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都市的河流,你還好嗎?

雖然在大部分台灣人的眼中,河流仍不過是水道,但少數民間團體卻早已體認河流生命系統的重要性,竭盡所能保護台灣的河川。如果,我們能夠將河流視為一個生命系統,好好呵護她,河流也會持續不斷地我們提供免費的午餐…

如果說天下有白吃的午餐,那麼河流就是這白吃的午餐,一直以來提供人類許多免費的服務。

過去,河流為人類帶來了水源、食物、農作養分、航運之便等好處,孕育了人類的古文明,被視是母親般的生命體。今天,當許多城市裡的人們已不需再依賴都市河流的漁獲、也不用就近取水時,看待河流的態度也不一樣了。

一條被遺忘的河流,一道消失的水域

在都市開發的過程中,許多沒有航運之利的小河在人們眼中愈來愈無用,似乎唯一的功能就只剩下排水與排汙了。

兩年前我走訪了泉州的后墩村,從地圖上看,這村子有條蜿蜒小河流經,但現實並非「我家門前有小河」那樣美好,這條小河奇臭無比,而且因為承載太多垃圾,根本流不動了,從水域變成陸域,魚兒不見了不說,還有許多老鼠竄來竄去。

河流已死,后墩村的人們仍在死去發臭的水體旁居住、吃飯、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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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泉州的后墩村的河流

泉州,是中國近年來經濟迅速發展的區域之一,工廠和道路開發的速度之快,讓任何一張新出版的地圖馬上就過時;也因此吸引了中國內地鄉下的人們蜂擁而來,擠進了成千上萬像后墩這樣的城郊村落,在許多地方,客居異鄉的外來勞工甚至多於本地居民。

沒有地方認同感,又為了討口飯吃,人們選擇對環境汙染和健康威脅視而不見。

另一方面,他們也沒有其他選擇,因為后墩 不過是數不清類似社區的縮影,許多可以提供工作機會的發展中區域都面臨著嚴重的環境汙染問題。

在那個炎熱的仲夏,我連續幾天得前去后墩進行調查。每天,高溫加上惡臭讓我待不到幾小時就頭暈目眩,但這兒的人顯然處在鮑魚之肆太久,不聞其臭了。

我問村中的居民,這條流經村落的小河叫什麼名字,村民說:「那有什麼名字,就是條排水溝嘛!」

當河流只是條排水溝,甚至連名字也被遺忘,最後的命運就是被摧殘至死。

被當成排水溝的都市河流或許還算是「好命」的,有些在精華開發地段的河流甚至被認為是「占用」空間,乾脆填埋起來,從人間蒸發。有些河流雖然仍在地下的水泥管道中流動,但人們眼睛看不到,自然也不會想起;這些地下河流對人們來說等於消失了,而河流中的生命自然也一併逝去。

在台北,過去的灌溉渠道被填平、被地下化了不說,許多自然小河再也不見蹤影。在太平洋另一端的西雅圖,即使以山水環繞的景致著名,但城市中找不到幾條河流,不是因為這裡沒有河流,而是在都市發展的過程中被徹底驅逐了。

被遺忘的地下河,翻身重見天日

與開發中國家的河流普遍遭到嚴重汙染比起來,先進國家的河流即使也曾有過類似的身世,但現在幸運多了,當工業廢水和家庭已不再直接排放到河流中,不少河流已在復健中,漸漸恢復了生命力。

河水乾淨了,人們也開始發現河流的美好,慢慢找回對河流的情感,於是有些被埋在地下的河流,也得以重見天日(’daylighting’)。

在美國就已有不計其數的案例。舊金山灣區(San Francisco Bay Area)可以說是最積極讓溪流重見天日的地區了。早在一九八四年,柏克萊(Berkeley)就乘打造新公園之便,打開了原本被埋在基地下的草莓溪(Strawberry Creek)。此外,歐洲的丹麥、英國、瑞士、德國等地,也都有類似的案子。

在亞洲,韓國的清溪川則是台灣人耳熟能詳的例子。二十世紀中葉,在經濟發展重於一切的社會氛圍中,流經首爾的清溪川被覆蓋起來,隨後更在上方築了一條高架橋。

可喜的是,這樣的窘境在本世紀初有了轉機,為了改善都市的形象,首爾市政府拆了高架橋,移去了覆蓋在清溪川上的水泥,並為水岸做美化、綠化。

現在的清溪川已經一躍成為首爾最受歡迎的公共空間和觀光景點之一了。但令人遺憾的是,讓清溪川重見天日的考量僅著重於塑造親水景觀,而不在復育河流生態。

被折騰數十載的清溪川其實早已乾涸,現在則得仰賴人工幫浦從漢江引水來重現水流,耗資巨大。

今天的清溪川不過是一條假的河流,並未重生、也沒有生命力!

清溪川的例子固然令人失望,但愈來愈多城市願意打開被覆蓋的河流、重塑與河流的關係,仍是令人欣慰的趨勢。

城市與水相融,水都的和諧表象

當都市河川和其他水體不再積滿垃圾、不再發出惡臭、水鳥願意造訪,甚至還可以看到魚兒的蹤影時,水也成了賞心悅目的城市風景。

許多富裕地區的城市開始打造親水環境,人們也愈來愈喜歡住在水邊,水岸住宅因此大受歡迎,成為炙手可熱的房地產。今天,有著交錯縱橫水道的城市也分外迷人,例如威尼斯、阿姆斯特丹、斯德哥爾摩等歐洲著名的水都。

然而,改善了水汙染問題、製造了親近河流的機會,就代表河流不再受人類折騰了嗎?看似乾淨的河水,代表河流回復生態系統的健康了嗎?

可惜,答案是否定的。

城市與水融為一體、和諧相處的水都表象,其實不過是人類高度控制的結果,荷蘭,就是最好的例子。

荷蘭位在歐洲大河萊茵河與繆塞河(Meuse)出海口,原本是一個生態豐富、密布著河道、湖泊、濕地的超大型三角洲;世世代代的荷蘭人為了農耕和開發聚落,不斷「重新整理」地景:抽乾了濕地的水、以硬體工程限制河川的變動、開鑿運河與渠道以利航運與灌溉。

今天,許多荷蘭城市有著密密麻麻的運河穿梭其間,是航運與休閒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造就了荷蘭獨特的水都風情,令台北人羨慕不已;反觀流經台北的河流,總被阻絕於防洪牆或堤防之外,看不到又難以親近。

荷蘭之所以能夠有易於親近的都市水環境,是因為他們高度控管運河水位,就算河流氾濫也不會受到影響。

對水文環境的高度控制,當然也就箝制了河流自然律動所創造的生命力和生態多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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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阿姆斯特丹與烏特勒支的河流與城市。

荷蘭城市中的水道雖不再是排汙的管道,但也只剩下替人類服務、提供視覺和經濟發展的功能而已。人們看待河流的態度在本質上沒有什麼重大的改變。

換句話說,無論是水與城市融為一體的阿姆斯特丹、築起高堤阻絕都市與河流的台北、視河流只是條排水溝的泉州后墩村,人們都不在乎河流本身的生命力。

在歐美地區,當水汙染問題得到控制之後, 河水變清澈了,專家學者卻繼而發現人類對河流的高度控管仍然持續傷害著河流生態,而且程度絕不小於河川汙染。

為了航運及防洪,人類利用各種河川工程來改造自然河道並對水流進行控制,例如截彎取直、河道水泥化或是打上版樁、築堤防、建水壩和攔河堰等。

只要人類對這些控制不做任何妥協,那麼河流永遠不可能回復健康。

河流不只是水道,也是生命

許多人可能會想:那些被嚴重汙染、徹底改造的都市河流反正已經沒救了,還不如把財力和精力花在保護那些荒野中,或是國家公園裡的河流。但事實上,讓都市河流恢復健康的重要性不會小於保護那些尚未遭到重大破壞的河流。

許多都市位在大河的下游,因為水往下流,讓人們以為下游發生的事情不會對上游產生影響,但其實不然。

世界上許多河流孕育著洄游性的魚類,例如鮭魚,洄游性的魚兒在河川中、上游出生,在大海中度過大半生後,會再度回到出生地孵育下一代。

不管是小魚從河流游向大海,或是成魚從大海回歸河流故鄉,都得通過下游城市這一個關卡。若城市河流汙染嚴重、沒有適當的棲息環境,又加上水流的擾亂,不但嚴重威脅了河海物種的繁衍,也連帶影響海洋和河川上游生物鏈的平衡。

近幾十年來,西雅圖慢慢瞭解都市河流對鮭魚保育的重要性,花了許多心力來改善都市的河流環境。

西雅圖人知道河流除了為城市提供經濟、休閒和視覺功能外,還是一個生態系統;他們所看到的河流不只是水道,也是生命。

西雅圖的鮭魚
西雅圖的都市河流對鮭魚保育十分重視。

然而,修復都市河流的工作困難重重。除了既有環境的牽制和復育計畫的預算限制,相關工作只能著力於治標而無法治本,因此美國西北地區的學者普遍認為,都市河流復育的效益僅在於提供環境教育的材料,對於改善實質生態功能的幫助並不大。

不過,柏林的研究團隊卻有不同看法,認為即使是再微不足道的改善工作,也可能改善河流生態,於是,他們採取了實際的行動。

由於柏林的幾條河道是城市中不可或缺的航運管道,目前無法進行大規模生態復育的改善工作;但為了減低航運對魚類產生的負面影響,柏林研究人員選擇了兩處船隻往來頻繁的河段,在靠近河岸的水道中加了道「保護牆」,當船隻往來激起洶湧波浪時,保護牆與河岸間的區域可以成為幼魚的避風港。這是個實驗性的計畫,希望透過這樣的小動作來增加幼魚的存活率,進而維護都市河川中魚類的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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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柏林河道的護魚牆生態復育

目前研究人員正針對保育的效果進行監測調查,但不論效果如何,就是要有這種永不放棄的信念,都市河流才有回春的希望。

台灣人又是如何看待都市河流呢?

對大部分台灣民眾來說,河流是帶來水患的麻煩製造者,無不希望政府快快築堤、疏浚整治;但另一方面,民眾卻也愈來愈希望能夠擁有親水的機會。

雖然在大部分台灣人的眼中,河流仍不過是水道,但少數民間團體卻早已體認河流生命系統的重要性,竭盡所能保護台灣的河川。不幸的是,中央和地方政府卻仍固守落後的思維,總是視河流為不聽話的水道,或是沒有好好利用的空間,動不動就要水泥化整治,或興建沿河快速道路,正因為他們看不到河流的生命。

如果,我們能夠將河流視為一個生命系統,好好呵護她,河流也會持續不斷地我們提供免費的午餐;而那也會是一個都市與河流河流和諧相處的新世紀。

(作者為美國華盛頓大學博士候選人,地景及都市設計師,本文轉載自「好城市,怎樣都要住下來」一書,野人出版

好城市封面

西雅圖農夫市集,樂活城市面貌

在短短的十多年當中,西雅圖的農夫市集快速成長,市集內商品的選擇,從一開始以蔬果為大宗,到如今發展成包括有肉品、海鮮、起司、果醬等琳琅滿目的各種農業相關製品。而且在市集的分布與數量上,可以說是幾乎…

這次返台的一個週末,在忠孝東路四段後面的巷弄中,無意間發現一個約能停放十輛汽車大小的空地,上面架起了數個遮雨棚,人來人往穿梭其中,引發了我的好奇心。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個小型的農夫市集,販賣有各式有機蔬果及果醬、釀造醋等農產加工品。

在如此的市中心區,能夠見到這麼一個農夫市集,為周邊的居民提供健康的農產品,也同時為有心種植有機農作物的農民謀求更佳的生存空間,讓我為台北人感到慶幸的同時,想到說說這個體現愛自己也愛地球的農夫市集文化在西雅圖的一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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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的都市中,西雅圖的農夫市集文化算是發展地相當成熟的。目前有兩大系統,一是社區農夫市集聯盟(Neighborhood Farmers Market Alliance)2,共有七個市集,市集販售的產品皆為有機農產品相關,另一系統則為西雅圖歐風市集(Seattle’s European-style Market)3,除了農產品之外,還有其他五花八門的商品如古董衣飾等,形同歐洲的跳蚤市場。

在短短的十多年當中,西雅圖的農夫市集快速成長,市集內商品的選擇,從一開始以蔬果為大宗,到如今發展成包括有肉品、海鮮、起司、果醬等琳琅滿目的各種農業相關製品。而且在市集的分布與數量上,可以說是幾乎每個區域都有自己的農夫市集。

在以往,農夫市集的固定舉行地點取得不易,經過這些年累積民眾對於市集的熱烈回應,現在如果發生與都市開發相衝突而必須遷移的難題時,市政府、學校單位和一些相關團體也都會主動積極地提供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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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農夫市集的實行才是有機生活概念的完整實現。因為真正的有機食品除了在種植的過程中達到有機的標準外,還包括了在運送過程中不能超出一定距離以減低消耗運輸燃料對環境所造成的傷害。透過農夫市集的成功推廣得以達成農戶、消費者與土地環境三贏的正面循環。

如果將超市與傳統市場的差異比喻為美食街與自家巷口那家好吃的麵店,那麼農夫市集就應該是陽明山小徑中樸實的土雞城山菜館吧!

你如果告訴老闆,他們的三杯雞是你的最愛,老闆肯定是會從他這兒的雞每天多麼快樂地到處閒晃,到他是餵食雞何等的好料、說不定還包括每隻雞叫什麼小名都一股腦兒熱情地與你分享。這三杯雞再也不只是三杯雞,而是老闆的情感與驕傲。農夫市集裡的每個農夫,跟市場裡的魚販、菜販很不一樣,因為他們的心,繫於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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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新鮮美味的食材之外,和市集裡的農夫、漁夫或是廚師們閒聊幾句,絕對是逛市集的最大樂趣之一。最近我到市集的時候,就曾經與一位漁夫老闆Peter Knutson閒聊。他捕魚捕了三十幾年,也擁有人類學博士的高學位歷,在非捕漁季時,他在社區大學開課教授文化生態與海洋保護(culture ecology and marine conservation)。

2001年,為了保護在地的漁人碼頭免於被開發成為觀光船隻的停泊港,他以一個漁夫對海洋生態的熱愛與他學術上的高學養,帶領小型漁船漁夫組織抗爭活動,整個過程也受到學者B.J. Bullert的關注而拍成紀錄片Fishermen’s Terminal。

早在1983年,他就深具遠見的開始開發他自己的客戶群,包括一些重品質的小型餐廳和超市等,使他免於受到大買家的剝削,並得以維持傳統的捕魚方式。他在同一個阿拉斯加海灣捕魚已逾二十年,別的大型船家要2~3天的時間才能捕撈到的魚,他有辦法在四十五分鐘內完成,使得魚所受到的傷害相對減少許多。

因為感謝海洋為他生命帶來的豐盛,所以總是遵守傳統的捕魚方法,並且積極參與有關環保與小型漁業工作者權益相關的社會工作。他的行為讓我想到台灣的楊儒門,他們生命奮鬥的聚焦,都是為了感謝和喚醒人們珍視這個地球所給予我們人類的美好。

另外一個有趣的攤位是Veraci Pizza。它的最大特色是在市集裡擺上一輛陶土磚石砌成的炭火烤爐車,現桿的披薩皮放上各式有機食材,大剷送入烤爐中,2到3分鐘之後,融成一體的番茄醬汁、起司、橄欖、蘑菇、洋蔥、義大利香腸,舒舒服服的躺在那軟硬適中、嚼勁十足的披薩麵皮上,呼吸著炭火的燻香,等待像我這般的饕客在品嚐後,發出大快朵頤後滿足的笑容。那可不能說不是一幅感動人的畫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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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說炭火烤爐,連有店面的pizzeria都不見得會有幾家還費事造上一台,更別說能夠在市集路邊享用到炭火現烤的披薩。

生長於紐約的老闆,原先在此地的小學任教,年輕時在紐約也曾有一段在廚房裡工作的經驗,因為有感於在西雅圖吃不到好吃的薄片披薩,加上一位對烤爐車極有研究的朋友的帶領之下,於是在 04’年的夏天開始,每個週末在Ballard的農夫市集賣現烤披薩。

如今,Veraci Pizza除了已進駐多個農夫市集,2008年第一家定點營業的Veraci Pizzeria也正式開跑,讓喜歡Veraci Pizza的人,隨時可以解饞。

台灣的農夫市集目前仍屬於萌芽階段(北部有248農學市集,中部有興大和合樸兩個農夫市集,南部則有南科有機農夫市集)。這些市集的茁壯,仰賴消費者的共襄盛舉。在地的民眾有機會一定要去農夫市集走走。但願數年之間,我們也能發展出屬於台灣在地的農夫市集文化。

(本文轉載自「roodo樂多新文創線上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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