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霸權 退出山林

莫拉克颱風襲台引發重災,氣象局預測今年春雨可能是「災害性大雨」;颱風季雖可能延後,但威力恐怕驚人。去年救災、重建亂了套,今年不該重蹈覆轍。同時,重建腳步也將移向屏東,如何避免發生爭議,重建委員會應…

編按:

本文為作者「災後半年」系列報導文章,完整系列,請點選這裡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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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拉克颱風襲台引發重災,氣象局預測今年春雨可能是「災害性大雨」;颱風季雖可能延後,但威力恐怕驚人。去年救災、重建亂了套,今年不該重蹈覆轍。同時,重建腳步也將移向屏東,如何避免高雄地區發生爭議,重建委員會應重新思量。

風災後,政府強調「安全是最重要的事」,與慈善(宗教)團體配合,進行包括那瑪夏、桃源鄉等山區部落的「安置」事宜。然而,安置卻又要求居民不得回鄉居住,等同遷村。此時政府又在被迫遷下的部落規劃發展觀光,挑起原民與漢人間的長久矛盾。

部分山上真的不安全

事實上,安全與在山上居住並非全然對立,然而目前的永久屋政策卻讓可能性缺乏討論空間。台大地質系教授陳宏宇是災後受委託到災區勘驗的學者,陳宏宇半年來和許多技師專家共同走訪156個部落,他感嘆:「這些地方真的狀況很糟!」

上周末,陳宏宇再度造訪那瑪夏鄉,當時正是小雨過後,雨量150毫米不到,土石脆弱的狀況,是用手輕推就會滾落的程度。他問:「光用我的手就可以把石頭弄下來,還不用怪手,大雨來時怎麼辦?」

目前災區的崩石源頭約延伸4、5公里長,陳宏宇形容:「從航照圖即可看到『悲壯』的地形地貌變化」。許多山區的山腰都還有大石沒有滾下來,陳宏宇判斷「災區至少5年不得安寧」

災民憂心生計與文化流失的問題,不斷爭取回鄉重建,但陳宏宇無法對安全讓步。陳宏宇說,原民為擔心土地喪失,自己也請許多學者上山復勘,他對此事完全不反對。「但居民請的學者不見得是地質專業。」

破壞元凶是政府

陳宏宇也曾和復勘團隊討論過,思考是否能把「不安全」稍做修正,「但後來每個人都認為不該修改。」他以神木村為例,當時他主張在賀伯颱風後不得安寧,成為眾矢之的,但現在神木村民也重新思考遷村事宜。

「我要嚴肅地說,那瑪夏鄉那邊真的不是石頭清一清就可以蓋房子。」尤其今年降雨趨勢恐會變成災害性大雨,「不得了,荖農溪跟旗山溪的山區土石,真的會不斷落下。」

台灣地層破碎超乎想像;地質危脆的程度,連國外人士都大吃一驚。但陳宏宇理解原民困境,「原住民真的很可憐,畢竟現在山上的破壞,元凶是政府!」

陳宏宇指出,史料記載,過去原住民住在相當安全的高位河階地或高山平台,但原住民被迫趕下山,政府再對大自然為所欲為。他以廬山溫泉為例,公權力不彰,每次颱風過後,礙於地方利益而屈服。如今廬山溫泉的山坡監測,已發現移動了21公分,「政府卻仍然不斷為它們整修。」

這是原民無法接受「不得回鄉重建」的重要癥結─何以漢人能、原民不能,而政府還要搶山上安全的地方趕族人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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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久屋還是冒險回鄉?

「政 府問過我,有民間團體蓋房子給災民好不好?我說好。但我強調,『那要雙方心甘情願』。」陳宏宇指出,山上並非全然不適人居。以那瑪夏鄉為例,民生平台看起 來就還不錯,「只要原住民找到認為安全的平台,我都願意幫她們看。」但他強調,在安全地重建的族人要有「不該條條大路通山上」的認知。

然而,可能朝向雙贏的重建政策依然無法討論,僅救災程序加強戒備。重建委員會副執行長陳振川表示,汛期將臨,防災科技中心已在加強救災流程的演練並加蓋山下的避難屋。國軍將救災當成任務。未來只要發佈颱風警報,就會要求災民撤退,目前已在加強台南跟嘉義縣的聯外道路,避免台21線再度斷掉影響救災。
陳振川說,政府已願意在山上幫居民蓋永久屋,前提依然是不能回現在的家住;災民也可以不選永久屋,只要有安全地,政府可以徵收土地為居民蓋避難屋。但以民族村為例,因避難屋土地的地目是農地,必須透過徵收手段才能變為建地。

陳振川說,民族村民提出的避難屋是小間的,加上土地私有,重建委員會擔心政府協助蓋避難屋後,居民將房子據為私有。他說:「若政府徵收後,可以委託給她們管 理。」

記者追問,若居民願意詳列條文明訂「避難屋可供所有災民使用30至50年」,是否不必徵收?陳振川表示可以討論,但詳細進程卻無下落。居民面對的, 仍是「永久屋」或「沒有避難屋的危險家鄉」。

慈善團體成殖民霸權

遷村,文化、生計、安全面向,要避免爭議、達成共識,必須經 過妥善討論。台灣原住民基層教師協會秘書長瑪達拉‧達努巴克指出,這麼大規模的風災,應該要有大規模的改變。大家要共同思考什麼樣的方式可讓人平靜地與大 自然融為一體,但顯然政府的重建政策無法做到。尤其,許多原為原民傳統土地的高山平台如今被列為政府「國有地」,災後重建顯然挑戰政府是否能貫徹《原住民 基本法》的精神。

日前,内政部公佈莫拉克災後善款資料,捐款高達222億餘元,但使用率只有49.05%,其中與政府合作最密切的慈濟基金會共募得45億,只使用9億元。對於善款使用,慈濟基金會秘書處專員鍾易叡表示:「善款一定專款專用」,但追問使用細節,他則表示「不清楚」。

善款使用,必須切合災民需要。半年來的永久屋重建政策,顯然悖離此項原則。東吳社工系教授王行指出,「慈善霸權」在921大地震時已略顯雛形,當善良的動機進入需要幫助的地區,即成為所謂「慈善」;但這過程也會讓「慈善」產生權力─「因為你需要我,所以我可以支配你」。當慈善者不反省自己的位置,將更容易放任權力橫行無阻。

王行表示,在這種情況下,外來者容易成為「殖民者」,將自身對生活的想像強加於災民身上、否定在地生活價值。尤其大型慈善團體或NGO與政府、專家結合後的產、官、學結構,更易產生負面結果。

風災至今,重建委員會仍未跳脫性思考。然而時猶未晚,持續創造並落實受災者與協助者的對話空間及結論,才可能避免天災之後的人禍創傷。

(本文轉載自作者部落格)

魯凱:我們相信政府,政府卻欺騙我們!

屏東魯凱風災後面臨族群大遷徙,政府提出十分動人的方案,包含177公頃完整土地,每人有一分耕地等條件,讓族人同意搬遷,但是召開說明會後,卻完全不是如此,讓族人不禁痛批,我們相信政府,政府卻欺騙我們!

前言:

屏東魯凱在風災後面臨族群大遷徙,政府提出十分動人的方案,包含有177公頃完整土地,及每人有一分耕地等條件,讓族人同意搬遷,但是正式召開說明會後,卻完全不是如此,加上阿禮部落也被政府硬是推翻共識,完全被劃入特定區域(請點選這裡閱讀),讓族人不禁痛批,我們相信政府,政府卻欺騙我們!

政府與慈濟向魯凱族人開出的遷村方案

霧台鄉目前有四個部落五個社區要遷村,而好茶部落是最早確定要遷村的部落,地點也早已確定在瑪家農場上,而其它的部落阿禮、吉露、佳暮、谷川,希望四個部落,是一起遷徙到同一個地方,因瑪家農場早已被縣府安排為好茶、大社、瑪家、北葉的四個部落的遷居地,所以霧台鄉的四個部落,就以長治分台及東海豐農場兩個地方做出遷村考慮點。

先前縣府屬意霧台鄉的族人安排在長治分台,但族人對長治分台的面積有些意見,認為30公頃的基地面積,不夠四個部落發展,於是縣府與慈濟找到了另外一塊基地,就是東海豐農場。

但是霧台鄉族人對政府的遷村條件與劃定特定區域有很多的疑慮,遲遲不肯決定遷村與劃定,最後政府用劃定特定區域才能申請永久屋的方式,讓族人同意遷下山,加上慈濟對東海豐農場提出許多利多的方案,如規劃面積為177公頃,搬到東海豐的族人可以得到一分地的耕地等條件,於是族人紛紛同意遷村。

因為馬總統說要7月31日完工,所以必須犧牲我們?

但在2月23日第一次東海豐規劃案說明會,當時討論議案為位置的選擇,負責說明的人,一在強調時間的急迫,因為馬總統希望各地的永久屋的完工時間為7月31日,因此希望族人選擇早已規劃的乙預定地,但乙預定地接近畜牧場,糞便味濃厚,可是有族人因為有縣政府的承諾說,只要族人選擇乙預定地,縣府可以讓畜牧場遷移,於是同意了在乙預定地規劃。

在會場中族人提出很多想法與意見,但主要的規劃單位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完全還是按照規劃單位的想法進行,沒有完全可以改變的想法,而最大的藉口是時間上的壓力,會後不少族人對於政府的急著完工的心態,有很大的意見,既然政府都安排好了中期安置的場所榮民之家,何必急呢?

族人對很快完工的工程品質有很大的疑慮,族人參與規劃的時間就減少,那不是這樣的永久屋是否會符合族人的需求就有很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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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3日東海豐規劃案說明會 ,各部落的村長及自救會會長都有到場參與會議 部落代表們最後要確定位置,但這會議很表明,部落只有一個選擇而已。

我們相信政府,政府卻欺騙我們!

東海豐農場規劃基地為25公頃,這樣的面積讓族人非常錯愕,當初在說服族人的條件既然有這麼大的落差,感覺族人有受騙的感覺,加上阿禮劃定特定區域的問題,族人對政府的誠信,開始沒信心。

3月2日,中央重建會南區辦公室,邀請霧台鄉鄉長與要遷至東海豐的族人代表一同開會,那會議的目的是協調各部會的行政程序並加快行政速度,而讓族人參與的目的,是要看到政府的行政效能,但被族人看穿的是,重建會為了總統所定的完工時間,無所不用其極的態度,更看到族人的權益一一消失。

眼看官員為了方便,可以不顧族人的需求,在會場的鄉長面對這種場面,大聲斥責,並對要遷的預定地有很大的看法,身為重建會的委員之ㄧ,並轉身離開會場,直接去找重建會的副執行長提出意見。

在這會議結束後,其實族人已經很明瞭一件事,無論是政府或規劃單位,對族人的需求他們不會去理會,只在意完成了這個重建工作,因此即將看到霧台鄉族人對政府的遷村規劃將有反彈,不再屬於配合政府的態度,因為給政府方便就是對自己不方便。

霧台鄉的族人在面對遷村時,是很相信政府的政策與說法,有其是政府官員的說詞,在面對劃定特定區域時,霧台鄉族人是屏東縣第一個抵抗,但也是第一個同意的,因為有縣府官員對族人表示,劃定對不會影響族人在領域內做任何事,中央也表示可以個別劃定,最後鄉内官員更是用不劃定就不能取得永久屋的說法,眾合所有官員的說法,族人同意了劃定特定區域。

但我們看到的是,劃定特定區域與永久屋是分開的不是綁在一起,高雄縣的例子,劃定特定區域沒有個別劃定的規則,最後出來的是阿禮的劃定特定區域的公告,有17戶不同意劃定,但政府的所公告的範園竟然也包含了,因此我認為劃定特定區域對族人有沒有影響,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因為政府目前的心力是蓋永久屋,不是驅逐山上住在特定區域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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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6日南區重建會開各部協調會 ,部落代表從很遠的屏東到陌生的高雄市來開會,但開會的意義,只是看者重建會官員表演協調的過程。

我們有很多疑問,請政府和慈濟回答

請問馬總統,我們可以選擇完工的時間長一點嗎?為何一定要在7月31日呢?族人願意入住時間可以放在12月25日,你願意讓我們選擇嗎?

請問縣政府,我們可以選擇其他基地嗎?既然我們是以確定戶數,又劃定特定區域,是否還可以選擇瑪家農場,因為瑪家農場只有好茶部落確定,其他部落還沒劃定特定區域,又沒確定戶數,是否可以讓我們有選擇我們要的基地呢?

請問慈濟,看到你們規劃的杉林大愛村,我們族人都認為那是動物園不是部落,雖然你們蓋的永久屋的品質很好,但我們寧願住鐵皮屋也不要住動物園,所以請問慈濟,我們可以選擇其他單位幫我們蓋嗎?為什麼除了瑪家農場,其餘地方一定是你們蓋呢?

當八八災民不是我們所選擇的,但希望住的有尊嚴有文化是我們想要的選擇,期望看過「+-2度c」的台灣人民了解,不是山上的人破壞大自然,而是山下的人榨乾了大自然,導致了不平衡的生態,造就了危險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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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劃單位說明慈濟(左)提出的 東海豐農場地籍圖,上面空白畫紅線的區域為甲預定地,乙預定地為編號1141與1138 ,東海豐位置的選擇,選定為乙預定地,因為從圖看出,就很明顯只有乙作選擇,因為甲都沒有編號了,加上慈濟的規劃團隊直接規劃乙,那我們還能選甲嗎?這些過程都讓我們根本不被尊重。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同步刊登)

大愛生活(2) 別人任重道遠?我可是忍辱負重入住永久屋

其實平地人都太不了解我們布農族的思維了;不管是三不運動還是五不要求,大多數人要他短暫時間的配合我們以前沒有的習慣還ok,但是長時間的話,我可不敢保證三不運動還是五不要求,會不會讓我選擇離家出走?

其實平地人都太不了解我們布農族的思維了;不管是三不運動還是五不要求,大多數人要他短暫時間的配合我們以前沒有的習慣還ok,但是長時間的話,我可不敢保證三不運動還是五不要求,會不會讓我選擇離家出走?

從頭到尾就是比石頭還要硬的布農族獵人阿厚說:我山上的家並沒有太大的毀損,會選擇在遷居到杉林鄉的永久屋居住,是因為我的三個小孩都還小。

看阿厚認真說話的態度,他是不是不想繼續在這個模範社區工作、居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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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模範大愛村,抱著忍負負重的心情生活。

阿厚說:我是考慮了很久,才決定要進永久屋生活的。尤其是過年這段日子,我們在山上也不過是飄了一些雨、濃霧多了些,錫安山附近的道路就變成水面高過路面約一呎;你能想像今年的梅雨季、颱風季會是什麼狀況嗎?要我回到山上只因為要保存布農族的生活文化,我會不會太自私啊!更何況我們在山上打開電視,大家都在看夜市人生等閩南語電視劇,有誰在看原住民電視台?

讀二年級的孩子已經換了二所學校讀書,這對孩子的學習環境並不是一件好事情,我太太也說:『我們做父母的有責任為了孩子的求學環境著想!』雖然我不知道我的小孩將來會如何發展,可是我真的只是不想要小孩隨著大自然的災害四處奔波!

很多要回山上的親友、鄰居,都說我是南沙魯村的叛徒,有這麼嚴重嗎?他們說我在杉林鄉住在永久屋,是因為我貪圖一間房屋,所以會把布農族的文化丟掉了;其實我會不會因為搬到永久屋就把我們的文化丟掉?那還是要決定於,我是不是願意,常常帶著孩子回到屬於布農族的生活環境裡。

像這個寒假,我們一家人都住在山上簡陋的家生活,我的親友呢?他們說要回山上幫我們守住山林、守住文化,可是有的人在寒假快結束的時候才回山上住二、三天,這樣比較起來你會不會覺得我們書讀不多的人還比較天真、可愛?

我還有一些親友很早以前就陸陸續續帶著一家人到北部、中部工作;他們也是為了要讓小孩有一個好的求學環境,雖然人在他鄉工作,可是他們還是常常介紹他們的鄰居或同事來家鄉玩,或是參加我們的打耳祭活動;如果他們離鄉不算是背叛,要回山上的親友就真的不應該說我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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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厚一家人自從88水災下山之後,就在外面租屋、工作。現在住進永久屋,他認為自己絕對是忍辱負重的決定,因為山上之前的好山、好水,早已吸引一些財團或個人,想在這裡做觀光文化發展,現在山崩、土石流與洪水為我們帶來重大災害,讓這些想投資的人打消念頭,換個角度卻也守住了我們山上的土地資源。人因「災害」而面臨死亡,也因災害有新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有絕對的好或壞,只看你想用什麼角度與目的。

阿厚說:我現在住在杉林的永久屋,公共建設還繼續進行中,對小孩有許多不安全的地方;家裡雖然有電但是沒有電視天線,所以沒有電視可以看,這樣也好電費會比較少;可是我現在家裡的自來水有味道,所以要花很多錢去買水來喝喔!

我只要有空就會回山上看看山上的土地和農作物,這些寶貝可是我的存款簿。我以後想要到郭台銘的農場去學習有機的農業技術,這樣對我未來山上的土地作物會有很大的幫助;現在就先忍耐慈濟他們把我當作未開發的落後民族看待,還是繼續學習一些工藝比較好!『起立、敬禮、坐下;起立、敬禮、謝謝老師!』

不過我太太就比較叛逆有勇氣,她絕不走近慈濟的教室或提供的工作機會,他說慈濟要我們全體都要一個模子的樣板,既然改不過來,那就去外面學習有執照的工作技能,一技之長未來在都市生活很實用的。

阿厚夫妻二人單純的想法,環境改變了,想法當然也會改變;他們只想趕快開始新生活,不要一直停留在災難得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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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阿厚說,目前住在山下是為了返鄉的那一天。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那瑪夏的避難屋興建─持續膠著中

10 號時世界展望會再度向縣長提出了避難屋初步的構想和屋型,縣長楊秋興卻覺得屋型與永久屋相似,認為既然是避難屋,就應該只是暫時的,而不是蓋得像永久屋一樣,好像怕會有選擇永久屋的村民反悔改住避難屋。

編按:

選擇原鄉重建的那瑪夏鄉民,從1月23日自營區返鄉後,為了爭取中繼安置或避難屋,不斷與縣府和中央重建會進行溝通,雖然世界展望會積極的協助提出方案且準備進行援建,但政府對避難屋的形式、管理權等,與災民的認知有很大差異,包含南沙魯村居民自行籌資購地興建的房舍,也需納入中央管轄,讓居民更是難以理解。

以下兩篇稿件,分別為南沙魯(民族)村與瑪雅(民權)村避難屋發展的最新動態,南沙魯的部分,是由趙文彬牧師口述,輔大生命力新聞網記者區煦俐採訪整理,瑪雅村的部分,則由「88原住民部落再造聯盟幹部」林聖傑(韃虎)口述,輔大生命力新聞網記者許珈菁記錄整理。

一、南沙魯的避難屋進行情形

政府規定在2月28 號前營區並須淨空,沒有入住大愛屋的人必須回原鄉居住,然而並不是每個人原來的家都還可以住,避難屋遲遲沒有著落,這些村民該何去何從?社會處還是沒有具體的方案出來。

我們預定地已經找好了,世界展望會也答應幫我們蓋,只差縣政府點頭。世界展望會像政府提案的會議原本是2月4號,當時縣長卻以臨時排不出行程為由沒有出席。10 號時世界展望會再度向縣長提出了避難屋初步的構想和屋型,縣長楊秋興卻覺得屋型與永久屋相似,認為既然是避難屋,就應該只是暫時的,而不是蓋得像永久屋一樣,好像怕會有選擇永久屋的村民反悔改住避難屋。

但是重建需要時間,避難不只是一、兩天的事,怎麼可以隨便蓋蓋?我們都同意世界展望會提出來的構想,但縣長卻不接受。

24 號,世界展望會與重建委員會取得共識,帶了兩種避難屋方案來,想知道村民們的意見﹝此時避難屋的名稱突然改成「永久避難屋」,但相關的條例並沒有改變。﹞

A 方案:政府徵收我們預定的安全地,動用特別條例變地蓋永久避難屋,永久避難屋為公有的。

B方案:政府不徵收土地,不過是運用政府的鄉村都市計畫案,由政府去蓋永久避難屋,房子登記在政府下,再贈送給村民。

但是兩種計畫都違背我們返鄉的精神:因為避難屋土地是屬於我們自己的,不但通過官方的安全評估,而且是我們自己出錢(每戶擠出5萬元)買的地,大家募款湊出上百萬自行購買的地,怎麼會變成政府的「永久避難屋」呢?

於是村民們都表示反對,我們兩種方案都不接受,原民處處長說會把我們的意見透過縣政府跨部門會議時提出,看縣政府同不同意。之後我們也召開了緊急會議,如果縣政府還是不接受的話,我們將不會再指望政府為我們做事了,我們將會有我們自己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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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1日鄉民被要求全數返鄉,如今避難屋卻還在膠著中(攝影/鐘聖雄)。

二、瑪雅村的避難屋進行情形

對於興建避難屋的進度,目前的情況幾乎是陷入膠著,村民們都希望可以有避難屋,地主們在參加會議時也表示有意願,但相關的條件、手續都還沒有定案,韃虎說:

「雖然展望會和村民都希望能在山上興建避難屋,但我覺得今年要蓋(避難屋)還是有些問題,除了一些程序問題以外,縣政府這邊好像不太有意願讓我們在山上蓋避難屋,所以我們也很擔心。」

汛期將至,但是縣政府對於興建避難屋的態度卻讓居民們擔心,韃虎說:「縣政府好像不太樂見我們在山上建避難屋,汛期要來了,但是唯一的方法卻是叫我們全部都下山去住大愛的永久屋,也不積極的幫我們想如何應付,像是替代道路要怎麼弄。」

重建委員會也在昨天上山與民權村的村民開會討論避難屋的興建,但還有手續上或是跟地主溝通的部分,以及其他瑣碎的問題,都還在討論中,「目前的進度都還在跟地主還有村民協調中,展望會希望我們重建委員會能制定申請和審查的標準,所以目前進度可能沒那麼快。」

韃虎表示,村民們都希望可以有避難屋,展望會希望重建委員會自己制定審查的標準,可是誰來訂這個標準、又該怎麼協調,都是需要再討論的,「到時候又會吵起來,又會有很多問題。」

延伸閱讀:

  1. 大愛落成系列 (3) 山下有大愛,山上自己來? 
  2. 原鄉重建─災民與政府的耐力賽 (17)
  3. 那瑪夏大逃亡─奔逃的部落人生 (15)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原鄉重建─災民與政府的耐力賽

返鄉重建居民感嘆:大愛村落成時,馬總統表示,在慈濟需要協助時,國軍十五分鐘內趕到大愛園區幫忙鋪地磚,「比計程車還快」;相形之下,原鄉的避難屋卻連一個柱子都還沒立起來,真是情何以堪。

2/19桃源鄉因為連日降雨,包括勤和村以上四個村落,對外交通因便道函管遭沖走而斷絕,縣府出動了直升機,將亟需就醫的村民接下山,同時展開連日道路搶修,彷彿提早揭開了今年雨季到來時,所有可能發生場景的序幕。

災後已經半年,目前桃源鄉、那瑪夏鄉入住永久屋的居民總共約有二百六十餘戶,而據桃源鄉公所統計,桃源鄉八村就有4543人從風災中撤離,扣除較無安全疑慮的建山村、高中村、桃源村,仍有兩千餘人受災;換言之,比起入住永久屋者,返鄉重建者佔受災戶中至少過半數。

而到目前為止,山上的重建情形卻停滯不前,不但基本的道路建設、安全工程進度拖延,甚至最迫切的避難屋都沒有著落,更遑論產業重建等其他更長遠的部分。

由於汛期逼臨,避難屋的建造卻似乎遙遙無期,導致盡力原鄉重建的居民感到無奈及恐慌,不明白山下的大愛永久屋已經入住,何以山上的人卻沒有得到任何汛期降臨時,可供避難棲身的一磚一瓦?難道果真要實現縣長在1/11上山勘察時留下的「預言」─「汛期來時,你們會成為孤島。」

1月23日縣府要求留在營區的災民集體返鄉時,曾有災民擔憂,不知山上的醫療福利等是否都準備好了?為何倉促要大家立刻返鄉?當時縣府團隊信誓旦旦的承諾,已經全都安排好了,但是日前大雨造成桃源鄉路段,部分居民必須出動直昇機緊急後送時,縣長卻發表了如此反應:

「部分民眾觀念錯誤,以為只要交通中斷,政府就必須派直升機運送,但直升機出勤一趟油料動輒十萬元,不可能濫用公共資源,他建議部落民眾應儘量入住永久屋,否則就做好面對交通中斷的各項準備。」(資料來源:0223聯合報新聞)。

對照當日要居民返鄉時縣府團隊的信心滿滿,縣長此刻的發言,更坐實了大家認為縣府「只想把大家趕去住永久屋,不想協助原鄉重建」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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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9日縣府在營區針對那瑪夏鄉舉辦的返鄉說明會中,曾經表示「你們放心,政府不會說把你們弄回山上就不管你了」,並表示醫療教育等資源皆已到位,要大家放心返鄉(當日情形,請點選這裡閱讀)

避難屋,真的那麼難?

回鄉重建者在山上,積極尋找適合建造避難屋的土地;受災最重的寶山、勤和兩村,從十一月起,已經定下藤枝段38甲公有地、勤和平台、樂樂段可規劃為避難安置地點,並開始自力爭取政府勘地、NGO團體經費協助。

勤和重建會幹部表示,會要求山上的避難屋就是為了「給山林機會」,能觀察兩、三年再決定是否真的不宜居住必須撤離;另外,「總不能每次汛期來就出動直升機載我們。」有避難屋,就足以讓村民留在山上,度過颱風警報期間、或交通中斷的時段。

去年的11/19、11/25災民分別在高雄縣政府、行政院前舉行遊行,要求政府盡快有積極作為,為原鄉重建者啟動中繼安置。對於災民希望在原鄉適當地點有中繼屋甚至永久屋的呼聲,高雄縣長楊秋興當場親手寫下「地點經中央勘查安全,即同意」的承諾;意即,只要地點是安全的,縣府會立即協助其他的建設。

12/11勤和村已經得到消息,經營建署勘查勤和平台、樂樂段皆為「安全」;營建署謝副署長說,只要居民與縣府協調無誤,營建署就可以安排建造安置處所的協助工作,讓村民們都很期待。

然而縣府接下來的動作則是組成專家學者,一再上山勘察,提出平台有民生設施不足、聯外交通不便等疑慮;並且未主動提出協助村民解決這些問題。

到了今年二月,眼看四、五月汛期逼臨,勤和重建會得到縣府公文回覆。公文上說,目前避難屋並非主要的重建政策,居民可選擇申請杉林大愛園區永久屋,或到為於六龜鄉的天台山組合屋。居民表示:「這完全違反當初政府在特別條例中承諾的離災不離鄉原則。」

同樣因為遷居地被認為「腹地不夠容納全部戶數」而致使遷居被打回票的梅山口,一位居民清楚明白的點出了大家的疑問,「地不夠,政府就要出面幫忙徵收,有什麼問題,政府就要動用一切可以動的資源想辦法解決。現在政府就是沒有發揮它的力量嘛!」。

而在2/11,杉林大愛園區舉行圍爐慶祝永久屋居民「歡喜入住」,山上的原鄉重建者們再次來到園區前請命,要求盡快在汛期前為大家建置避難場所;得到的回應卻是,避難屋可以蓋,但必須由政府單位出面徵收土地,執掌管理;居民在平時不能使用,只有在汛期時可居住。讓勤和村民無法理解的是,平台的土地是村民私有的、經費是由居民自行找來的慈善團體贊助的,為何最後卻需由政府接收接管?

「沒有感受到政府單位任何善意的回應。」村民一句話,無奈總結了半年來大家竭力爭取原鄉避難屋的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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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濟大愛村落成時,返鄉居民也提出訴求,希望政府儘速實現原鄉避難措施的承諾。(攝影/鐘聖雄)

風險自理的原鄉重建

避難屋的申請沒有著落;道路的修復致今仍為簡易便道,導致連日降雨路就會斷絕;政府對於原鄉部落的補強工程態度也相當消極。寶山居民曾表示「鄉公所載了水泥上來,叫我們自己把裂縫填平,工人是來負責倒水泥的。」

而山上本來缺乏醫療措施,唯一可就近應急的就診處,是位於桃源村的衛生所,所能應付的也只是一般小病痛。風災後聯外道路脆弱不堪的情況下,山上從未添置任何配套的醫療設施、醫護站,導致需要洗腎、身體狀況不穩定的的病患,必須在路斷時動用直升機下山。

縣府傳出希望這些病患能在氣象預報會降雨時,就先撤離到平地的醫院。然而何時降雨、降雨量影響程度,是否是可以輕易被預測的呢?這次在冬日旱季期間連續兩日的降雨,村民也表示是往年少見的情況。

對於勤和降雨斷路所突顯出的道路與醫療問題,縣長卻只針對出動直升機一事回應:「直升機出勤一趟油料動輒十萬元……不可能濫用公共資源去配合民眾上班、就學。」,對避難屋的興建卻完全不置一詞。

留山居民為了想要原土原鄉重建,必須面對汛期將至,因部落未補強、道路將中斷卻沒有任何醫療等配套政策的生命安全問題,被迫陷入自擔風險的處境。勤和村民感嘆,重建特別條例的精神就是能讓大家留在山上觀察兩、三年,為什麼縣府對於現在的原鄉重建,不留絲毫空間?災後回到山上事事靠自己,努力至今,仍舊只換來縣長一句「部落民眾最好入住永久屋,否則就做好對外交通中斷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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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貧困災民,靠捕瘦弱的山老鼠加菜,令人鼻酸(攝影/munch)

浮動人心的流言耳語

考慮回鄉重建的人,由於政府政策反覆,又得不到任何避難措施的幫助,目前山上一片耳語流竄、人心惶惶。部落內盛傳:

「縣長說,不給中繼屋就是因為怕去永久屋的人會動搖。」

「鄉公所說,二月二十八日是申請永久屋的最後期限,再不快申請以後就申請不到了。」

「留在山上,政府說我們會變成孤島。」

不少希望留在原鄉重建、產業家業也都在山上的居民,因為政府的態度而萌生退志,考慮乾脆申請永久屋,再每日往返山上山下工作。

2月11日慈濟大愛村落成時,馬總統表示,在慈濟需要協助時,國軍十五分鐘內趕到大愛園區幫忙鋪地磚,「比計程車還快」;而目前大愛村第一期未全部住滿,第二期已經加緊動工;山上的居民不僅避難屋沒有一磚一瓦,還因為各種壓力、傳言致使人心惶惶,對未來茫然不安,一切只能自求多福。

兩相對比之下,令返鄉重建者趕到無奈。一位勤和婦女說:「我們不相信政府會真的這麼絕情不管我們。這好像是一場和政府的耐力賽。」

八八災後至今,已超過半年,這場重建的耐力賽,主角雙方竟是「政府」與「災民」的拔河,實在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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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1日大愛村落成時,寶山村民向總統請命,希望能協助原鄉重建(攝影/鐘聖雄)。

延伸閱讀:大愛落成系列 (3) 山下有大愛,山上自己來?

大愛生活系列(1) 模範村的開始20100225

對lamus和Homhom兩位媽媽來說,擔心的還有文化聚會場所的部分。「沒有場地殺豬。」布農族傳統婚禮,要用到一、二十隻豬,通常利用部落的廣場或空地宰殺,不過園區內顯然沒有這樣的空間。

系列前言:

「慈濟大愛園區」是台灣災後重建史上的重要現象之一,其中援建單位、政府與居民間關係將如何發展,證嚴法師期許的國際模範村內的生活典範,與居民後續發展的生活模式,將會有什麼交錯?為持續關注這個重要現象,我們將把入住大愛村後的生活相關新聞,歸入「大愛生活系列」,並於標題加註日期,希望透過長期觀察,瞭解這一重建模式的各項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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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林大愛園區在2/11舉辦圍爐入住典禮之後,第一批的居民在園區內展開新生活,其他居民也在春節期間陸續搬進了新家。

園區內第二期的工程仍在趕工,入住典禮當日整齊亮麗的街道,目前塵土飛揚,重型機具和各種建材堆置在道路兩旁。主街道大愛路兩旁停滿了車輛,有的是因為工程暫時封巷,居民將車子停在主街道;有的則屬於外來參觀的遊客。據居民表示,這裡每天有人來參觀,有人是慈濟的志工或善款捐助者,有的是附近的居民好奇大愛村「長什麼樣子」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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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街道上停著工程車和外來遊客的車輛。


放學後的孩子騎著腳踏車奔馳玩耍,後方為二期工程施工處。

白天,本身在平地工作的居民外出工作,更多的人目前以工代賑,在園區的「工地」協助第二期大愛屋趕工。婦女或老人則留在家中,園區地處偏遠,出門不易。聚落的形式不同,附近住的人不一定認識,所以也比較少串門子,習慣在門口種菜權當活動筋骨的老人家,沒有種菜的空間,又有「六十五歲以上不能工作」的規定而不能申請工作,只有坐在門口曬太陽。

晚上由於多數房屋都未接電視,很多人早早就休息了,達卡努瓦村的陳媽媽說,家裡特地買了一台收音機,想聽的時候就打開來聽。「要等到我們這一排都住進來了,才牽電視。」

雖然倉促入住,屋內沒有電視看,屋外是施工中的沙塵與噪音,居民們仍表示感謝慈濟和政府提供永久屋給大家居住。陳媽媽說,比起住在營區,「心比較安定了。」入住後,師兄師姐還是持續拜訪關心,「真的是很感恩啦。」


嫁進達卡努瓦村的外籍新娘陳媽媽。丈夫因為多病要長跑醫院,她認為已經不適合住在災後交通不便的山上。獨立帶著三個小孩又因外籍身分不能工作的陳媽媽,目前列為慈濟的「關心戶」,表示十分感謝師兄師姐一直以來的陪伴照顧。

模範村的管理規則

對於入住典禮唱的「三好歌」,規勸園區住民不要抽菸、喝酒、吃檳榔,居民多半認為,戒除這些生活習慣是好事情,「但是要慢慢來啦,不可能說一下子。」本身也有嚼檳榔習慣的Homhom 媽媽說,有這些習慣的人無法適應太快的改變。

在高中村教八部合音的邱老師,在入住典禮上負責帶領八部合音表演,邱老師自己有一個表演團,現在成立了一個「大愛藝術團」,專門配合慈濟大愛村的各項活動。他表示,三好歌的歌詞是他改編的,「上人還說,不只三好,要五好,不要吸毒、不要賭博。」因為這裡往後會成為「國際模範村」,會有許多觀光客來參觀,「(壞習慣)最好不要嘛,全世界都在看。」

不只「壞習慣」要戒除,自家門前的花草布置,好像也不符合模範村的管理規範。

勤和村Cina Lamus 的隔壁庭院,這戶人家和大家門前一律的綠色草皮不同,已經自己買花種滿了庭園,Cina Lamus指著這些花草說:「他們說這些花也要拔掉,種得很漂亮欸。」雖然Lamus也希望也可以在自己的門前種些花草,不過擔心傳聞中草坪需要維護整齊一致,無法確定是否可以隨心種植植物,「我不知道啊。昨天我問過師兄師姐,他們也說不知道。」


整齊劃一的房舍。勤和的婦女笑說,剛來的時候不敢跑太遠,怕找不到自己住哪一家。


自己買花種在庭園的人家。左鄰右舍都盛傳這些花要拿掉,不過大家也不知道到底可以找誰問清楚。

Cina Lamus拿出入住前,與大愛園區管理單位簽訂的「承諾書」,上面註明,因「期許園區成為國際模範、世界典範的部落社區」,希望入住的居民配合維護園區景觀,不要擅改建築的外觀、色彩;若要加置鐵窗、鐵門也由社區管理委員會統一規範;門前庭園禁止改變用途、搭建成停車場、晒衣場。

師兄師姐也常提醒大家,要把周圍的環境整理乾淨。關於這些規定和提醒,居民都表示會盡量的配合,畢竟這裡未來會是「模範村」。

這份生活承諾書的簽署對象為「杉林慈濟大愛園區管理單位及委員會」,據慈濟高雄秘書處鍾易叡先生表示,這些管理單位是由各村的耆老或意見領袖組成,規則也是這些領袖共同決議的。不過,多數居民對於這些規則訂定的過程和嚴格程度並不清楚,就如門前種花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該找誰詢問,一切要看是否有師兄師姐提出意見(承諾書請見文末附錄)。

不一樣的生活

Lamus笑說,園區內的房子灰灰的都長得一樣,剛來的時候會迷路找不到自己住哪裡,還要求助師姐。因為來到不熟悉的地方,不像以前左鄰右舍都相識,所以也很少出門串門子。回憶山上部落的生活,「我們就喜歡很多人一起聊天啊,弄點東西吃。像傍晚或早上很冷的時候,一起烤火,也烤烤肉。」

不過,在園區內整齊的房子和街道前,似乎不適合這麼做,師兄師姐也希望大家盡量不要烤肉。雖然不是強制規定,但「會不好意思啦,畢竟是他們辛辛苦苦幫我們蓋的。」Cina Lamus住在營區時,師姐們就時常關心照顧,也培養出感情,她希望盡量配合師兄師姐的勸說,表示現在在家裡也比較少吃肉了。

「現在也沒有木頭啊。」Cina Homhom 倒是很實際的說,這裡環境不一樣了,沒有烤火用的木柴可以撿拾,而且「升個火的話消防隊就來了啦!」她半開玩笑表示。

對lamus和Homhom兩位媽媽來說,擔心的還有文化聚會場所的部分。「沒有場地殺豬。」布農族傳統婚禮,要用到一、二十隻豬,通常利用部落的廣場或空地宰殺,不過園區內顯然沒有這樣的空間。三月份的打耳祭要來了,要釀小米酒、一起跳舞,這些在目前的園區內看來都還無法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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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口的謝大哥,家已經被土石壓毀,正等著申請永久屋通過。他說,抽菸就偷偷躲起來就好了啦為不造成為難,攝影刻意迴避臉部,以免被認出。

年輕媽媽Ibu倒認為在這裡的生活和山上沒有太大差別,不過小孩從山上的小學轉入平地學校月美國小念書,大人小孩都要一段適應期。

「他們好像沒收過原住民學生吧,對於補助什麼的,都不了解。」原住民學童有學雜費補助,老師不知如何辦理,但到了山下要開始增加日常開銷的生活多少也讓Ibu感到一些經濟壓力。畢竟以往用山泉水幾乎不花什麼錢,「現在,打開水龍頭都是錢欸。」

另外,就是學校沒有族語課了,「我問他們(孩子)說,母語教學教什麼?他們說『客家話』。這裡很多客家人啊。」

對於園區和部落不一樣的環境,有的人擔心傳統生活將受到改變,也有的人抱持樂觀態度。由於師兄師姐都表示這裡將經營成模範村供人參觀,高中村的邱老師已經有構想,「上一次(圍爐入住)八部合音是幾十個人,我想弄一個千人的,在廣場表演。」大愛園區目前正在興建表演廣場,以後可提供觀光客傳統歌舞藝術的演出。

寶山村一位居民也認為,雖然目前不知道工作機會在哪裡,但是慈濟有輔導大家做手工藝,如編織、雕刻等,「以後也許會賣吧,可以賣給觀光客啊。」

但是對不喜歡以唱歌跳舞為職業,也不會編織雕刻的居民來說,未來的生計還是要靠自己想辦法,有人通車回去耕作,也有人準備將來出去打工,對剛成為「模範村」內的居民而言,生活與文化的適應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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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濟基金會的社區服務中心。屬於慈濟杉林鄉社區及重建中心 的一部分。

附錄:高雄山林慈濟大愛園區住民生活承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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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凱近況0222:遷村之憂與尋根之旅

屏東縣霧台鄉的阿禮、吉露、佳暮、谷川四個部落,已經決定將遷往位於屏東市的東海豐,由慈濟興建永久屋。若談外在物質,房子真的很好,但若談到心理層面,很無奈,所以真的也無法說是好還是不好。

遷往東海豐慈濟永久屋,是好是壞?

屏東縣霧台鄉的阿禮、吉露、佳暮、谷川四個部落,已經決定將遷往位於屏東市的東海豐,由慈濟興建永久屋。

未來的東海豐,將會依照需要興建學校,也會有讓魯凱族人舉辦活動的大型育樂場所。若人數足夠,會推行就業方案,解決族人的生計。莫拉克風災發生後,多數族人前往屏東、高雄等地工作,但只要有學校,加上東海豐位於屏東市,大家都會回來,因此入住率應該很高。

儘管設備齊全,且遷往新的地方,是一件開心的事,但族人們更擔心會出現如那瑪夏鄉一樣的情形,怕入住後慈濟的管理會影響大家的生活,而掛著「慈濟」名字的意識形態也讓族人不太舒服。

那瑪夏鄉那裡不斷有讓族人憂慮的訊息傳出,例如勸導不抽菸、不喝酒、不烤肉等,雖然這些都是好的,但每天不斷被人告知不能這樣不能那樣,多少妨礙到他人,好像自己的空間都沒有了。

雖然不知道是否真的會受到如此管制,我們還是用預期的心去看待,若談外在物質,房子真的很好,但若談到心理層面,很無奈,所以真的也無法說是好還是不好。我只能用祝福的心情,希望遷往東海豐的族人可以在那裡創造出更棒的生活,看能否跳脫出協助者的意識形態。

春節活動 大武尋根 佳暮回顧

前一周是農曆春節,各個部落也舉辦各種活動,但都以簡單的方式呈現。谷川的族人回到自己的部落舉辦晚會;佳暮部落由於決定要遷村了,因此這次活動也回到了部落中,以影片、照片回顧以往;大武部落則是回到舊部落舉辦尋根之旅;好茶部落舉辦了為期三天的活動,有青年大會、春運等。

好茶部落的氣氛很熱絡,因為這次最後一次在營區舉辦活動,明年的活動就會在新家舉行,大家都很快樂,也enjoy(享受)在活動中。

而大武部落的尋根之旅,很多在外地的族人都回來參與。五十年前,大武部落從舊部落遷村至新部落,要回到舊部落需步行一天才能到達,但莫拉克風災沖刷下來的土石流填平了河床,部落族人只需花兩個小時,就可以開車直達舊部落下方。

遷村已經五十年,許多老人家離開後都沒能回去,因此很開心,原先莫拉克風災是令人難過的事,但反而藉此得以回到舊部落。

一路上,老人家邊走邊看著地形的變化,述說著部落的歷史。參與尋根之旅的年輕人很興奮,不僅了解祖先原先的生存方式,也體認到祖先的偉大,居然可以住在那麼遠的地方,還從那麼遠的地方遷村至新部落。

這趟尋根之旅,讓大武部落族人更加團結。從以前的遷村,到住在安置中心、確定不用遷村,更凝聚了族人對於不要遷村的共識。

感謝參與大武尋根活動之羅紀彥提供的照片紀實,與大家分享。

第一天部落獵人與耆老作舊部落探路

01 第一天部落獵人與耆老作舊部落探路

部落工作人員驅車涉水進入

02 部落工作人員驅車涉水進入

大武舊部落河岸景致

03 大武舊部落河岸景致

部落工作人員作傳統石材設置

04 部落工作人員作傳統石材設置

活動當天部落頭目主持

05 活動當天部落頭目主持

部落族人以傳統方式殺豬慶賀

06 部落族人以傳統方式殺豬慶賀

部落族人集體驅車進舊部落

07 部落族人集體驅車進舊部落

部落小朋友一同參與文化傳承

08 部落小朋友一同參與文化傳承

部落族人驅車集合於隘寮溪河床

09 部落族人驅車集合於隘寮溪河床

抵達大武舊部落

10 抵達大武舊部落

部落獵人滿載而歸

11 部落獵人滿載而歸

部落族人鳴槍告示

12 部落族人鳴槍告示

大武部落族人回到舊部落家屋整理

13 大武部落族人回到舊部落家屋整理

霧台部落族人於大武部落尋根留念

14 霧台部落族人於大武部落尋根留念

部落族人圍坐煮食

15 部落族人圍坐煮食

(本文與莫拉克新聞網共同刊登)

社會大眾看大愛(3)大愛石的真相

慈濟基金會營建處景觀顧問陳瑞源表示,石頭上要刻什麼字,在什麼地點,的確是由他決定,但災民受到慈濟的協助是事實,今天有人很想要表達他們對慈濟的感激,所以才要把這些文字刻在石頭上,天經地義,沒有什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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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濟大愛園區裡面有很多石頭;很多石頭上面刻了字。

這些刻了字的石頭,大體上只為了兩個目的存在 – 其一:住山上很危險,你們原住民以後住平地就好,這樣才安全;其二:你們這些住進來的人,一輩子都要記得是慈濟施捨、幫助你們,你們一輩子都欠慈濟,現在輪到你們感恩,請記得要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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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石頭當中,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就是寫上「一早就看到浮屍在大馬路」的石頭。這顆石頭,不僅內容教人怵目驚心,而且「地點」極佳,就位在慈濟大愛園區的出入口一帶,左鄰右舍分別是「我的生命撿回來了 / 我看到人的生命 / 被土埋了 / 被土石流拖遠」,以及「小林村堰塞湖暴開 / 斷橋 / 心臟差點停止」。換句話說,往後大愛村民每天進出園區,都要被提醒他們的家人是如何罹難,他們的傷痛必須一再被喚起,他們心中的瘡疤要一再被掀開。

我絕對尊重每個災民的選擇,不管是要回鄉,還是選擇住進大愛屋,我都希望他們的選擇,對他們的現實、心裡條件來說,都可以是最好的選擇。然而,這些石頭,教那些為了迴避傷痛,避免觸景傷情才離鄉背井住進大愛村的災民,情何以堪?

那瑪夏、桃源鄉災民搬進園區的那一天,慈濟基金會秘書處專員簡東源跟我說,他不知道園區中有上述石頭的存在,但他強調,所有被刻在石頭上的文字,都是災民在慈濟人文營中所寫下的心得,這些心得文字有幾百篇,全部出於災民之手,絕非慈濟假造。

我於是問他,那請問是誰決定哪些句子要被刻在石頭上?為什麼絕大多數信奉天主教的原住民,會這麼剛好都在感謝慈濟,沒有要感謝上帝的?有人說要捐財產給大愛台,把這刻在園區中這難道不是置入性行銷?慈濟瓜田李下難道沒有把關機制,難道不能避嫌嗎?災民每天都要被提醒自己家人如何罹難,慈濟真的認為這是災民自己想看到的嗎?

簡東源回答我,說大愛園區中的景觀設計,全部出於以工代賑的88零工之手,絕大部分是災民自己設計,自己決定的。至於慈濟人文營的心得感言,是如何經過篩選,「脫穎而出」被刻在石頭上呢? 簡東源說,每個部落的災民在入住之前,都會有一些意見領袖,或是委員會存在,這些委員會對於園區要如何設計,有充分的參與權力,換句話說,是這些災民意見領袖、委員會決定要把那些字刻在園區中的,慈濟絕對沒有干涉

且不管石頭上文字是不是災民決定的,如果園區中所有景觀設計,都是出於當地災民之手,那麼為何園區入口的原住民圖騰,既不是布農、Kanakanafu,也不是排灣、魯凱圖騰呢?簡東源完全無法回答我的問題,只一再強調慈濟絕對有和災民充分溝通,從來沒有主導過園區內的景觀應該「長怎樣」。

事實證明,簡東源說謊(請見補充資料)。

和簡東源Say Goodbye之後,我們在教堂前遇到了南沙魯村的靼虎‧犮拉非,當時他正忙著與一位慈濟的師姐,確認入住災民的數量與地址、鑰匙發放事宜。按照簡東源的說法,靼虎就是他口中的災民意見領袖與入住委員會成員。

靼虎說,他的確看到園區中有一些石頭上,刻了一些「不太適合」的文字,他會找機會跟慈濟反應。慈濟?如果是災民自己決定要刻哪些東西,為何還要找慈濟反應呢?靼虎強調,石頭上的文字,的確選自災民在慈濟人文營中所寫的心得,但決定哪些心得要被刻在石頭上的,還是由慈濟主導,入住災民委員會並不知道細節

十分鐘後,我們在大愛園區中找到一位負責刻字的工人,他一邊沒放下手上的刻字工作,繼續刻著「有愛的地方就是天堂」,一邊跟我說 – 決定要刻哪些字,刻在哪些石頭上的,都是一位叫做陳瑞源的設計師;關於園區內所有景觀設計的問題,問他就對了!陳瑞源是誰?陳瑞源是慈濟基金會營建處景觀顧問。相關報導

第二天,慈濟大愛園區舉辦「歡喜入厝圍爐」儀式,我們在園區內的「大愛路」上找到了陳瑞源設計師。他強調,所有石頭上刻的字,都出自於災民參加慈濟人文營時所寫下的心得,決不是慈濟憑空杜撰,而且災民在撰寫心得的當下,也都知道這些心得很可能會被刻在大愛園區中。但陳瑞源也坦承,園區內所有景觀設計,的確是他一手包辦,石頭上要刻上哪些字,刻在什麼地點,的確也都是他決定。陳瑞源說,災民受到慈濟的協助是事實,今天有人很想要表達他們對慈濟的感激,所以才要把這些文字刻在石頭上,天經地義,沒有什麼不對。

陳瑞源又說,災民被土石流掩埋,山上受到重創,這也是事實,災民應該要記取教訓,不能忘記這一場災難,所以才要把有關災難的描述字眼,刻在大愛園區入口顯眼處,有其警示意味存在

於是我問陳瑞源 – 請問陳老師,今天如果換成您自己的住家門口,刻上自己的往生家屬是如何受害的,然後您每天出入家門都要看到這些文字,您可以接受嗎?我想有些入住大愛村的災民,是為了想要忘卻傷痛才決定不回山上住,這些文字難道不會加深他們的心靈創傷嗎?

陳瑞源想了一想,然後給了這樣的回覆:「你看我們那邊有顆石頭上也刻了,過去就過去了嘛!如果有災民覺得這些文字讓他們不舒服的話,那他們可以選擇Ignore(忽視),裝作沒看到啊!有人不想看,但還是會有人想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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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心痛,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說些什麼…

原來,慈濟大愛園區中,充滿了「慈濟精神」的大愛石,是這樣子來的…所有捐款給慈濟,希望自己能為救助災民進一份心力的全國善心人士,你們作何感想?證嚴法師,妳又作何感想?

註:

後來陳瑞源打了一通電話給我,跟我說如果要把他的發言寫出來,請務必註明是我去採訪他的時候,他針對我的問題答覆,絕對不是代表慈濟發言。我不知道陳瑞源的考量是什麼,但我想,這整段大愛石的由來真相,包括陳瑞源的發言,以及簡東源公然撒謊的過程,都應該要被外界知道,特別是證嚴上人應該要知道!因此,煩請所有看到這篇文章的人,都能用力轉寄,讓慈濟的人也能看到,讓證嚴法師也能看到,看看實際執行「大愛世界模範村」的慈濟人,到底是怎麼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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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資料:

簡東源所寫的文章:從內文可看出,他在受訪之前,早就看過大愛石的內容了。

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災區筆記(七)

延伸閱讀:

  1. 大愛落成系列 (5) 不同的哲學
  2. 大愛落成系列(6) 愛的代價?
  3. 社會大眾看大愛(2)回到誰的家?小心「慈善」背後溫柔的箭
  4. 大愛落成系列 (7)莫因人為疏失,讓災民成為法律賤民
  5. 社會大眾看大愛 (1) 走調的災後重建-政府角色和民間角色錯置

社會大眾看大愛(2)回到誰的家?小心「慈善」背後溫柔的箭

七0年代風行大專院校的山地服務隊,原住民青年江冠明長大後說:「我不喜歡你們的服務隊,因為你們來這裡,帶給我很羞恥,很沒有尊嚴。」泰雅族作家瓦歷斯‧諾幹形容它是一支「溫柔的箭」。

高雄縣杉林鄉慈濟大愛永久屋第一批已於近日落成啟用,許多人鬆了一口氣。政府官員終於看到具體的重建政績,不再擔心被批評重建效率差;慈善團體對捐款人有了交代,不再擔心無法徵信;抽籤入住的災民終於得以脫離漂泊無依的臨時安置生活,一應俱全的居家設施讓生活得以重新開始。

媒體在長期報導風災重建的種種苦難與衝突後,終於有溫馨感人的畫面與新聞可以讓人耳目一新。慈濟大愛村的啟用在慈濟慣有的愛心施與受的框架中被理解。於是,多數媒體報導的邏輯都圍繞著付出與感恩的圓滿圖像建構:

大愛村成為「愛心奇蹟」,大規模的建造工程成為「台灣世紀大工程」、「打造國際模範、世紀典範社區」,見證了「慈濟志工團隊的效率與紀律」;災民則成為「從小到大都沒有住過這麼好的房子」的卑微小民,離開營區的原住民則心存感激,對營區長官用慈濟的術語表達內心的感受「我們要搬新家了!感恩您!」,

對於這一切的安排,災民們心滿意足,因為他們終於「如願踏進屬於自己的新家、可以重新過日子」;而最大的寬容與慈悲表現在證嚴法師超越自己最堅持的宗教信仰,她參與揭牌儀式時,「首度站在大愛村教堂的十字架之下開示,這是證嚴法師生平第一次進教堂」,成為大愛的極致展現。

我無意否定慈濟興建大愛村的善念,也相信入住災民會因為有了長居久安的住所而得以安頓,但在愛心論述只過於單面與短視地呈現眼前的家屋重建景象。助人工作中,愛心往往是最危險的誘惑,因為它在道德上太正當,以致我們誤以為我們可以為他人、甚至其他族群的生命與未來做決定,忽略了還沒有真正認識受助者處境下的協助往往不是真正的幫助,反而是傷害。

眼前慈濟大愛村其實是長期台灣漢人社會戕害原住民族的慣有模式。

六0年代,蔣宋美齡在蘭嶼大量興建國宅取代傳統達悟半穴居家屋,造成達悟族傳統養老文化無法再實踐,導致目前達悟老人無法在家中的工作屋中養老,只能在路邊臨時搭建的房屋中居住。

七0年代風行大專院校二十年的山地服務隊,原住民青年江冠明長大後反省大專院校山地服務隊時說:「我不喜歡你們的服務隊,因為你們來這裡,帶給我很羞恥,很沒有尊嚴。」泰雅族作家瓦歷斯‧諾幹形容它是一支「溫柔的箭」。

或是九二一災後重建,各式善心組織到部落從事救助服務、再到這次的八八風災重建,原住民都被視為要被解決的「問題」,而不是具有解決自身問題能力的人,原住民獨特的世界觀不曾主導這些服務的方式。

排除原住民主導參與的救助形式都已經預設了原住民是無能解決自己問題的次等人,正是這種基本互動的心態對原住民最具傷害。部落常見的善心捐贈卻長久地改變了部落的價值而不自知。有人讓部落孩子每人一雙名牌球鞋,即使孩子的家境無法支持這樣的消費行為,但從此孩子只要穿名牌,從此瞧不起自己的父母。

同樣地,慈濟大愛村是慈濟文化的展示。如果地圖反映了家的認知,街道名稱『大愛路』、『合心路』、『善解路』、『感恩路』、『和氣街』、『互愛街』、『協力街』、『包容街』、『知足街』、『尊重街』反應的慈濟世界的圖像,不是原住民的世界,提醒著居住在其中的住民要對慈濟時時心存感激,更標試著受災的原住民是需要他助的受助者,而不是自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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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濟大愛村反應的是漢人對於家的想像,原住民的家不僅是居住的家屋,而是延續與傳承祖先生活的傳統領域,包括漁獵、祭祀、耕種、聚會等功能場所。在島上生存至少千百年的台灣原住民經歷一場大水,他們所發展出的獨特文化怎能因為證嚴上人一句「讓山林生養休息」就嘎然而止?

原住民與大自然共存的生計文化又豈是台灣首富想像的「有機農業」所能取代?來到慈濟大愛村的人絕對不會認為那是原住民的家,因為它沒有原住民對世界的想像。災後重建的原住民最大的悲哀是他們永遠都是「被重建」的對象,而不是他們自己重建。

愛心裝飾下的永久屋落成背後充滿著權力不平等所造成的暴力,反應的是官員亟需的政績與行政效率、漢人慈善組織慣有的「災難/勸募/報導/再勸募」運作邏輯、以及原住民再三被漢人社會拒絕尊重的主體性。

(作者為陽明大學副教授/台社成員,本文轉載自南方部落重建聯盟)

編註:

為閱讀方便,編輯將原文較長段落作了拆分,文中黑體也為編輯所加,但對原有文字並無更動,閱讀原文請點選這裡。

系列延伸閱讀:

社會大眾看大愛 (1) 走調的災後重建-政府角色和民間角色錯置

社會大眾看大愛 (1) 走調的災後重建-政府角色和民間角色錯置了

我想目前看得出來,月眉大愛屋的落成,過程和結果確實有許多待解決的問題,尤其,政府角色和民間角色的錯置應是問題之所在。即使民間….

編按:

在大愛園區落成之後,除了苦勞、莫拉克新聞網等獨立媒體製作了大愛村相關新聞,還有社會各界關心災區人士,紛紛發表觀察建言。

我們將陸續轉載收集這些評論,集成「社會大眾看大愛」系列,放置於「重建論壇」的分類中,希望透過大愛村的討論,擴展對重建討論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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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愛落成日,各級政府官員到場參與(攝影/鐘聖雄,20100122)

我想目前看得出來,月眉大愛屋的落成,過程和結果確實有許多待解決的問題,尤其,政府角色和民間角色的錯置應是問題之所在。我過去曾經談過,災後重建應該政府為主、民間為輔,即使民間有很大的參與潛力協助災後重建,應該都是在政府政策下實踐人民重建權益的保障,尤其政府應該是主要負責者。因為,這是重大災害事件,牽涉到人民的基本安置人權。

災後重建,牽涉到的是政府和人民之間的「社會契約」。人民有權請求政府的照顧,政府有責照顧社會中的需要者,這樣的社會契約是政府與人民的關係。因此,政府應該是重建中的舵手、規劃者和執行者,民間的參與災後重建應該是補充性和實驗性,似不宜本末到置。

我不反對民間的參與,相反的,這是台灣很重要的社會資產和社會資本。但是這樣的發展,有指標性的服務或是示範性的服務,或是基本保障的服務,應該是政府與民間的有契約關係比較妥適,民間與政府的合作方式可以由政府委外並簽約方式辦理,即便是民間自發性參與,將夥伴關係建立在重建過程中,因政府要負最後要負責任,公民營之間的遊戲規則應該由契約關係來建構。

政府之於人民的責任,不可能由民間來擔負,民間不宜替代政府來處理政府應該照顧人民的角色義務,這是民主政治的政府角色與責任。我們要呼籲,政府需要在授權和契約關係下將人民或服務交給民間,因為這是涉及到最基本人權保障的問題,尤其,其中若有爭議,如何來善了? 這是政府該負責任的!

重大災變中,政府的角色就像對社會中的弱勢族群一樣(例如對低收入戶的照顧),這是社會正義的的實踐而不是慈善和施捨的過程,政府角色定位不容置疑。

這麼多個月來,我們很擔心政府的主見不見了!政府的主導性和責信不見了,政府應是人民之所賴,但是我看到的,彷彿是「走調的災後重建」,在安置的路上,似乎政府經常退居協助者而不是主導者的角色,不是主要規劃者而是配合者的角色。萬一發生事情,那是民間團體的問題?!

儘管災後欣見公民社會的發展下的蓬勃社會力,政府給NGO很大的空間,民間團體的參與災後重建非常珍貴,但是這是「災後重建」,政府要敏於民間畢竟是民間,它不可能也不宜替代政府。

我們很期待政府觀點的災後重建計畫書,包括短期計畫、中程計畫和長程計畫,很清楚的到位,這些政策一旦確定,結合民間來配合,包括所有公民營相互支援和配合的安置興建規則都是相當具體的,其中尚需要擔負公民部門之間的整合者的角色,以避免資源的重複與浪費,也發揮公部門和民間部門之間互補的角色。

目前災後重建,尤其是安置部分,似乎民間的積極,缺乏政府的主要角色,似乎有公民營組織角色錯置的災後重建。這對福利國家發展中的台灣而言,如何建立”有為政府”的政府形象是有一些矛盾之處。

(作者為台灣大學社會工作學系教授)

(本文轉載自「南方部落重建聯盟」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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