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評六輕 今日挺身反八輕─中研院士周昌弘

中研院院士周昌弘在院士會議中提案反對國光石化興建案,他在 20 年前曾任六輕環評委員,後來目睹六輕對當地人與環境的影響,因此今天跳出來反對興建八輕(國光石化)。

中研院院士周昌弘在院士會議中提案反對國光石化興建案,他在 20 年前曾任六輕環評委員,後來目睹六輕對當地人與環境的影響,因此今天跳出來反對興建八輕(國光石化)。

占地 4000 公頃的國光石化案令專家質疑,已有540 位教授連署、18 位中研院院士提案反對興建。

周昌宏接受中央社專訪,語重心長地說,「近 20年前台塑六輕建廠案,我是環評委員之一,當初六輕案的環評會議對話,都是肯定科學可以解決所有污染問題,我也信以為真。」

他說,但這 10 幾年來六輕一直有公害問題產生,台大職業醫學與工業衛生研究所教授詹長權應雲林縣政府之邀,就六輕對當地環境與人的影響展開調查與實驗,從科學角度證明公害存在,很多人罹癌及其他疾病。

他強調,「這是事實,不容狡辯;我後悔當初部份同意六輕案。」

周昌弘重申,他當初仍表達反對意見,是因為六輕一天要用幾十公噸水,所以要在濁水溪上做攔河堰,豐水期不會有問題;但 11 月到隔年 5 月是枯水期,連濁水溪都沒有水,是否非抽地下水不可,他不知政府是否做過調查,但從民間所知,地下水抽得很嚴重;就抽地下水的影響而言,他反對建六輕。

他遺憾表示,因為他強調,如果要抽地下水,他反對到底,並主張關掉六輕廠;因此六輕最後一場決定是否興建的環評會議,「不給我參加!」

他試問,八輕會釋出多少碳、一天用40萬公噸的水,都可以算出來;但是用納稅人公款、全民土地供私人公司建八輕,又製造農業問題、環境污染,還讓人生病,「這樣的政策合理嗎?永續嗎?這政策毫無道理可言。」

他並回憶,早在 1980 年他就曾反對在竹圍建國宅,並發起保護紅樹林運動,當時就獲得已故前行政院長孫運璿認同保護棲地的主張,「孫運璿才是高級行政官員」。

周昌弘目前是國際環境科學委員會(ScientificCommittee on Problems of the Environment,簡稱SCOPE)的成員,他將在 7 月底前,也就是國光石化環評大會前召開 SCOPE 中華民國委員會,專案討論八輕建廠案,將八輕案爭議公諸於國際科學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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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護環境與白海豚,小孩到國光石化審查會場表達意見(攝影/munch)

(本文出自中央社90714)

能不能夠不只是器官?─記跪求肺葉的荒謬劇

我們真是更重視人們的環境權了,還是只是遺忘了那些受害者?我們雖然增加許多相關立法,但人們在道德上是否有所進展?我們雖然將永續發展、節能減碳等口號喊得震天價響…

你想野地裡的百合花怎麼長起來;它也不勞苦,也不紡線。然而我告訴你們,就是所羅門極榮華的時候,他所穿戴的,還不如這花一朵呢!(〈馬太福音〉6:2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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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kitkaphotogirl on Flickr.com(CC:by)

作家論述的侷限

倘若不是媒體大肆報導,否則,我將很難辨識出五月五日登載於聯合報的所謂投書是出自知名作家之手。又倘若不是把新聞片段一塊一塊地慢慢拼湊起來,否則,我將難以理解這麼一篇藉由批評與挖苦之前政權以向現任總統輸誠,寫來寫去仍主要是抱持著人類中心主義的文章,如何在二十一世紀為大自然發聲──

唉,我們姑且不論知名作家的下跪在民主時代算不算是「寵壞」總統或財閥的錯亂作為(我猜想她應該從未如此寵愛過前任總統),也姑且不論知名作家以「報告總統」為題有沒有讓人彷彿回到解嚴之前的錯覺,關於這些,就任由她去吧!而當我們試著要回到文章內容時,可能還更感挫折,因為這文章的概念或許比202兵工廠的自然生態更具多樣性!

唉,我們該如何理解「『生技園區』憑常識就知道,和『生態園區』是『犯沖』的」這種判斷呢?──我們姑且不問那自稱為基督徒的作家、其所說的「犯沖」是什麼意思,但我們應當可以質疑這句子背後是什麼意思。

這是指生物科技的相關開發建設永遠不可能與自然生態相結合嗎?還是指開發永遠不可能與自然生態相結合?倘若如此,那開發密度如此之高的大台北地區就真是──容我借用作家的表達方式──「夭壽」嘍!這從原始森林、溼地的屍體上建立起來的城市怎麼還配享受這樣的後花園呢?

並倘若如此,我們又要如何看待「只要有人類存在的一天,這地球上就總存在著開發」的悲哀?或許有些人想要試著回答:「不不不,其實人類是可以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但這要怎麼說呢?那些被認為是和諧地與自然相處的人類,還不是破壞了那原本原始的自然以掙出一處容身的空間嗎?他們還不總是要毀滅──或說是犧牲──一些自然物來維持自己的生計嗎?

講到這裡或許已經偏離了作者的敘述脈絡了,因為作者雖然對生計園區與實驗室充滿恐懼,但她並不反對人類對自然的利用──事實上這正是其欲保留202兵工廠之自然生態的最強烈理由!我們必須保護那能為我們「保一命」的、「負責為我們製造優質空氣」的綠地!

若按照這樣的想法,那麼,一座認真地追求人類的健康及長壽等福祉的生技園區──如果我們能夠試著擱下對政府的不信任來做這種想像(雖然現實上這實在太難令人想像)──對於抱持著人類中心主義的作家來說,為什麼就背負著原罪呢?兩者不都是在追求人類的利益嗎?抗癌新藥的發明難道不也能為我們「保一命」嗎?為什麼慢跑時的一口好空氣就會比那些長期與病魔對抗的人要來得更重要呢?

對此,我們或許可以說許多疾病即是來自於污濁的空氣,那麼,難道我們只是避免那些還未得病的健康人們可能遭遇的損失,就不顧那些「正在」受苦的人嗎?難道我們就不能犧牲對於「貪婪地呼吸著鮮潔的空氣」的小小欲望,換取那些正在受苦之人的幸福人生嗎?

想要在更進一步的問題上求助作家恐怕是徒然的,因為作家自己也面臨著矛盾,她一邊超然地稱「殊不知維持沼澤地的生態,重點只在維持地球『該有的面目』,至於『人類』『能不能來玩』,全然不是問題」,卻又旋而以人類中心主義的口吻稱「環境變優良了,人類自自然然可受惠,……留一些餘裕給子孫才是真的功德」、「希望不久以後,市民走出捷運昆陽站轉個彎,就能高高興興到『肺葉公園』去散步」、「天意會讓土地留為生民所用」……。

環境運動不能僅僅是「後果論的」

於是,那些真正愛護自然生態的人當要警覺到,想要在環保的議題上與抱持著如此想法的作家、或和作家抱持類似想法的人站在一起以發揮力量,就得承擔「不過是將自然視為促進人類利益的工具」的人類中心主義思維所可能引發的危機。

對後者來說,倘若哪天發明了某種能夠快速且高效率吸碳的新品種樹木,他們將會寧願砍伐原始森林來種植這些樹木,因為樹木很可能對他們來說最最重要的價值就只是保存他們的性命──避免全球暖化危機──而已。

甚至,我們已經約略可以看到,許多人聽到種樹救地球(其實是救人類)都會給予相當正面的回應,但那保護台灣原始森林的環保事業卻乏人問津。

與此類似的是,許多人其實更期待的是來自新興科技的拯救,他們盼望太陽能、生質燃料等技術能夠早日解決暖化造成的、對人類生存及永續發展的威脅,但對於虐待動物、野生動物保護等等未必與此直接相關的議題的關心,就總要因人而異。

甚至,某些人之所以愛鳥是因為鳥類可以「用來」欣賞(或當成可以相機進行蒐集的戰功),但這樣的珍惜就很難及於他們不喜愛欣賞(不想蒐集的)的植物──除非哪天發展出對它的興趣來。同樣地,某些人之所以愛山是因為山可以「用來」爬(或用來蒐集),但這樣的珍惜就難以及於那些爬不進去的溼地(噢,若高美濕地真的禁止遊客踐踏,那人們對於這一大片泥灘地的喜愛必定大大減少)。

總之,他們的利益總是要高過自然,他們不可能為自然做出犧牲,更極端地說,自然若沒有人類對其的需求或喜好,則自然就不會有什麼價值。換言之,要不是自然生態關連著他們的利益,他們其實根本對環保沒啥興趣。對此,倘若有人要說:「不不不,其實我們不是……」,那麼就請試著告訴我,保護自然還有什麼不是基於人類利益的理由。

然而,台灣的環保運動似乎──儘管不盡然如此──存在著一種後果論的思維,即只要能夠達到最好的結果,則無論採取什麼樣的手段、拉攏什麼樣的人來站台,這些都不要緊,因為最重要的是目標的達成。

所以,我們會看到一些寵壞了──在破壞台灣自然生態的帳本上必須重重地扛責的──執政黨的知名人士竟然出來要大家重視環保,我們也會看到那些總是在經濟利益──而非環境保護──上爭先的企業家突然搖身一變成了環保大使。並且我們還可能會暗自想像「如果那個某某老闆拿出個幾億把某處荒野買下來就好了」,而或許不會因為那老闆只是明明地想要漂綠而堅持「我不屑用你的錢」。

這不是說達成目標是不重要的,但是我們如何能仿效台灣常見的、讓所謂「六根不淨」的人都成為宗教典禮的座上嘉賓呢?我們如何能讓分明為惡也不願悔改的人來為這嚴肅的運動扛轎呢?這種雜牌軍還能走得多遠呢?我們真的能夠達成我們所想要的結果嗎?你確定?──

對於這種「這個廟不靈驗就換下一間、或多拜幾間」的態度的最好回應,或許就是我們的歷史,歷史在這裡成為了一種審判與註解。台灣環境運動發展三十多載,或許可說是已屆「而立之年」,但我們究竟是進步了還是在原地打轉?我們雖然成立了環保署、也有了環評制度,但各種開發是否真的因此得到了良好的把關?

我們真是更重視人們的環境權了,還是只是遺忘了那些受害者?我們雖然增加許多相關立法,但人們在道德上是否有所進展?我們雖然將永續發展、節能減碳等口號喊得震天價響,但這塊土地上牛步推展的政策、不斷通過的開發案,是否只是反應著我們的心口不一或精神錯亂?

結語

啊,那些因為知名人士驚天一跪而倍受感動的、真正愛護自然生態的人們可能要稍微想一想,環境運動欠缺的其實不是明星光環的「加持」,而是人們之於自然的倫理態度的改變;人類中心主義不可能將我們帶往更美好的世界,它經過這世界不斷地思考討論,早已得出倘若我們要更進一步地、更整全地保護自然,就必須得跳脫人類中心主義的結論。

而環境運動欠缺的也不是嘉年華會或爆料大會,而是穩健漸進的思想革命。否則,信不信,這塊土地上的人們很快地就又會被屍體與裸體重新吸引住目光,一如往常。

最後,倘若能夠回應知名作家的信仰表白,我想要說的是,我們之所以要保護自然不是因為浪費它、上帝就不會再給我們了,不,我們不是因為我們能從其中得什麼,我們之所以疼惜自然僅僅是因為這是祂所造的、祂稱為好的,因為這是天父世界。

【地方學讀書會】鹽水溪的歷史之夢0125

本次邀請翁佳音老師帶領我們概覽鹽水溪流域的歷史面貌,並思考鹽水溪的歷史人文資源如何運用。翁佳音老師這幾年經常參與台南縣文化局、台灣歷史博物館的研究案,對台南地區的歷史面貌有其建基於厚實史料基礎的創見。在兩年前他已有一夢想,想將鹽水溪當成一個生態的,歷史人文的小河道…

成功大學的標竿計畫「台灣文化的流變與創新」,將於2010年1月25日星期一下午二時於成功大學舉辦讀書會講座。特別邀請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翁佳音先生主講:「鹽水溪的歷史之夢」。

過去讀書會分別由社會學、人文地理學、人類學、文化產業、社會運動、維基、社區營造、民俗學、都市計劃、文化資產以及環境生態的觀點來探討地方社會與地方知識的形成。今年我們將以「鹽水溪流域研究與大台南願景」為總主題,陸續邀請各領域的專家學者共同研討、互相激盪。

本次邀請翁佳音老師帶領我們概覽鹽水溪流域的歷史面貌,並思考鹽水溪的歷史人文資源如何運用。翁佳音老師這幾年經常參與台南縣文化局、台灣歷史博物館的研究案,對台南地區的歷史面貌有其建基於厚實史料基礎的創見。在兩年前他已有一夢想,想將鹽水溪當成一個生態的,歷史人文的小河道,人們可搭塑膠竹筏遊溪。這次他將分享清道光以前的鹽水溪歷史。

讀書會資訊如下

◆主辦單位:國立成功大學
◆時間: 2010年1月25日(一) 14:00-17:00
◆地點:成功大學建國校區醫學院四樓餐廳第二研討室
◆報名費用:免費參加

◆報名方式:事先與聯絡人報名或當天直接入場
◆主持人: 林朝成(國立成功大學中文系教授)
與談人: 翁佳音(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
◆進行方式:由與談人以 60-90分鐘簡介,之後開放與會者討論。
◆交通資訊:http://www.ncku.edu.tw/ver2006/ch/ncku/map/howto.htm
◆聯絡人:周揚珊(0912681970、imagin92@gmail.com

參考資料

消失的西拉雅─從圖畫書看平埔族文化

http://www.012book.com.tw/news/20071003-2-2.html

[學術文摘]明鄭攻台時的登陸地點

http://nanying.pixnet.net/blog/post/3580027

[學術文摘]大橋的故事

http://nanying.pixnet.net/blog/post/3582856

重寫鄭成功歷史的必要

http://www.ylib.com/search/int_show.asp?BookNo=SA1161

重覓鄭成功大軍登陸的舞台摘要

http://siraya.tnc.gov.tw/modules/tinyd0/index.php?id=96

國王魚 (請點選這裡閱讀)

鹽水溪歷史之夢─國王魚的故事

Kingfish或土托魚,可是聞名的民生物品。「澎湖產塗魠魚…肥澤薌甘,海外魚味之絕。官澎島者,以此餽遺,不過一、二尾,意甚珍重。然冬春間海舶經此,市之直廉,未不饜飫而去」,可見此魚是清代絕佳的餽贈禮品之一。

編按:

本文為成功大學「台灣文化的流變與創新」1月25日讀書會─「鹽水溪的歷史之夢」之延伸閱讀文件,由當日講者中研院台灣史研究所翁佳音先生撰寫,談從荷蘭、鄭氏治台時期文獻中的國王魚(kingfish)的故事(讀書會詳細內容,請點選這裡閱讀)

因故事生動精彩,做為附件隱藏於活動公告中十分可惜,僅將全文刊載於此,讓無緣前往參與讀書會的朋友也能一起分享。

一、荷蘭時代漏網之魚

有關荷蘭時代臺灣漁業的文章或書本,通常僅提漢人漁民頻繁在沿海捕捉烏魚、製作烏魚子,大量運往中國的歷史。然而,漁民現實人生,不會只捕抓單一魚類,當時文獻所載捕獲之魚,還包括鹹魚、柔魚、蚵、蝦等等,種類繁多。事實上,大宗魚獲和初級製品,除烏魚(Hardervis)與烏魚子(Hadercuyt)之外,尚有coningvis。荷語coningvis,直譯是「國王魚」,國內臺灣史學界一般譯成「帝王魚」。

《臺灣城日誌》首次出現這種魚,是1646年2月27日記載有1355條輸往中國。緊接著登記15、 27,以及數百條;甚至到1651、1656年,有將近兩、三萬,乃至是四萬條出口,數量有時凌駕烏魚之上。這麼龐大的魚獲量,不容忽視,但學術界似乎談論者不多,說來有點可惜。

首先,或許會讓一般人好奇,為何連區區十幾、二十幾條之魚,都要寫在《臺灣城日誌》上?事實上,《日誌》原來是荷蘭東印度公司重要公文書之一,它所以鉅細靡遺登錄各種進出口物品或魚貨的數量,通常表示這些貨物與課稅有關,並寫在公司帳簿或其他正式文件上,上呈公司高層稽核存留,與一般私人隨興逐日而寫的《日記》迥然不同。

《日誌》1646年3月27日條即提到:公司職員發現漢人漁民將捕獲的「國王魚」與「午仔魚(vijffvingersvisch, 直譯是五指魚,馬鮁科 ≒ Fourfinger fish)」未經通報即自行運到中國,因此決議往後每條課以2 stuijver,[1]大約等於當時中國貨幣值2分5尖,即0.025兩 [2]的出口稅。

也許有人會因而進一步產生學問興趣,追問所謂的國王魚或帝王魚,在臺灣究竟指哪種魚,民間如何稱之?荷語coningvis,與英語kingfish大體一樣,都是泛指各種魚類,尤其是顏色鮮豔、美味的食用鹹水大魚。根據魚類資料庫FishBase,英文俗名之kingfish是指鰺科(Carangidae),或鯖科(Scombridae)魚類。

魚隻的綱目科屬種分類,對文化、社會史研究者來說,畢竟隔行隔山,強行討論,難免自暴其短。講社會、文化故事的人,比較關心外文文獻中之魚,到底是港邊魚市場裡,或我們日常食棹上的哪種魚。這樣,故事說起來,才比較有影有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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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魚類資料庫中的土托魚 (資料來源請點選這裡)。

二、烏魚之外的土托魚

所以,這篇故事一開頭,首先要探索荷蘭文獻中的國王魚,臺灣民間俗名或土名大概是什麼。曾有歷史研究者告訴我那是黃魚,我請教過中央研究院魚類專家邵廣昭教授,他卻持謹慎態度,認為早期非專業文獻中出現的魚名,若無圖片或插畫就很難確定其種類。專家都這樣說了,那怎麼辦?遇到實物、圖像缺乏的瓶頸,歷史故事豈不是無以為繼?

幸虧歷史學不是自然科學,多少享有人文想像與推論、解釋之特權。運用傳說以及文獻敘述,推想國王魚的臺灣土名,以及繞著這種魚,講述一些臺灣怪異卻尋常的歷史,是人文學術容許的範圍,而且仍屬必要之作業。

國王魚,雖然臺語中有類似俗名,如:皇帝魚、國姓魚。以國姓爺延平王鄭成功為名的國姓魚,是指香魚(clip_image002魚)或虱目魚;皇帝魚是比目魚,有時候甚至也指虱目魚。然而,這些魚,卻都不具有coningvis或kingfish的特色,它們另有故事,下一節再談。若仔細檢討荷蘭文獻所零散描述的國王魚,則此魚之俗名,將近呼之欲出。

《臺灣城日誌》記載國王魚捕獲時間,通常是烏魚季節後的12月,到翌年3、4月之間。荷蘭檔案又云:漁民駕駛舢舨在近海捕撈,範圍從大灣(Tayouan,臺南)海岸到南邊約兩荷里(15、16公里)一帶。[3]前節說《日誌》連十幾、二十幾條亦登錄在內,可推想此魚絕非尋常小魚。

公司決議錄資料也可佐證,資料云此魚「一擔(百斤),或七條」,收取 4 stijver的度量衡費用(weechgelt),可見每條國王魚平均將近十五斤,[4]算是大魚。綜合十七世紀荷蘭文獻所描述的國王魚,可歸納如下:捕獲季節在冬春之際,地點為臺南一帶近海,魚重十餘斤,與烏魚同為荷蘭時代兩大重要魚獲。

進一步再參較後來文獻,如十七世紀末臺灣最早的清代方志《臺灣府志》(蔣毓英纂),書中鱗之屬(魚類)部分,介紹臺澎地區有:「海翁…鯉…鯽…金魚…泥clip_image004魚、烏魚…」等等,泥clip_image005魚與烏魚並列。十八世紀三○年代尹士俍的《臺灣志略》,記載「可利民用者」,也就是能賺錢、食用之魚類,首舉「塗魠」,然後是烏魚、麻虱目。[5]

《府志》的「泥clip_image004[1]魚」,其他方志或排印成「鮀魠」、「塗魠」,民間則多寫為「土托」、「土魠」(thô-thuh , thô-thoh)。清代文獻常言此魚:「為海魚之最佳者,重十餘斤」、「自十月至清明多有」,「冬、春二時」,漁民用縺網在外海捕塗魠等大魚。[6]

中外資料兩相對照下,不論從魚撈時期,或由魚獲地點與魚隻重量來看,本文一開頭所說的荷蘭時代大宗魚獲,烏魚之外的國王魚或帝王魚,大概可推定就迄今仍然可見到的土托魚。土托魚是鯖科,英文俗名中也有Kingfish之稱,讀者可在邵廣昭教授所主持的台灣魚類資料庫網路電子版http://fishdb.sinica.edu.tw查得到。三、魚與歷史人物

Kingfish或土托魚,可是聞名的民生物品。在以前,「澎湖產塗魠魚…肥澤薌甘,海外魚味之絕。官澎島者,以此餽遺,不過一、二尾,意甚珍重。然冬春間海舶經此,市之直廉,未不饜飫而去」,[7]可見此魚是清代絕佳的官場或社交餽贈禮品之一。

十七世紀五○年代,荷蘭東印度公司派遣使節朝晉大清中國,地方官員尚且鄭重以土托魚賜贈遠來的紅毛番。[8]直到今天,土托魚料理依然是澎湖與臺南的著名小吃。

既然聞名島內外,古早以來,攀附的傳說免不了因應而生。封建文人連雅堂說:「國姓魚之外有都督魚,為臺海中鱗類之最美者 」,「或曰延平入臺之後,某都督以此魚進,因不識其名,故錫為都督魚」。[9]照連雅堂所記,土托魚另有俗名叫都督魚,與鄭成功來臺後肆意賜名有關。當然,認真追究起來,這多少是因諧音訛轉,即土托(thô-thuh)變都督(to-tok ),導致傳說如此創造、演義,不足為怪。

傳說牽扯到送魚拍馬屁的某明鄭都督,是哪位官員,也許沒人會關心;不過,清代倒是有位名都督與土托魚有牽連。

《澎湖臺灣紀略》在解釋名產土托魚時,說此魚甚大,「非巨網不能取,冬始出,仲春而止」,「…歲輸餉一千二百兩,提臣施烺倚勢霸佔,立為獨行,每年得規禮一千二百兩」。後面一段文字,重點在陳述澎湖漁民以前捕土托魚,得向政府繳交稅餉;然而,明鄭叛將「太子少保提督福建水師總兵官右都督伯」施琅降伏鄭克塽、拼吞臺澎後,便將此項餉稅據為己有。

稍後,此稅被其他官員奏請歸公,轉作水師提督衙門費用,「漁人多受剝削,頗為沿海窮民之苦累」,十八世紀三○年代,此項陋規才告裁除 。[10]傳說背後,有另一面歷史。施琅將土托魚稅入公帑視為私人特別費(規禮),土托魚當時可謂是施大將軍囊中之物,為「都督之魚」,解釋雖然牽強又離題,卻還有幾分道理。

連雅堂收錄的上述傳說,謂都督魚外又有一種國姓魚。他如此說明:「麻薩末,番語也。一名國姓魚,相傳鄭延平入臺後,嗜此魚,因以為名」。麻薩末就是虱目魚,它的命名來源,有很多說法。起源番語之說,有人認為是臺灣原住民語的「番語」,也有人主張是西班牙人的「番語」。但最有趣的,恐怕是如下流行甚廣的說法。

傳說國姓爺鄭成功打敗荷蘭人後,臺灣人心存感念,獻上最好吃的土產魚。國姓爺不知此魚之名,隨口問:「什麼魚?」臺灣人聽成是國姓爺龍心大悅而賜名,「什麼魚」遂演化為「薩末魚」。不過,這已不是「番語」來源了。

「什麼魚」的民間解釋創始何時,大概不易追考。謹嚴歷史研究者也許會把此則傳說視為奇談怪論,摒棄牆角。不過,民俗或文化研究者卻認為這條口傳資料暗藏歷史問題。至少,我們難免疑惑:鄭成功口中的「什麼魚」,音聲應非官話,而是閩南語「sìa-mih hî」或「sìm-mih hî」,然而,這又與「薩末(虱目)魚 = sat-bak hî」之音韻轉化有點距離。

國家認同議題尚未浮上檯面的七○年代,我聽過另一種版本,講故事者插科打諢說:咱臺灣人獻魚給國姓爺時,話語不通,只聽他講「這是什麼魚啊(zhè shì sàa-mah yú ā )」?咱臺灣人聽做伊給魚號名,sàa-mah(sat-bak)魚的名,就是這樣來的。說話者生動地模仿戰後外省腔當作鄭成功聲音,迄今我印象猶深。這個版本比較貼切解釋「什麼魚」與「薩末魚」的轉音問題,卻不知覺間將鄭成功視為語言難通的新外來者,有違現今的正統歷史認識。

然而,若認真追究如今正統鄭成功歷史圖像,畢竟是十九世紀末以後所構築,與文獻紀錄有不少矛盾,等一下會看到例子。誰是誰非,現此時歷史研究者依然未正面迎戰。

閒話休提。連雅堂說虱目魚因鄭成功愛吃,故又名國姓魚,這與通說國姓魚是香魚不太一樣。至少,清代方志《淡水廳志》就這麼說:「clip_image002[1] (近內山溪澗甚多,俗呼國姓魚,偽鄭至臺始有之)」;但清代文獻卻有提到麻虱目被稱為「皇帝魚」之記載,「然則鄭氏在臺雖無黃屋左纛之事,而帝制自為,亦有其號矣」,[11]顯然意指民間因鄭氏一族愛吃虱目魚,而有皇帝魚稱號。

依照中國文獻所載,兩種魚與鄭成功關係密切,淡水clip_image002[2]仔(香魚)好像是他或他的隨從引進臺灣;但奇特的是,荷蘭文獻也記載臺灣北部溪河中有haring(herring,鯡魚),這haring當然不是海魚,也許是荷蘭人用來指體型相近的clip_image002[3]仔。至於虱目魚,傳說是否說成由鄭成功帶來,暫不去理它。東印度公司領有臺灣時,沿岸一帶倒是有魚塭(oenij= 塭仔, una)業的存在,養殖的魚種,我推測是虱目魚,但這還得經過漁業專家驗證才算數。

四、鯨魚與鄭成功

民間將虱目及香魚,附會歷史人物鄭成功,尚屬於正面說故事。可是,鄭成功還被描寫成鯨魚化身,負面成分就很大了。

明清官私文獻中,鄭家祖孫三代,即鄭芝龍、成功與經,不乏被寫成海上大盜,在明清文獻中被寫成鯨鯢,例如,「大海洋洋久難平,鯨鯢噴浪戕群生。三世孽惡逆顏行,宵旰憂勞不得寧」(施琅,《靖海紀事》),臺灣「往昔荷蘭鳩據,鄭氏螘爭,斯固虎狼之窟宅,鯨鯢之淵藪也」乾隆二十九年明志書院碑記。鯨鯢,辭典的釋義為:即鯨魚,雄曰鯨,雌曰鯢,喻凶暴不義之男人與女人。

果然,有關鄭成功「海上起義」的傳說中,有說凡成功所犯之處「舟至海水為之暴漲」,當時為戰禍所苦的人們不得不轉而求神問卜:「此何孽,肆毒若是?」答曰:「乃東海長鯨也」,還預言說這條長鯨「歸東即逝」,也就是到東邊臺灣自然就會滅亡。果不其然,1661年4月,鄭成功率軍攻打臺灣 ,有人先看到「一人冠帶騎鯨,從鹿耳門而入」,或傳說「紅夷望見一人騎鯨從鹿耳門入」。翌年,成功駕崩前,部下夢見「鯨首冠帶乘馬,由鯤身東入於海外」。 [12]

中文文獻說「紅夷望見一人騎鯨從鹿耳門入」,很巧的是,當時公司傭兵瑞士Bern人A. Herport也有類似的紀錄,他說:[13]

(1661年)4月29日上午,臺灣城中士兵看到外城新建堡壘之前的海中,有一男子三度浮沈海面,經詢問後,得知城中沒人失足落海。午後,在Hollandia稜堡城下又見到有黃色長髮海女(Meer-Fraw, meerminne)三次躍出水面,這是國姓爺圍攻城堡的先兆。

臺灣城上,荷蘭公司守軍所目睹的海女(美人魚),是否像中文文獻所說的,先由北線尾稍微北邊的鹿耳門港道進入,然後由臺江內海游到臺灣港(見圖),不得而知。無論如何,東西人士似乎都在歷史現場見到海中怪現象,也不約而同寫入故事。對文化史研究者來說,這段傳說值得吟味,我就留待結論時再說。這裡,我還是免不了流露考證派歷史研究者的枯燥伎倆,有請讀者容忍。

瑞士傭兵Herport所說的「外城新建堡壘」,是指臺灣城外城(或稱下城)第三個稜堡。一般講安平古堡歷史者,通常都忽略這個荷治末期才建成的稜堡,以為外城只有兩個稜堡。至於鯨魚,黃髮,或金髮美人魚游過的臺灣港,清代稱為大港,今日已成陸地,大概在安平區北安路一帶。滄海桑田後,鯨波或美人魚水紋凝固,深埋歷史記憶底層。

五、結構與象徵

海洋故事多,魚龍淺躍水成紋。貿易、海戰是重要歷史曲目,駛船捕魚也許僅是其中一齣缺少高低潮之戲,潮來潮往,長期現實重複。本文將荷蘭時代大宗魚獲coningvis比定為如今仍見的土托魚,雖在方法論上無法運用魚類學鑑定、確證,可是,由長期環境生態結構來看,至少清代土托魚還是當季重要魚獲,我們可由此結構推定荷蘭時代的國王魚,應非此魚莫屬。

結構敘述,似乎是文獻不齊全之近代初期史認識或研究的好方法。由這個理論前提,我甚至膽敢進一步如此演繹。1602與1603年之交,沈有容率兵追捕「海盜」的「東番之役」,獲有「…烏魚、溫魚之類,不下數百金」。[14]文獻中的「烏魚」沒問題,但「溫魚」則不可辨,疑係錯刻之字。

如果此段「烏魚、溫魚」的文脈,與荷蘭、明清的「烏魚、塗魠」屬同一結構,那麼,1580年代以來,文獻上所說「雞籠、淡水,地鄰北港捕魚之處」,說成是漁民捕抓烏魚、土托,應該不太離譜。國王魚的故事,或許可加深臺灣歷史的時間軸。

魚類與歷史人物的穿鑿附會,從合理主義的歷史敘述,通常會因「其說荒誕,故不採焉」。老實說,這很可惜。上一節所言東西文獻一起記載鯨魚化身、美人魚之傳說,就表現一種文化象徵的變化。如今成為正面、積極與可愛影像的鯨魚、美人魚,在近代初期歷史中,反而是一種兇惡、引人走向死亡的象徵;歷史影像有連續與斷裂之種種層面,由此可見。

至於其他的魚類,如「黃魚」,在臺灣歷史傳說裡,會說成本地黃魚身長僅數寸,然若看到大黃魚,則相信臺灣會發生亂世。還有呢,清代文獻也記載:相傳臺灣陸上成群奔跑的鹿,是由海中鯊魚所轉化。或許,說故事的人眼見臺灣西部人口多,沿海常看到鯊魚,不易取信,只好推託到東臺灣:[15]

獨後山鯊魚隨潮登岸,即化為鹿,毛色純黃,其孳生者始有梅花點

後山又有另外故事了。


[1] 並見決議錄,VOC1160, fol. 406v.[2] Uytrekening van de goude en silvere munts waardye, inhout der maten en swaarte der gewigten, in de respective gewesten van Indiën. (Middelburg, 1691), p. 12. 據此小書,臺南地區(Tayoan)的匯率:1 里耳(reael)為56 stuyvers; 1 里耳為73分(condoryn)概算而得。

[3] VOC1252, fo l.17v

[4] VOC1176, fol. 842r.

[5] 尹士俍《臺灣志略》,頁88-89。

[6] 《重修福建臺灣府志》七四 ,頁119;《臺灣通史》臺灣文獻叢刊一二八,頁715 -716;《重修臺灣府志》臺灣文獻叢刊一○五,頁211

[7] 《海東札記》,臺灣文獻叢刊一九,頁44。

[8] John Ogilby, Atlas Chinensis: Being a Second Part of Arelation of Remarkable Passage in two Embassies from the East-India Company of the United Provinces, to the Vice-roy Singlamong and General Taising Lipovi, and to Konchi, Emperor of China and East-Tartary, (London, 16710), p. 168.

(補充說明:原作者是荷蘭人Arnold Montanus,或書上的拉丁化名子Arnoldus Montanus。至於John Ogilby是英譯者)

[9] 《臺灣通史》,臺灣文獻叢刊一二八,715 -716;《雅言》臺灣文獻叢刊一六六,頁97-98。

[10]《澎湖臺灣紀略/澎湖志略》臺灣文獻叢刊一○四,頁36。

[11] 《諸羅縣志》,頁291。

[12] 文中所述各種傳說文獻,可參見中研院的漢籍電子文獻,瀚典全文檢索系統中的臺灣文獻叢刊,http://www.sinica.edu.tw/~tdbproj/handy1/

[13]A. Herport, Eine Kurtze Ostindianisch Reiss-Beschreibung,..sonderlich der chinesischen

Belagerung der Insul Formosa. p 51; 荷文本p. 147.

[14] 陳第,〈舟師客問〉,收於沈有容輯,《閩海贈言》,文叢56,頁31

[15]丁紹儀,《東瀛識略》。

(作者為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

【演講】平埔族岸裡社群的整合與衝突0122

透過以後壠社群作為一般集體化社產體制範例的參照比較,演講者分從公、私產之分與大、小租地權安排,分析公私租與大小租的分配、消長情形,釐清岸裡社以私有化為主要特性的社產體制,並說明其與番社財政及社番生計間的關連和矛盾。

講 題:率類知方─從權力組織與土地利益安排的形成與演變看平埔族岸裡社群的整合與衝突

主講人:柯志明 特聘研究員 (中央研究院社會學研究所)

時 間:99年1月22日(星期五)下午2時30分 – 下午4時30分

地 點:清華大學人文館南棟社會所802會議室

簡 介:

清代國家作為一個控制人口與資源的集中式權力,它對租稅與勞役的需求,如何影響到臺灣平埔族地域社會的範圍,以及其內部的權力組織與土地利益安排?

本文以清廷倚為戰略武力而賦稅與勞役均相對輕微的岸裡社作為案例,說明在無需以集權、集產的方式,集中控制人力、物力應付國家榨取之結構條件下,該社走向了私有化程度較高的社產體制。

透過以後壠社群作為一般集體化社產體制範例的參照比較,演講者分從公、私產之分與大、小租地權安排,分析公私租與大小租的分配、消長情形,釐清岸裡社以私有化為主要特性的社產體制,並說明其與番社財政及社番生計間的關連和矛盾。

演講者之目的不僅在說明為何岸裡社擁有一個與一般熟番社有別的社產體制,更在解釋,此社產體制一旦形成之後,如何形塑該社內部衝突的型態以及影響番社的整合。具體而言就是:

(1) 少數菁英如何在社產分配過程裡,透過掌握權力獨佔經濟利益,而造成番社內部的階層化;

(2) 在公費支出增加,財政緊迫,而須就公私財富重作分配,以資挹注時,番社內部何以無法取得共識,而導致內鬥;

(3) 社眾如何透過集體行動對抗此階層化的趨勢與抗拒農業剩餘(番租)被少數人吞佔,又受何限制;

(4) 階層化與內鬥如何導致番社財政危機及社番生計困境,終至分裂離散。

原民部落災難與重建 (3)哪裡來的災難?什麼人的重建?

本篇紀錄的是「哪裡來的災難?什麼人的重建?」,由中研院民族研究所丘延亮老師作分享,點出原住民文化的獨特性及應被學習、尊重的地方,以及災難重建在資本主義下可能面對的危機,也強調,重建應是從自身出發…

前言:

面對莫拉克風災對台灣造成的重大災害,台灣原住民醫學學會協助行政院衛生署,於11/5、6在高雄縣衛生局舉辦了「全國原住民地區部落社區健康營造觀摩會暨災難與重建研習會議」,聚集各方分享討論。(對該次會議與部落健康營造介紹,請點選這裡閱讀

本次研習會有許多精彩動人的經驗分享與報告,記者共分三次紀錄,前兩篇的紀錄,請點選閱讀:

原民部落災難與重建研習,經驗分享(1)

原民部落災難與重建研習(2)協力造屋與部落意識重建

本篇紀錄的是「哪裡來的災難?什麼人的重建?」由中研院民族研究所丘延亮老師作分享,點出原住民文化的獨特性及應被學習、尊重的地方,以及災難重建在資本主義下可能面對的危機,也強調,重建應是從自身出發,而不是依賴外界、政府,才能走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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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摘自苦勞網http://www.coolloud.org.tw/node/18530

哪裡來的災難?什麼人的重建?

演講者:丘延亮 副研究員 中研院民族研究所

從十年前921地震,邵族開始…….

很辛苦的第一次,把一個幾乎毀滅的原住民(邵族)的族群,再繼續放在一起,十年來,邵族不但變成是第十三個族群,而且是越來越興旺,人越來越多,文化的活動也越來越興盛,每年豐年祭,跳舞是一天連著一天,這個都是十年來一點一滴、社群、部落的重建。

重建,時間相當長、因素非常多,也不是說一個行政命令、一個決策、政府下決心、或選舉的考量,就可以快、可以慢…不行這樣,所以在任何一個重建的過程當中,特別是心理健康,就有一個所謂中繼屋的概念,在回到正常、一般的生活中,有一個中間的階段,這個中間的階段就是一個媒介的階段

不管是甚麼原因造成族群生活的中斷、不管這個中斷、是人為災難、還是天然災難、還是個人生命危機…也就是說要有一個緩衝的階段,讓災民共同喘口氣,去思考重建的下一步該怎麼走、該如何合作,發揮自主性,而不是一切等待政府的安排。

但在談這個以前,我想在軟體部分有幾個部份需要談到…

2006年大海嘯印度旁一系列群島,這是海嘯衝擊最厲害最厲害的地方,但這海島上面也有最不被外面文化干擾的原住民,原本外界想說他們會毀家滅族,災難發生經過了幾天,印度的空軍、就派直升機過去救援,結果發現這些原住民,幾乎沒有受到傷害,反而他們(原住民)覺得直升機是來傷害他們的,所以這個原住民的同胞就拿弓箭去射直升機,

而這個直升機,反而是屬於比他們(原住民)還脆弱的團隊,那個團隊,就是印度空軍,印度空軍有所有的先進設備,結果整個團隊,災難發生後,沒有了,事後,大家去研究這是怎麼一回事,原來,在地震好幾天以前,這些原住民整個村、整個族都往內陸跑、都往山上搬了…。

我就記得,921地震前幾天就有很多生物界、動物昆蟲界的印象,但是我們都不懂,事後才發覺果然是有一些變化,他們怎麼知道災難要來?有人就說那些原住民聞的到風,阿也有人說不對耶~我們都是人,怎麼會他們聞的到我們聞不到,阿又有人說他們有第六感,他們有一種感覺是我們所沒有的。

但是,我們說他是因為第六感、是因為會聞風,那是因為我們的無知、是因為我們不曉得我們有多少事情不知道,我們也不曉得我們不熟悉的原住民,在這個島上生活了幾千幾萬年的原住民,他們從他們的環境、從他們的傳承、從他們的口述史、從他們的神話當中,遺留下來的知識,而直到了大地震、大海嘯的時候,我們才發現,原來他們這些東西都是有用的

而他們這些東西,使的他們的種族,有種特別的警覺和覺知,他們的警覺和覺知、是多少年來生存在這個地方的歷史經驗和生命智慧的累積,以民俗的方式、以口述的方式、以神話的方式,使的他們有一個綿密的知識體系,就是因為我們沒有這個知識,我們連承認他們的能力都沒有,我們說他是,第六感,我們說他是一個很奇怪的、皮細胞,可以聞風,這是因為,我們的無知…。

他們逃到山上、帶著家小、帶著動物,以他們傳統的知識,知道,災難要來了,因為、災難不只是這一次,是曾經來過也來過不只是一次,事後證明多少百千年來,這些海嘯並不是突發的、偶爾的事情…印度的空軍基地整個毀了,但這個族群,存活下來。

為什麼他原住民要射飛機,因為那個直升機才是他們真正的威脅,外面的人是真正的威脅,在海嘯以後他們留下來了,但他們最大的危機不是自然災害、不是山崩地裂,是外來的人在毫無知識、毫無警戒的狀況之下闖入他們的地域裡面,在完全沒想到要隔離自己的狀態下,和他們接觸…。

我們都不知道,我們身上帶有多少的細菌病毒,我們可能有抗原、抗體,雖然我們不會生病,但是我們會傳染給人家…

澳洲的一個島,上面已經沒有人了,上面的人就是整個被毀了,整個毀的原因是戰爭、是迫害,但最重要的,就是傳染病,因為外來的人,帶來的不是他們有的傳染病,使的他們因為他們從來沒有過、他們沒有抗體,特別是大的流行的時候,使的他們整個種族,所以到了1803~1833,三十年間,從五千到一萬的人口,剩下三百多人,到後來,聽說現在還有,到了別的島上,或是混血混掉了,帶來疾病的就是外來的白人,而那些白人都是歐洲的罪犯、歐洲的社會邊緣人,罪犯和獄卒,他們來到這個地方,他們帶來白人社會的問題,也帶來了白人社會的疾病…

那災害是從哪裡來?重建是要重建甚麼?我們是為了甚麼而重建?

為了甚麼要排除災難?我們一直聽到危機危機,但這個危機到底是誰的危機、到底這個危機是從甚麼地方來的?

現在剛好現在有一本很流行的書,叫「震撼主義」,基本上是在講,在我們這個政經體制下,我們迷信經濟發展、也迷信西方所謂這種形式民主的方式,而以為這樣是解決我們的問題,而事實上,這個本身是一個造成我們人文、包括自然、包括天災的原因,譬如今天全球暖化、整個全世界的環境問題、譬如說整個臭氧層的破壞、都是因為這個生活方式和經濟體系。

而每一次的危機,每一次危機的解決,都是一個短期的陣痛…而每一次的陣痛,都是廣大的老百姓再一次的、在一個被救、被處理危機的狀況底下,陷入更深的危機,所以這個Naomi Klein寫了這本「震撼主義」──

災難是一個自然現象,但是利用災難、利用處理災難的過程、利用處理災難的意識形態,到最後,是甚麼人災難更加的加深,而哪一些人,是災難當中、得利?

那麼譬如說,有很多例子,美國的颶風Katrina,Katrina完了以後,結果,那個地區出現了很多私人資本的預定地,大海嘯過去也一樣,你整個危機過去以後,公立學校直接破產,私立學校進來,有錢的人可以讀很好的學校,沒有錢的人就沒有學校讀。

所以這絕對是一個全球化的力量,而這個全球化的力量,我們台灣還沒感覺到,但從上個世紀末開始,就有全世界性的反對把這些危機、資本主義危機、戰爭的危機、環境的危機的全球化,今天政府在講、學者在唱,講全球化,我們以為他是一個好東西,我們不要忘記,全球化跟美國牛是一回事,美國牛進來就是一種全球化必須我們接受面對的狀況。

所以在2011年開始,作於一個對於全球化的反思,也就是對這種生活方式提出嚴厲的批判,而這個就是對於名利集團、企業的一個挑戰,也就是一個新的、我們社會、社會對自己認識、社會自己救自己、社會自己防衛的一個覺醒。

而今天在這天災人禍底下,恐怕,這個自我救濟這件事情,我們還是要重新面對,因為在新的、自然的危機、災害的危機當中,再一次、會不會在我們今天,也同樣的受到了侵害,

在以幫助我們、不管以慈善為名也好、以救濟為名也好、以扶振為名也好,其實是有很多很多的外來的支配力量,而這些支配沒有問過我們、沒有得過我們的同意、沒有諮詢我們、沒有問我們要甚麼,他決定我們要甚麼,他決定我們要怎麼活下去,他要決定我們以後要怎麼生活,

但是這樣子的支配,歷史證明,只要有它,就有反抗,所以我提出的這本書,雖然講起來是遙遠,但是我們必須要知道,從文化和經濟方面,我們對於這些我們沒有名字的宰制,都要進行抵抗,而這個就是一個文化、軟體的行動主義,來對抗唯利是圖的商業邏輯。

而今天不管各位在災區、在營區,在我們種種原住民的救災行動當中,所謂的永久屋也好,甚麼叫做永久屋,多永久,是誰在永久,永久來幹甚麼,或著是中繼屋,中繼屋對我們是甚麼意思,這個是再再牽涉到政治跟經濟的、社會跟土地的問題,我們是面對到巨大的利益跟巨大的災難的這樣一個結合、這樣一個擴張。

那麼我想雖然講的抽象,但是各位是從災難現場來的,各位在這已經三個月,快到一百天的,災難之後,都有所認識跟體驗,有各式各樣的人、有政客,恐怕,災難對他們不一定是壞事,也許是一個爭權奪利、或是一個發災難財得機會

譬如說Katrina風災以後,紐奧良的私立學校取代了公立學校,海嘯後的斯里蘭卡,蓋起大量的度假旅館,我們今天,是不是可以避免這些,誰敢說我們不是也面對同樣的危機,所以這個最基本教義的資本主義,恐怕跟災難是一起會來的,所以唯利是圖,就是目中無人,沒有人、沒有人民,也在這個地方。

災難後,特定部門的擴張

整個全球化的危機和災難,這個危機和災難有它的歷史,和我們今天的社會人文科學也有關係,最早的西方的社會學是因為整個社會的組織體產生了問題,他們也是快速的工業化、快速的貧富對立、快速的階級分化,在這樣變動的情況底下,整個社會人跟人的關係斷裂了,人跟人的這個組織還有那個不一樣的這種集體,敗壞了,這個時候產生了一種東西叫社會學,

也許學社會學的朋友會不開心,但是回去查查歷史,社會學的法文字源,是怎麼來的怎麼發明的,最主要是連結甚麼?聯結自殺、連結社會的病態、然後變成社會的病理學、然後要解決社會的病理,而不是個人的,社會會生病的,社會生病是個人生病,也是個人生病也是社會生病的結果,那麼當時的一個名字就是反常、失常、變態、社會的一個畸形。

另外一個就是跟我有關係的人類學了,人類學是甚麼的怎麼出來的呢?就是有一個西方,西方在殖民統治、帝國主義擴張碰到一個不是西方,不是西方那是甚麼呢?就是別人,別人就是西方的剩餘、剩下,別人、怎麼辦?不懂,但是看起來又像人一樣,所以要把它當作人去研究,所以anthropology,其實是一個動物學的名字,後來變成是指人。

那麼在這個地方,是戰爭的世界化,第一次大戰、第二次大戰、除了殖民戰爭、除了各地方被征服以外,全球性的大家揪再一起亂打一砲,然後,大量殺戮,最後用一顆原子彈解決了,第二次世界大戰…。

第二次世界大戰我們碰到像今天同樣的局面,是一個意識形態、一些想法,因為電視上、報紙上不斷的告訴你甚麼東西流行甚麼東西名牌甚麼東西高級,這是一個思想的操控、這是一個意識的戰爭…在這個地方就是產生一個全球性的策略的危機,關鍵是大家都在談危機但不知道是誰的危機,解決危機也不小的為誰解決,然後以發展希望來解決危機,而不曉得危機恰恰是發展的結果

災難、災難是怎麼來的,而氣候的變化、整個必須從自然到人文的災害,是結果還是原因,是受害者、我們讓受害者受到責難(譬如說原住民亂墾山地),這是受害者的責任嗎?今天我們整個森林的保育,有人在說,原住民要完全下山遷下來,但破壞整個森林的,真的是原住民嗎?

重新建構我們自己的社會

同樣的,同樣的事情一再發生,我們要一直問下去,在這個危機底下,原住民要重振,原住民要重新活下去,人類的健康要維持,我們要知道,基本的東西,是我們的具體的每日的生活,叫做生活界的實踐,我們怎麼生活、社會是怎麼生長的、生態是怎麼維持的,

而這個我們在原住民的部落社會,在原住民的人跟人,以人的基本的這個人際關係為行為準則的社會,還可以看到,這個最主要在講我們人的關係的四個基本,這個漢人的孔子主義完全不一樣,這跟國族國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也完全沒有關係,

這是母子的關係,這是夫妻的關係,共同生活共同建造家庭,身體接觸的關係,兄弟姊妹共同成長的關係,跟鄰里互助的關係

而今天在一個大城市資本主義,連家隔壁住的事誰都不知道,每個門也要加上大門鎖起來、窗上都要加鐵架的地方,這個已經消失,而我們在所謂的真的自然社區、部落似乎還能夠見到,但是也在漸漸消失中,而在新的、災後的重置計畫當中,顯然會把這些、全部破壞-一個互存的、共榮的、共同經歷災難扶振的生活。

假如是這條件都不存的話,重新建構是怎麼樣的社會、是怎麼樣的人的關係,我們不要忘記,假如我們被當作動物一樣被眷養,我們每天不管在哪個安置區,都是伸手就有飯吃,人家給你準備好,有一天我們要面對我們自己的生活,我們已經變成家禽、或是寵物,我們可以繼續面對自己的社區、或著重新拾回我們的生活嗎?可以面對這樣的每日生活實踐,無時無刻的面對生命的艱時,來解決問題嗎?

所以在這樣的一個狀況底下,回到剛剛謝建築師講的,空間不只是一個空的地方,這個地方是有人的、是有人在活動的、是因人的交往、人的行為而成為一個有意義的空間時間不是空洞,時間、前前後後、過去現在,不是。這個時間是一定的社會在一定的空間調底下每一步一步一腳印的生命經驗的累積

而我們面對的自然也不是資源,也不是用了它就會自己回來,或著用了就把它丟掉,用了就可以不管可以逃走,那像所有的採礦業、乏牧業、造成自然環境沒有保育的對自然的剝削把自然當作資源,為了原住民的社會跟以後的一個我們要回去在生活的可以持續可以永續的社會,自然不是資源,是彼此要善待、永續慈濟的,他是祖靈,他也是我們的子嗣…。

而假如是沒有原住民族,特別是這次水災百分之八十的地區受到這麼高災難的、邊緣的這個台灣的真正主人的困境、困阨不能夠解決的話,我們可以期望台灣有個更好的明天嗎?不可能的,只要是沒有我們社會裡、原住民社群、部落裡給我們一些課題、給我們一些啟事的話,我們又能學習甚麼?省思什麼?

而假如是原住民在跟自然合理相處的生計文化,不能夠再創造,我們在經濟危機、我們在各式各樣的環境危機、魚肉危機、病毒危機,我們能夠想像我們怎麼去生活?

所以在這個地方,曾經在二十年前原住民運動提出來的部落主義,部落做為一個社群,作為一個人群合理的地帶、的一個空間,作為一個生活智慧跟生命經驗的累積的一個再聚的部落,有了他嶄新的意義。

災禍會不會停止?原住民在多少千年是和災禍、自然災難一起生活過來,在這地方他有它的知識有它的傳承有它的第六感,我們要尊重、我們要學習、我們要保育,因為不知道哪一天,海水面會把我們低過五百公尺的地方淹掉,結果是要回山上住,但是我們已經不曉得山是怎麼樣子,或著山已經被毀掉了,我們要知道山是怎麼樣子、怎麼樣在山上可以活下去,我們要有這些人的傳承、知識的傳承、生活的傳承,這個就是多樣文化的基因,今天我們要做的,就是對這些基因的保育、基因的保護。

最後我想、就是高醫師、附到我這個ppt,所給我的幾個提示,那麼我是完全同意的,高醫師告訴我說:

災難最主要的是部落動員,部落裡面的成員都要主動、自助互助,盡量少依賴他人(外界),非不得已絕不依賴他人,不要把自己變成依賴的人,自己以自己的腳步站起來,勇敢的面對,我們本來就在面對的,面對了多少百年,無日無夜不面對生活事件跟災難,災後的復健,最重要的是人工生產、自主生計,就像大家一起自力造屋,以密集的人力、善用自然資源,合力建屋,合力修整自己的社群社會社區,然後每天晚上一起吃飯。

一起吃飯已經是現代社會的奢侈,每個人都不曉得甚麼時候在甚麼地方吃了甚麼東西,像我在香港的學生一年能夠和爸爸媽媽吃三次飯就已經很多了,這已經是整個社會、整個家庭、整個集體的破碎

所以這個共同體生活的恢復,在這個地方我們要對外力有一個警覺,步調不一樣的時候,我們應依自己,而絕對不肯容許他們、擺弄,掌握自己,掌握自己,這樣才能掌握自己的未來,也才能建立部落的獨特性。

我就用高醫師給我的提示結束,謝謝大家。

【演講】從考古學看人與土地的關係0917

演講題目:從考古學看人與土地的關係。時間: 9/17上午10:00-12:00。講師:劉益昌教授(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地點:台灣基督長老總會 2樓會議室(台北市羅斯福路三段269巷3號)。

時間: 9/17上午10:00-12:00(基礎課程之二)

講師:劉益昌教授(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

講題:從考古學看人與土地的關係

地點:台灣基督長老總會 2樓會議室(台北市羅斯福路三段269巷3號。捷運台電大樓站2號出口,由羅斯褔路三段往台大方向前進,遇到7-11後左轉進巷子,溫洲公園/崔媽媽基金會旁)

費用:每人 NT 200/次

生態關懷者協會Email: taixneco@seed.net.tw

電話:02-2369-9825 傳真:02-2369-98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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