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縱走之夢-2 什麼叫正常

0八年的五月十九日,小翔和陪走的學弟要下山了,這一群多年前在學校社團裡學會爬山的人,幾周前又組隊,準備上花蓮縣的南湖大山接風。接風隊的八位成員,用他們的肩膀與腳,背好吃的食物上山,犒賞在山上…

990303補記:「大縱走之夢-3 雪山之下」已經刊出,請點選這裡。

編按:本文為作者記錄當年參與中央山脈大縱走的系列文章,閱讀「大縱走之夢-1 履行一個當年的約定」,請點選這裡。

一、補給陽光

四十二天的中央山脈之行,興起三支補給隊──小翔小小一個大縱走計畫,讓每個人都動了起來。山上的寒冷裡有眾人的溫暖,登山者行走在風中雨中荊棘叢中,而有忘了寂寞的權利。

沒有小翔的一念之間,不會有後起的勞師動眾;一點點的堅持下去,牽勾起千絲萬縷的加油。小翔只專注在中央山脈縱走這事,但由個人登高一呼,緩慢地串起了群體支持與行動,是當初始料未及的。補給隊的人數少則三兩個,多則十來個;路短則在登山口等待,路長則花兩三天遙遙趕路進深山。

彷彿能見他們站在大賣場或小商店裡,細細挑揀架上的食品,站在那裡思考買什麼好,什麼才是山上的人最需要的,然後千里迢迢送到。他們如此盡力揀擇,用他們認為好的方式。補給隊的意義,在於支持與鼓勵,補給糧食的同時也補給了心上的陽光,登山者即便走在雨裡也能感覺力量。那不只是食物而已,吃它們要負責任的,每一口咀嚼都有心意,都能再一次感應活著與朋友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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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翔把白色地墊畫成一幅感謝狀,上頭有指北針、走過的山頭與路,感謝名單裡有賊老天和水鹿斑比,還有芒草叢

二、下山

○八年的五月十九日,小翔和陪走的學弟要下山了,這一群多年前在學校社團裡學會爬山的人,幾周前又組隊,準備上花蓮縣的南湖大山接風。接風隊的八位成員,無視於登山應重視的輕量化,用他們的肩膀與腳,背許多好吃的食物上山,除了犒賞在山上過了這麼久的小翔,也一起迎接這小小夢想完成的一刻。

當他們伴隨小翔走到北橫公路上的思源啞口,那一年殘破不全的約定就這麼被秘密縫補起來,多麼出其不意又順理成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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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南湖山莊,下午要餵養對食物極其飢渴的小翔與陪走人植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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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早上,小翔陪補給隊友們到南湖東峰散步

眾多的小配角加起來,早超出了當初主角所計畫的規模。這群人一起見證了一個希望的演化過程,起初只是以一個人為導線,孤零零尋找協助,牽引出一些人。到後來,熱情與行動就像泡沫一樣啵啵啵啵地豐湧而出。小翔看見與體會的,早已比台灣的中央山脈本身多得更多。

小翔卻搖頭,說他不是那個主角。他說他只是一根針,綁著中央山脈這條線,串起了當年的這個群體──成功大學登山協會。

三、為什麼

台灣的中央山脈縱走,早從民國六十年便有,這事在岳界早已不新鮮,更有二十天就走完的紀錄,小翔不是第一個,但想親自走過台灣的屋脊,不為紀錄、不作英雄、還為此丟飯碗,是為了什麼?許多人問,包括一起爬山的同夥。如果連自己人都好奇,那麼遑論其他不熟悉戶外運動的一般民眾。

小翔和前後兩位陪走者在山裡的一個半月,雨天比晴天多,大雨傾盆冷得發抖、山中獨行太無聊時,他們也會捫心自問,到底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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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不常,雲霧湧上稜線,展望全無、不到中午決定迫降關門北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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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日在晴雨之間弄濕與曬乾之間掙扎的裝備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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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行20天如1日的伙食:米、四季豆、金針菇、高麗菜乾、香菇、臘肉

登山者不為外人所理解的現實比比皆是,他們要尋求的,除了大自然的原始簡單,或者還有遠離文明、挑戰自己、走向自我嚮往之地……等等原因,因背離主流社會期待,難以獲得認同或共鳴的最後,就是無法言說。

下山以後,他們終於可以熬夜而不用晚間8點就鑽進睡袋裡;他們已毋需再深刻地體驗飢餓,而總是在唾手可得的餐飲店間惶惶然無從選擇……一切與山上相去得太遠,這群人持續爬山,他們知道重複上山的矛盾,多年來,城市生活與山間的腳步聲依然存有太多吊詭的殊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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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好營地,登山者奢侈的歸屬

四、正常生活

他們在台北舉行慶功宴,大家持續擁戴這件事一陣子,相互傳染與激勵,各自在山下想念山上。後來,也恢復正常規律的上下班生活,鮮有人再提及。小翔重新找了份工作,轉換工作跑道,從事他喜歡的戶外領域。

中央山脈大縱走,默默地潛進這群人的心底,在瑣碎如常的生活裡,不言說,但曾經有這麼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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