些,對決策者而言,是大事?小事?或者是不值得一提?

跟著我想起來的路上,計程車司機大哥說的:「這些官員,做錯了就不要給他們機會,你想,他們念了這麼多書,難道真的不知道事情的對錯嗎?」

司機大哥問我們:「你們今天要去的是抗議什麼?國光石化?這個就應該抗議,你想想,我們台灣才多少人,還要開發這種高污染的東西,老共他們人這麼多,就不開發??這是為什麼?」

「人家他們也知道這是高污染啊,所以就跟你台灣買,貴一點也沒關係,反正汙染也不是在他們國家裡面」,司機大哥接著說:「我今年58歲了,我開計程車,雖然沒念多高的書,但我他媽的都還知道這些都不該做啊!」

心裡的那股荒謬又更深了,我想,這些人、這些事、這些話、這些道理,真有這麼難以理解嗎?

吳晟老師一家三代走上台聲援反國光石化的同時,另一批彰化的阿公阿嬤也開始準備要返程,我看著一位走上遊覽車的阿公,慌慌張張地跑下遊覽車、跑進人群裡,我一直看著他,想著是不是應該走上前去詢問:「阿公,哩安怎囉?甘五蘇要幫忙?(阿公,你怎麼了?需不需要幫忙?)」

阿公快速的消失在人群中,幾分鐘後,阿公笑著走出人群,手裡拉著另一個彰化阿公:「啊哩桃都啊系遭企ㄉㄨㄟ?挖安內攏ㄘㄟˇ謀哩ㄌㄧㄡˋ:(你剛剛跑到哪裡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從SOGO到總統府,這段距離怎麼會是只有幾公里?

那是我的阿公、阿嬤,爸爸媽媽他們一輩子所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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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射在總統府的雷射光束,寫著「石化亡國」(攝影/鐘聖雄)

凱達格蘭道上的怒吼~記八八風災週年的夜宿行動

距離上次到總統府前的「凱達格蘭大道」只有三週,不同的群眾、不同的議題,卻同樣基於憤怒與無奈,大老遠從家鄉舟車勞頓、甚至翻山越嶺來此露天夜宿,為的都只是表達求口飯、求尊嚴的基本生存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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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上次到總統府前的「凱達格蘭大道」只有三週,不同的群眾、不同的議題,卻同樣基於憤怒與無奈,大老遠從家鄉舟車勞頓、甚至翻山越嶺來到這個以為是距離「天子(其實是「公僕」)」最近的地方露天夜宿,為的都只是表達求口飯、求尊嚴的基本生存權利。身為小老百姓活在當代,非得這麼辛苦不可嗎?這裡面不乏難得出遠門的年逾七旬的老人和未滿七歲的小孩啊!

去年父親節的那一場浩劫,許多人未曾忘記,許多人也一直在努力,努力著重建家園、努力著撫平傷痛。可是一年眼看著就要過去了,原鄉災區回家的路不僅依舊艱難,就連災民跟政府對於「重建」的想法至今也依舊各說各話,彷彿用的是兩種不同的語言;而事實上,也的確是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用著不同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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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這麼難嗎?如果馬政府可以進一步想想:為什麼過了60多年,你們依然想念著大陸家鄉、依舊想重回「祖國」懷抱,儘管明知「祖國」陷阱多、刁難多,也依然不放棄任何希望,就應該可以稍微瞭解原住民同胞渴望回山上原鄉重建的心情,不是嗎?大家為的其實都只是「不忘本」的「執念」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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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有人說(馬政府也說):「山上已經不安全了!」聽起來似乎頗有道理,但是如果我們再這樣胡搞下去,全台灣哪裡還有安全的土地?

全球氣候暖化是現在進行式,意味不久的將來,台灣沿海地區都漸漸不能住人,但是我們政府對於「節能減碳」還是停留在喊口號的心態多,工業區(或美其名「科技園區」)依然一片片侵蝕我們的農田與濕地、石化廠依然準備繼續荼毒我們的海岸和土地(就連水裡的海豚都不放過)、水泥高樓及資本主義大賣場也依舊逐漸驅逐了市民的公園與綠地……,再這樣胡搞下去,全台灣人都要成為氣候災民了!不然就是準備戴著防毒面具、乘著橡皮艇過日子吧!(還是你認為只要逃回大陸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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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山上土地不安全」是事實,但只說對了一半!「不安全」是因為過去幾十年來對山上資源的予取予求,以及錯誤政策,為了造林、闢果園而砍伐原生林、長生林,為了行駛大型遊覽車而對脆弱的山林地無節制地拓寬道路(也是一種「人定勝天」的自大心態),而我們正在承受自己所種下的惡果!如果我們再這樣胡搞下去,全台灣的山地都要夷為平地了,山上土石全沖刷下來,就連住在平地的我們都在劫難逃,哪裡還有安全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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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當然不是!「避災」是一定要的,但是徹底「防災」才是斧底抽薪之計,這也就是為什麼原鄉災區的朋友們從未放棄回山上的念頭。

因為「防災」事在人為,而山林也會在減少人為侵擾之後逐漸自然恢復生息;而在此之前,山下的「避災」臨時家所就成了必要。換言之,現在政府給原住民安置的那些園區、農場,應該只能被定義成「中繼屋」,而不是政府口中的「永久屋」,更不應該是政府為求便宜行事之後的政績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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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年初從屏東山上回到台北之後,對於原鄉的情形與心情能體會更多,而這次在凱達格蘭道的現場也遇到幾位當時在山上認識的朋友,但是對於這樣的不期而遇,其實是無奈多過欣喜的;就像上次在某個場合遇到的其中一位持續關心原鄉重建議題的朋友,當我問他這幾個月下來有無進展時,他回答我:「當兵的依舊當兵(指安置在營區的)、改念阿彌陀佛的還是念阿彌陀佛(指安置在「慈濟大愛園區」的)、放牛吃草的依舊放牛吃草(指散居各地的)。」聽起來真是讓人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我沒有跟著夜宿在凱達格蘭道上,或許隔天早上的「狼煙宣示」我也來不及參加了,但是當我在回家路上,看到天空竟下起大雨時,心裡還是懸念著那些遠道而來的朋友們。或許,老天對你們的考驗還沒結束吧?繼續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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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新聞與訴求內容請見:http://ipact2009.blogspot.com/2010/07/blog-post_25.html

【延伸閱讀相關拙作請見:屏東原鄉行(1)~永遠的好茶部落

屏東原鄉行(2)~在三地門看見排灣藝術

屏東原鄉行(3)~前往達瓦蘭部落

屏東原鄉行(4)~驚豔在霧台與神山

屏東原鄉行(5)~回鄉路遙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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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作者部落格, 所有文字及圖片版權屬於作者,未經同意不得轉用)

相思寮不賣:要田要家不要錢

台大城鄉所劉可強教授指出,國內外已有大量的個案顯示,只要透過變更設計,即可調和重大開發案與在地人文歷史紋理的衝突,他認為規劃專業的問題很容易解決,重點是台灣的民主社會夠不夠成熟…

二林中科相思寮、萬合農場、農場巷等聚落今日至立法院召開記者會,質疑中科管理局為何不願意多花十一個月變更六十米道路與排水道設計,保留相思寮、萬合農場聚落與中科園區共存共榮。

中科管理局長楊文科態度強硬,表示相思寮原地保存不可行,中科四期土地是依法徵收,並且也以最優惠方式補償地主。目前也協調彰化縣府,在園區附近興建住宅,以成本價配售與地主。

針對相思寮原地保留可行性,相思寮後援會成員許博任提出反駁,中科管理局的評估報告載明保留相思寮只需增加進行變更設計、相關審查與工程發包的11個月,已經明示相思寮原地保留的可行性。許博任進一步指出,中科局早在今年2月就提出可行性評估,如果當時就立刻變更設計,至今行政程序早就走完一半。

針對地主已獲最優惠補償的說法,相思寮居民洪條坤也不平地說,他的田地與房子是他們一家共同打拼五、六十年才換來的,將來要留給下一代生活。雖然徵收有補償金,但他們一家沒了土地就不知到要吃甚麼,補償金總會用完,到時候他的兒子去偷、去搶,豈不浪費他一輩子的打拼跟栽培,希望還是不要徵收,不要搬遷。

關於縣府安置計畫,相思寮後援會林樂昕表示,縣府以安置相思寮30戶居民之名,找台糖釋出土地,卻交由建商開發成100餘戶的社區,社會觀感實在不好;而且重點在於縣府安置方案要到101年9月才可配售給地主,所需時間至少需24個月,依照縣府先建後拆之承諾,安置進度其實遠慢於原地保留方案(見表一)。

萬合農場居民張萬恭也表示,被徵收戶有的補償金不到佰萬元,縣府安置住宅最便一間要三百萬,農民沒了土地、沒了工作哪買得起,而且樓房式的住宅不適合農民的生活方式。他們的訴求很簡單,只是要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希望政府能留住他們的家園。

而令相思寮農民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中科都已經自行提出具體之保留方案的執行細節、時程與圖面設計,為何楊文科局長仍然堅持替代方案不可行?相思寮因而前往總統府陳情,並遞送相思寮豐盛的農產品與邀請函請馬總統下鄉 Long Stay,體驗「百年蔗工村」的活力與熱情。

總統府本日由公共事務室黃大鈞參議接下邀請函,黃參議表示,總統府原本對於相思寮迫遷並不知情,對於中科只需變更園區設計,就能保留相思寮農民之居住權、 就業權、生存權一事,承諾將儘速瞭解詳情並向上呈報,只要有雙贏方案,總統都會樂觀其成。

政大徐世榮教授也提醒總統府,中科的開發計劃是由中央主導,因此中央政府應及時積極介入,切莫迫遷農民、斷其生計、再釀悲劇。

對於近來滿城風雨的農地徵收爭議,台北大學廖本全副教授指出,在工業用地的閒置比例過高,科學園區開發案又使國科會負債逾千億的窘境中,中科四期應該重新檢討中科四期開發的必要性,並全面撤回徵收,還田於農。

台南藝術大學曾旭正副教授也呼籲,國科會應以更前瞻的視野策劃中科開發與永續農業的多贏方案。此外,台大城鄉所劉可強教授指出,國內外已有大量的個案顯示,只要透過變更設計,即可調和重大開發案與在地人文歷史紋理的衝突,他認為規劃專業的問題很容易解決,重點是台灣的民主社會夠不夠成熟,足以接受以更周延縝密的替代方案。

相思寮居民、相思寮後援會、台灣農村陣線等團體,最後在凱道上針對總統府提出三點訴求,希望總統府能儘速提出因應之道:

1. 相思寮保留爭議未解決前,政府立即停止徵收程序。

2. 中央即刻介入協調討論替代方案。

3. 落實中科管理局相思寮原地保存可行性評估方案。

表一、相思寮原地保留方案v.s 彰化縣府異地安置計畫時程比較表

方案 所需時間 園區工程可動工時間(從99.10.01起算) 進度
相思寮原地保留方案 11個月 100年9月1日
彰化縣府異地安置計畫 24個月 101年10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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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寮居民仍然在努力奮戰中(攝影/鐘聖雄)

717之後─我們該怎麼辦?

台灣社會因長期深陷「藍」、「綠」意識形態的對立,讓「政治」與「政黨」直接畫上等號;人們變得不主動過問或參與政治,久而久之就淡忘自己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之一,逐漸在公民社會中疏離…

編按:內文所有藍色字都可以點選延伸閱讀,請大家自助閱讀,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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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著名武將楠正成因含冤受刑,死後在衣服上留有「非、理、法、權、天」五個字,後人解讀為「無理」不能贏過「事理」,「事理」不能贏過「律法」,「律法」不能贏過「王權」(權位者有權力修改律法),「王權」不能贏過「天道」(報應)。在佛教中常被引用在因果的理則辨正,庶民則以報應作為最後的正義,但這五個字卻也是台灣農民面對欺壓時在信仰中的寫照。

當農友們在生活中受到無理的壓迫,且又陷入儒吏「依法行政」的法網中,而自救之道只能到台北陳情訴願請求「王權」掌政者能夠修改律法,當王權無道時,最終只能狀告「神明」(神農五榖大帝)懲罰無道「昏君」,也就台南後壁崑濱伯口中「報應」7月17-18日在凱達格蘭大道「一起來當農民的靠山」的祭拜儀式,就充滿著祈求上天保佑與告狀的文化意涵

農民在農村中安身立命,調養生息,從農地種作中得到個人與家庭生活所需,對影響農作收穫最關鍵力量的「大自然」一直充滿著無限的敬畏之情,在無力對抗中形塑一種「接受大自然安排」的人生觀,把自然界對應在生活中的種種變異都視為是天經地義的法則。

對於上位王權無道時,而天道(報應)又在「不是不報,是時機未到」的猶豫中,農民們總以隨遇而安,苦中作樂的人生態度自處,久而久之農民在困境中就醞塑一種「敬天知命」(認命)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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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敬天知命,也開始學習與社會對話

但農民們這次面對農地、聚落在官商聯合圈地徵收的迫害,不再選擇隱忍認命了,7月17日在「台灣農村陣線」居間連結民間社團、學界的聲援下,各地區自救會自主串聯(苗栗後龍灣寶、竹南大埔、彰化二林相思寮、新竹二重埔….),表達對政府擴張行政強權浮濫徵收農地,又無視於摧毀農村聚落的嚴正抗議,並號召社會大眾參與學習與社會對話

「凱道守夜」更展現出農民團結的堅定意志,決心捍衛農地(命根)與切身的生存權、財產權;「夜宿凱道」也諷刺當權者讓人民流落街頭,露宿凱達格蘭大道。

來自各地的自救會有許多上了年紀的農友,老農們真的很簡單,其實她(他)們不懂什麼是「GDP」、「糧食自給率30%」、「無殼窩牛」、「土地正義」、「農再條例」等專有名詞或法令,但是她(他)們懂得做「人」的基本道理-「尊重」;這是不尊重農民的政府。她(他)們有權利選擇自己永續農作的生活方式,而安居樂業的家園更不容許被侵害,並以生命捍衛。

在台灣「土地」一詞極為廉價,處處可買可賣。即使是在充滿批判與反省自主的公民運動的場域,便宜的「土地是我們的母親」罐頭詞彙,還是被講演者煽情式地消費了好多次。長期以來「土地」(或台灣)被政客、文學、音樂廣泛利用,就像真實的「土地」被過度開發一般,「使用者」並未真實的定義「土地」內涵與本質。難怪需要「土地正義」;學者、農友與政客、資本家心目中土地的異同,需要對「土地正義」的定義做更多的論辯。

台灣社會因長期深陷「藍」、「綠」意識形態的對立,讓「政治」與「政黨」直接畫上等號;人們變得不主動過問或參與政治,久而久之就淡忘自己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之一,而只留意與自己切身相關的政府措施,逐漸在公民社會中疏離。

7月17日「凱道守夜行動」我們看見許多年輕學子全心全力投入活動中熱誠中充滿創意,更發現自主的民間社團各地自發性的公民積極參與,透過網路(Blog、Facebook、YouTube…)的串聯,讓凱道守夜活動的訴求,被台灣社會聽見,甚至全世界,訊息傳遞的高度穿透性不僅帶給冷漠的主流媒體壓力,也迫使傲慢的地方政府在社會輿論中道歉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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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人民護農挺農凱達格蘭大道守夜行動–各地農友自救會上台表達受壓迫的事實與心情

公民自主參與公共事務的美好集結

這是一次非常成功以農民權益為主體的社會運動,台灣公民自主參與社會公共事務的美好集結,更是台灣公民社會進一步深化的表徵。當這股新生的力量,若能夠真實地在農村中定根拓蘗,才是體現「717凱道守夜」做「農民靠山」背後的意義。

7月22日政府為去化「竹南大埔怪手毀田」與「老農凱道守夜」的政治效應,政策出現急轉彎,行政院院長吳敦義在未與大埔自救會農民協商下片面宣布,將竹科竹南基地用地,先完成法定徵收程序後,再透過都更保留五公頃的土地,「以地易地」方式提供不願土地被徵收的農民,做為農耕使用。表面看似「尊重」,實則仍充滿上對下的逼迫,難脫官僚「鴨霸」的氣息。

目前各地自救會面對徵收所處的法律進程不一,7月22日是彰化縣政府公告二林相思寮遷移的最後一天,相思寮的住民就像被套上無法解除的桎梏,即將被凌遲的心情,終日惶惶不安,只能在農穫中尋求短暫的慰藉。雖無從掌握目前各地自救會最新的動態與決定,但站在以農民為主體的角度出發,陪伴、關懷、理解、參與是支持農友們好的力量;因為被聽見、被看見。

同日(7月22日)鴻海集團郭台銘透過媒體釋放出重新檢討在台投資的計畫,說是對被學界批評為「台灣之恥」感到灰心。而在農村的農友們如何看待台灣首富郭台銘的反應:「郭台銘,那咧改姓「張」(福老話意思為受挫折使性子)囉,嘜堪乎講兩句!」在原因不明的狀態下,行政高官權貴們一個個急切地表達噓寒問暖的心意。這就是掌權者面對「農民訴願」與「鉅富抱怨」,立見分明的差別待遇。

7月24日在後龍灣寶聚落與幾位民眾閒聊,一位陳姓退休教員以自我調侃的語氣,用民間俚語「橫柴入灶」與「軟索牽牛」(福佬話)譬喻官廳推行政策的不同手段。縣長劉政鴻是「橫柴入灶」,愚笨地把灶口弄壞,讓灶火四射,還差點引發火災;而行政院長吳敦義是「軟索牽牛」,不用使力拉扯,輕輕地動一下繩索,牛就知道怎麼走了。

這是多麼傳神的形容,受壓迫的農民們可真的要格外小心啊!

█ 請參考延伸閱讀

小地方新聞網
無盡相思-相思寮後援會
台灣農村陣線
二次政黨輪替台灣民主發展的省思」/台灣大學趙永茂
臺灣公民社會建構過程中民間團體發展路徑之研究-成功大學/洪韶崢。

凱道的耳朵

當幾位代表頂著高升烈日,在警力戒護下,前往總統府時,我在馬路這頭,回望那同時被燒燙著的鮮綠秧苗,正小心翼翼地被眾人再一一拾起整裝上車,準備運往台灣幾處安寧的水田。

編按:本文為作者參與717夜宿凱道活動後的散文,為當日活動所見留下抒情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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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717活動的青年人,用創意表達對農民的支持(攝影/鐘聖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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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不少青年人在凱道守夜後,連補眠了兩天還無法恢復元氣。我不禁憂慮,從各地北上做農的老人家們狀況如何。

從大埔第一次遭毀田的記者會後,情勢發展地相當快速且令農民這方難以掌握。七月十七日這一天傍晚,日頭還亮燦燦的,終於還是同時聚集了怨氣和期待,農民與其他身分不一的人們,站上了凱達格蘭大道。為了展示守護他們所珍視之物的決心,並且守夜直到太陽熾熱地曬上所有人。

那天上午我參加了由「社團法人台灣小小生活文化創意推廣協會」主辦的出版業反折扣戰研討會,紙本書的各產業鏈代表以幾近自殘的方式,向與會者揭露這文化產業各式淌血中傷口的樣貌。中午,我提早離會前,主辦人沙ㄚ問我是不是要前往凱道了。她沒有在當時那一根菸抽完的探問-向自己、向我,主要是向這社會-寫在這篇<關於「priority」——寫在「反折扣戰」研討會、挺小農凱道守夜,以及小小四週年慶之前>之中。

不知情的我,帶著些許沈重轉移到「網路星期二」的現場。網路界的老手新手齊聚一堂,聽聞ilya細細分享<Digital Natives 數位原生代>如何可能被定義、想像與攫取,成為網路社會運動的能量之一。幾位與會者也計畫稍晚前往凱道聲援或觀察。

我續帶著對網路動員/組織的困惑,前往一個對卅歲的自己許願,已獨自徒步環島成功的好友「蘋果」的分享會現場。夾雜在大學男女生聯誼及線上電玩拼場的喧鬧環境中,將近兩個小時間,我們顯然過於靜默地陪同分享者見證了台灣各著名地標最新姿態與面容,台灣人情的濃淡地圖,以及關於「夢想」的重新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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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道聚集了各地想保護農地的人(攝影/鐘聖雄)

到凱道與噗友相會

終於在當晚十點出頭,我來到凱道,先與噗浪上相約好的朋友們坐在一起-「我們在場中間的高台旁邊,桃園高鐵牌子的前面」-和噗友見面,真的好高興好高興。

A 說,這是他第一次參加(遊行)活動。B說,他想來聽聽多方說法,多了解狀況,他覺得收穫很多。B從FB上邀來的朋友,也坐在一旁靜靜聽著,恬恬笑著。另一位噗友C顯然是累了,在連署的帳篷旁暫歇,他說想看看這活動到底是如何實踐它的目的。

噗友們都離開後,我遇到兩位與樂生有關連的朋友、一位高雄林園鄉的朋友(為了讓更多人知道該地將有新開發案而北上),以及一位來聲援的中醫師。於是當場,在凱道的下水道溝蓋旁、人行道邊,中醫師為我們三人「義診」起來。這是我參加社會運動的有限經驗中最有趣的場景。

經友人介紹,來到「農村武裝青年」主唱阿達的後台休息區(同樣是人行道上),打過招呼後因插不上話,轉而與身旁的一位眼神頗具興味的大哥及一對看起來很有精神的夫妻攀談。

這對夫妻是看了新聞報導單純為了聲援農民而來,但也在閒談中,分享了家族中曾經歷的二二八險惡事件,年少時因父親隨軍團來台身分及台灣母親所引發同儕間族群認同的衝突問題等。云云道來,頗見參透歷史、憫愛家國之情。提及經網路廣播而得知此活動的女兒,臨時因同學相約出遊而取消同行一事,不見遺憾,但有兩老寬慰的接納。臨子夜,兩老起身告辭返家。

沒想到真正精力過人的是大哥。這位大哥有兩大意見,其一是不滿農陣身為主要監督農在條例的社運團體,卻無法在其三讀通過前有效阻止;其二則是對農陣所辦「我要農村」的活動策略過於溫軟不表認同,頻頻暗示要有衝突或暴點。在我凌晨小睡一小時許期間,大哥已向鄰近多人倡導其理念,並前進臨時的小討論圈,堅定地發表其「農陣失敗」之高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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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者和年青人坐在一起共度屬於彼此的夜晚(攝影/鐘聖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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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還清醒的人們

我在朦朧淺睡中,恍惚聽到無線電視前來採訪。再醒過來,則是被多次清脆的掌聲所引。仔細一看,是一個小小的圓圈,半數是著紅色上衣的年輕工作人員、學者,以及其他參與民眾正對談著,其中還有我從新聞中認得的灣寶洪箱理事長。清晨三點,沒有麥克風,參與的人堅定地表達及傾聽著彼此。最後工作人員以擁抱提醒彼此暫歇或交班。

我向那些明顯青春的青年們探問他們的年紀(大一到碩四),追查他們的背景(清大-政大-靜宜等),他們很認真,很熱血-他們是反中科熱血青年。他們人不多,但是會場秩序井井有然(當然還有農民叔伯阿姨們及其他參與者的協助),他們言談充滿活力與同調的風趣,他們共同思考如何增加夥伴同志,為那些鞭長莫及烽火現場思慮著。他們在凌晨四點幻想著美味豐盛的早餐。

閒談中,代表台灣都市更新公正促進協會(受害者聯盟)的彭大哥加入,告知了令人憂心的遭建商恐嚇要放火燒房子的噩聞。我驚愕不已,揣想台灣到底距離20世紀初緬甸燒殺姦淫擄掠只為油管順利通過的歷史多麼遙遠。台灣的友人曾真誠的問我,是不是因為緬甸的人民不願意搬離,是不是不願意遠離家園的人都值得任何對待。

當我走過,夜裡,清晨,挨著牆壁站立輪班但無法靠著牆壁的警察們,我心中是不忍的。我問他們,是否可坐下,是否有輪班。他們回答不可,以及有輪班。我問,此活動似無激烈抗爭計畫,為何分派如此多的人馬進駐,年輕的警察回答說是要保護遊行者。在那天光未現一刻,我是相信的。我從公園路走向圓環,向每一位明顯疲倦的執法者說:辛苦了。他們皆點頭回禮。

我走到底邊,首先被溫炳原一家三口專業精巧可愛的蚊帳所吸引,而主動加入由綠黨張宏林、天然醋達人徐蘭香大姐及綠色陣線吳東傑先生的晨起聊天會(我回家孤狗才知道都是大咖)。後來南藝大曾旭正教授也加入,大夥兒聊的主題是如何推廣徐蘭香的天然醋,以增加社會運動人士的業外收入。後來高雄林園的夥伴再次與我會合,張宏林先生同我們聊了社會運動團體擁有政黨代表的重要性,並且鼓勵年輕人競選里長。由於朋友和我都不是年輕人,此話題便暫時止住。

樂生的夥伴後來也聚集一起,老石向我和卜派聊弟弟單車環台的英勇事蹟及兄弟情深,還聊到正在想各種激勵辦法邀家中的兩個小朋友一起以簡樸的方式遊台灣。老石是很認真的攝影師,我答應要寄「石頭的石」的客服笑話給他還沒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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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守護著疲倦的國民(攝影/鐘聖雄)

天色大亮,凱道手傳稻種

此時天已大亮,卻僅六點許。守夜後最重要的「上告五穀大帝農村儀式」活動將在九點開始。我和朋友協助現場的工作人員一同搬整塑膠椅子。隨後,身虛累極的我們決定暫離現場前往鄰近的速食店與友人N共進早餐。聊到首次前往大埔的經驗或許是無感或弱感都市人能與農村產生連結的必要過程,雖然這也是托詞一種。但稍後友人N轉述參與手傳稻種、在凱道上鋪稻的象徵儀式時,那親密感知已不言自明。

當幾位代表頂著高升烈日,在警力戒護下,前往總統府時,我在馬路這頭,回望那同時被燒燙著的鮮綠秧苗,正小心翼翼地被眾人再一一拾起整裝上車,準備運往台灣幾處安寧的水田。

一位警察先生主動、熱心地奔走,與同事調來灑水裝置,關照雲林農友義捐的秧苗。

一些美麗的秧苗、稻穗與綠意,手繪,將還留在凱道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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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道上手傳的秧苗,是彼此愛護土地的信約(攝影/鐘聖雄)

農業、農村、農地豈能分割

一個負責任的政府,必須要告訴農民,ECFA簽署後台灣農業要何去何從;台灣農業要有發展願景,必須考慮大陸市場及兩岸貿易因素,在農業政策上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農地利用也須…

被視為攸關農民利益的農村再生條例甫經立法院三讀通過,但諷刺的是,由來自全台十個農地徵收區的農民自救會及數十個農運及社運團體發起的「反圈地」抗爭活動愈演愈烈,上周六更夜宿總統府前凱達格蘭大道,抗議中央政府忽視地方政府與財團掛鉤強制徵收農地,並要求儘速修訂土地徵收條例。

苗栗縣政府為開發新竹科學園區竹南基地而徵收竹南大埔農地,是基於產業發展的需要並依法辦理,但是,今年6月9日在優勢警力的護衛下,怪手開進大埔農田摧毀農作的畫面,卻讓許多人驚駭憤怒;經由電子媒體及網路的傳播,各方聲援農民的聲浪風起雲湧。

與竹南大埔情況類似的地區還有台北土城、竹北璞玉、竹東二重埔等多個地區,被徵收農地面積超過1,000公頃,對農民的居住權和生存權構成嚴酷的衝擊。政府若不正視問題的嚴重性並妥適處理,其引發的後遺症恐將衝擊執政的基礎。

農村再生是當前農業政策的核心,政府透過制定農村再生條例及編列1,500億元農村再生基金,希望讓農民真正當家作主,從社區出發,共同打造農民自己的家園。但是,農村、農業和農地是一體不可分割的,農村發展必須植根在農業發展及農地永續利用上,若只是拿錢幫助農民改造及美化農村,卻沒有永續發展的農業政策,最後農業仍然是走向沒落,農村土地也必然會淪為特定人士及財團炒地皮的標的,類似大埔農地被徵收的事件更會不斷重演。

非常遺憾的是,馬政府執政兩年多來,從未提出一套完整的農業發展政策,農民仍擺脫不了長期看天吃飯的宿命;另方面,政府推動的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亦讓農民擔憂日趨衰退的農業,可能面臨崩盤的命運。

儘管政府在推動ECFA過程中不斷強調,不會擴大開放大陸農產品進口,已開放的大陸農產品也不會進一步降稅;大陸方面也充分做到對台讓利,不僅未在ECFA早期收穫清單中列入任何一項大陸農產品,反而給予18項台灣農漁產品早收待遇。但是,這些政策宣示及大陸讓利作為,並沒有真正祛除農民對ECFA的疑慮,中南部農業縣更成為反ECFA的大本營。

多數農民擔憂,大陸低價農產品傾銷台灣會打擊本土農業,但政府似乎將農產品輸銷大陸,看成是解決台灣農業問題的一帖良藥。從市場開發的觀點,大陸人口眾多,市場胃納龐大,尤其近年大陸沿海各地日趨富裕,對精緻農漁產品需求大增,這對以精緻農業為發展重心的台灣確實是很好的機會。

然而,台灣農業生產規模太小,且以供應國內市場為主,加上大陸市場通路建立不易,因而並無能力做到長期穩定的供貨。

近年政府與台商在大陸密集舉辦台灣農產品促銷活動,但展銷會的熱鬧成功並未化為穩定的商機,農產品輸銷大陸成果仍屬有限。

此外,資源維護也是農漁產品輸銷大陸必須考量的限制條件。就以這次納入早收清單的石斑魚、虱目魚、甲魚蛋等養殖業為例,大陸市場固然提供可觀的商機,但擴大養殖對台灣海岸的可能破壞,以及超抽地下水造成地層下陷等衍生的巨大社會成本,卻是台灣難以承受之重。

一個負責任的政府,必須要告訴農民,ECFA簽署後台灣農業要何去何從;台灣農業要有發展願景,必須考慮大陸市場及兩岸貿易因素,在農業政策上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農地利用也須配合中長期農業發展進行全盤的檢討與規劃。唯有農業能夠永續發展,農業的價值超越工業開發的利益,才能避免農民土地被強制徵收,推動農村再生也才能真正造福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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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與社會各界人士71上午於總統府前祭拜天公,願保佑農地農用。(攝影/鐘聖雄)

(本文轉載自2010/07/19 經濟日報社論)

凱道月亮為證 還我土地正義

今天凱道上空的月特別明亮,映照總統府金碧輝煌。月映照大地,也映照凱道上守夜的農民。原住民、客家人、閩南人、外省第二代,不同地區、不同族群的農民團結在一起,因為台灣是我們共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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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凱道上空的月特別明亮,映照總統府金碧輝煌。月映照大地,也映照凱道上守夜的農民。

來自全國六個縣市、九個反對土地被惡法徵收的上千農民站上凱道,素樸的怒吼憾動天地。人群從四面八方靠過來,只想說一句:「阿伯阿姨、阿公阿媽,繼續加油好嗎?」

每個年代都有農民運動,就數這次最特別,完全由農民及公民自發性連署,透過網路串連,拒絕政治人物站台、沒有大批警力、沒有氣笛叫囂,只有農民憨厚的臉龐,句句堅定:「還我土地正義,圈地惡法立即停止。」

今天,中華民國99年7月17日,台灣偉大的農民開創「新農民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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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提出三點訴求:1、政府立即停止圖利財團的圈地行為。2、重新檢討農地資源的合理配置。3、修訂土地徵收條例,還給農民永續生存未來。 image

竹南大埔炸開土地徵收的悶鍋

土地徵收並非始於今日,50來政府持續為了不同開發理由徵收民地、農地,農民也默默忍受。但今年6月9日當苗栗縣政府把怪手開進竹南大埔,剷除快要收割的稻穀,那個蓋住50年怒氣的悶鍋突然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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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埔農民反抗的勇氣,快速感染其他地區農民,苗栗縣後龍灣寶、新竹縣二重埔、新竹竹北璞玉計畫、台中后里、彰化二林相思寮、彰化田中反高鐵、桃園鐵路地下化、土城彈藥庫等地農民。原本不相識的農民站出來互相聲援。

不分族群農民在一起

原住民、客家人、閩南人、外省第二代,不同地區、不同族群的農民團結在一起,因為台灣是我們共同的家。農民的怒吼聲傳遍千里,也牽動許多民眾的心。今天凱道,看到許多學者、學生主動站出來聲援。當江一豪在台上高喊,「阿伯阿姨、阿公阿媽,繼續加油好嗎?」多少人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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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站在台上跟這麼多人說話,讓三鷹部落的原住民顯得有些緊張與興奮。江一豪要求大家給他們一點時間,一一說出自己原住民的名字。

他們教大家「加油」的原住民語「薩茲任」。農民熱情回應,「薩茲任、薩茲任…」迴盪在凱道的上空。

希望會感染、希望更要相互扶持

灣寶的農民洪箱看到這麼多年輕人來聲援,心情有些激動,她說:「看到你們年輕人,我就覺得有希望」。站在一旁的環境行動網林仁惠則接口:「看到農民,才讓我們覺得有希望啊」。是的,希望會感染、希望更要相互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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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箱的先生張木村85年時反抗新竹科學園區的後龍基地,當時也是選中灣寶做為區位,後來因民眾抗爭,最後後龍基地停止。

他說,苗栗縣長劉政鴻當時還是立法委員,他承諾未來灣寶如有建設一定聽居民意見,話講一講,結果一上任就規畫後龍科技園區,一紙公文就要地上查估,「這是不是賊仔政府?」

張木村因為身體不好,反後龍科技園區改由妻子洪箱接棒,兒子書銘大學畢業後,脫下皮鞋,滿心歡喜跟著下田耕作,家鄉的農田從此有了傳承。今天他們一家三口都來到了凱道,堅決反對世代的農地被徵收。

后里農民情義相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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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那裏需要聲援,就有台中縣后里鄉農民的身影。廖本田、陳欽全、馮詠淮他們是台灣最早公然站出來反抗政府的農民,第一個上告法院要求撤銷中科三期七星農場環評。

做夢都沒想到,農民竟然告贏環保署;做夢更沒想到,農民最後能夠期待的司法,竟然也無法阻止七星基地繼續汙染土地。

后里的問題不只中科七星農場而已,縣政府正在默默進行都市重劃,計畫中上千公頃農地將被徵收。情義相挺的事他們很早就做了,去年中科四期二林園區居民抗議,總是默默幫著拿布條。大埔他們也去了、凱道當然不能不來。

馮詠淮說,選舉時政府都說人民是頭家,但現在呢?「怪手開進農家的田,大埔人民跟政府下跪求情,有用嗎?可憐啊,台灣人民要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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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林園區土地要被徵收的相思寮農民今天也來了,70多歲的楊玉洲阿伯、陳黃媛阿嬤、蔡閒花阿嬤,為了保護家園,環保署、營建署、行政院、總統府不不知來多少次了,淚流乾了、家還是保不住。

前些天縣府發公文要求他們年底搬家,楊玉洲阿伯今天說了不知已經說了多少遍的話:「辛辛苦苦打拼的家園,政府七俗八俗就要給我徵收去,農地是我們的命,土地被徵收我們就沒命了啊。」

陳黃媛阿嬤痛哭失聲:「我出生就住在相思寮,家沒了,不知道公媽要請到那裏去啊,政府連協調都沒有就要徵收土地,你看這款政府有惡嘸?」

一方有難、八方來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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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挺農民,遠從台東來的徐蘭香說起稻胎的故事。徐蘭香在台東開發健康醋,她也參與許多環境運動,去年台東反核廢料公聽會時她遭到警方突襲被帶離現場,事後她也曾與前環保聯盟會長陳椒華到凱道聲討。

徐蘭香說,在窮困的50年代,人民種稻賣錢給小孩繳學費,自己只能吃蕃薯籤。而即便如此,也不願出賣稻胎青給日本人。
客家人堅持的信仰是有胎的東西不可以賣,但苗栗縣長劉政鴻卻在月黑風高的夜晚,在稻子在打胎的時候,竟然下手了,「這是割別人的性命,這是信仰的問題、祖先的問題、子孫的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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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凱道外圍,發現彰化環盟的蔡嘉陽、施月英都來了,為了阻止國光石化,他們幾乎天天台北、彰化兩頭跑,疲憊的臉龐、增加的白髮。

只有自己站出來,堅定的意志才能感動人。誰說環境運動沒希望?如何才能有希望?他們的努力讓許多人看到什麼是意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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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外圍走,前主婦聯盟董事長顏美娟與動物社會研究會的朱增宏、玉敏坐在地上。半年前意外出了車禍,至今一不注意脊椎就會痛徹心扉。

她寡居10年,扶養一對子女長大,把「想為愛的人燒一餐好菜」的心情轉而奉獻社會,需要支持的地方就有她,捐錢、出力,就為了挺台灣。

唱翻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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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不一定要悲傷、流淚。行動不便的樂生阿公阿嬷上台還要別人幫忙,他們抗爭五、六年,形容自己「有腳抗爭到沒腳」。

當「樂生那卡西」唱出「你敢賠得起?我們要繼續拼下去…」多少人心都酸了。

土城彈藥庫拒絕農地變看守所,用更辛勤的耕作、更樂天的心情,宣告自己的決心。小陳說要唱翻凱道,一首「阮要決定自己的未來」唱得動人、更唱得感人。劉麗蘭,一個老師,為了守護家鄉,書不教了改拿鋤頭。猶記得她在環評會上真情怒吼:「那顆樹跟著我長大,我對他有感情,你們知不知道啊…」。

「農村武裝青年」阿達當然也沒缺席,他帶著吉他從相思寮唱到后里、再到大埔、灣寶,還到環評會上唱「白海豚之歌」,跟國光總經理曹明怒目相視,他說那次徹底知道什麼是邪惡。或許環境議題很難引起共鳴,但阿達的歌聲卻能用最柔軟的方式,接近距離,吸引各方人的關注。

楊儒門、李建誠這兩位知名農運人士上台,大家以為他們會講出一番守護農村的大道理,沒想到兩人卻來一段數來寶,說出之前在網路流傳改編自「稟馬皇」的詞句:「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誰知道劉政鴻他蠻橫不留情,勾結中央目無天,占我大屋奪我田,我爺爺跟他來翻臉,慘被他怪手來挖田……」。

青年學生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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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陣子農民運動的參與不只農民而已,早有一批學生站出來,持續且堅定地站在農民這一邊。去年中科四期二林園區正在抗爭時,就發現二林農民身邊多了一些青年學生。

台大學生「小八」林樂晰是個戴著近視眼鏡、個頭小小的女生,站在人群中顯得靦靦。

如今小八不再只是站在二林農民身後扶著阿公阿媽的小女生,而是站在前頭高舉抗議標語的勇者。記得上月在中部科學園區舉行的友達股東會,她當著所有人的面質問友達董事長李焜耀:「相思寮農民不要搬家、相思寮救命。」一翻怒吼連李焜耀都不得不回頭直視她。

今天小八站上凱道,毫無畏懼,「我們要農地、要正義,希望大家給相思寮居民鼓勵,支持他們撐下去,相思寮加油!」

竹南大埔事件後,許多苗栗青年也站出來。清華大學學生陳為廷、台大學生傅偉哲今天站上凱道。他們長期在外生活求學,對家鄉幾乎一無所知,看不慣苗栗縣政府賤踐長輩的土地,讓他們站出來,「身為苗栗人我感到羞愧,對這個政府感到可恥。」他們號召所有苗栗青年回鄉保護家園。

學者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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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有一批學者始終站在弱勢農民這一邊。政大地政系教授徐世榮、台北大學副教授廖本全、世新大學助理教授蔡培慧、還有被大埔事件激出來的清華大學教授李丁讚,都讓人看到台灣社會學者的良心。

他們都是溫文儒雅的學者,但一個又一個不公不義的土地徵收卻讓他們「性情大變」。印象中即使罵人都斯文有禮的徐世榮,上月在竹東二重埔土地徵收公聽會上,他當眾怒斥大批警力,要求警方不應圍住農民:「新竹縣政自己宣布戒嚴了嗎?」連警察都被嚇到而坐下,他將人民與警方的權利翻了過來。

徐世榮今天頭綁布條,擔任主持人。他說,土地是我們的,依憲法規定人民擁有財產權、生活權、工作權,「今天站上凱道,我們要要回憲法給我們的基本權利,不只為農民,也是為台灣的糧食、台灣人的公平利益打拼。」

徐世榮的妻兒、學生今天都來到現場,兒子用充滿崇拜的眼神看著他,會後也有學生還特別趨前向他表達敬意。徐世榮見證台灣學者的新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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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近年來的環境運動,不論中科、農村、國光石化,都有廖本全的身影。一次次貼近農民的聲音、一次次在國會在行政機關,為農民聲討正義。

他覺得農民今天不應該來,「是什麼樣的國家、什麼樣的社會,讓你們必須站在這裏?」但他又很謝謝農民今天來,「所有辛勤工作養育我們的農民今天來到台北,所有台北人都應該來跟他們道謝。」

「台灣社會真正的未來在農業,但我們看到政府正在毀滅我們的未來,你們能接受嗎?」廖本全說,所有的土地徵收都以公共利益之名,但卻看不到公共利益,「台灣社會還要繼續不公不義嗎?」

結束發言後,廖本全趕去參加一個談話節目,他不願離開農民,但只要是能為農民發聲的管道,他絕不放棄。

李丁讚說,如果不是政府做了太過份的事,善良的農民怎麼可能站出來?他說台灣農民在過去60年來就被不公平對待,「所謂犧牲農業培植工業」,有意降低穀價、提高稅收,青年才被迫離開農村。農業用水給了工業,農民現在被迫要休耕,「農民為什麼要休耕,這樣公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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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丁讚的熱情感染了學生,今天許多到現場維持秩序的就是他的學生。清華大學,一個崇尚科學園區的學符,李丁讚站出來,對清大而言有重大意義。

而去年農再條例鬧得沸沸揚揚時,蔡培慧還是台大農推所博士班的學生,一個女子站出來號召四方之士組成「農村陣線」,影響近一年多來的農村運動。今天她促成這場凱道運動,登高一呼「還我土地正義」,全身散發生命力。

何時才能安穩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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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凱道,月光依然明媚,總統府更加金碧輝煌,微風吹過凱道,農民鋪上防水布,老農將斗笠蓋在臉上已經入睡。年輕人睡不著,吃點心、打紙牌。

後龍灣寶的畫家洪江波帶著小學剛畢業的大兒子靜靜躺在凱道,雖然鋪了隔水布,還是躲不掉土地冒起的陣陣熱氣。洪江波少小離家,這些年才回到家鄉。每天清晨,一家四口騎著單車繞著灣寶的西瓜田,那是神仙家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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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畫故鄉,家、農田,怎麼可以被徵收啊。」為了到台北抗議,經常清晨得起個大早,今天還要露宿凱道,他笑笑說,「何時才能安穩睡個好覺?」

 謹以此文向凱道上勇敢的農民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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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作者部落格)

為堅持的信念守夜-我的凱道717

稻子的成熟期約為120天,希望由一株秧苗到一束稻穗的時間,讓政府願意睜開被蒙蔽的雙眼,認真地看待這塊孕育你、我的土地、農業的困境,及農村的問題;讓被摀住的雙耳重新聽到來自土地的呼吸聲…

六月中旬的深夜,在家看著竹南大埔怪手毀田的影片,內心氣憤不已;昨晚,在凱達格蘭大道上聽農民說話,心情依舊激昂。直到前兩天才真正下定決心,北上參加717農民守夜活動,這個匆匆的決定,有人覺得很衝,有人覺得很熱血,當我還在找自己來到這的理由時,我已經坐在「土地正義」的舞臺前了。

太陽漸漸下山,相思寮的阿公阿嬤緩緩地走上舞台,拿起麥克風說著這個政府的所作所為時,想起自從意識到「吃飯是重要的」時候開始,左手捧碗,右手拿筷,腦袋總惦記著「絕對不可以有剩飯剩菜,因為農夫很辛苦!」,所以我的碗總是閃亮亮如剛洗好一般,小小的心靈大概覺得那是一種對農夫的尊敬;

直到工作後有機會再赤腳踏進那讓福壽螺吃飽飽,並結出纍纍稻穗的土地,嘗試早起拿鋤頭,汗流顧稻田的生活,雖然真正做到的工作可能不及農民的十分之一,但小時候的那股尊崇感又不知不覺地從腳底板湧起通到心坎裡。

眼前這群勇敢的農民們,為了這塊土地,為了台灣農村,為了後代子孫選擇站在這裡,讓人總得努力深呼吸才能不流淚,我想來到這的理由到底是什麼已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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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遊行讓政府重新看見農人在那裡(攝影/munch,更多照片請點選這裡

尚未踏上凱達格蘭大道前,不禁問了同事和自己一個問題,「會不會有人覺得我們做這樣的事很笨又沒意義,或是根本不知道為何這樣做」?

但是想到我們每天吃的飯菜,那背後是多少人的汗水,我們又怎能不顧那些總是最接近土地,最了解天公伯的人所發出的聲音,我們又怎能忍受看著一塊塊土地被如此的殘暴的對待!

無風的夜空中,「土地正義」與「圈地惡法 立即停止」的聲音響徹凱道,那不僅僅是兩句口號,那是農民心中的想望,也是我們對這塊土地和台灣政府仍保有相信的象徵。

約莫十點多,舞台熄燈的同時,睡墊也一張張地舖在仍微微發熱的柏油路上,聲援的群眾竟默默地變多了,一下子反而找不到可躺下休息的地方;凱道的另一頭,阿公阿伯們仍未顯疲態地繼續聊著天,本就擁有夜行性格的年輕人們,不間斷地討論讓這晚的守夜行動增添許多未來的可能。

阿公阿伯們繼續round2,這時應該來泡壺茶才是!
阿公阿伯們繼續round2,這時應該來泡壺茶才是(攝影/林怡伶)!

今日早晨(7/18),在街頭和總統府說早,雲林的農友在看到昨晚的行動後連夜載了一甲地的秧苗來到台北,八點多,在場的農民和民眾象徵性地種下「凱道上的凱稻」,也種下我們對政府的期待秧苗,

稻子的成熟期約為120天,希望由一株秧苗到一束稻穗的時間,讓政府願意睜開被蒙蔽的雙眼,認真地看待這塊孕育你、我的土地、農業的困境,及農村的問題;讓被摀住的雙耳重新聽到來自土地的呼吸聲、農民的吶喊聲,及各地民眾的加油聲,因為我們雖然失望,但並未絕望,農村就是有這麼一股堅持到底的信念和勇氣,我想天公伯會知道的!

「凱道上的凱稻」,希望每個人都要認真看,用力記住這一刻。
「凱道上的凱稻」,希望每個人都要認真看,用力記住這一刻(攝影/林怡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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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旗美社大專員)

我被強制徵收的,是尊嚴─717凱道守夜記

「我是一個小農家的女兒」,我在想,是不是該用這句話當文章的開頭?如果有一天政府看上我,他就可以對我予取予求,就像古代總有強押民女的故事,而現在,農民的土地竟然就是這樣失去的。

 「我是一個小農家的女兒」,我在想,是不是該用這句話當文章的開頭?如果有一天政府看上我,他就可以對我予取予求,就像古代總有強押民女的故事,而現在,農民的土地竟然就是這樣失去的。

來凱道守夜,到底能有什麼效用嗎?其實心裡充滿了疑惑,但,我還是來了,眼睜睜看著老農民們,睡在大馬路上,整晚,都讓人覺得非常心疼。這次,政府徵收的並不是我家的地,但,我卻覺得我好像也有什麼東西被強制徵收了一樣!

是的,政府,你強制徵收了我農民的尊嚴!也讓我失去安全感!

其實我是一個剛剛返鄉的青年,正準備要展開農村新生活,但首先迎接我的,就是這場抗爭。我昨天從雲林搭車來到台北,自己一個人沿著重慶北路走到總統府,天氣很好,我也拍了很漂亮的總統府照片,正好六點,還看到樂儀隊奏國歌、國旗歌進行降旗儀式,我下意識地還想:是不是該立正站好等國旗降完呢?!

但走進抗爭現場,再回頭看遠方莊嚴肅穆的總統府時,心裡想的是:這就是我的政府啊!對農民那麼冷血無情的政府,我是不是該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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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遊行中看到的總統府(攝影/munch,更多照片請點選這裡

自從在網路上看到怪手開進農田強行「整地」的那一幕,我就開始擔心,會不會有一天,我家的地也這樣,可能爲了「開發」二字,我就必須獻出,不管我願不願意。這真的不是錢的問題,是我覺得我們應該被尊重。

身為農民,土地就是一切,被強取豪奪,就是生存權的喪失,從此我們的生活,何來安全感?但政府根據的是法令,土地徵收條例的存在,保障了政府作為的合法性,而且不用跟人民商量,只要「循序」漸進,就能自動過戶到政府名下,我就算有權狀,也可能一夕之間變廢紙!

我開始懷疑,這樣…..,我這個青年,還要返鄉嗎?還要務農嗎?在擔心務農能不能賺錢之前,還要先擔心土地保不保得住的問題嗎?

這就是現況,所以我來到這兒參加守夜行動,夜宿凱達格蘭大道,這次的大會師才知道,原來,受害的不只是農民與農地,許多人的居住地、一些古蹟建築的所在地,都同樣被霸王硬上弓,為了捷運、為了高鐵、為了科學園區、為了工業區…等「開發」的好理由,一個土地徵收條例,所有人都只能用抗爭來表達不願意。

只能用抗爭來表達不願意,是我們尊嚴的二度喪失。

現在天亮了,我們陸續「起床」、整理包袱、席地而坐吃早餐。許多年輕人拿著相機、攝影機在拍攝,紀錄我們睡覺、吃麵包的畫面。然後,把這些照片發出去,好讓我們被看見!

清晨六點,總統府又傳來國歌和國旗歌熟悉的音樂聲,大家忍不住往國旗的方向看去,但沒有人知道政府會不會理我們,連署的陳情書能,由五彩氣球送進總統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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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人民心聲可以飄進總統府(攝影/陳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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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田種回來」農民反圈地 串連睡凱道(聯合)

千農夜宿凱道,高呼還我土地(自由)

開發主義讓社會倒退嚕

近年來科學園區擴張頻遭到農漁民抗議,正是因為當年以乾淨產業之姿被引進台灣的電子業,其高汙染高風險的特性已逐漸在國內外被揭露。電子產品所帶來的環境與健康衝擊,是近年國際間,如歐盟「限用有害化學物質」等規範…

近來數起強制徵收,特別是苗栗縣政府以優勢警力強徵農地以開發竹南科學園區的案例,再加上有滅農之虞的《農村再生條例》在立法院草率過關,激起民間社會強烈不滿。農民、人權、環保團體、網路客昨日在凱道向馬政府發出怒吼,正是對馬政府施政背離基本民主與人權價值、過度向財團傾斜的嚴厲批判。

綜觀而言,這些攸關農民與農業存續的爭議與立法,乃至近來執政黨一味擴張園區、加速通過國光石化案等事件,暴露了執政當局擁抱粗糙開發主義、對抗國際永續農業及永續發展潮流的鎖國心態。

自外於世界永續潮流的台灣施政

面對全球氣候變遷、水資源、糧食安全、能源與生質能及生物多樣性等新挑戰,國際間眾多討論均指出永續農業的重要性。回應二○○八年能源、糧食與金融危機,聯合國提出「全球綠色新政」,其中即包括「支持永續農業,包括有機生產」。

此外,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在《環境食物危機》中即警告:氣候變遷、水資源荒、害蟲及土壤惡化等問題,恐將導致本世紀全球二五%的食物生產消失。當二○五○年前全球人口成長至九十億,糧食供給將更不穩定、食物價格勢必攀升。是以,各國無不致力於提高糧食自給率、發展永續農業,務求及早因應這場危機。

相形之下,台灣執政當局卻自外於這股永續農業的發展趨勢。在粗糙而缺乏願景的開發主義下,國民黨再生農村的方式,是將農地變工廠,將農村景觀現代化、綠美化,以為更多別墅、涼亭、自行車步道與公設,農村就能再生。諸不知,這樣的政策方向,是把台灣拉得離永續農業的發展道路愈來愈遠。

今日,人民看不出馬政府將如何帶領台灣與國際接軌、邁向永續發展的道路。馬政府的發展處方只見兩大支柱:加速與中國經濟整合、擁抱粗糙過時的開發主義。

就後者而言,我們看到政府不問環境負荷、農業永續與生態危機,致力於為廠商排除投資障礙、圈地、找水電。而執政當局大力推動的核心產業:科技電子業與石化業,不僅消滅農地、需水無度、直接間接造成各種生態危機,其帶來的汙染,更將成為台灣民眾食物安全與身體健康的潛在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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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人民可以安心生活,不用擔心污染或徵收?(攝影/munch,更多照片請點選這裡

還要為污染產業犧牲多久?

近年來科學園區擴張頻遭到農漁民抗議,正是因為當年以乾淨產業之姿被引進台灣的電子業,其高汙染高風險的特性已逐漸在國內外被揭露。電子產品所帶來的環境與健康衝擊,不僅成為國內外環保與勞工運動抗議的重點,更是近年國際間,如歐盟「限用有害化學物質」等指令所規範的重點。

在台灣,竹科廢水汙染、高科技有害廢溶劑、香山綠牡蠣汙染、新竹縣宵裡溪汙染、中科廢水導致農田鹽化、中科與竹科附近空氣砷濃度過高等問題,讓台灣民眾逐漸瞭解科技電子業的毒害問題。當政府執意擴張科學園區,將良田變廠房、農業用水調撥工業用水、高科技廢水肆意排入灌溉渠道、溪流河川與海洋,

社會大眾一再質問的是:我們還要為這個享盡國家租稅優惠卻帶來高汙染的電子業,犧牲多少良田?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個政府竟大走回頭路地推動高耗能高汙染的石化業,無視於石化產業擴張所帶來的溫室氣體排放及空氣汙染、毀滅潮間帶、危及中華白海豚生存的事實。

一味擁抱粗糙的發展主義,缺乏一套符合永續發展的施政圖像,台灣執政當局做的,與引領經濟發展、展現施政魄力毫無關係。做為晚進民主國家,面對逆世界潮流操作、猶如活在三、四十年前的執政者,民間社會仍殷殷期盼執政當局可以透過各種民主機制,與人民共同追尋台灣邁向永續發展的方向與道路。

人民希望看到的台灣奇蹟,是兼顧環境永續、世代正義以及社會公平的經濟發展,而不是政府摧毀農田、行政機關帶頭對抗法院判決(如中科三期環評)、或者政府高官發表白海豚自己會學轉彎等等的荒誕奇蹟。

(作者為英國艾塞克斯大學社會學博土候選人)

(原文刊登於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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