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愛生活系列(1) 模範村的開始20100225

對lamus和Homhom兩位媽媽來說,擔心的還有文化聚會場所的部分。「沒有場地殺豬。」布農族傳統婚禮,要用到一、二十隻豬,通常利用部落的廣場或空地宰殺,不過園區內顯然沒有這樣的空間。

系列前言:

「慈濟大愛園區」是台灣災後重建史上的重要現象之一,其中援建單位、政府與居民間關係將如何發展,證嚴法師期許的國際模範村內的生活典範,與居民後續發展的生活模式,將會有什麼交錯?為持續關注這個重要現象,我們將把入住大愛村後的生活相關新聞,歸入「大愛生活系列」,並於標題加註日期,希望透過長期觀察,瞭解這一重建模式的各項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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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林大愛園區在2/11舉辦圍爐入住典禮之後,第一批的居民在園區內展開新生活,其他居民也在春節期間陸續搬進了新家。

園區內第二期的工程仍在趕工,入住典禮當日整齊亮麗的街道,目前塵土飛揚,重型機具和各種建材堆置在道路兩旁。主街道大愛路兩旁停滿了車輛,有的是因為工程暫時封巷,居民將車子停在主街道;有的則屬於外來參觀的遊客。據居民表示,這裡每天有人來參觀,有人是慈濟的志工或善款捐助者,有的是附近的居民好奇大愛村「長什麼樣子」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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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街道上停著工程車和外來遊客的車輛。


放學後的孩子騎著腳踏車奔馳玩耍,後方為二期工程施工處。

白天,本身在平地工作的居民外出工作,更多的人目前以工代賑,在園區的「工地」協助第二期大愛屋趕工。婦女或老人則留在家中,園區地處偏遠,出門不易。聚落的形式不同,附近住的人不一定認識,所以也比較少串門子,習慣在門口種菜權當活動筋骨的老人家,沒有種菜的空間,又有「六十五歲以上不能工作」的規定而不能申請工作,只有坐在門口曬太陽。

晚上由於多數房屋都未接電視,很多人早早就休息了,達卡努瓦村的陳媽媽說,家裡特地買了一台收音機,想聽的時候就打開來聽。「要等到我們這一排都住進來了,才牽電視。」

雖然倉促入住,屋內沒有電視看,屋外是施工中的沙塵與噪音,居民們仍表示感謝慈濟和政府提供永久屋給大家居住。陳媽媽說,比起住在營區,「心比較安定了。」入住後,師兄師姐還是持續拜訪關心,「真的是很感恩啦。」


嫁進達卡努瓦村的外籍新娘陳媽媽。丈夫因為多病要長跑醫院,她認為已經不適合住在災後交通不便的山上。獨立帶著三個小孩又因外籍身分不能工作的陳媽媽,目前列為慈濟的「關心戶」,表示十分感謝師兄師姐一直以來的陪伴照顧。

模範村的管理規則

對於入住典禮唱的「三好歌」,規勸園區住民不要抽菸、喝酒、吃檳榔,居民多半認為,戒除這些生活習慣是好事情,「但是要慢慢來啦,不可能說一下子。」本身也有嚼檳榔習慣的Homhom 媽媽說,有這些習慣的人無法適應太快的改變。

在高中村教八部合音的邱老師,在入住典禮上負責帶領八部合音表演,邱老師自己有一個表演團,現在成立了一個「大愛藝術團」,專門配合慈濟大愛村的各項活動。他表示,三好歌的歌詞是他改編的,「上人還說,不只三好,要五好,不要吸毒、不要賭博。」因為這裡往後會成為「國際模範村」,會有許多觀光客來參觀,「(壞習慣)最好不要嘛,全世界都在看。」

不只「壞習慣」要戒除,自家門前的花草布置,好像也不符合模範村的管理規範。

勤和村Cina Lamus 的隔壁庭院,這戶人家和大家門前一律的綠色草皮不同,已經自己買花種滿了庭園,Cina Lamus指著這些花草說:「他們說這些花也要拔掉,種得很漂亮欸。」雖然Lamus也希望也可以在自己的門前種些花草,不過擔心傳聞中草坪需要維護整齊一致,無法確定是否可以隨心種植植物,「我不知道啊。昨天我問過師兄師姐,他們也說不知道。」


整齊劃一的房舍。勤和的婦女笑說,剛來的時候不敢跑太遠,怕找不到自己住哪一家。


自己買花種在庭園的人家。左鄰右舍都盛傳這些花要拿掉,不過大家也不知道到底可以找誰問清楚。

Cina Lamus拿出入住前,與大愛園區管理單位簽訂的「承諾書」,上面註明,因「期許園區成為國際模範、世界典範的部落社區」,希望入住的居民配合維護園區景觀,不要擅改建築的外觀、色彩;若要加置鐵窗、鐵門也由社區管理委員會統一規範;門前庭園禁止改變用途、搭建成停車場、晒衣場。

師兄師姐也常提醒大家,要把周圍的環境整理乾淨。關於這些規定和提醒,居民都表示會盡量的配合,畢竟這裡未來會是「模範村」。

這份生活承諾書的簽署對象為「杉林慈濟大愛園區管理單位及委員會」,據慈濟高雄秘書處鍾易叡先生表示,這些管理單位是由各村的耆老或意見領袖組成,規則也是這些領袖共同決議的。不過,多數居民對於這些規則訂定的過程和嚴格程度並不清楚,就如門前種花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該找誰詢問,一切要看是否有師兄師姐提出意見(承諾書請見文末附錄)。

不一樣的生活

Lamus笑說,園區內的房子灰灰的都長得一樣,剛來的時候會迷路找不到自己住哪裡,還要求助師姐。因為來到不熟悉的地方,不像以前左鄰右舍都相識,所以也很少出門串門子。回憶山上部落的生活,「我們就喜歡很多人一起聊天啊,弄點東西吃。像傍晚或早上很冷的時候,一起烤火,也烤烤肉。」

不過,在園區內整齊的房子和街道前,似乎不適合這麼做,師兄師姐也希望大家盡量不要烤肉。雖然不是強制規定,但「會不好意思啦,畢竟是他們辛辛苦苦幫我們蓋的。」Cina Lamus住在營區時,師姐們就時常關心照顧,也培養出感情,她希望盡量配合師兄師姐的勸說,表示現在在家裡也比較少吃肉了。

「現在也沒有木頭啊。」Cina Homhom 倒是很實際的說,這裡環境不一樣了,沒有烤火用的木柴可以撿拾,而且「升個火的話消防隊就來了啦!」她半開玩笑表示。

對lamus和Homhom兩位媽媽來說,擔心的還有文化聚會場所的部分。「沒有場地殺豬。」布農族傳統婚禮,要用到一、二十隻豬,通常利用部落的廣場或空地宰殺,不過園區內顯然沒有這樣的空間。三月份的打耳祭要來了,要釀小米酒、一起跳舞,這些在目前的園區內看來都還無法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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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口的謝大哥,家已經被土石壓毀,正等著申請永久屋通過。他說,抽菸就偷偷躲起來就好了啦為不造成為難,攝影刻意迴避臉部,以免被認出。

年輕媽媽Ibu倒認為在這裡的生活和山上沒有太大差別,不過小孩從山上的小學轉入平地學校月美國小念書,大人小孩都要一段適應期。

「他們好像沒收過原住民學生吧,對於補助什麼的,都不了解。」原住民學童有學雜費補助,老師不知如何辦理,但到了山下要開始增加日常開銷的生活多少也讓Ibu感到一些經濟壓力。畢竟以往用山泉水幾乎不花什麼錢,「現在,打開水龍頭都是錢欸。」

另外,就是學校沒有族語課了,「我問他們(孩子)說,母語教學教什麼?他們說『客家話』。這裡很多客家人啊。」

對於園區和部落不一樣的環境,有的人擔心傳統生活將受到改變,也有的人抱持樂觀態度。由於師兄師姐都表示這裡將經營成模範村供人參觀,高中村的邱老師已經有構想,「上一次(圍爐入住)八部合音是幾十個人,我想弄一個千人的,在廣場表演。」大愛園區目前正在興建表演廣場,以後可提供觀光客傳統歌舞藝術的演出。

寶山村一位居民也認為,雖然目前不知道工作機會在哪裡,但是慈濟有輔導大家做手工藝,如編織、雕刻等,「以後也許會賣吧,可以賣給觀光客啊。」

但是對不喜歡以唱歌跳舞為職業,也不會編織雕刻的居民來說,未來的生計還是要靠自己想辦法,有人通車回去耕作,也有人準備將來出去打工,對剛成為「模範村」內的居民而言,生活與文化的適應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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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濟基金會的社區服務中心。屬於慈濟杉林鄉社區及重建中心 的一部分。

附錄:高雄山林慈濟大愛園區住民生活承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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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凱近況0222:遷村之憂與尋根之旅

屏東縣霧台鄉的阿禮、吉露、佳暮、谷川四個部落,已經決定將遷往位於屏東市的東海豐,由慈濟興建永久屋。若談外在物質,房子真的很好,但若談到心理層面,很無奈,所以真的也無法說是好還是不好。

遷往東海豐慈濟永久屋,是好是壞?

屏東縣霧台鄉的阿禮、吉露、佳暮、谷川四個部落,已經決定將遷往位於屏東市的東海豐,由慈濟興建永久屋。

未來的東海豐,將會依照需要興建學校,也會有讓魯凱族人舉辦活動的大型育樂場所。若人數足夠,會推行就業方案,解決族人的生計。莫拉克風災發生後,多數族人前往屏東、高雄等地工作,但只要有學校,加上東海豐位於屏東市,大家都會回來,因此入住率應該很高。

儘管設備齊全,且遷往新的地方,是一件開心的事,但族人們更擔心會出現如那瑪夏鄉一樣的情形,怕入住後慈濟的管理會影響大家的生活,而掛著「慈濟」名字的意識形態也讓族人不太舒服。

那瑪夏鄉那裡不斷有讓族人憂慮的訊息傳出,例如勸導不抽菸、不喝酒、不烤肉等,雖然這些都是好的,但每天不斷被人告知不能這樣不能那樣,多少妨礙到他人,好像自己的空間都沒有了。

雖然不知道是否真的會受到如此管制,我們還是用預期的心去看待,若談外在物質,房子真的很好,但若談到心理層面,很無奈,所以真的也無法說是好還是不好。我只能用祝福的心情,希望遷往東海豐的族人可以在那裡創造出更棒的生活,看能否跳脫出協助者的意識形態。

春節活動 大武尋根 佳暮回顧

前一周是農曆春節,各個部落也舉辦各種活動,但都以簡單的方式呈現。谷川的族人回到自己的部落舉辦晚會;佳暮部落由於決定要遷村了,因此這次活動也回到了部落中,以影片、照片回顧以往;大武部落則是回到舊部落舉辦尋根之旅;好茶部落舉辦了為期三天的活動,有青年大會、春運等。

好茶部落的氣氛很熱絡,因為這次最後一次在營區舉辦活動,明年的活動就會在新家舉行,大家都很快樂,也enjoy(享受)在活動中。

而大武部落的尋根之旅,很多在外地的族人都回來參與。五十年前,大武部落從舊部落遷村至新部落,要回到舊部落需步行一天才能到達,但莫拉克風災沖刷下來的土石流填平了河床,部落族人只需花兩個小時,就可以開車直達舊部落下方。

遷村已經五十年,許多老人家離開後都沒能回去,因此很開心,原先莫拉克風災是令人難過的事,但反而藉此得以回到舊部落。

一路上,老人家邊走邊看著地形的變化,述說著部落的歷史。參與尋根之旅的年輕人很興奮,不僅了解祖先原先的生存方式,也體認到祖先的偉大,居然可以住在那麼遠的地方,還從那麼遠的地方遷村至新部落。

這趟尋根之旅,讓大武部落族人更加團結。從以前的遷村,到住在安置中心、確定不用遷村,更凝聚了族人對於不要遷村的共識。

感謝參與大武尋根活動之羅紀彥提供的照片紀實,與大家分享。

第一天部落獵人與耆老作舊部落探路

01 第一天部落獵人與耆老作舊部落探路

部落工作人員驅車涉水進入

02 部落工作人員驅車涉水進入

大武舊部落河岸景致

03 大武舊部落河岸景致

部落工作人員作傳統石材設置

04 部落工作人員作傳統石材設置

活動當天部落頭目主持

05 活動當天部落頭目主持

部落族人以傳統方式殺豬慶賀

06 部落族人以傳統方式殺豬慶賀

部落族人集體驅車進舊部落

07 部落族人集體驅車進舊部落

部落小朋友一同參與文化傳承

08 部落小朋友一同參與文化傳承

部落族人驅車集合於隘寮溪河床

09 部落族人驅車集合於隘寮溪河床

抵達大武舊部落

10 抵達大武舊部落

部落獵人滿載而歸

11 部落獵人滿載而歸

部落族人鳴槍告示

12 部落族人鳴槍告示

大武部落族人回到舊部落家屋整理

13 大武部落族人回到舊部落家屋整理

霧台部落族人於大武部落尋根留念

14 霧台部落族人於大武部落尋根留念

部落族人圍坐煮食

15 部落族人圍坐煮食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社會大眾看大愛(3)大愛石的真相

慈濟基金會營建處景觀顧問陳瑞源表示,石頭上要刻什麼字,在什麼地點,的確是由他決定,但災民受到慈濟的協助是事實,今天有人很想要表達他們對慈濟的感激,所以才要把這些文字刻在石頭上,天經地義,沒有什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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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濟大愛園區裡面有很多石頭;很多石頭上面刻了字。

這些刻了字的石頭,大體上只為了兩個目的存在 – 其一:住山上很危險,你們原住民以後住平地就好,這樣才安全;其二:你們這些住進來的人,一輩子都要記得是慈濟施捨、幫助你們,你們一輩子都欠慈濟,現在輪到你們感恩,請記得要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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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石頭當中,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就是寫上「一早就看到浮屍在大馬路」的石頭。這顆石頭,不僅內容教人怵目驚心,而且「地點」極佳,就位在慈濟大愛園區的出入口一帶,左鄰右舍分別是「我的生命撿回來了 / 我看到人的生命 / 被土埋了 / 被土石流拖遠」,以及「小林村堰塞湖暴開 / 斷橋 / 心臟差點停止」。換句話說,往後大愛村民每天進出園區,都要被提醒他們的家人是如何罹難,他們的傷痛必須一再被喚起,他們心中的瘡疤要一再被掀開。

我絕對尊重每個災民的選擇,不管是要回鄉,還是選擇住進大愛屋,我都希望他們的選擇,對他們的現實、心裡條件來說,都可以是最好的選擇。然而,這些石頭,教那些為了迴避傷痛,避免觸景傷情才離鄉背井住進大愛村的災民,情何以堪?

那瑪夏、桃源鄉災民搬進園區的那一天,慈濟基金會秘書處專員簡東源跟我說,他不知道園區中有上述石頭的存在,但他強調,所有被刻在石頭上的文字,都是災民在慈濟人文營中所寫下的心得,這些心得文字有幾百篇,全部出於災民之手,絕非慈濟假造。

我於是問他,那請問是誰決定哪些句子要被刻在石頭上?為什麼絕大多數信奉天主教的原住民,會這麼剛好都在感謝慈濟,沒有要感謝上帝的?有人說要捐財產給大愛台,把這刻在園區中這難道不是置入性行銷?慈濟瓜田李下難道沒有把關機制,難道不能避嫌嗎?災民每天都要被提醒自己家人如何罹難,慈濟真的認為這是災民自己想看到的嗎?

簡東源回答我,說大愛園區中的景觀設計,全部出於以工代賑的88零工之手,絕大部分是災民自己設計,自己決定的。至於慈濟人文營的心得感言,是如何經過篩選,「脫穎而出」被刻在石頭上呢? 簡東源說,每個部落的災民在入住之前,都會有一些意見領袖,或是委員會存在,這些委員會對於園區要如何設計,有充分的參與權力,換句話說,是這些災民意見領袖、委員會決定要把那些字刻在園區中的,慈濟絕對沒有干涉

且不管石頭上文字是不是災民決定的,如果園區中所有景觀設計,都是出於當地災民之手,那麼為何園區入口的原住民圖騰,既不是布農、Kanakanafu,也不是排灣、魯凱圖騰呢?簡東源完全無法回答我的問題,只一再強調慈濟絕對有和災民充分溝通,從來沒有主導過園區內的景觀應該「長怎樣」。

事實證明,簡東源說謊(請見補充資料)。

和簡東源Say Goodbye之後,我們在教堂前遇到了南沙魯村的靼虎‧犮拉非,當時他正忙著與一位慈濟的師姐,確認入住災民的數量與地址、鑰匙發放事宜。按照簡東源的說法,靼虎就是他口中的災民意見領袖與入住委員會成員。

靼虎說,他的確看到園區中有一些石頭上,刻了一些「不太適合」的文字,他會找機會跟慈濟反應。慈濟?如果是災民自己決定要刻哪些東西,為何還要找慈濟反應呢?靼虎強調,石頭上的文字,的確選自災民在慈濟人文營中所寫的心得,但決定哪些心得要被刻在石頭上的,還是由慈濟主導,入住災民委員會並不知道細節

十分鐘後,我們在大愛園區中找到一位負責刻字的工人,他一邊沒放下手上的刻字工作,繼續刻著「有愛的地方就是天堂」,一邊跟我說 – 決定要刻哪些字,刻在哪些石頭上的,都是一位叫做陳瑞源的設計師;關於園區內所有景觀設計的問題,問他就對了!陳瑞源是誰?陳瑞源是慈濟基金會營建處景觀顧問。相關報導

第二天,慈濟大愛園區舉辦「歡喜入厝圍爐」儀式,我們在園區內的「大愛路」上找到了陳瑞源設計師。他強調,所有石頭上刻的字,都出自於災民參加慈濟人文營時所寫下的心得,決不是慈濟憑空杜撰,而且災民在撰寫心得的當下,也都知道這些心得很可能會被刻在大愛園區中。但陳瑞源也坦承,園區內所有景觀設計,的確是他一手包辦,石頭上要刻上哪些字,刻在什麼地點,的確也都是他決定。陳瑞源說,災民受到慈濟的協助是事實,今天有人很想要表達他們對慈濟的感激,所以才要把這些文字刻在石頭上,天經地義,沒有什麼不對。

陳瑞源又說,災民被土石流掩埋,山上受到重創,這也是事實,災民應該要記取教訓,不能忘記這一場災難,所以才要把有關災難的描述字眼,刻在大愛園區入口顯眼處,有其警示意味存在

於是我問陳瑞源 – 請問陳老師,今天如果換成您自己的住家門口,刻上自己的往生家屬是如何受害的,然後您每天出入家門都要看到這些文字,您可以接受嗎?我想有些入住大愛村的災民,是為了想要忘卻傷痛才決定不回山上住,這些文字難道不會加深他們的心靈創傷嗎?

陳瑞源想了一想,然後給了這樣的回覆:「你看我們那邊有顆石頭上也刻了,過去就過去了嘛!如果有災民覺得這些文字讓他們不舒服的話,那他們可以選擇Ignore(忽視),裝作沒看到啊!有人不想看,但還是會有人想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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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心痛,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說些什麼…

原來,慈濟大愛園區中,充滿了「慈濟精神」的大愛石,是這樣子來的…所有捐款給慈濟,希望自己能為救助災民進一份心力的全國善心人士,你們作何感想?證嚴法師,妳又作何感想?

註:

後來陳瑞源打了一通電話給我,跟我說如果要把他的發言寫出來,請務必註明是我去採訪他的時候,他針對我的問題答覆,絕對不是代表慈濟發言。我不知道陳瑞源的考量是什麼,但我想,這整段大愛石的由來真相,包括陳瑞源的發言,以及簡東源公然撒謊的過程,都應該要被外界知道,特別是證嚴上人應該要知道!因此,煩請所有看到這篇文章的人,都能用力轉寄,讓慈濟的人也能看到,讓證嚴法師也能看到,看看實際執行「大愛世界模範村」的慈濟人,到底是怎麼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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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資料:

簡東源所寫的文章:從內文可看出,他在受訪之前,早就看過大愛石的內容了。

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災區筆記(七)

延伸閱讀:

  1. 大愛落成系列 (5) 不同的哲學
  2. 大愛落成系列(6) 愛的代價?
  3. 社會大眾看大愛(2)回到誰的家?小心「慈善」背後溫柔的箭
  4. 大愛落成系列 (7)莫因人為疏失,讓災民成為法律賤民
  5. 社會大眾看大愛 (1) 走調的災後重建-政府角色和民間角色錯置

沒有手機訊號,沒有乾淨用水,遷村沒有著落的富山部落

族人說,他們是一個被遺忘的部落,沒有人重視這裡的想法及安危,加上因政治利益關係及惡鬥,讓族人及遷村議題成為選舉時被利用的議題,談到這裡時甚至一度太激動而流淚。

當大家還在為新年活動規劃而煩惱的時候,在大武鄉的富山部落從八八風災後一直為部落遷村的問題大傷腦筋,部落自救會由於得不到鄉公所及村內重要幹部的認同,遷村的問題持續延燒,在沒有友善的回應前,富山部落只能繼續找尋可能解決辦法,原住民立法委員陳瑩在新年前夕特別來到富山部落聽取部落需求,期盼富山部落的心聲能得到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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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山部落族人開會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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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人在簡易的自救會辦公室外坐成一圈互相討論接下來要面臨的遷村問題,在部落族人簡報下目前部落居民約有40戶150人,是一個小型的部落,不過在原民會登載的資料中卻找不到這個部落。

由於部落沒有自來水,手機也收不到訊號,在颱風發生後無法向外救援,只能透過部落廣播進行撤離,加上部落水源污濁,族人在風災後的用水成了一大問題,甚至還有人因為用污濁的水洗澡而得到皮膚上的疾病,不過對族人來並不是最大的問題,因為現在他們面臨更大的問題-遷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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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人在簡報時提到,遷村問題其實己經討論了很多年,八年前當初有三個地方可以是考慮的地方,第一個地方是鄉內的南興村,第二個是愛國埔部落,第三個是舊大武國小,部落族人經過多次的研商及討論後才解定要遷村至舊大武國小,除了有交通的考量之外,舊大武國小是最靠近富山部落,族人可以就近到部落裡查看等原因,不過當時遷村進度卻一直沒有進展,直到八八風災後才再被提起。

而鄉公所方面,在去年的三合一選舉時,有候選人承諾會儘速進行遷村,但是選後卻沒有兌現,現在反而持反對的立場,理由是舊大武國小是大武地區的黃金地段不能遷至此地,若要遷至舊大武國小,只能分配到大約五分之一的土地可以使用,這讓族人相當錯愕也相當失望,現在只靠自己自力救濟才能得到重視,不過部落裡因為族人外流嚴重,部落裡幾乎是老人家或小孩,很少年青人可以幫忙,所以要推動遷村的議題難上加難。

族人談到這裡時甚至一度太激動而流淚,族人說,他們是一個被遺忘的部落,沒有人重視這裡的想法及安危,加上因政治利益關係及惡鬥,讓族人及遷村議題成為選舉時被利用的議題,現在大武村村民日前因為反對富山部落族人搬遷至舊大武國小而到鄉公所進行抗議的動作,這讓富山部落的族人更難進行遷村的工作,所以富山部落對於未來實在感到很茫然。

立法委員陳瑩聽取完族人的簡報後表示:族人的意見及心聲她己經聽見了,現在最主要的工作是讓政府相關單位及鄉公所還有族人們趕快進行協商,因為縣政府己經進行公告了,照理說應該要持續推動遷村的工作,接下來在立法院質詢時,也會針對富山部落的遷村問題質問相關單位,讓遷村的工作可以順利。

距離八八風災己經半年了,現在又要面臨汛期的時期,到時如果遷村的問題還是停擺,那富山部落的族又要開始提心吊膽了,至於遷村的問題,族人除了希望可以儘快完成,目前也只能無奈的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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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立委陳瑩 (下) 參與的富山部落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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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大眾看大愛(2)回到誰的家?小心「慈善」背後溫柔的箭

七0年代風行大專院校的山地服務隊,原住民青年江冠明長大後說:「我不喜歡你們的服務隊,因為你們來這裡,帶給我很羞恥,很沒有尊嚴。」泰雅族作家瓦歷斯‧諾幹形容它是一支「溫柔的箭」。

高雄縣杉林鄉慈濟大愛永久屋第一批已於近日落成啟用,許多人鬆了一口氣。政府官員終於看到具體的重建政績,不再擔心被批評重建效率差;慈善團體對捐款人有了交代,不再擔心無法徵信;抽籤入住的災民終於得以脫離漂泊無依的臨時安置生活,一應俱全的居家設施讓生活得以重新開始。

媒體在長期報導風災重建的種種苦難與衝突後,終於有溫馨感人的畫面與新聞可以讓人耳目一新。慈濟大愛村的啟用在慈濟慣有的愛心施與受的框架中被理解。於是,多數媒體報導的邏輯都圍繞著付出與感恩的圓滿圖像建構:

大愛村成為「愛心奇蹟」,大規模的建造工程成為「台灣世紀大工程」、「打造國際模範、世紀典範社區」,見證了「慈濟志工團隊的效率與紀律」;災民則成為「從小到大都沒有住過這麼好的房子」的卑微小民,離開營區的原住民則心存感激,對營區長官用慈濟的術語表達內心的感受「我們要搬新家了!感恩您!」,

對於這一切的安排,災民們心滿意足,因為他們終於「如願踏進屬於自己的新家、可以重新過日子」;而最大的寬容與慈悲表現在證嚴法師超越自己最堅持的宗教信仰,她參與揭牌儀式時,「首度站在大愛村教堂的十字架之下開示,這是證嚴法師生平第一次進教堂」,成為大愛的極致展現。

我無意否定慈濟興建大愛村的善念,也相信入住災民會因為有了長居久安的住所而得以安頓,但在愛心論述只過於單面與短視地呈現眼前的家屋重建景象。助人工作中,愛心往往是最危險的誘惑,因為它在道德上太正當,以致我們誤以為我們可以為他人、甚至其他族群的生命與未來做決定,忽略了還沒有真正認識受助者處境下的協助往往不是真正的幫助,反而是傷害。

眼前慈濟大愛村其實是長期台灣漢人社會戕害原住民族的慣有模式。

六0年代,蔣宋美齡在蘭嶼大量興建國宅取代傳統達悟半穴居家屋,造成達悟族傳統養老文化無法再實踐,導致目前達悟老人無法在家中的工作屋中養老,只能在路邊臨時搭建的房屋中居住。

七0年代風行大專院校二十年的山地服務隊,原住民青年江冠明長大後反省大專院校山地服務隊時說:「我不喜歡你們的服務隊,因為你們來這裡,帶給我很羞恥,很沒有尊嚴。」泰雅族作家瓦歷斯‧諾幹形容它是一支「溫柔的箭」。

或是九二一災後重建,各式善心組織到部落從事救助服務、再到這次的八八風災重建,原住民都被視為要被解決的「問題」,而不是具有解決自身問題能力的人,原住民獨特的世界觀不曾主導這些服務的方式。

排除原住民主導參與的救助形式都已經預設了原住民是無能解決自己問題的次等人,正是這種基本互動的心態對原住民最具傷害。部落常見的善心捐贈卻長久地改變了部落的價值而不自知。有人讓部落孩子每人一雙名牌球鞋,即使孩子的家境無法支持這樣的消費行為,但從此孩子只要穿名牌,從此瞧不起自己的父母。

同樣地,慈濟大愛村是慈濟文化的展示。如果地圖反映了家的認知,街道名稱『大愛路』、『合心路』、『善解路』、『感恩路』、『和氣街』、『互愛街』、『協力街』、『包容街』、『知足街』、『尊重街』反應的慈濟世界的圖像,不是原住民的世界,提醒著居住在其中的住民要對慈濟時時心存感激,更標試著受災的原住民是需要他助的受助者,而不是自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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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濟大愛村反應的是漢人對於家的想像,原住民的家不僅是居住的家屋,而是延續與傳承祖先生活的傳統領域,包括漁獵、祭祀、耕種、聚會等功能場所。在島上生存至少千百年的台灣原住民經歷一場大水,他們所發展出的獨特文化怎能因為證嚴上人一句「讓山林生養休息」就嘎然而止?

原住民與大自然共存的生計文化又豈是台灣首富想像的「有機農業」所能取代?來到慈濟大愛村的人絕對不會認為那是原住民的家,因為它沒有原住民對世界的想像。災後重建的原住民最大的悲哀是他們永遠都是「被重建」的對象,而不是他們自己重建。

愛心裝飾下的永久屋落成背後充滿著權力不平等所造成的暴力,反應的是官員亟需的政績與行政效率、漢人慈善組織慣有的「災難/勸募/報導/再勸募」運作邏輯、以及原住民再三被漢人社會拒絕尊重的主體性。

(作者為陽明大學副教授/台社成員,本文轉載自南方部落重建聯盟)

編註:

為閱讀方便,編輯將原文較長段落作了拆分,文中黑體也為編輯所加,但對原有文字並無更動,閱讀原文請點選這裡。

系列延伸閱讀:

社會大眾看大愛 (1) 走調的災後重建-政府角色和民間角色錯置

社會大眾看大愛 (1) 走調的災後重建-政府角色和民間角色錯置了

我想目前看得出來,月眉大愛屋的落成,過程和結果確實有許多待解決的問題,尤其,政府角色和民間角色的錯置應是問題之所在。即使民間….

編按:

在大愛園區落成之後,除了苦勞、莫拉克新聞網等獨立媒體製作了大愛村相關新聞,還有社會各界關心災區人士,紛紛發表觀察建言。

我們將陸續轉載收集這些評論,集成「社會大眾看大愛」系列,放置於「重建論壇」的分類中,希望透過大愛村的討論,擴展對重建討論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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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愛落成日,各級政府官員到場參與(攝影/鐘聖雄,20100122)

我想目前看得出來,月眉大愛屋的落成,過程和結果確實有許多待解決的問題,尤其,政府角色和民間角色的錯置應是問題之所在。我過去曾經談過,災後重建應該政府為主、民間為輔,即使民間有很大的參與潛力協助災後重建,應該都是在政府政策下實踐人民重建權益的保障,尤其政府應該是主要負責者。因為,這是重大災害事件,牽涉到人民的基本安置人權。

災後重建,牽涉到的是政府和人民之間的「社會契約」。人民有權請求政府的照顧,政府有責照顧社會中的需要者,這樣的社會契約是政府與人民的關係。因此,政府應該是重建中的舵手、規劃者和執行者,民間的參與災後重建應該是補充性和實驗性,似不宜本末到置。

我不反對民間的參與,相反的,這是台灣很重要的社會資產和社會資本。但是這樣的發展,有指標性的服務或是示範性的服務,或是基本保障的服務,應該是政府與民間的有契約關係比較妥適,民間與政府的合作方式可以由政府委外並簽約方式辦理,即便是民間自發性參與,將夥伴關係建立在重建過程中,因政府要負最後要負責任,公民營之間的遊戲規則應該由契約關係來建構。

政府之於人民的責任,不可能由民間來擔負,民間不宜替代政府來處理政府應該照顧人民的角色義務,這是民主政治的政府角色與責任。我們要呼籲,政府需要在授權和契約關係下將人民或服務交給民間,因為這是涉及到最基本人權保障的問題,尤其,其中若有爭議,如何來善了? 這是政府該負責任的!

重大災變中,政府的角色就像對社會中的弱勢族群一樣(例如對低收入戶的照顧),這是社會正義的的實踐而不是慈善和施捨的過程,政府角色定位不容置疑。

這麼多個月來,我們很擔心政府的主見不見了!政府的主導性和責信不見了,政府應是人民之所賴,但是我看到的,彷彿是「走調的災後重建」,在安置的路上,似乎政府經常退居協助者而不是主導者的角色,不是主要規劃者而是配合者的角色。萬一發生事情,那是民間團體的問題?!

儘管災後欣見公民社會的發展下的蓬勃社會力,政府給NGO很大的空間,民間團體的參與災後重建非常珍貴,但是這是「災後重建」,政府要敏於民間畢竟是民間,它不可能也不宜替代政府。

我們很期待政府觀點的災後重建計畫書,包括短期計畫、中程計畫和長程計畫,很清楚的到位,這些政策一旦確定,結合民間來配合,包括所有公民營相互支援和配合的安置興建規則都是相當具體的,其中尚需要擔負公民部門之間的整合者的角色,以避免資源的重複與浪費,也發揮公部門和民間部門之間互補的角色。

目前災後重建,尤其是安置部分,似乎民間的積極,缺乏政府的主要角色,似乎有公民營組織角色錯置的災後重建。這對福利國家發展中的台灣而言,如何建立”有為政府”的政府形象是有一些矛盾之處。

(作者為台灣大學社會工作學系教授)

(本文轉載自「南方部落重建聯盟」網站)

大愛落成系列 (7)莫因人為疏失,讓災民成為法律賤民

我們擔心,假若三五年之後,台灣社會已經淡忘了風災悲情,慈濟基金會與居民卻因這份輕率簽下、漏洞頻出的契約而迭起紛爭,讓全台攜手救災、大愛村迅速落成的美事,成為阻礙災民自立的傷心往事。

天生不平等的贈與契約

慈濟大愛村的首波簽約儀式,2/8於高雄縣政府風光舉行。包括行政院莫拉克颱風災後重建推動委員會副執行長陳振川、高雄縣長楊秋興、慈濟基金會副總執行長林碧玉等重要人士均親自蒞臨,而準備入住大愛屋的500多戶災民,也默默坐在會場中間的位置,觀看大愛屋的簽約儀式。

在台灣的法律制度之下,一紙契約一旦簽下,就成為雙方之間的法律;換言之,當這個簽約儀式結束,這份契約所訂內容,就是慈濟基金會與莫拉克災民之間的法律。一場儀式既名「簽約」,最重要的就是所簽訂契約的內容。

放在前台的大看板上明白寫著:莫拉克颱風災後民間興建住宅贈與契約書,並於第七條規定:「丙方違反第三條至第六條行為經查明屬實者,依第二條 所為之贈與失其效力,由乙方收回住宅,並終止丙方及其繼承人坐落住宅土地之土地使用權,收回之住宅歸乙方所有,作為慈善及備災用途。」讓人心中一驚。

台大法律系謝銘洋教授指出,贈與契約的性質如下:中華民國法律認為,贈與是一種無償行為,使受贈人無償受有利益,而贈與人只是純粹地付出,並無任何 對待給付請求之權利,因此立法者對於贈與人之責任從輕規定,較有償行為之責任減輕許多。而依契約第七條失其效力之規定,可見其為一附條件之贈與,於條件成 就時,使契約失其效力。

本段翻成白話之意即為:慈濟的大愛屋是出於善意而贈送給災民,因此當雙方就本契約發生爭執時,法院將對慈濟基金會的責任從輕規定,而在贈與契約的性質之下,縣府或慈濟也可以在災民做出「不該做的事」時,隨時收回這棟「永久屋」。

這樣的規定發生在人民與人民之間的時候,看似相當公平。爸爸贈與兒子一棟房屋,要求兒子養老,結果兒子晚年不孝,竟爾棄養,爸爸一怒之下,要求收回這棟房子,這聽起來入情入理,毫無疑問,也符合一般人的法律感情。

但是,今天慈濟與莫拉克災民之間,單純是這種「施」與「受」的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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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聖雄 / 翻攝)

現有的疑問:有了大愛屋,全家都不能再購屋?

我們前段已經提到,災民與慈濟簽的,是一個附條件的贈與契約,在某些條件之下,贈與契約即將撤銷,永久屋也將被慈濟收回。

本段讓我們來檢視在哪些條件之下,災民將被趕出大愛村:

三、住宅坐落土地僅提供丙方及其繼承人作為住宅基地使用(僅有土地使用權),不得作其他用途。住宅因故滅失,丙方及其繼承人得自費或尋求其他資源重建。

四、丙方及其配偶與共同生活之直系親屬不得重複申請贈與住宅、購置(興建)住宅補助及貸款利息補貼、優惠價購國民住宅及利息補貼。

五、甲方贈與之住宅,丙方除繼承外,不得處分(包括不得出售、出典、贈與或交換)、出租或設定負擔;丙方於受贈住宅時,應提出預告登記同意書,供甲方辦理住宅所有權登記予丙方,並一併辦理預告登記及設定乙方為預告登記請求權人。

六、丙方及其配偶與共同生活之直系親屬應同意於取得住宅所有權之日起3個月內或乙方公告之遷離期限遷離原居住地,並不得再回原居住地居住及建造房屋。

第三條與第五條尚屬合理,第六條雖有爭議,在此先不討論。

本文所欲檢視的是第四條:大愛屋住民的配偶、父母與子女不得重複申請贈與住宅、購置(興建)住宅補助及貸款利息補貼、優惠價購國民住宅及利息補貼。在高房價的市場現況之下,無法申請住宅補助與房貸利息補貼,幾無可能在都市地區擁有自己的房子,這對於大愛村住民子女出外求學、就業都相當不利。

而大愛村的房屋坪數最大僅有34坪,一家若有五口便稍嫌擁擠,遑論三代同堂。這是否將使災民只能在大愛屋與自力購屋兩個選項間痛取其一?擁有自己的 房子幾乎可以說是每個台灣人的心願,這也是平抑房價、房貸補貼、國民住宅等政策出現的原因,如今莫拉克災民只因為橫遭風災,便失去了擁有自己房屋的權利, 這樣是否合理?

當記者對慈濟發言人何日生提出此一疑問,他先表示並不清楚契約內容,待仔細檢視本條後,便告訴記者:「這個問題很重要,你應該打電話去高雄縣政府問。」

而高雄縣政府上下亦多表示:「契約內容我們不清楚,請你問主管機關。」

而行政院莫拉克風災重建推動委員會綜合規劃處則表示:「這只有對災民規定,跟他們的孩子無關吧?」待記者出示契約規定「直系血親」之後,綜合規劃處又給了記者一個07開頭的電話,表示該電話可以找到主管機關。

記者在萬不得已的情形下,直撥重建推動委員會副執行長陳振川的手機,終於聽到陳副執行長表示:「的確不應該剝奪這個國家給予他們房價補貼的權利,這個問題我會請營建署發文處理,請營建署用行政命令的方式解決這條契約的適用問題。」

大愛屋
(攝影 / 鐘聖雄)

脫下慈善外衣,接受人民問責

慈濟基金會做為一個享有清譽的非政府組織,長期受到台灣人民的信賴與愛戴。在八八水災後,台灣各地民眾滿懷不忍不捨之心,亟欲對災區付出關愛,又基於對慈濟基金會的信任,故將善款託付與慈濟基金會,幫助災民重建。換句話說,慈濟之所以擁有如此龐大的力量,乃是因為八方佈施,並非慈濟一己之能;今日大愛村之大愛,不僅僅來自於慈濟,更來自台灣民眾扶持同胞、攜手重建的心意。

正因如此,慈濟基金會乃是受全民託付、執行災後重建的單位,不是一個善意贈與房屋給兒子的老爸。政府用「贈與」契約來對慈濟課予最輕的責任,卻用重重條件來規範災民的行為,未來若有爭訟,可以預見法院也將以對待「慈善員外」的角度檢視慈濟作為,災民難得救濟。

莫拉克災民遭天橫禍,全台灣人民協助其重建,乃應然之義,他們得到永久屋應該是一件心安理得之事,為什麼要在法律的語言之下成為矮人一截、多受約束的「受贈者」?

讓我們再問一個更嚴肅的問題:近二十年以來,大家都可以感覺到台灣政府變「小」了。地方政府財政緊縮、大學自籌財源、醫療資源商品化、BOT成為公 共工程的主流執行方法、許許多多的NGO–如慈濟–也開始一肩挑起原本該由政府執行的工程,本次風災重建工作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慈濟基金會、世界展 望會、紅十字會等民間團體所展現的力量與效率,均遠遠大於政府救災重建體系之能。

乍看之下,政府開放更多民間參與公共事務的空間,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也相當符合民主化的潮流。但民主並不只是讓政府把工作丟給民間而已,民主體 制最重要的精神之一即為「問責」,在威權時代,若人民看見公共工程、公眾事務執行出了問題,人民知道該找政府理論、找官員算帳,但當公共事務的執行單位成 為滿臉笑容的NGO工作者,人民的不滿與疑問該向誰訴說?

不能找NGO,人家是好心人,是來幫我們的。

不能找政府,政府兩手一攤,說政府沒錢,讓好心人幫你們去解決問題吧。

舉例來說,莫拉克獨立新聞網在近日所刊登的<大愛落成系列報導>所披露的問題,誰該負責解決?慈濟在贈與契約之下被視為佛心來著的善心人士,政府的角色也在贈與契約中完全退位為「土地提供者」,沒有人需要對系列報導提出的質疑提出回應。

這個在2/8簽下的契約,是給全台灣人民最響亮的一聲警鐘:慈濟重建災區的力量來自全民挹注,我們莫再妄自菲薄,既然慈濟基金會要執行政府職權,我們就該要求它負起政府該負的「責任」,並要求它遵守中華民國的憲法精神,使所有宗教信仰與風俗習慣的災民,都能在大愛村裡自由生活、專心重建。

本文也謹此向行政院莫拉克颱風災後重建推動委員會提出建議:未來以相對平等的「承攬」契約代替贈與契約,將重建工作以政府發包、NGO施作、完工後指定交付予災民的方式,處理各地永久屋與中繼屋的建造與移交,莫再以附條件的定型化贈與契約獨厚NGO,輕薄災民。

結語:莫因人為疏失,讓災民成為法律賤民

讓本文再次提醒各位災民兄弟姊妹、高雄縣政府與慈濟基金會:現代民法體系中有所謂私法自治原則的規定,契約一旦簽下,就是當事人兩方之間的法律,法 院也將以此處理兩方之間的法律關係,茲事體大。缺乏法律諮詢資源的災民尚可說自己不清楚契約,這我們瞭解。為何有能力舉辦風光「簽約典禮」、僱有眾多法律 顧問的高雄縣政府與慈濟基金會搞不清楚自己簽了什麼約?

我們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三五年之後,台灣社會已經淡忘了風災悲情,慈濟基金會與居民卻因這份輕率簽下、漏洞頻出的契約而迭起紛爭,讓全台攜手救災、大愛村迅速落成的美事,成為阻礙災民自立的傷心往事。

天災讓他們成為一日災民,莫再因人為疏失,讓他們成為一世賤民。

後記:春節假期過後,記者將持續向陳振川副執行長追蹤該條契約的法律適用問題與營建署的處理進度,為免占用版面,將回應於文章下方,方便各位關心災區重建的朋友點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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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濟既代替政府作為重建執行單位,以非單純慈善施與受的關係,需要清楚的法律關係(攝影 / 鐘聖雄)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大愛落成系列(6) 愛的代價?

政府災後積極推動的「永久屋政策」在高雄縣幾乎完全等同於「入住慈濟大愛園區」,未來災民在這裡如遇任何問題,政府將扮演何種角色?作為永久屋的居民,與援建單位的慈濟之間,未來將如何互動?需要外界持續關注。

慈濟基金會昨(2/11)天在高雄縣「杉林慈濟大愛園區」舉辦「入住圍爐」活動,席開三百桌慶祝災民入住第一期永久屋,並邀請總統馬英九、行政院長吳敦義、高雄縣長楊秋興等官方代表出席,頒贈永久屋鑰匙、新年紅包,也和永久屋住戶共同圍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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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英九抵達慈濟大愛園區後,首先前往「希望廣場」,欣賞由桃源鄉寶山村民組成的「那魯灣合唱團」演唱「三好歌」,彰顯入住村民未來將不再「抽煙、喝酒、嚼檳榔」。隨後,馬英九也前往位於園區內的安息日教堂,親手在十字架下的祭壇上,擺上由證嚴法師開示的「十在心路」磐石。

馬英九表示:「目前高雄縣已有六百多戶永久屋,未來連同屏東與其他地區,甚至要蓋到二千戶,希望可以在今年8/8之前,讓所有人都得到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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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馬英九捧著證嚴法師開示的「十在心路」磐石,親自放上安息日教堂的祭壇上,位置正好在十字架正下方。
右:馬英九、吳敦義、王金平、楊秋興等政府官員在慈濟基金會副總執行長林碧玉的陪伴下參訪大愛園區,並與入住永久屋居民共同圍爐。

據慈濟方面指出,第一期永久屋共興建748戶,分別有14、28與34坪3種不同大小,會依照申請戶家中人口多寡分配。目前高雄縣政府已核准504戶入住,分別來自桃源、那瑪夏、六龜、甲仙、茂林、旗山及杉林鄉。高雄縣社會處處長吳麗雪則補充,雖然縣政府已核定504戶大愛永久屋,但34坪永久屋尚未完成,,實際上遷入504戶的時間點,仍然得在年後才能實現。

至於慘遭滅村的小林村,目前雖僅有12戶申請大愛永久屋,但日前慈濟發言人何日生受訪時仍強調,不想住大愛村的只是少數,會預留160戶空間給小林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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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慈濟基金會發言人何日生與慈濟醫療志業執行長林俊龍,一同站在永久屋前與民眾歡慶入厝。
(右)位在大愛園區內的雕像,彰顯慈濟志工對受難民眾的奉獻。

不被愛的處境─返鄉重建者百感交集

對比大愛村民熱鬧溫馨的入厝圍爐活動,許多拒絕入住永久屋的災民,也選擇同一天下午,在慈濟大愛園區旁的杉林國中舉行「感恩祈福」活動。

高雄縣八八再造聯盟、勤和村自救會、寶山村重建協會等代表在烈日下拉起「山下歡喜入住,山上自力救濟」、「原鄉亟需避難住宅、中繼安置處所」、「為杉林族人祝福、為原鄉重建請命」等布條,希望馬英九能瞭解,大愛園區落成不代表災難結束,因為入住大愛園區的僅是少數人,而選擇回鄉重建的大多數災民希望的「中繼屋」與「避難屋」選項,至今仍無任何回音。

勤和村自救會總幹事劉行健強調:「光是受創最嚴重的桃源鄉與那瑪夏鄉就有近1,500戶災民,如今就算住進大愛屋的全部都來自桃源、那瑪夏二鄉,他們也都還是少數,回鄉重建的才是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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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行健認為,政府目前不願意給返鄉災民「中繼屋」和「避難屋」的原因,就是擔心影響大愛園區的「業務進展」。劉行健表示,先前他向楊秋興要求提供大愛永久屋之外的選項,但楊秋興僅回應 – 給了你們其他選項,那選了大愛永久屋的人會反悔。

祈福活動最後,總統府秘書處主任、行政院重建委員會家園重建處處長等人,出面接見了陳情災民代表。據劉行健轉述,總統府的人以為大多數災民都選擇住進大愛永久屋,並不明白絕大多數的災民都已經回鄉重建。他表示,官方代表最後仍是告訴返鄉災民,為了不影響推廣大愛永久屋,暫時不會提供返鄉災民任何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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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左:劉行健手拿永久屋模型,希望社會各界不要只把目光放在造價昂貴的大愛永久屋,就以為災民已經得到充分的安置與照顧。他強調,少數災民住進永久屋中, 他願意祝福他們,但問題是多數回到山上的災民,不但要不到中繼屋,甚至連避難屋也沒有,他呼籲社會各界與政府都能正視災民需求。
上右:跪在烈日下拉布條的災民,與大愛園區內歡欣鼓舞的氣氛呈現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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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 寶山村災民代表,手持要送給馬英九的陳情書。
(右) 災民代表說,能倖存下來的人,都是主的安排。既然主安排他們活下來,那他們就有義務回到主所賜予的土地上重建。

在愛之中─災民與援建單位,會是何種關係?

選擇有回鄉有其文化、生計考量;選擇住進永久屋的也是。

原南沙魯村民阿麗表示,實際看屋後,覺得慈濟從房舍到生活用品,一切都幫災民想得很周到,她對於大愛永久屋非常滿意。阿麗目前在那瑪夏鄉公所當工友,為了日後不要辛苦地在「永久屋」與「瑪雅村」之間跋涉,她已經在瑪雅租房子,未來永久屋將只是她和孩子團聚的場所。

「為了下一代,我之前就很努力在存錢,想要下山買房子生活,因為我想要改變別人對原住民的刻板印象,所以希望孩子可以到平地生活,受好的教育,未來才有前途。」阿麗強調,就算以後山上可以蓋避難屋,她也不會放棄永久屋返鄉生活。阿麗一邊摸著永久屋門廊石柱,一邊看著眼前整齊劃一的房舍說:「我們這批災民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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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每一戶永久屋居民都能拿到的慈濟醫藥包、紀念冊與靜思語。
(右)慈濟強調,所有生活用品都會幫災民備齊,一共有超過80種生活用品,讓災民可輕鬆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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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左) 阿麗認為住進永久屋的災民非常幸福。(上右)阿麗的小孩在屋外的土堆中玩遊戲,遊戲內容是「用石頭擋住88水災的土石流」。

雖然阿麗認為能讓孩子在山下發展十分幸福,但是對於慈濟一定要趕在過年前要災民入住這件事情,也有抱怨不解,入住的當晚,慈濟提供了一整袋的泡麵、罐頭給永久屋住戶。晚餐吃什麼?阿麗苦笑,指了指手上的麵包。阿麗認為,永久屋雖然不錯,但她不懂為何堅持此刻入住,因為大愛村目前和工地沒什麼兩樣,工程車跑來跑去,很擔心小朋友在園區內活動會發生事故,漫天的塵土更讓入住居民不知該如何清掃

對此,慈濟工作人員鍾易璿表示,雖然慈濟大愛園區已在昨天風光舉辦「入住圍爐」活動,但不代表園區已全部完工。慈濟在年後會加緊趕工,完成行政中心與商店街的硬體部分;換句話說,目前的大愛園區只有純住宅,生活機能較為匱乏,住民有購物採買、醫療保健等需求,仍得自行到鄰近城鎮解決。

事實上,阿麗的抱怨並非僅顯現在入住的時間點,許多災民包含外界關注災區人士認為,大愛村從興建到入住的過程以及園區風格、標語雕像,幾乎完全由慈濟完全主導,災民最多僅扮演「八八臨時工」的角色,並非參與共同建村的決策過程,對日後入住者是否能「完全自主管理」也不敢太過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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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在土推上玩工程車,但現實上,巨大的工程車也在他們身邊揚塵奔騰,為了蓋更多永久屋加班努力。

慈濟:未來將努力重建災民生活,並輔導就業

慈濟秘書處組員鍾易叡表示,此次興建慈濟大愛屋的經費,完全來自莫拉克災後的各界善心捐款,完全是專款專用,沒有花到政府一毛錢,高雄縣政府僅負責協調取得台糖土地興建永久屋

「除了住家,我們也會努力重建災民的生活」,鍾易璿說,未來5年,慈濟將會在園區內持續經營「社區及生活重建中心」,進行社區營造、生活陪伴、心理輔導等30多項工作,特別是災民最重視的生計問題,鍾易璿也表示,農曆年後就會開始在大愛園區內協調家庭代工,讓住戶能有收入。

此外,鍾易璿強調,慈濟除提供永久屋給災民外,也請高雄縣府協調台糖提供5公頃農地;未來,想發展有機農業的大愛村民,能在旗山圓潭得到2分地,慈濟也會請內部農耕團隊提供協助。鍾易叡也表示,慈濟內有許多志工目前已是成功的企業主,慈濟會協調企業成員優先提供工作機會給大愛永久屋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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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碧玉表示,慈濟特地幫災民在園區中蓋了表演廣場,未來災民就能在廣場中表演八部合音給觀光客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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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計將在第二期工程完工的行政中心與週邊設施,可望讓居民具備較完善的生活機能。

居民:對慈濟繼續的管理,感到無法言說的擔心

儘管慈濟對未來做了許多規劃,但是許多受訪災民表示,他們很擔心慈濟會成為以後園區內的管理單位,因為他們覺得,即便慈濟聲稱不會強制規定居民戒煙、戒酒、戒檳榔,但他們無法承受三天兩頭就有師兄、師姐帶著笑臉要對他們進行「善意勸說」。

對此,鍾易璿澄清,未來慈濟會輔導居民成立自主管理委員會,園區內的生活規範將由到時候的委員會制訂。「慈濟只是給房子而已,未來他們要怎麼在這邊生活,由他們自己決定」,鍾易璿強調。

記者問,包括把住屋改成商店,在園區內經營檳榔攤,賣煙賣酒也可以嗎?鍾易璿回答,慈濟只是給一棟房子,不會管住戶怎麼使用,如果他們未來的管理委員會覺得可以,那就可以,慈濟不會干涉。

對此,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那瑪夏鄉民則透露,「所有住在營區的災民,都很清楚哪些人和慈濟走得很近,未來就算可以成立自主管理委員會,多半也是由這些人組成,我不認為我們有辦法『不那麼慈濟』」。

另一位寶山村民則認為,未來園區內會有慈濟行政中心,誰手上有資源,誰就能決定遊戲規則,他覺得這些「勸說」,勢必會比想像中更有強制力量

以下圖「慈濟大愛園區住民生活承諾書」為例,為災民入住時必須簽署的文件,內容包含園區使用的規則及房屋管理模式,而簽署對象為「慈濟大愛園區管理單位與委員會」,但是按照慈濟的說明,未來將由居民自組管理委員會,並自訂管理規則,那麼在居民尚未成立正式管理委員會之前,為何會要求居民簽署「承諾書」,書中內容由誰擬定?將來是否持續生效?居民皆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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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愛落成之後,仍須持續關注

慈濟大愛園區搶在過年前舉行入厝儀式,並宣稱2/11是園區開工動土後的第88天,與八八風災對照之下,有其深遠意義存在。然而,目前園區仍與工區無異、居民生活機能匱乏、管理單位權責不清,種種問題仍讓入住居民感到不安。

而政府災後積極推動的「永久屋政策」在高雄縣幾乎完全等同於「入住慈濟大愛園區」,縣府與中央似乎都處於被動角色,未來災民在這裡如果有任何問題,政府將扮演何種角色?作為永久屋的居民,與援建單位的慈濟之間,未來將如何互動?作為「永久屋」的居民,是否真能在此建立自己永續的文化?需要更多的討論與持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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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2/10入住的居民,集合到教堂中聽證嚴法師SNG連線開示。
(下)慈濟志工在住戶簽署完生活公約後,將鑰匙交給住戶。一名受訪者表示,之前聽說入厝時,如果不到教堂聽上人開示,就會領不到鑰匙。慈濟方面表示絕無此事,所有願意到教堂中的災民,都是自發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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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住宅、生計問題都能妥善解決,未來要在大愛村長大的原住民孩子們,能否在傳言的「大愛小學」中傳承原住民文化,仍是值得關注的焦點。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大愛落成系列 (5) 不同的哲學

老師:『我們在山上教堂唱的歌都跟這些藍衣服的人不一樣,還有我們這裡的教堂為什麼沒有牧師跟傳道了?是不是他們不能進來這裡?藍衣服的人為什麼不要禱告了?』

老師,小文為什麼要抱著你哭?不知所措的慧慧,焦慮的看著小文止不住的淚水。

老師,怎麼辦?我知道我要離開大家了,所以我才會一直哭;剛才我在台上唱歌的時候,我有一直用力的忍耐不要哭出來,我記得以前山上有個老師告訴我們遇到傷心難過的時候,要深呼吸然後慢慢的吐氣,就不會難過了;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哭出來了,怎麼辦?

在燕巢陸軍工兵學校的惜別會上,聽見小文、慧慧與他們老師的對話,我想應該沒有人能為孩子說清楚今天這個離別的含義?

孩子的疑問:藍衣服、教堂、手語、歌聲

老師,我阿嬤說:那些穿藍衣服的人有給他們上課;以後我們住到永久屋就不能喝酒、也不能吃檳榔,我覺得那樣很好喔,這樣我媽媽就不會跟爸爸吵架了。

看來酒與檳榔的文化在山下即將消失,對於慧慧來說應該也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喔!

老師:『我們在山上教堂唱的歌都跟這些藍衣服的人不一樣,還有我們這裡的教堂為什麼沒有牧師跟傳道了?是不是他們不能進來這裡?藍衣服的人為什麼不要禱告了?』

教堂、藍衣服、手語、歌聲等等,敏覺力極佳的小朋友提出的問題,讓老師只能苦笑說不出原因!

山上的我們是這樣的

以前我們在原鄉部落,喝酒其實也是有節制的;大家圍著火塘邊,因為祖先來自不同地區,所以我們最喜歡討論自己的族群傳統獵場、生活習俗、或是說說自己的理想願望、彼此分享好康的工作機會;

在山上我們不曾富裕過,好山、好水隨著陽光季節的變化,我們一年四季各有不同的農產品收入;以後,我留在山上少了一些幫手幫忙除草、施肥、採收農產品;但是我的親戚在山下,如果他跟不上山下慈濟團體輔導的生活腳步,他要怎麼辦!

我們家人真的很感謝來自四面八方的愛心與物資捐贈,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我們二手空空的住進安置中心,現在我們要離開了,行李變得好多好多;今天要住進慈濟所蓋的大愛村,裡面什麼東西都有,只是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我們以前在山上,生活物資都是自己賺錢買的(偶爾會欠一點點給雜貨店),為什麼現在不讓我用自己的雙手去買生活用的東西呢?我們也是有尊嚴的人啊!我們在山上生活,會互相幫忙也會還錢的!

我們以後會一直被參觀嗎?

怎麼辦?以前我都是自己賺錢買生活用的東西,但是我現在才知道如果接受太多的愛心,心中會很難過一直哭;如果今年的颱風又比88水災更嚴重,今年的人會像我們一樣幸運嗎?那也會讓其他的台灣人很辛苦,他們又要捐很多錢、很多錢!

還有,我很擔心以後我們住在永久屋,天天都有人來參觀我們,因為慈濟人說:「這裡以後是一個很重要的觀光景點,因為有觀光客,我們的手工藝和農產品才能賣的出去,這是幫助我們!」我真的很想哭!我們的手工藝產品可以賣出去,可是卻要常常被參觀!

『慢慢的呼吸,靈魂才跟得上!』這是一位魯凱族的藝術家,他在客廳的黑板上寫的生活哲學。

也有人樂觀的說,慈濟團體的很多志工來自於各行各業,大家各有專業;一份專業助人的工作,一定會有分寸的;更何況未來這裡還會有屬於自己的管理委員會,如果大多數的居民不喜歡生活環境裡,每天要被提醒這是『大愛』,其實是可以透過自己選出來的管理委員會出面來拒絕的。

『慢慢的生活,靈魂才跟得上!』我們原住民也有自己的生活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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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住在那瑪夏鄉的魯凱族藝術家的生活哲學。
(下)人生就是人生?天生樂觀的我們原住民可以痛苦也可以快樂;但是我們的哲學有點不同。

(上)『大愛』,我們永遠要用崇敬的心來仰望。
(下)在耶穌理我們是一家人;一切歌頌讚美哈利路亞!


我的平地朋友說:『沒關係先大方收下「大愛」,以後我也可以有尊嚴的為需要的人付出我的愛!』

(上、下)才一下下的時間,我們就被迫換裝;其實我覺得下面的人如果有一些色彩還不錯。

(上)在很多時候,我們都會先用自己釀的酒向祖靈問安才開始我們要做的事情。

(下)在大愛,酒好像變成很糟的事情。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大愛落成系列 (4) 記憶中的小林,是否有機會完整重建?

「我們真的是整個小林都不見,有些災民還有故鄉能回去看,我們真的都看不見,只想重建回來而已。我們要求真的不多。」宋燕誠強調,重現小林文化不能只有人,也需要空間生活場景,希望社會成全。

大愛園區今日(2月11日)即將落成,部分那瑪夏鄉、桃源鄉等居民已可入住。莫拉克風災遭滅村的小林村多數居民卻仍未拿到房屋毀損證明,加上重建預定地未定,重建小林村的願望遙不可及。

過去完整的小林村,大約可分為「村南」(1-4鄰)、「五里埔」(5-8鄰)、「村北」(9-19鄰)三大主要聚落,其中小林村9至19鄰(「村北」區域),是莫拉克風災被重創、滅村之地。風災後,小林居民都想重建家園,但因情感與現實條件,分別選擇在「五里埔」與「不知道之地」重建。

「不知道之地」不是真的名為「不知道」,而是至今為止,政府並未提供除了「五里埔」與「杉林月眉農場」之外的選擇。

希望在五里埔之外重建的居民,曾想在目前慈濟大愛村的基地─月眉農場,重建原汁原味的小林聚落, 但重建基金會副執行長陳振川表示,和慈濟溝通後,慈濟強調:「為了不要讓災民有『差別之心』,除非興建和其他災民相同的房屋與聚落形式),否則無法提供協助,也無法將土地提供給小林人自己興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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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9-18鄰的聚落,已成為河床再也無法回復(上, 攝影/許淑卿),小林人想要將記憶中的家園完整重建(下圖),讓小林的後代能有機會「住在阿公阿媽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高雄市建築師公會/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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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長街,是所有小林人的回憶

小林村民宋燕誠,和不論要到五里埔重建與否的村民們,一起住在離大愛村約一公里左右,由紅十字會提供的組合屋。目前小林村剩下的居民共248戶,已有30戶要入住大愛、70戶決定到五里埔定居,剩下約150戶則想另覓土地,「我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由。」宋燕誠說。

起初,小林村民都想在同一處重建家園。宋燕誠指出,雖他在外地工作,但每周都會回家;回家除到溪裡釣魚、到山上玩耍,就是在街上和親友聊天,「小林村這條長街,是所有小林村民的記憶。」

小林村民,和其他地區的受災戶有著不同的需求。對小林村民而言,除急迫的「居住空間」外,還有如何恢復「聚落」與「文化」的問題。宋燕誠不否認,小林重建議題至今,似乎讓外人覺得要求「太多、太過份」。但宋燕誠強調,她們有非滅村者所不能體會的堅持。

宋燕誠說:「我們在災害發生時來不及回去。所以非常想要重建小林。」在旗山從事勞動工作的宋燕誠,是因在小林村無法謀生才外出,而這幾乎是所有小林村青年一代的宿命。

外出的年輕人,童年或唸書都在小林,對她們而言,「不管多不如意,只要回到小林村就什麼都不用煩惱。」那條長街上,彷彿每個人都是親戚,自家沒煮飯?只要帶筷子就有得吃。

小林村的建築有三合院、一般樓房、土角厝等形式,構成輕鬆閒適等寬闊居住空間。以宋燕誠的家為例,至少有兩棟房子連排,還有圍牆種花、種菜;後山則種水果、養雞…「我們水果也沒在分誰種的,很一家的感覺。」

但大愛村的房子跟房子距離僅三米。打開窗就直面鄰居,沒有任何可種菜的空間。許多居民更直言:「慈濟蓋的房子根本像宿舍。」小林村民強調,自己沒有非要慈濟援助,只希望獲得一片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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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為了不要讓災民產生分別心,因此從房舍到聚落形式,都是一致的元素(攝影/蘇福男).(下) 小林人期待重建的,是記憶中熟悉的生活場景,也許不若大愛村的整齊美麗,但是充滿了濃濃的記憶(翻拍自「新小林社區」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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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在慈濟大愛園區中,豎立的是大愛橋 (攝影/范月華)。
(下) 在小林人重建聚落的設計圖上,放了一座居民討論出來的吊橋 (高雄市建築師公會/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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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別的故鄉可以回去,只能親手創造

高雄縣建築師公會估算,以小林村民想像的自力重建預算,僅約2百萬。「如果要蓋好一點、錢不夠,我們貸款也願意,我們沒有要佔人家便宜啊。」

宋燕誠說,小林村民希望能有10公頃的土地讓小林的街景重現,「五里埔雖有廟埕,也有重建,但五里埔的基地是扇形的,和小林村還是不同;更何況,五里埔只能住約80戶。若硬要住在五里埔,就會啟動強制徵收手段。」

「五里埔的廟埕跟硬體建築,那是較形式的文化的重建,但重現小林街景對我們來說,是唯一的回憶!別的災民還能回鄉去看,我們有地方可以回去嗎?」

選擇住在五里埔的居民,有的是還有地、不願放棄;住進大愛村的30戶居民,則是因災後至今,全台灣都知道被滅村的她們遲遲未能拿到房屋毀損證明,為了擔心將來無屋可住,所以選擇立刻就可遷入的大愛村。

「而想重建卻不願住在五里埔的我們,只不過無法承受每天起來看到遺址,就忍不住想像土石如何淹沒家人而已啊!」宋燕誠說,莫拉克風災在父親節來襲,許多人都失去了長輩和幼兒。35歲的他,痛失大哥、大嫂與母親,大嫂腹中還有七個月大的胎兒。「我們出去打拚是想讓家人好過,但家人都沒了,真的會想:『那我出去是幹嘛?』」

小林村民劉國顯表示,居民都很想重建小林村、活在小林村、發展產業。宋燕誠表示強調:「我們想要自己在這邊生存。和倖存 的家人一起生活、不想再分開!」小林村民們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將在外地的工作辭掉、把重心擺在重建,但重建之路,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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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翻拍自「新小林社區」影片) 小林人期待能把小林重建起來,掛上「小林村」的牌子,而非成為大愛園區中的幾棟房舍 (下,攝影/鐘聖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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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社會成全,讓我們早日重建完整的小林

小林村民不解,月眉農場的地是國有地,為何慈濟可以如所有權人那樣發言?重建委員會副執行長陳振川說,政府不是不能夠介入,「但我們要尊重慈濟啊。小林村的人不願意讓慈濟蓋同樣形式的房屋,人家當然不願意。」小林村民不解,月眉農場不是公有地嗎?為何要為了「尊重慈濟」而強制徵收他人土地?

陳振川補充,只要小林村的人可以找到地,政府也願意徵收讓她們重建;再不然,就去五里埔。但高雄縣政府卻小林村民表示:「不會有任何土地提供給你們的。而且慈濟一定要住滿。」陳振川透露,若災民不願到五里埔、也不選大愛村,當重建條例三年援助期限一到,災民就得自己想辦法。

八日當天,高雄縣政府與慈濟基金會簽約,慈濟基金會執行長林碧玉對「為何不願和災民共享月眉農場這塊國有地」的提問,面帶微笑回答、但僅一句話:「我只跟真的災民說話。」就立刻走開。

慈濟基金會發言人何日生隨後表示,有很多小林村民要住進大愛村,關於小林村抗拒永久屋的消息,「都是媒體亂報導」。何日生強調,慈濟很願意跟居民溝通。但當問及何日生是否和住在小林新村的居民談過,他坦承「從來沒去過」。

而目前已簽署入住意願書的30戶小林村民,並未被安排在第一期完工的永久屋。何日生表示,慈濟已預留一塊地給小林村,預計可興建160戶的永久屋。何日生說,會持續與還未遷住大愛村的小林人溝通。記者追問,若溝通後居民就是希望自力興建與目前永久屋不同格式的房子是否可行?何日生並未正面回應,只說:「要看她們是多數還是少數。」

宋燕誠感嘆,「一個人走到這、只剩記憶、只剩我一人獨活,如果這樣還不算災民,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小林居民透露,「從以前到現在,我們去跟慈濟溝通,它們都很強硬。」宋燕誠轉述,慈濟對於小林村民想要保留回憶與文化的回應是:「文化是因為有人才有文化,只要住進大愛村後自然就會有文化。」

「我們真的是整個小林都不見,有些災民還有故鄉能回去看,我們真的都看不見,只想重建回來而已。我們要求真的不多。可不可以,不要跟我們計較這些…」宋燕誠強調,重現小林文化不能只有人,也需要空間,希望社會和慈濟成全,讓小林村能早日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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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歲的宋燕誠(上,攝影/鐘聖雄),於風災中痛失大哥、大嫂與母親,大嫂腹中還有七個月大的胎兒。他辭去外面工作回到家鄉,期盼有一天能讓小林回到記憶中的模樣(下,翻拍自「新小林社區」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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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高雄市建築師公會協助設計的小林重建聚落圖,保留了回憶中的小林場景(高雄市建築師公會/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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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希望親手把記憶中的小林蓋回來(圖/ 翻拍自「新小林社區」影片)。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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