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妹妹住在醫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寮人的命難道那麼沒有價值?毒氣外洩好像不會停止,12/29又發生了,這次是第四次,我的天啊!再次打給黃媽媽,「妳那邊怎麼樣?妹妹呢?」黃媽媽竟然說:「還好妹妹還在醫院,不然一定又要送醫了啦!」

 編按:

慧宜是公視記者,下面文章是她在挖掘高雄大寮的毒氣問題時,所寫的個人心得與記錄,感謝作者同意,刊載在這裡和更多朋友分享居民的真實處境。

另外,公共電視「我們的島」節目,即將播出[毒氣大發]專題報導,

1/05晚上10點 首播,1/10早上11點 重播,請大家一起來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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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學童在醫院情形,本章照片取用自「自由時報」,出處: http://www.epochtimes.com/b5/8/12/2/n2348283.htm

12/16,大發工業區先前已經發生了兩次毒氣外洩事件,這一天晚上,在高雄縣大寮鄉潮寮活動中心內,居民和各相關政府機關正舉辦一場座談會。會中,我認識了兩次都”中標”的黃小妹妹和她的媽媽。接著,採訪小組花了四天半的時間,四處尋訪毒氣問題的現況,周遭社區與學校的生活,我們發現,其實空氣污染問題並不是2008年12月才發生的,過去三十年的時間(大發工業區是民國68年成立),大寮人每天都呼吸髒空氣、臭味道,只是在此之前,都還沒有人因此必須馬上送醫、、、

回到台北後不久,12/25傍晚,我又聽到第三次毒氣排放的消息,我緊急打電話給黃媽媽。黃媽媽在電話那頭,口氣哽咽地對我說:「我們妹妹又送醫了!我現在人在醫院,該怎麼辦?」我眼鼻一酸,無言。一會兒,努力擠出擠個字,我鎮定地跟黃媽媽說:「不用擔心啦!一定沒有事的,妳自己也要保重身體啊!」

我心裡非常憤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寮人的命難道那麼沒有價值?可是,我實在想像不到,更誇張的事還在後頭,毒氣外洩好像不會停止(如同林正盛導演的書名:「未來,一直來一直來!」),12/29又發生了,這次是第四次,我的天啊!再次打給黃媽媽,「妳那邊怎麼樣?妹妹呢?」黃媽媽竟然說:「還好妹妹還在醫院,不然一定又要送醫了啦!」

2009/1/2中午,聽說環保署要公佈調查報告,我再次拿起電話詢問潮寮村吳村長。吳村長說,他們根本沒有收到消息。我心裡想,這些官員又在作作樣子了,他們知道嗎?最需要第一時間知道真相的人,是大寮人,環保署竟然沒有知會他們,他們只告訴記者說要公佈調查結果,他們只對社會觀感作交代,那些受害者,那些生活在恐懼之中的人,有被沈世宏放在眼裡嗎?

一般來說,我們製作的專題報導在播出前,遇到修改的情況是不少,因為我們報導的主題可能隨時會出現新發展,可是,我這次遇到了前所未有,一改再改的情況,我在想,改稿子修片子都很容易,可是那些每天面臨毒氣威脅的大寮人,該怎麼辦啊?該怎麼辦啊?

大發工業區在2008年的年末,發生了四次可怕的毒氣外洩事件,事件簡述如下:
2008/12/01–不明氣體出現,導致工業區旁的潮寮國中、潮寮國小,共八十多名師生頭暈、嘔吐並緊急送醫。
2008/12/02–兩百多名村民到工業區服務中心抗議。
2008/12/12–不明氣體再度出現,四名學生送醫。
2008/12/16–各相關機關赴潮寮活動中心參加座談會,環保署、工業局、高雄縣環保局、大發工業區服務中心皆拍胸脯保證,會儘速解決此事。
2008/12/25–不明氣體三度出現,三十多名師生送醫。居民循臭味發現工業區內的聯合污水場,極有可能是禍首。
2008/12/26–兩百多名村民圍廠圍路抗議,四百多名國中小學生罷課。
2008/12/27–潮寮國小取消校慶。
2008/12/29–毒氣四度出現,六名師生陸續送醫。
2009/01/02–環保署公佈調查報告。
(http://share1.epa.gov.tw/enews/Newsdetail.asp?InputTime=0980102202653)

附上一文:大寮人被充分告知的權利(轉載中國時報)
(報紙刊出此文這一天的下午,又發生第四次毒氣外洩。)
作者:何明修(中山大學社會學研究所副教授)

2008年12月,一個月內,高雄大發工業區已經接連發生了3次不明氣體的毒害事件,緊鄰工業區的潮寮國中與國小直接受到波及,累計有上百名學生送醫治療,周末要舉行的學校運動會也被迫緊急取消。大寮鄉民不能接受這麼離譜事,日前他們發起激烈的圍堵抗爭,終於迫使被懷疑闖禍的汙水處理廠暫停運作3天。

外人恐怕很難理解大寮人的憤怒,因為他們只看到電視上向警察投擲石塊的畫面。在以往,工業區多半是露天燃燒廢五金的工廠,為了吸引他們的進駐,閩南語唸起來不吉利的「大寮工業區」被改為「大發工業區」。後來果然大發利市,陸續進駐了各式各樣的電子廠、化學廠,但是居民的環境惡夢才正要開始。

根據官方的資料,連續2年,大寮空氣汙染是全縣之冠,PSI指標大於100的日子多於石化產業密集的仁武與林園。3年前,居民還成立了社區巡「狩」隊,他們的任務不是一般的治安巡邏,而是進行貨真價實的「狩獵」,捉工廠偷排廢氣廢水。很諷剌地,前一陣子,捕捉汙染的獵人成為了以身試毒的金絲雀,隊員還被半夜的廢水嗆到送醫。一位無奈的鄉民就向筆者表示,反正景氣那麼差了,被捉去牢裏吃公家飯,也比在家裏被毒死好。

與鄰近的林園鄉比較起來,大寮人已經算是很客氣了。20年前,林園鄉民也是懷疑汙水處理廠出了問題,他們直接衝入廠房,將電源關閉。結果林園事件使得石化業工區停擺了3個星期,政府與業者也付出鉅額的賠款。如果不是連續3次影響到學校的正常教學,如果現任的鄉長不是來自於直接受害的潮寮村,誰知道大寮人還要忍受多久。

大寮事件也呈現了居民沒有被充分告知的窘境。在鄉民的封路圍堵下,環保署長與縣長都前來處理,但是他們對於肇事責任的歸因卻各持一詞。環保單位雖然已經在當地設置了空氣監測設備,但是他們卻不敢公布數據,事發之後才急忙找專家來判讀。長期以來,工業區鄰近居民總是在抱怨,每次報案之後,監測人員姍姍來遲,根本無法採集到瞬發性汙染的證據。

正本清源的解決之道即是,在工業區周遭進行全面的環境監測,並且讓居民充分掌握最新的動態。如此一來,有沒有汙染產生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安分守法的業者可以放心經營,被汙染迫害的居民也省下了抗爭的成本,更重要地,這也符合環境保護基本法第二十七條所揭示的公告與預警精神。

公開的環境監測看似簡單,但是在實際上卻是面臨層層的阻力。許多工業區服務中心都有完備的監測設備,但是其數據卻在連地方環保單位都無法掌握。一位工業區官員就曾筆者透露,民眾的「素養」太差,根本不看懂科學數據。事實上也正是這種不信任的態度,才迫使受害民眾採取更激進的抗爭方式。

另一方面,帶頭抗爭的政治頭人也不重視環境監測,他們寧願將心力放在補償金額的討價還價上。模糊的汙染判定、受害鄉民的憤怒往往是民代向業者爭取回饋、公關等各種好處的籌碼。

在保守的官員與貪婪的民代聯手下,居民被充分告知的權利被犧牲了。在這種情況下,類似大寮事件的環境抗爭只會接二連三地產生,工業區與社區也不會有和平相處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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