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縱走之夢─5一個多元價值共榮的社會

中央山脈和雪山山脈縱走結束後,成員之間變得極親,像是革命夥伴,講述著只有他們才聽得懂的過程,如同畢業旅行同一房間的同學。人與人的距離感在山上一下子被拉近了,事實上,你也只有這幾個人可以相處,社群小而單純…

一、人與人:革命情感的必然

中央山脈和雪山山脈縱走結束後,成員之間變得極親,像是革命夥伴,講述著只有他們才聽得懂的過程,如同畢業旅行同一房間的同學。人與人的距離感在山上一下子被拉近了,事實上,你也只有這幾個人可以相處,社群小而單純,說相依為命並不過分,所以若是關係緊張,隊伍氛圍的轉變即刻就能感受到。

下山以後,面對城市的車水馬龍與人潮、閃爍的霓虹燈與招牌,多種不同的聲音貫穿耳膜,人與人的關係就像是在混亂的派對中砸派,有時候你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裡,下一刻要對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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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樓層和紅綠燈支配的空間感令人感到眼花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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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山上漸漸變成很理所當然的事

之於不熟悉戶外界的人們,登山者永遠有無法解釋的,走向荒野的鄉愁。即便是親友、同事同學間對於登山者的認知,也多有誤差。也許是「神勇」、「厲害」;也許是「危險」、「貪玩」、「浪費社會資源」……登山者被貼予冒險份子的標籤,這不是人的問題,這是社會的問題。是台灣社會製造了我們的思考模式,使得登山運動遙不可及而充滿危險性。

所以戶外運動愛好者自成一個圈子,這個圈子裡有聽不完的故事,小翔的中央山脈縱走或三人成行的雪山山脈縱走都渺如蒼海一粟,台灣還有太多大眾叫不出名字的壯麗山系,藏著不為人知的大小傳奇。圈內人因屬小眾並且同質性高,以共有的裝備語言,掛上許多饒口的山和溪谷之名,他們的渴望很多、行動力也強,但這個圈子太獨立,有時,也非常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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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山脈「聖稜線」從北稜角這面數過去分別為凱蘭特崑山、雪山北峰、穆特勒布山、素密達山、布秀蘭山、巴紗拉雲山、大霸尖山和小霸尖山

二、人與社會:冒險的定義

基本上,台灣並不鼓勵探險,從事登山運動的人不多,比起歐美紐澳行之有年的探險文化,我們的路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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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站在飄簞山屋旁的草坡,巧巧伸開雙手一邊喊著我是風……

但不會因為路長就不走,登山者內心長期在社會期待與自我期待之間拉鋸,二元對立無法繞成一個同心圓,找不到溝通的管道,是不是表示,登山者自身和社會大眾都還不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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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難得遇到可收訊的地點,都會打電話下山報平安

許多登山者的家庭(尤其是學生)不易溝通,或反對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事者的因應措施經常是隱瞞或不多說,閃躲幾多年下來,每個人有不同程度的辛酸。沒有人希望年輕人因此退卻而錯失許多觸摸土地的機會,我們也都期盼社會能支持著他們的渴望前進,同時他們也推動自己向社會邁進。然則路還有多長?台灣戶外品牌歐都納推動七頂峰計畫,攀登隊的成功令人們仰望稱頌,但英雄只有在事件完美落幕才有可能產生,半途而廢只會落人口舌變成狗熊,就此「任務」而言,攀登隊伍必須帶多麼大的心理壓力上山,才能換取社會肯定的掌聲?

基於此,「冒險」、「流浪」、「夢想」這些詞都不該在廣告中被消費掉,它們成為傳播媒介的寵兒,是因為人人心中渴望這些字眼。但它們是動詞,誰要做那個微笑的動詞推手?無須行銷管理、無須大張旗鼓,就在尋常的生活裡、在身邊的親友中。

三、登山者

中央山脈和雪山山脈縱走都已結束,小翔一行人等又恢復一般生活,從日常的縱切面來看,幾乎像是沒發生過一樣。但沒有人否認,那些山上歲月仍持續發揮著影響力,在他們歸於平淡的每一刻,提醒著,關於台灣高山賜予他們的美麗。只要夠謹慎認真,什麼時候都能締造新故事。事實上,他們一直都在縱走──那是每個人都正在攀爬的,現實的社會山脈。

【備註】

歐都納世界七頂峰攀登隊計畫 http://atunasbasecamp.blogspot.com/

【延伸資訊】

米亞桑山岳影展 http://www.miasan.com/mmff/miasan_film.html

「米亞桑」為布農語「老家」之意,此山岳影展在台灣放映已是第四年,主題多為深刻刺激的探險過程、極限運動的心理探討、或反思少數民族文化的影片,展現人類另一種精神行為面相,而成為許多戶外愛好者交流的平台。歡迎有興趣的人留意相關訊息,前去觀賞。

編按:本文為作者記錄當年參與中央山脈大縱走的系列文章,

閱讀「大縱走之夢-1 履行一個當年的約定」,請點選這裡。

閱讀「大縱走之夢-2 什麼叫正常」,請點選這裡。

閱讀「大縱走之夢-3 雪山之下」,請點選這裡。閱讀「大縱走之夢-4 隱形環境教育」 ,請點選這裡。

大縱走之夢─4 隱形的環境教育

他們知道台灣到底有多漂亮、有多脆弱,必須細心呵護才有辦法維繫,登山者取之於斯、用之於斯,台灣各系山脈帶給他們的舒暢與驚奇是大自然的反饋,自然養成登山者對生態的關注。正因為他們得以深入無人之地,登山者…

一、爬山是一種休息

雪山山脈縱走結束,十九天的無雨狀態,令風景與情緒都失去了真實度,一切非常完美。蟲子重返工作崗位、小寶開始找工作、巧巧則應徵上劇組的隨隊護理人員。有人問他們,那你們還想去哪裡縱走?還有什麼路線沒有完成?沒有,三個縱走隊成員沒有人興起下一個遠大的志向,這次縱走對他們而言,只是一種休息。將自己拋擲到一個陌生的自然場域,拉離熟悉的便捷生活圈,失去了日常隨機的資訊與媒介、失去應盡的責任與義務,用單純的身體勞動與規律的作息換取內在守恆,不知覺間造就了另一種生活模式。

習慣在每天早上五點不到就起床煮早飯,走一整天的山路,然後在晚間八點睡覺,如此周而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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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天,在看天池畔取水過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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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天,雪山縱走隊離開營地,向大霸北稜啟程

藉由那些撥開的植被、經過的森林、走過的山徑,他們找到屬於自己的詞彙去詮釋,關於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連結。

二、人與自然:相依又相冲

他們知道台灣到底有多漂亮、有多脆弱,必須細心呵護才有辦法維繫,登山者取之於斯、用之於斯,台灣各系山脈帶給他們的舒暢與驚奇是大自然的反饋,自然養成登山者對生態的關注。從很早的時候開始,他們就要連上廁所的衛生紙都背下山。正因為他們得以深入無人之地,登山者自身的素養成為高山環境維護的關鍵性角色。

下山以後,他們開始使用環保筷、倡導節約能源、接著有人會在下山的前幾天開始背路上的垃圾、有人起而效之,當然這些量力而為並不是全面性的,每個人自有一套環保的行為變化,一種無形的環境教育油然而生,然則這也是多年以後他們才慢慢察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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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台灣深山,無須拍照技巧,天地自有大美

他們了解山給了他們多少,而希望為自然盡一分心力,謹慎估算食物不留下廚餘、不在水源處如廁、不帶牙膏刷牙、除了照片和足跡什麼也不留下……但力有未逮的時候居多,時常他們站在營地前或山頂上,看著眾多生鏽的罐頭和塑膠瓶嘆息(或者習以為常),偶然在路邊看見他隊遺留的裝備,因重量考量也不是人人都背得起,在假裝看不見的那一刻,人與自然恆久的相依與衝突、人性的軟弱與自私,都會赤裸裸地撞進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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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雪山主峰東南坡的森林大火,全面焚毀了11餘公頃的玉山圓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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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其中,震撼的景象令人久難忘懷

並非所有的來者都懂得珍惜愛護,無法指責,只能默默承認台灣戶外教育的不足,也是戶外風氣尚未普及與深化,轉而為環境所承受。

如果上山行為本身就是對環境的消耗,那為什麼還要一直爬山呢?爬過了不就好了嗎?到底有什麼樂趣啊?面對這一連串的疑問,登山者有時也很難說明白。所有事件的進程都有矛盾的盲點,然則如果只是退守,那麼進程就是中止,不進入自然實則違反自然,只有在各方面都準備好了(安全意識、體力、裝備糧食、危機處理能力、以及態度),人與環境之間的互動與了解,才能達到相輔相成的目的。

編按:本文為作者記錄當年參與中央山脈大縱走的系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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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縱走之夢-3 雪山之下

大家說好在雪山的翠池山屋會師,擁戴他者完成路線的熱度持續發燒,終於他們察覺:這是一個群體的夢。登山者背負的不只是裝備、糧食與地圖,他們必須連他者的祝福與期待也帶走,然後緩慢爬升,走在草坡或荊棘…

編按:本文為作者記錄當年參與中央山脈大縱走的系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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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中央山脈縱走的日子一個年頭又半載過去了,有一天,當初陪小翔走中央山脈南段的學妹蟲子打電話給他,「王小翔,你要不要去走雪山山脈?」

這句話絕對不是突如其來,只有他們兩個才聽得懂。

沒有人記得這個希望是在哪個確切地點提及的,但肯定是一年半以前,縱走的山路上,小翔在前面走到一半突然說:「哪天也把雪山走完好了。」蟲子也記得她似乎是挑了挑眉,說:「喔?好啊,誰怕誰!」

直到這個時刻才想起,一個夢想衍生的另一個希望。

小翔在電話裡,考慮了三秒鐘,說:「好啊。」「真的?你能放那麼長的假嗎?」「我可以留職停薪。」小翔一說完,電話這頭的蟲子和他另一個學妹巧巧即刻跳了起來。

蟲子會突然打電話給小翔,因為巧巧也考慮辭職,兩年的護士生涯,輪替的三班制和拖班嚴重已令巧巧對生活失了興致,蟲子想到雪山,才撥了那通電話。

然則計畫趕不上變化,這是人生的常態,雪山山脈縱走出發前四個月,小翔因故無法同行,蟲子和巧巧沮喪之餘,另外找了剛退伍的小寶,替補小翔的位置,擔任縱走隊的嚮導。

這三個人,加上阿謙和老趙,取代了原先預謀的最佳組合,五人約好一起去台灣東北的屋脊──雪山山脈,當初小翔曾隨口提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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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下的雪山主峰和北稜角形成的金色鞍部,翠池山屋座落在其下

02.

山屋旁,清澈見底的翠池

如同一年半前的小翔,他們開始號召補給隊、誠徵友情司機,大家立刻想起不久前中央山脈縱走的記憶,有人出借裝備、有人自告奮勇當司機、補給隊迅速爆滿……種種跡象令他們懷疑,作夢是不是永遠也不會有結局?

大家說好在雪山的翠池山屋會師,擁戴他者完成路線的熱度持續發燒,終於他們察覺:這是一個群體的夢。登山者背負的不只是裝備、糧食與地圖,他們必須連他者的祝福與期待也帶走,然後緩慢爬升,走在草坡上或荊棘中、沿稜漫步或在倒木間爬行。

03.

有時,方向不只是在心裡

09年10月,出發前幾天,當所有的人都準備上山,一個秋颱打亂了全部的計畫(他們以為10月就不用擔心颱風了),阿謙因為膝蓋有問題而退出,老趙也動搖了,幾個人面臨到抉擇,他們用投票的方是重新選擇天數和路線,對抗自己的情緒,包含人性的真實與軟弱。

最後,小寶、蟲子、巧巧三人放棄與補給隊同行,協議延期一周,老趙則陪走前半段,計畫書重寫、補給人再調整、司機重找……弔詭的是,因縱走隊延後出發,補給失去意義,由小翔領軍的原補給隊要比縱走隊還早一天出發。

原補給隊出發時,縱走隊帶著沙士、布丁、和蛋糕到車站送行,自我調侃著他們本來應該要在山上一個禮拜了,一幫人喧嘩著黑夜,聽說周末天氣很差,還是很開心要去爬山。

04.

原補給隊行走於高大的冷杉林間

05.

眺望環山部落,原補給隊隔天要下山了,而縱走隊才正要出發

掙扎了這麼久,才慢慢摸索到不放棄,學會了再有更多的阻礙,也要不忘初衷地艱難前進。

06.

縱走隊的老趙,背的七天份的公糧

(系列待續)

大縱走之夢-2 什麼叫正常

0八年的五月十九日,小翔和陪走的學弟要下山了,這一群多年前在學校社團裡學會爬山的人,幾周前又組隊,準備上花蓮縣的南湖大山接風。接風隊的八位成員,用他們的肩膀與腳,背好吃的食物上山,犒賞在山上…

990303補記:「大縱走之夢-3 雪山之下」已經刊出,請點選這裡。

編按:本文為作者記錄當年參與中央山脈大縱走的系列文章,閱讀「大縱走之夢-1 履行一個當年的約定」,請點選這裡。

一、補給陽光

四十二天的中央山脈之行,興起三支補給隊──小翔小小一個大縱走計畫,讓每個人都動了起來。山上的寒冷裡有眾人的溫暖,登山者行走在風中雨中荊棘叢中,而有忘了寂寞的權利。

沒有小翔的一念之間,不會有後起的勞師動眾;一點點的堅持下去,牽勾起千絲萬縷的加油。小翔只專注在中央山脈縱走這事,但由個人登高一呼,緩慢地串起了群體支持與行動,是當初始料未及的。補給隊的人數少則三兩個,多則十來個;路短則在登山口等待,路長則花兩三天遙遙趕路進深山。

彷彿能見他們站在大賣場或小商店裡,細細挑揀架上的食品,站在那裡思考買什麼好,什麼才是山上的人最需要的,然後千里迢迢送到。他們如此盡力揀擇,用他們認為好的方式。補給隊的意義,在於支持與鼓勵,補給糧食的同時也補給了心上的陽光,登山者即便走在雨裡也能感覺力量。那不只是食物而已,吃它們要負責任的,每一口咀嚼都有心意,都能再一次感應活著與朋友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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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翔把白色地墊畫成一幅感謝狀,上頭有指北針、走過的山頭與路,感謝名單裡有賊老天和水鹿斑比,還有芒草叢

二、下山

○八年的五月十九日,小翔和陪走的學弟要下山了,這一群多年前在學校社團裡學會爬山的人,幾周前又組隊,準備上花蓮縣的南湖大山接風。接風隊的八位成員,無視於登山應重視的輕量化,用他們的肩膀與腳,背許多好吃的食物上山,除了犒賞在山上過了這麼久的小翔,也一起迎接這小小夢想完成的一刻。

當他們伴隨小翔走到北橫公路上的思源啞口,那一年殘破不全的約定就這麼被秘密縫補起來,多麼出其不意又順理成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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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南湖山莊,下午要餵養對食物極其飢渴的小翔與陪走人植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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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早上,小翔陪補給隊友們到南湖東峰散步

眾多的小配角加起來,早超出了當初主角所計畫的規模。這群人一起見證了一個希望的演化過程,起初只是以一個人為導線,孤零零尋找協助,牽引出一些人。到後來,熱情與行動就像泡沫一樣啵啵啵啵地豐湧而出。小翔看見與體會的,早已比台灣的中央山脈本身多得更多。

小翔卻搖頭,說他不是那個主角。他說他只是一根針,綁著中央山脈這條線,串起了當年的這個群體──成功大學登山協會。

三、為什麼

台灣的中央山脈縱走,早從民國六十年便有,這事在岳界早已不新鮮,更有二十天就走完的紀錄,小翔不是第一個,但想親自走過台灣的屋脊,不為紀錄、不作英雄、還為此丟飯碗,是為了什麼?許多人問,包括一起爬山的同夥。如果連自己人都好奇,那麼遑論其他不熟悉戶外運動的一般民眾。

小翔和前後兩位陪走者在山裡的一個半月,雨天比晴天多,大雨傾盆冷得發抖、山中獨行太無聊時,他們也會捫心自問,到底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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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不常,雲霧湧上稜線,展望全無、不到中午決定迫降關門北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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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日在晴雨之間弄濕與曬乾之間掙扎的裝備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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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行20天如1日的伙食:米、四季豆、金針菇、高麗菜乾、香菇、臘肉

登山者不為外人所理解的現實比比皆是,他們要尋求的,除了大自然的原始簡單,或者還有遠離文明、挑戰自己、走向自我嚮往之地……等等原因,因背離主流社會期待,難以獲得認同或共鳴的最後,就是無法言說。

下山以後,他們終於可以熬夜而不用晚間8點就鑽進睡袋裡;他們已毋需再深刻地體驗飢餓,而總是在唾手可得的餐飲店間惶惶然無從選擇……一切與山上相去得太遠,這群人持續爬山,他們知道重複上山的矛盾,多年來,城市生活與山間的腳步聲依然存有太多吊詭的殊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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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好營地,登山者奢侈的歸屬

四、正常生活

他們在台北舉行慶功宴,大家持續擁戴這件事一陣子,相互傳染與激勵,各自在山下想念山上。後來,也恢復正常規律的上下班生活,鮮有人再提及。小翔重新找了份工作,轉換工作跑道,從事他喜歡的戶外領域。

中央山脈大縱走,默默地潛進這群人的心底,在瑣碎如常的生活裡,不言說,但曾經有這麼一件事。

大縱走之夢-1 履行一個當年的約定

這群被分散在各個不同角落裡為工作奔走的人們,慢慢想起了那一年被颱風吹得支離破碎的暑假。一開始,只是小翔一個人的行動,漸漸地,有愈來愈多的聲音跳出來回應,陪走者找到了、補給隊成型了,儘管在這中間……..

一、當年

五年前,他們都還在大學裡讀書的時候,各別在不同的時間點加入了登山社。有一年暑假,社團自組了六支隊伍,想將台灣中央山脈的六段連起來,作接力縱走,有人選走了一兩支、有人則連走六支。在那一個學期結束前,他們異常地忙碌,體能訓練、行程與菜單討論、判圖和山野資料的研讀……等,耗去他們不少時間。

然而,那一年夏天,接二連三的颱風把中央山脈大縱走的夢想吹得七零八落,這場籌劃準備已久的接力縱走,硬生生被攔腰截斷,那段時期他們總是守在山下,無力坐困愁城。

當時,他們都還非常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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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起點:第一支隊伍出發

二、記得

多年以後,他們各自在不同的時間點從學校畢業,有人去當兵、有人實習、有人出國、有人茫然不知未來在何方。他們在不同的單位裡就職,偶爾,在周末的連假相約去爬山。

這一群人一起從事的戶外登山運動,不知道為什麼常難以向外人提及,家人朋友們多無從理解為什麼他們這麼喜歡爬山,為什麼多年來樂此不疲於如此勞苦又充滿未知的登山活動。久而久之,他們也習慣不向外人言說,在他人詢問時保持微笑,或者沉默。然則想在上班族制式規律的日子中抽空爬山,有時候並不是那麼容易,更多時候,他們在難得的假期會選擇更輕鬆一點的休閒活動,像泡泡溫泉、住特色民宿、喝咖啡或者看電影……等。

有一天,他們的其中一個人辭職了,小翔在辭職前,順口提起他要去完成當年那件事。

哪件事?「中央山脈縱走。」他說。

有人不可思議地睜大眼、有人靜靜地理解、有人不以為然、也有人因此熱血沸騰。小翔辭去了設計公司的工作,說服家人,開始著手準備為期四十多天的大縱走,他對外邀約其他有志陪走者,不然,他一個人也要走完。

沒有找任何的廠商贊助或計畫補助,他獨自拾起當年的,那個幾乎被遺忘的,眾志成城的約定。

小翔擬寫了一份縝密的計畫書,這支單人成行的縱走隊就這麼成型了,把這消息發給當年那一群學校裡的人,號召陪走者、接送司機、以及補給。

如岳界所知,台灣的中央山脈一共有六段(由南到北分別為南一段、南二段、南三段、北三段、北二段、北一段),事實上,陪走者不好找,沒有人有那麼長的假和他一起上山,出發前一周,小翔找到了一個正好在工作空檔期的學妹陪走南一南二段,和一個讀研究所的學弟陪走北二北一段;至於最辛苦困難的南三段接北三段,他獨自一個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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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翔把營地兩雙的藍白拖都畫上註記

圖三

陪走人之一

三、履現

這群被分散在各個不同角落裡為工作奔走的人們,慢慢想起了那一年被颱風吹得支離破碎的暑假。一開始,只是小翔一個人的行動,漸漸地,有愈來愈多的聲音跳出來回應,陪走者找到了、補給隊成型了、輕量化的裝備與菜單一一確認了……儘管在這中間,有太多被埋沒的細節來不及細述,太多的反覆與舉棋不定穿插在眾多的瑣碎裡,補給成員人數、辦證、出發前身體不適……許多關卡集結起來,堆疊成阻滯的牆,學習著溝通與解決,包含人與人、與事、與山的。

一切都因為那一年夏天那一樁盛大的期待。一切都因為小翔辭職去爬山。……………………..

(系列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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