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旗美第二天一早,我並沒有按照預定的前往六龜協助搬運物資。而是先到旗山觀察救災現況。到了旗尾橋畔的「香蕉」(https://www.dfun.tw/?p=9088)門口與阿智會合。阿禾與瓊蘭正在清理店面,阿智建議下,借了雙雨鞋步行。
阿志在身旁說道,他們討論之後決定將「香蕉」關門,畢竟橋斷了,「香蕉」的前途不得不吹起熄燈號。接下來的經濟壓力之下,也不得不聽從父母勸誡,打算離鄉到都市找工作謀生。
那一刻間,一股哀傷與憤怒油然而生。一場災難的意義,居然也是毀了幾個年輕人歸鄉的熱情與夢想。
(上)「香蕉」的年輕人們。原本自己可掌握的人生,因為颱風卻可能得收起夢想,遠離家鄉。
(下)颱風過後的「香蕉」,因正位於旗尾橋端,水災受創的第一線上,滿目瘡痍。
我想起大學時前往921災區的記憶,災後重建終究還是回到小型工程與水泥建設,社區的生活、生計與生態,往往也只是政策宣傳的說詞。沒有產業重建,年輕人留不住,聚落繼續強制遷徙、關閉小校。人留下來,又有何用?
步行走過滿目瘡痍的地景橋,來到旗山街上。開始閃避走過挖土機與山貓還有國軍弟兄。旗山,好像戰場。打聽之下,山貓的行情是一天3500元。這些重建款項,如果能協助產業重建,讓年輕人歸鄉多好,然而,卻有決大部分可能還是化為無數筆的小型工程款,然後,在下次大雨來臨時,隨著滾滾黃沙流水而去。
在旗山街上,呂課長指揮若定、調度清潔復原工作,來自四面八方的慈善團體,整齊畫一的制服與隊形,不下於國軍部隊。電話傳來,民間的救難好漢來自四面八方,已經挺進六龜,電話一頭讓人感受到台灣人可愛的熱情,像吳念真說的,台灣人好像都亂烘烘的,仔細一看,卻都有人認真的在作事情。
旗山國中有國際媒體也有行政院(軍方)體系的調度中心,接受來自災區代表的激情陳情,倖存者哭泣的等候期盼,直昇機降落帶來親人的消息。回到社福館,物資與志工的指揮系統也無可避免超過負荷,物資與臨時的志工調度全部陷於混亂的狀態。辛苦的工作人員,一個大聲公,苦撐著發號施令的重擔。
想去看公民新聞寫作班學員淑貴姐(https://www.dfun.tw/?p=13520)的店面,整個報社店面淤積泥沙超過一公尺,大門深鎖。水災隔日撥電話給照顧後進、一向開朗穩重的淑貴姐,電話一頭傳來餘悸猶存的顫抖聲音,讓人不禁心酸。
來到旗山生活文化園區瞭解後續志願工作者協助住宿的問題,柯老師與良鎮義無反顧的支持承擔,感受到大家都殷切期盼支援救災復原的工作。
或許,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也可能是一個最好的時代。
接到那瑪夏的朋友來電,自救會尋求卡車運輸協助,運送物資到那瑪夏災民收容中心。想想自己在旗山也幫不了忙,就先回美濃開車前往鳳山,一路上手機幾乎每隔幾分鐘就會傳來報名投入志工的意願。
高速公路上破舊的柴油引擎與風切聲呼嘯,有如災區現場的混亂,讓我們也只能先留存志工的資料,很抱歉。等待適當時機與計畫妥當,再來投入志工人力。鳳山聚會所的那瑪夏自救會辦事處,聚集了一批來自各地就學工作的青年投入工作,彼此傳遞著親人與災區傳來的消息。
旗楠公路上散落著國軍部隊投入的復原人員與機具。穿過堵車的街區,載運物資來到位於內門木柵教會的新收容中心,內門這裡受災情況較輕微,木柵教會朋友所幸都平安無事。一問之下,才知黃牧師已經帶著教會的支援弟兄姊妹,回到故鄉林邊救災。與牧師娘、教會朋友道別之後,又繞經燕巢折回去社大辦公室,由於旗山與美濃交通因斷橋阻隔,開車只得迂迴往來。
回到辦公室,讀著志工報名信件一封接著一封,讀到甲仙淑卿暌違數日的回信。怎麼樣也無法預料到,淑卿才剛交出佳作:三個媽媽臭皮匠–紀錄甲仙斷橋(https://www.dfun.tw/?p=15105)。災難又再次降臨,而且,信中傳來甲仙鄉住小林村的學員,有幾位很可能已經不幸罹難。
窗外又傳來雨聲中,手指一邊在鍵盤上敲擊著晚上第一次災後會議的構想大綱,一面開始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志願工作者報名踴躍、接手機接到手軟,抑是因社大、學員與災區人民、這塊土地上所有人的命運前途未卜,而惶恐畏懼。
前往開會的途中,我感覺前所未有的沈重與真實感。
重建路迢迢,從救災到重建,我們需要希望,而不是眼睜睜看著資源錯置甚至濫用,放任老百姓繼續在荒蕪的土地上流淚。
(作者為旗美社大工作人員、小地方旗美觀察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