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了。菜鋪子農法學堂

開學那一天,大家圍坐樹下,談論著這一學期的課程設計。水雲老師簡單說了句「抓蟲是鳥、青蛙和蜻蜓她們的工作,不是人的工作,我的工作是播種與收成」。

來了五個人

7/16的下午,菜舖子「農法學堂」開學了。

一直想說,要求一個學程長達半年,這麼長時間,也許沒人會來。

出乎意料,來了5個朋友。

孝威、小藍、美莊、阿倫和阿土,分別來自台北、桃園、和花蓮。

我問了他們,為什麼來?

孝威跟小藍都有一點種植經驗,他們為學習農法而來。

孝威有可能移民來花蓮,他說「這半年的生活,會讓自己更清楚。」

阿土是個身材嬌小的女生,她說想知道自己適不適合種田,不過, 她已經搬來花蓮了,會住下來。

阿倫是花蓮人,藝大畢業、愛玩音樂的他說:「我只是很想知道,種田是怎樣的生活」。

美莊也住花蓮,是個很單純的大女孩,開學當天,他臨時決定加入,每天從花蓮市騎自行車到田裡,她開朗的說:「跟大家一起種田,感覺很好」。

難得的這5個朋友,沒有甚麼崇高的理想追求、也不是因為逃避甚麼而來,只是想學會生產食物,還有過未曾經歷的農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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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森林學習

當然,他們也問了我「為什麼要搞這個農法學堂?」

去年底,我去參加了樸門永續生活設計的認證課程,也因此讀了福岡正信的 「一根稻草的革命」這本書,和樸門創始人Bill Mollison的「永續栽培手冊」, 我才稍稍明白,自然農法的「向森林學習」,該怎麼實踐。

甚麼是「向森林學習」?

那是一種設計,讓「人們作得越少,收成卻越多」的設計。

這其實就是自然農法的基本精神,看起來是非常吸引人的,我一直非常嚮往,雖然能明白其中的奇妙,卻未曾經歷。

身邊有一些實施自然農法的朋友,可能誤解了福岡正信的意思,耕種上遭遇到了困難。

於是,我一直想找一個實施自然農法的老師,讓自己和更多人一起學會,福岡正信所傳述的自然農法。

非常巧合,菜鋪子的農友水雲兄,也信仰福岡正信的自然農法,不只信仰,他把農場,弄得像森林一樣。

就這樣,我和水雲說了我的想法,很快地,我們就決定辦這個學堂。

開學那一天,大家圍坐樹下,談論著這一學期的課程設計。

水雲老師說到一段很有意思的對堆話,她說,有個人問他: 「你不做防治,玉米螟蟲害怎麼很少?要很早起來抓蟲子?」

他簡單說了句「抓蟲是鳥、青蛙和蜻蜓她們的工作,不是人的工作,我的工作是播種與收成」。

這話說得有意思,穿透了我們辦這個學堂的初衷,也穿透了即將開始的所有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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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塊公田上

在這個學堂,都是真實的實作課程,實際耕作與觀察田間生態。

每一個發現、每一個懷疑、每一個明白,都在田間發生。

我們準備了一塊公田,約三分地。分成「合耕區」與「自耕區」,「自耕區」每個同學均分配到一塊,屬於經濟耕作,收成屬於私有,可以交給菜舖子配銷。

「合耕區」,是生活耕作,大家一起種,供應同學們每日需要的蔬菜。

所有的栽培設計,大夥一起研討,一切的農事,一起換工互助。

這塊公田,是一塊位於臨木瓜溪的土地,位於木瓜溪灌溉水源最上游,旁邊有一塊休耕地的樹林,樹林提供能多樣生物棲息的森林生態,野兔、帝雉時常出沒,也有很多鳥類來到田間,非常適合食物森林。

不過,因為原來是溪埔地,大小卵石非常多,土壤層淺薄,早期,地主為了種稻子,從他處買來黏土,土壤粘度高、通氣性差,有機質也不夠,土壤條件離森林的標準還很遠。

我問水雲老師,為什麼要給大家這樣一塊地?

他說,如果我們可以把貧瘠且硬實的土壤,變成肥沃的鬆土,

在過程還一直都有收成,用最少的力氣。那就會學到最多。離 開這裡,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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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周五,我去了公田,看看大家。他們剛挖好了生態池,

就在樹林旁邊,不久青蛙、蜻蜓、鳥類等等。

這裡「不防治」蟲害,所以牠們很重要,都是抓蟲好幫手,

水池提供棲地,迎接牠門入住。

有了水之後,鳥兒常來造訪,野兔也來,跳出一列腳印,落在一旁剛插好秧的水稻田裡。

這裡還不像森林,土地仍貧瘠,水雲將帶我們用自然素材自製堆肥, 慢慢回復地力,向森林土前進,逐漸進入不施肥的狀態。

除了製作堆肥,我們把豆科作物設計在栽培組合中,提供肥料與收成多重功能。

豆科植物是大自然裡頭非常重要的先驅性作物,常出現在土壤貧瘠的荒地,為後來的植物培養地力。它會和根瘤菌共生,捕捉空氣中的氮素、 為土壤補充氮肥,就可以「少施肥」。

除了「不防治」、「少施肥」,我們還盡力設計「不耕土」和「少除草」的栽培。

在共耕區,我們將實際經驗福岡正信的「米麥連作」自然農法。

公田的黏土質本來就適合種稻,挖好生態池的隔天, 築好田隴,木瓜溪的第一道水已經引進了生態池和水田裡, 大夥一起,花了一個下午,學會了手工插秧。

很棒的感覺,在這裡,大家將學會,自己種米。

十月稻子收割前一個多禮拜,我們將向天散播灑下麥種,

人工採收後舖下稻梗,一起發現「不耕土」連續農作法的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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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不要這樣?  可以不要那樣?

孝威率先在他的田種下了黃豆,我幫忙準備了花蓮1號黃豆種子。

他要實驗「少除草」的栽培設計,一般的農法,都是用「條播農法」, 間隙之間總是長滿雜草,人工除草讓種豆的農事和成本,高得嚇人。

我們長期和原住民部落契作黃豆,他們試了二期就受不了了,

不久,就改用部落傳統的「散播農法」,也就是均勻向空中撒種、淺翻覆土,這對於雜草的生長,產生了抑制效果,幾乎不除草。

孝威決定作個實驗,「條播」與「散播」各半田。

其他人的栽培,也都依「少耕田、少施肥、不防治、少除草」的原則來設計。

小藍的田,剛播了糯玉米,準備九月初在玉米旁邊種下四季豆,這樣設計的道理是,玉米是高莖作物,高莖將提供四季豆攀爬、省去築支架,玉米遇風也比較不會倒伏,豆子向上攀爬也不會有日照不足。

除此之外,種玉米不需要很肥沃的土壤、高莖不怕草,可以與草共生, 在酷夏可以穩定收成,對剛入門的新農夫,是非常正面性的作物。

尤其在回復土壤地力的初期,玉米採收後剩下的殘株量多,有豐富的鉀肥與其他微量元素,犁入土中對補充肥份十分有幫助。

豆科植物的根瘤菌,還可以幫忙從空氣中抓氮素補注到土壤裡頭。

另外,我一直想實驗,紅豆能不能在花蓮種得起來,我準備了耐病的高雄八號的在地品種紅豆,九月初,也會在小藍的田種下。

阿土和美琪二姐妹合耕一小塊公田,它們想種夏季當令的瓜果類,蒲仔和冬瓜已經育了苗。我也跟加納納部落要了些萊豆與鵲豆,這些原生品種抗病又多產,可以多架幾個瓜棚,讓它們爬在上面,瓜棚也可以為短期蔬菜遮蔭,在瓜果生採收前的二個月,也能有收成。

阿土她們也想種些豆子,我也會提供台南5號的綠豆在地品種,試種看看。

阿倫想種茄子,和水雲討論之後,希望運用現地堆肥來抑制雜草生長, 取田邊的新鮮雜草、鋪在根部附近,也可以添加些羊糞後,再覆蓋厚厚的乾草或稻草,利用缺乏日照以及堆肥的腐熟環境,抑制雜草冒出。

這樣還可以增加土壤中的有機質,並提供土中微生物與昆蟲的棲地和食物。

福岡正信曾經運用過這樣的農法,不過他使用的是雞糞,撒覆在三葉草上。

我也建議阿倫可以混種南瓜,利用它的地表蔓爬與大葉高遮蔽性,抑制雜草生長,且又有南瓜可以收成,多聰明。

以前南美的土著與台灣的原住民部落,幾百年前就這樣作了。阿倫也覺得這樣的設計有意思。

就這樣,公田的栽培設計大致底定。

OK,大家來比比,誰做的事少? 誰的收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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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

水雲說,他希望,半年之後,面對每一塊獨一無二的土地,

大家將有能力掌握它的天賦,能夠配合氣候、環境加以設計,

使作物豐收、生活自足、循環不息。

我也有我的希望,有一天,你們都進入鄉村,佔一塊地,建造自己的食物森林。

菜鋪子要呼朋引伴,用吃的力量支持你們。

讓更多人歸農佔地,生產好的食物,一起守住土地,那才是搞這個學堂,最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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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法見習小旅行】

學堂還沒開始,很多朋友就說想來,但沒辦法來半年這麼久。

有人想來周末二天,有人想來一個禮拜,也有人想來一個月,我覺得都很好,可以讓更多人可以認識自然農法。

歡迎朋友們來,隨我們一起下田從事農務、見習自然農作法。

特別要提醒大家,農場目前並無換工需要,因此無法提供食宿交換。

旅行中之交通食宿,均請自行打理。

來訪之前,請先與菜舖子聯絡,好協助安排。

【見習預約】請洽歐陽:038-239173  buylocal.tw@gmail.com

【相關貼文】【不一樣的漂鳥】農人與農法的旅行

【看看農場】光合作用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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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大王菜舖子部落格)

【農事】半嶺梯田水稻體驗活動0228-0314

從天母往陽明山的半路上有個叫作半嶺的小聚落,先民從古早就在此落地生根生活著,世代以梯田水稻耕作著﹏
隨著時代進步已經沒人會以人力耕種土地的當下(成本考量),半嶺還有幾位平均年齡70幾歲的老農,仍以人力耕作傳承農耕…..

野蔓園Permacultur/綠屋工坊活動訊息─

『在地生產、在地消費』吃自己種的米—半嶺梯田水稻體驗活動

從天母往陽明山的半路上有個叫作半嶺的小聚落,先民從古早就在此落地生根生活著,世代以梯田水稻耕作著﹏

隨著時代進步已經沒人會以人力耕種土地的當下(成本考量),半嶺還有幾位平均年齡70幾歲的老農,仍以人力耕作方式傳承梯田農耕文化,保留著台北市最後一塊梯田水稻(沒錯,甚至是臺灣最後少數的梯田)。

野蔓園從四年前引進自然農法方式耕種期望能讓這最後一塊梯田美景能保留下去,並以樸門理念希望保護這一塊位於台北天母的後花園。

經過4年實際耕稻與水稻種子保留的概念下,今年終於讓2位老農願意拿出3-4分梯田試種自然農法的水稻,這幾年的努力也讓台北市大安區農會感受到無肥、無農藥的對土地友善的耕種方式,一起協辦第一屆陽明山半嶺水稻梯田耕作體驗活。

如果你對自己居住的地方文化有暸解的渴望,想了解台北盆地開發史中『水的故事』…..

歡迎與我們一起來認識這個美麗後花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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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第一梯次98年2月28日(星期六)上午9:30到下午4點

第二梯次98年3月7日(星期六)上午9:30到下午4點

第三梯次98年3月14日(星期六)上午9:30到下午4點

活動內容:

1.樸門介紹

2.為什麼要吃自己種的米:米的故事

3.半嶺步道水澃導覽:台北盆地水的巡禮

4.水稻插秧體驗

費用:每人300元.學齡前免費.可自備午餐.若體驗農家餐:

餐費大人120元國小前每人60元

聯絡人:楊子萱0922850816 亞曼:0910225705

報名流程

請先電話或來信babykiwi2005@yahoo.com.tw預約,並留下您的姓名、聯絡電話與欲參加梯次

備註:路線指引

大眾運輸系統:從台北搭捷運淡水線至士林站,下站後,在中正路搭R19公 車,或走出到中山北路步行約五分 鐘再坐 220公車,到天母圓環下車(◎注意是中山北路底的天母圓環,不是天母商圈!)步行(30-40分鐘)或約劍潭站對面的銘傳大學門口共乘上野蔓園。

自行開車:沿著中山北路直走過天母東西路的天母圓環再沿著中山北路七段直走,經過警察局、消防隊約於219巷時路開始縮減,左轉進219巷沿著路上標示『陽光瓦舍』溫泉餐廳的路線牌直行,在一翠園大廈的叉路走右邊上山,第二個大叉路,請走左邊往紗帽路小路往陽光瓦舍的方向,經過餐廳後再直走,過了翠峰橋,再過土地公廟後,於紅色水泥涼亭 左轉上坡,遇見紗帽路38號之6住戶,再向上走不到100公尺,右邊可見一溫室,在溫室旁小路就是野蔓園的入口,會有一群會叫的狗狗迎接(不會咬人)就到了。紗帽路40號之20處。

3.可共乘在銘傳大學公車站前早上8:40分並請提前確認共乘.

4.欲知綠屋工作坊曾經有辦過那些課程可以上yahoo的野蔓園部落格

自然農法中的傳統知識再現

羅慶郎開始思考農業的出路,他發誓再也不碰化學的東西,並請教泰雅族的長者有關農業上的知識,也開始認識有機農業。他曾經請教長者如何製作堆肥,但長者卻反問他「過去養牛的牛舍是拿來做什麼的呢?」

前言

在一般的理解與想像裡,「傳統(tradition)」它可能意味著一種靜止的、凝結的狀態,甚至在某些時候,我們是很容易將它與「現代」給對立起來的。而當「傳統」被我們視為是處於「現代」的對立面時,它一度也被給予了一種「阻擾人類進步、發展」的負面評價。但時至今日,當人們開始反省科技文明所帶來的種種問題,以及反省我們對於弱勢族群、文化的忽視與文化多樣性的喪失時,我們又會開始給予「傳統」許多富有意義的正面評價與美好想像,於是傳統是應該被珍視、被保存的。

但「傳統」就真的是一個靜止的概念嗎?傳統真的與現代對立嗎?回到「傳統」的字源裡,我們會發現傳統主要是「給出、傳遞」的意思,它不但不是「固著、靜止」,它反而是一個動態的、「在進展中的過程」(註1),於是從這個意義上來看,傳統不只與「過去」有關,它也包含著「現代」,傳統並非永遠植基於過去,傳統除了可能是為了回應新的狀況的一種發明(註2),傳統也可能會以一種看似現代的面貌-甚至讓我們心生懷疑它還算不算是傳統-而展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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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慶郎在台中東海大學旁的東海和平咖啡館,分享他投入自然農法的甘苦過程。

而這樣的對於「傳統」概念的挑戰,即展現在一場關於泰雅族傳統知識與自然農法的座談會內容裡。這是由靜宜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所主辦的「當現代遇到傳統-原住民傳統知識的再現」系列活動,活動中請到了新竹縣尖石鄉石磊部落的泰雅族自然農法實行者羅慶郎(Taru.Behuy),來分享他的農業經驗。在這樣的分享裡,它不僅僅是讓我們看到一位從事農業的原住民努力學習與追求的心路歷程,它其實也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契機,讓聽眾們能夠試著重新思考傳統與現代、科技文明與自然保護之間的關係。

心路歷程:從慣行農業到有機農業

羅慶郎在很年輕的時候,曾經做過為台灣電力公司拉電線的工作,之後又到市區開計程車營生,但因為常常迷路、徒然浪費汽油,遂轉而尋找能夠獨立自主、又不用看別人臉色吃飯的工作。於是他從種植香菇做起,但想起當時為了要培育香菇而砍伐國有林班地的樹木,讓現在的他覺得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種植香菇曾一度是原住民維持生計的重要產業,但在 1980年代政府開放香菇進口的政策衝擊下,原住民的香菇產業受到非常嚴重的打擊,羅慶郎也因此轉作青椒。在種植青椒的過程中,曾經因為颱風侵襲使得青椒損失五分之四,但卻也因為颱風造成青椒價格大漲,替他賺進了二十多萬,最後是因為山區道路中斷才沒有辦法再繼續對外販售。

而這正反映出了慣行農業的一種特質,便是在經濟利益驅使下偏好進行大面積的種植,其優勢在於價錢好的時候,能大賺一筆;劣勢則在於價錢不好時,連付出的本錢都無法回收。此外,農業對於化學產品的依賴,也造成了羅慶郎生命的重大轉折。羅慶郎與妻子因為小時候曾經見識長輩酗酒的問題,於是便決心不喝酒,此外也無抽煙的習慣,即便如此,但他的妻子卻意外罹患了三種癌症,一度瀕臨死亡。那時候他才開始深刻地反省,並發現這是因為在實行農業的過程中、大量使用農藥所造成的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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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春天,美國加州的民眾抗議政府為控制蘋果淡褐捲葉蛾(Epiphyas postvittana)所進行的大規模噴灑農藥行為。Photo by Chance Gardener on Flickr.com

他提到過去許多從事農業的原住民因為缺乏知識,噴藥噴得很兇,才40多歲就肝硬化去世的案例不勝枚舉;但平地人則很聰明,他們上山租用原住民的地種植作物,但只有在噴灑農藥時,才會臨時雇用當地的原住民或其他居民來噴藥,讓原住民深受農藥之害。此外,又因為消費者普遍喜愛外表漂亮的蔬菜,於是在慣行農業思惟底下的農民,更覺得需要使用農藥。甚至只要是價錢好,為了賺錢,農民會連剛噴過藥的菜都急著拿去賣,這種惡性循環不但傷害了消費者,也讓農民陷入生命與健康的重重危機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羅慶郎開始思考農業的出路,他發誓再也不碰化學的東西,並轉而去請教泰雅族的長者有關農業上的知識,也開始認識有機農業。他曾經請教長者如何製作堆肥,但長者卻反問他「過去養牛的牛舍是拿來做什麼的呢?」,其實牛舍除了是要讓牛可以有個遮風避雨的休息處外,更重要的功能是要收集牛糞-堆肥,而過去的人都直接將牛糞放在田裡,但羅慶郎因為沒有牛,於是便購買雞糞來做堆肥,而當時養雞是比較少使用抗生素的,於是雞糞也比較乾淨,適合拿來製作堆肥。

但即便得到了長者的啟發,苦於知識不足的羅慶郎還是面臨著相當大的困難,他曾經摸索了半年,還是製作不出堆肥;他也曾經花了4年的時間,育苗才成功。時至今日,他之所以能夠非常快速地在3個星期裡就製造出可用的堆肥,並將方法分享給鄰居,其實也是經歷了10年的苦心研究才獲致的。

而在這個反省與學習的過程中,他也回憶起從小跟父母上山進行游耕燒墾的經驗。過去長輩們會在燒墾之後有灰燼的地方種植南瓜或豆類,但後來才知道,原來燒過的地方會有微量的磷與鉀,所以作物能夠長得很好。但現在因為土地私有化與水土保持的重要,過去的游耕燒墾就變得不可行了,於是他嘗試尋找現代的替代方案-以燒芝麻桿、菸草桿來製造作物所需要的磷與鉀。

此外,他也記取傳統農耕裡的智慧和教訓,去保留環境裡的許多微生物,甚至是營造出適合微生物生存的環境。對此,可以他在座談會上的兩個描述為例:首先,在種植蔬菜的方式上,過去他為了防止土壤水分散失或雜草生長,於是會覆蓋塑膠布在種菜的土堆上頭,但這樣的塑膠布卻會使得土壤的溫度升高-當外面溫度37度時,塑膠布內可達42度,以致於有益於作物的微生物將難以生存,於是後來他改用稻草或芒草作為覆蓋,來改善微生物的生長環境。其次,他雖然過去曾經很討厭「草」,但後來才逐漸知道草的重要性,而他認為,草的微妙之一即在於可以反應當地的微生物,以致於我們可以透過草來理解一塊土地的狀況。

而當從事有機農業的羅慶郎開始認識自然農法之後,他更覺得自然農法的概念即是泰雅族的傳統,因為它不但是在追求人的健康,也是在追求整個生態環境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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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自然農法的接觸與實踐

羅慶郎認識自然農法的契機,是來自一位在台灣宣教的韓國牧師。透過這位牧師的介紹,他得以在去年9月前往韓國濟州島觀摩自然農法,並驚訝於韓國在自然農法技術上的先進:不但橘子的採收期長達11個月,並且在實行自然農法的農場裡,完全沒有任何臭味與蒼蠅,環境十分乾淨,養了兩千隻雞的養雞場,更同樣地一點臭味也沒有。而這是結合了通風的空間設計、乾溼度控制、飼料的改善與微生物利用等等技術才得以實現的。

除此之外,韓國的自然農法大量使用自然素材作為堆肥、營養劑的技術,也讓牲畜與作物的生長情況非常良好。並且他們會按照不同植物的不同生長速度,來進行有效率的種植,再加上營養的補充,使得他們的土地是不需要休息的、可以一直進行生產。此外,他們也任憑將耕未耕的土地長滿了草,因為草有避免陽光過度曝曬土地的保護功能。這在在都顯現了他們對於自然環境的用心觀察與理解,而這樣的理解,也反映在豐碩的收穫上。

在經歷過這樣的觀摩後,羅慶郎開始期許自己能夠在兩年之內趕上韓國的技術。他除了保留農場四周可以防風的草叢、可以調節溫度與維護水土保持的樹木外,也不假外求地著手進行肥料與營養劑的製作。他的營養劑不但使用了許多漢方素材,甚至在提供作物養分外,連人都可以飲用,並對身體健康有正面的助益。而也正是因為他所採取的自然農法非常安全、過程中不會有化學產品殘留,所以他可以很放心地讓孫子們在田裡跑跑跳跳,而一家二十幾口人,也都投入了農業的工作。

對於羅慶郎來說,自然農法的實踐,不但是在追求消費者、農人與自然環境的健康,它其實也是泰雅族傳統知識的回歸與再現-讓務農的他不但回到了自然的方法裡,也回到了祖先的方法裡。

「傳統-科技」、「自然-效率」:在想像與理解上的困難

然而,就當羅慶郎在座談會裡非常熱情地分享著自己在農業技術上的鑽研與掌握,強調著自然農法的生產「效率」時,這其實正考驗著許多人對於「自然農法」與「傳統」的想像和理解。說穿了,那其實是對於科學技術與效率的一種不適應,而這種不適應其實是有來由的,那是在英國現代哲學之父-法蘭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1561~1626)提出人類應當控制自然、利用自然,並儘可能地讓自然展現出其價值-即自然的「經濟價值」後,便種下了現代科學「利用自然」的陰影。

但培根這種「為了人類帝國的興盛而須盡可能地邁向自然世界開疆闢土」的想法(註3)之所以在往後得到極成功的實踐,必須要結合著啟蒙運動所高舉的理性力量與人類地位來進行理解。在這運動中所生成的、影響人類至今的科學主義,不但讓上帝與精靈在笛卡爾式的懷疑裡消失,也讓所有的生物、自然、宇宙成為一部對照著工業革命時代的、沒有靈魂也沒有情感的精密機器(註4),並且人類可以也應該對這部機器加以改造、並增進它的效率。

繼承了培根這部份想法的愛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1803~1882)在他的著名文章〈自然〉裡如此表白他所理解的現實:「自然服侍人類,不只供應物料,也襄助了人世的過程及成果。自然的每一部份皆無盡地附和人們的利益」(註5)又說:「自然中的事物,沒有只用過一次後便耗用盡棄的。每件事物在盡了最高的用處之後,又是嶄新的東西,…我們的心志必須更熟悉使用萬物的信條-物件唯有在被運用的時候,才是好的」(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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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島和平紀念公園。Photo by oliptang on Flickr.com

後來的故事是我們所熟悉的,人類挾帶著科學技術向地球的各個角落挺進,大規模開墾所導致的沙塵暴、大規模撲殺動物所造成的物種滅絕、大量使用農藥與殺蟲劑除了導致自然奄奄一息,也戕害了人類的生命健康。

在台灣,森林砍伐、山區平地大量開發造就今日危脆國土;工業不分傳統產業或高科技皆發生許多嚴重污染案例;各式各樣的新穎技術不但無能挽回資源的枯竭、生存環境的破敗,它甚至還直接或間接地促成慘劇。回顧約莫一百年來、伴隨著科技文明而來的種種問題,我們或許可以1945年、人類史上的重大發明與象徵為例-當原子彈試爆成功後,它所帶給當時人們的心理印象,並不是一座「人類科技的里程碑」,而是一個「人類將要自取滅亡的、活生生的象徵」。

於是我們將不難理解為何近代的環境保護運動對於「科學技術」總有一種不適應、排斥,甚至是敵視。而也很可能正是在這種氣氛裡,我們會重新找回並肯認「傳統」與一種「嘗試以樸拙的、不講求效率而講求健康、追求與自然共存的生存模式」的價值;我們很可能放大了傳統與自然農法、有機農法裡頭「不以技術與效率為優先」的特質,以致於當羅慶郎信心滿滿地在跟我們分享他能夠在多短的時間內製作出堆肥與營養劑、他的生產是多麼有效率、甚至土地也可以不需要休息時,我們可能會遭遇到這種想像與理解上的困難。

傳統的意涵、回歸與再討論

那麼,再讓我們回到文章開頭時所談到的「傳統」的意涵吧,作為一段「在進展中的過程」,何以今日所實踐的泰雅族傳統,就非得扮演著刻苦仿古的角色-彷彿唯有如此才能證明原住民族與自然和諧共處-而不能把握住核心概念並與日俱進呢?創新的傳統不也是傳統的一部份嗎?同樣地,在某些對於有機農法與自然農法的想像裡,為什麼這樣的農作就必定得耗費心力卻得不到對等的收穫-彷彿唯有如此才能證明人類對自然的讓步-而不能以卓越的技術來合理地獲得最大利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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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Walden湖畔重建的梭羅小屋與紀念雕像。Photo by psd on Flickr.com

自然的經濟性
西方世界-至少是從18世紀以來,對於「自然」與「效率」這兩者之間常常是劃上等號的,19世紀的美國文學家-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1817~1862)即在晚年的森林樹木演替研究裡,提出我們若想要有「質高量佳」的來自自然的收穫,則應當把最有智慧與經驗的種植者-自然當成老師,並讓人類的作為得以跟上自然的節奏與規則(註7)。

而在梭羅的想法裡,這樣的順從自然,可以早期的、具有豐富的自然生活經驗與知識的美洲印第安人為例,他認為印第安人是-如他理想中的那樣-與自然環境合而為一的,他們與自然是「生命裡的生命」的關係(註8)。於是,「追求效率」其實與「尊重自然」不但不相衝突,甚至大自然本身就是那麼地有效率,本來就存在著值得我們學習的「精打細算的經濟管理」(註9)。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當海克爾(Ernst Haeckel,1834~1919)在1866年發明「生態學(Ecology)」這個字彙時,其實就已帶著經濟學(Economy)的想像-這兩個字彙的共同字首「eco」源自希臘文的「oikos」,是家、家庭管理與維繫的意思,它不僅是代表著當時的人們對於造物主在自然中「精明與智慧的」(註10)、「充滿效益的」安排的讚嘆;從一個進步的角度來看,它其實也提示著我們應試著向自然運作中所展現出來的高度經濟性學習。

事實上,若從自然世界反觀人類社會,我們會發現歷來人類科學技術的運作並不如我們所希望的、是在追求一種「整體觀點底下的效率」與「共同利益」,它們反倒是在競逐「個人利益」的過程中,造就了太多的浪費、不均與副作用;它們其實是那麼地沒有效率,並犧牲了他人的權益與自然環境。

對於人類中心主義的反省
至於在「技術」上,我們也可以從梭羅對其真實生活的看法和實踐作為切入。梭羅的知名作品《湖濱散記》的社會背景,即是美國在邁向工業文明過程中、社會面臨劇烈變化的年代,身處於這個年代的他,見識到了人類的大量擴張與自然環境所遭受到的大面積破壞,也目睹了各種科技產物的發明。

《湖濱散記》的內容即道出了當時在這種科技文明勃發氛圍底下的人類所面臨的尷尬與不相稱,而他也用了許多篇幅,來說明與規勸人類為什麼應該要過一種簡樸踏實的生活:「文明改善了住屋,卻未能改善住在屋子裡頭的人。…文明人所追求的東西如果不比野蠻人來得有價值,如果花了大半輩子只為了滿足粗俗的需要和舒適,那何勞住得比野蠻人好呢?」(註11),又說「千百種的『現代化改進設施』也是這樣,讓人產生不實的幻覺,實則那些進步並非都是正面的。…我們習慣去發明看起來很炫的小玩意,結果分散了我們對嚴肅事務的注意力。這些發明改善了方法,可是目標並未改善」(註12)。

但在這些描述裡,與其說梭羅是在抵抗文明與技術,倒不如說他所關注的並非是這兩者,而是更看重新時代的人們如何自我反省與提升。於是,當其前輩愛默生在保護自然資源的議題上,仍是以一種在今日依然常見的「資源匱乏危機」與「如果人類不做出改變與努力,人類的權益就會受損」等等著重於人類利益的論調來提出呼籲時,梭羅在其身體與心靈上都走得更遠-準確的說,應該是向後退得更遠,以致於人類能夠以自我反省與反思、降低慾望、自我克制等方式,加上對於自然的觀察、欣賞與尊敬,為人與自然之間創造出一種和諧共存的可能。

梭羅的取向其實正提醒著我們所應該反省的不該在於「技術」與「效率」,而是在兩者背後扮演著操縱角色的人觀與自然觀-這即是在探問:人類究竟應該用什麼樣的觀念與態度身處於自然之中?

結語

在過去的某些論述裡,我們都太輕易地把科學技術和對效率的追求給妖魔化了,以致於我們要不是會轉而對「原始」與「被禁錮在過去某段時空裡的傳統」心生嚮往,就是會模糊了我們真正該檢討的對象-人類中心主義。假若我們不是那麼偏狹地看,我們會發現科技其實大大地展現了人類的創意與美感,我們不可否認許多科技的發展是在追求一種美好的境界-它同時也可能是在追求一個與自然和諧共存的世界。但是,人類那「以自我為中心」、「以個人為中心」的習慣與信仰,卻常常會引導著科技朝向惡的方面發展。

於是,或許真正會困擾我們的,不是我們對於「傳統」或「自然農法」的理解,而是我們對於科技與效率的誤解。科技是人性-包括好的或壞的一面-的展現,我們無法否認科技背後其實富含著我們對於幸福的想像與盼望,科技不該總是被末日恐懼或環境原始主義渲染成為冷酷無情的、是將要來毀滅人類的「終結者」。反之,科學技術與對效率的追求其實已然為我們指出了一條小徑,讓我們-無論是延續著傳統的步伐,或是進行對自然友善的農法實踐-都得以走在敬畏自然、領受這一切白白恩賜的路上,甚至,能幫助我們走得更好。

註1:劉建基(譯)(2003)。Raymond Williams著。傳統(tradition)。載於關鍵詞(Keywords-a vocabulary of culture and society)(頁404-405)。台北市:巨流。
註2: Tradition. (1993). In Bloomsbury Guide to Human Thought. Retrieved May 30, 2008, from http://www.credoreference.com/entry/344880
註3:侯文蕙(譯)(2007)。Donald Worster著。自然的經濟體系-生態思想史(Nature’s Economy-A History of Ecological Ideas)(頁51)。北京:商務印書館。
註4:同註3,頁62。
註5:林淑貞(譯)(1999)。Ralph waldo Emerson著。自然(Nature)。載於細說生命華采-愛默生自然文選(頁6)。台北市:張老師出版社。
註6:同註5,頁15。
註7:同註3,頁96~98。
註8:同註3,頁126。
註9:繆哲(譯)(2002)。Gilbert White著。賽耳彭自然史(The Natural History of Selborne)(頁81)。廣州:花城出版社。
註10:同註9,頁28。
註11:沈漠(譯)(2004)。Henry David Thoreau著。湖濱散記(Walden)(頁39)。台北市:語言工場。
註12:同註11,頁58。

是有機草還是有機稻?

第一次感受「雜草」的生命力,它們徹底的落實「自家採種」,雜草的種子生長力還真強,徹底讓我們這群新農夫理解,鄰近的田地主人為何害怕「雜草長出種子」,為何擔憂不用農藥會危害到他們,因為我們有可能就是俗稱的「歹田邊」!

在嘉義的自然農法—水稻栽培區,2008第一期稻已經種植超過95天了,正在抽穗,好不容易閒了幾天,現在又開始要密集在「抽穗」期間保持田間有高的水位;今年的田間工作量,不知為什麼比起過去來得忙碌許多!許多人都以為從事「自然農法」可以自然放生、不用太多勞務,但是,事實並非如此,耕田、滾平、插秧、收割、晒穀、碾米、包裝、運配,我們都一事也沒有少,「秀明自然農法」更需自家採種、自家育苗,同時對「福壽螺」、「雜草」也有一套用水位控制、用手工制衡的方式來進行,也就是說不用任何有機農業的工作法則中可以接受的「藥物」來進行。

而這下就麻煩了!過去因為雜草們並沒有什麼大發生或感受到其危害,於是省了許多除草的人力,可是一期、二期的雜草種子被積累遺留下來,加上田地的水位控管不容易,於是,今年我們的田竟然雜草大發生!

沒有經驗、新農夫的我們,還以為沒關係,秧苗應該可以競爭贏過剛冒出的雜草才是,於是一星期過了,不理它;二星期了還不警覺處理!於是,綠油油的稻田看來讓人高興,可是踏入水中、撩進去秧田中才發現:「綠油油的景象是假象,綠的不是秧苗而是草」,這下慘了!整片,一分地這樣、二分地這樣、一甲地都這樣,怎麼辦?

雜草多且密到綠油油的景象變假象
雜草多且密到綠油油的景象變假象

地主講話了,要求我們這群新農夫一定要處理,若讓雜草的種子全掉下來,雜草將一發不可收拾!而且,眼看雜草長到密、高的已阻礙秧苗行光合作用的空間!

鄰近的李姓阿伯看不下去而大聲吆喝的說:「年輕人不知在想什麼,噴藥就是硬不噴,到底是有機草,還是有機稻?」

衝著這句「是有機草,還是有機稻」,我們必需趕緊用最短的時間來拔草,動用嘉大學生、台南女中的學生、雙親、伙伴們等來拔草,「草」實在太密了、太大株了!眼看時間又要一星期過去,於是請了鄰田三位老太太幫忙(一天八百元的工資),共花了近一萬五千元,才把近七分地擺平,而我們這群學生義工+自家人力也不賴,四分地自家人力解決掉!

第一次感受到「雜草」的生命力,它們還真徹底的落實「自家採種」,雜草的種子所蹦出來的生長力還真強,徹底讓我們這群新農夫理解到,鄰近的田地主人為何會害怕「雜草長出種子」,為何擔憂不用農藥的我們危害到他們,因為我們有可能就是俗稱的「歹田邊」!所以,下一期開始,「手工拔草」與自然防制措施列入重要工作行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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