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居民邦龍景:故鄉給我力量

去年的八八風災,讓邦龍景一口氣失去了13個親人,「以小林村一戶來講,走了最多人的就是我家。」現在的他,和太太還有3個小孩一起住在組合屋。談起為什麼選擇搬去五里埔,他緩緩地說,全台灣姓邦的只有小林村有…

編按:本文為媒體工作者,參訪由紅十字會興建的小林組合屋後有感,分享現場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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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大愛村不遠處的一條大馬路旁,有一個用竹竿搭起的入口,上頭用茅草蓋著,底下垂吊著五塊圓形大年輪,上面各以工整的字體寫著:「新小林社區」。

在對面的街道上,是再平凡不過的街景,小吃店商家林立,車輛川流。

但沿著入口處長長的土路,路旁是刻意裝飾的竹栽盆景,看的出來住在這裡的居民對這塊地的用心維護。長長的路往前,眼前好幾排藍白色的組合屋矗立在眼前,其實在群山環抱的這塊土地上,這一抹白並不突兀。

我們先被紅十字會的志工邀請入內聽取簡報,這一年來,他們陪伴在小林居民左右,五里埔的公廨、望高寮、農曆九月十五的夜祭,聽的出來紅十字會的體貼與同理心。環顧這間辦公室,與外面的住屋牆壁一樣,都貼了大大張的剪紙,紅豔的色彩、華麗飛舞的圖樣,讓這個地方多了許多生氣。

外面的街道上,有位穿著白色汗衫的居民,正以靦腆的語氣說著:「我家很亂耶,都沒有整理,你們真的要來看喔?」在半推半就下,他領著我們一群人,走到某一排組合屋的最後一間。裡面的空間坦白講並不大,三個木板夾層隔出來的房間,與一個簡單擺設的客廳。

一進到屋裡就看到牆上用麥克筆寫著:「時時感恩心,刻刻故鄉情」。在虎視眈眈的攝影機與照相機圍繞下,邦龍景不好意思的解釋著,這是他搬來組合屋之後第二天寫的,因為很思念故鄉,所以寫在牆上。已經在組合屋裡住了將近一年,他說一開始很不習慣,但慢慢的就適應了。「住在這裡,大家都很關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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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風災後失去了13個親人的邦龍景。

去年的八八風災,讓邦龍景一口氣失去了13個親人,「以小林村一戶來講,走了最多人的就是我家。」現在的他,和太太還有3個小孩一起住在組合屋。談起為什麼選擇搬去五里埔,他緩緩地說,全台灣姓邦的只有小林村有,從日據時代他們世世代代就居住在小林村,在外頭工作而幸運逃過一劫的哥哥告訴他,就算住在外地,也是要回來祭拜祖先,看看故鄉,所以他們後來決定居住在離原本的家不遠的五里埔。

「我哥哥說,故鄉的情不能忘…我盡量不去想這些,我也盡量不在鏡頭上出現,講這些會讓我勾起失去親人的感覺,」事情已經發生一年了,邦龍景談起親人仍激動的眼眶泛淚。為了讓自己的情緒平撫下來,他話鋒一轉講起在這邊的生活,「在這裡村民和我的互動很好,對我也很有信心。」

小林村民推選邦龍景為主委,平常他就忙和著社區的事,「你們看到社區很多東西都是我一手策劃的,像外面的竹栽都是我做的。」原本在外地就有標木工工程的他,打算回到故鄉之後,和朋友開立木坊,除了漂流木之外,還可以創作一些藝術品,也可以讓故鄉的孩子一起學木工技術。

他說,雖然原本小林的地沒了,和爸爸一起種的梅子也沒了,但他未來仍想在山上種些小型的有機作物。「因為現在還沒回去,很多事情都沒辦法實現,回到鄉下需要一點時間適應啦。」

不論是工坊也好,有機作物也好,談起未來他心中已有些盤算,在場媒體說現在的他看起來很樂觀,他說,「沒辦法啦,這都是村民給我的力量,故鄉給我的力量。」

輕裝簡從,小林獻肚山初體驗

八八水災過後就一直想到「獻肚山」一窺究竟。從平台向上攀爬,巨石頻頻阻路,越爬越高,視野也越好,終於我們看見了五里埔。

八八水災過後就一直想到「獻肚山」(註1)去一窺究竟,但萬事未具備一直未能成行,當聽游永褔師兄說五月一日曹永清老師準備前往勘查時,我就滿懷期待,原本擔心當天滿滿的預定行程,很怕無法隨行,因為知道這一趟若沒去,大概就沒什麼機會再上去了,還好,天從人願終能排除萬難順利出發。

因為沒真正爬過大山所以根本沒什麼裝備,也以為沒什麼,像平常爬山一樣,只揹著便當與水就走了。哪知?好戲在後頭呢!

一開始往上走都還是OK的,沿路曹老師跟姚木榮先生會邊走邊研究往哪邊走才上得去;看見不同的植物、樹幹,甚至化石,都會先跟我們介紹一番。而就算崩塌石堆真的不是很好走,沿途往上爬都還不是很大的問題,只是在走的過程中發現自己的左腳一直無法踩正,走起來相當不順。不過,已上山了也沒退卻的餘地,又因一路發現新事物而分散了自己的擔心。

崩塌區的湖泊
崩塌區的湖泊

在這一片都是大、小石頭的崩塌區域,看到第一個有泉水滋潤而長滿大莞草的平台時,我是雀躍的,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大莞草」我這輩子都沒看過,讓我覺得很特別,一叢草長中間,旁邊像蜘蛛一樣伸出去好多隻腳,每隻腳就定在土裡再長出新的個體,想想等它佔滿整個山頭,將是多麼壯觀。

像蜘蛛的大莞草原
像蜘蛛的大莞草原

曹老師說崩塌區有湖泊時,我還蠻訝異的,他問我們要不要看?開玩笑,當然要看囉!老師說不知道還有沒有水,因為一直都沒下雨。不過還不錯,這崩塌土石撞擊出的湖泊不但還有水,周遭也已長滿了白埔薑及山黃麻等先趨植物。在滿布岩石的崩塌地來講,這幅景色就像沙漠的綠洲一般,看了讓人充滿希望。

從平台向上攀爬,巨石頻頻阻路,我也頻出腳滑的狀況。而越爬越高,視野也越好,終於我們看見了五里埔。在綠油油的草木之間,紅十字會建蓋永久屋的一束束鋼筋醒目得有點突兀,但願雨季來臨前,小林的朋友們來得及入住。

麻竹叢涼�
麻竹叢涼蔭

繼續往上走,新事物也越多。有約一個人高的生痕化石,也有半個人高的放射狀生痕化石。而在崩塌石堆中,有一塊大岩盤凸立於其中,岩盤很長,外型像極了恐龍的脊背,由下往上看,非常壯觀美麗;它的岩壁,也被下垮的岩盤磨擦得非常光滑。

山羌腳印
猜猜是什麼動物的腳印??

快!快!猜猜這是哪種動物的腳印?山羌的腳印耶!我很懷疑,山羌跑到這麼多岩石且是鳥不生蛋的地方做什麼?

由於無路之路的確不好走,大夥評估狀況後,決定在崩塌坡與大竹溪南坡稜線上的麻竹叢涼蔭下提早享用午餐,此地海拔約1200公尺。一路上來,崩塌地的地形與地貌皆已大略了解,所以餐後略事休息,便即下山。

往回走的路上,因為我腳步不穩,所以游師兄不時提醒我不要急,要一步一步踩穩才走。沒想到踏上了風化頁岩的時候,我還真的滑了一跤,跌到屁股好痛。而滑跤當時,坡上的方形石塊又往我頭上滑了下來,殿後的師兄看見的當下一定非常擔心,以他的角度來看,像砸到我的頭,還好上蒼體諒我只輕輕的砸在我的肩膀上。站起來之後我拍了拍屁股,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因為往下滑就可能摔落山谷了。

戰戰兢兢一路走了下來,才發現湖泊有兩個,而且是相鄰的,之前一直沒發現,可不知怎麼的當時並沒想拿出相機拍下這張照,現在想起來又後悔了!真是的。

輕裝簡從走了這一趟,讓自己很挫敗,原來無路覓路的登山活動還真不是那麼容易!不管體力、裝備與常識等等,都要齊備。還發現自己爬坡爬得蠻辛苦的,我想也該減肥了吧!如此,要挑戰南橫三星的心願才有可能達成呢。

註:「獻肚山」位於甲仙鄉小林村第9鄰到第18鄰旁 ,原本海拔為1600公尺左右,經八八災後崩塌,目前僅高約600公尺

(資料來源:苦勞網http://www.coolloud.org.tw/node/44556)

(本文作者為甲仙愛鄉協會的工作人員)

甲仙訪調(4) 桃花源OR逃花源

剛來到五里埔時,在馬路上或是田埂間遇到居民,第一句話總是:「你們從哪裡來?」台北來的。「我們這個破地方,什麼都沒有來這裡要幹嘛?又沒有都市的熱鬧。」原本以為這裡的居民不喜歡這片土地,但經過…

編按:本文為「東吳大研社」至甲仙災區進行的訪調系列文章之4。990424-huiiohuge0022-450.jpg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

這是國中國文課本中所摘錄陶淵明的桃花源記,桃花源記所記錄的是一個人間仙境,那裡與世隔絕自成社會,以農耕為主。在那裡氣候宜人,有良田美景,大家相處和樂,好客待人,是人人嚮往的天堂。

初次來到五里埔也充滿著這樣的感覺,這裡氣溫和宜,居住起來相當舒適,依山傍水,還有綠油油的農田陪伴。這裡的人相當親切,居民常邀請我們一起吃飯、泡茶,與我們這群陌生人聊天,這是在都市難以看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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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靜謐的家

這裡對我們這群台北下來的學生,真是天堂。

剛來到五里埔時,在馬路上或是田埂間遇到居民,第一句話總是:「你們從哪裡來?」台北來的。「我們這個破地方,什麼都沒有來這裡要幹嘛?又沒有都市的熱鬧。」居民道到,原本以為這裡的居民不喜歡這片土地,但經過多天的相處,我們看見呂阿嬤在談到他種的菜園時,臉上仰起的驕傲,掛在嘴邊的是:「你們台北吃不到這樣新鮮的蔬菜。」芭樂園的主人驕傲的請我們吃他種的芭樂,以及忠誠的待在土地上,原本以為他們是無法移動才不離開,後來明白了:這是我的家、我的故鄉,為什麼要離開。這才發現他們熱愛他們的地方,甚至比一個都市人熱愛台北更愛,只是在價值觀上人們總以為農村比不上都市。

或許是因為這樣的價值觀,或許是人對於都市的嚮往,又或許是都市才有錢賺、都市才有好的學校念、都市才有好的前途…等各式各樣的原因,年輕人走了,留下的是一群與土地無法分隔的老人。這好像是所有農村的命運,「年輕人有他們的命,留在鄉下沒路用」老一輩的人是這樣說的。年輕人能走的就走了,農村漸漸變得越來越高齡。對於城市人而言的桃花源,在農村年輕人的眼裡卻是想要遠離的地方,為什麼他們要離開?難道他們不愛他們的土地嗎?。這是我原本猜想的。有些人終究離開了土地。

在這裡生活的老人家就像是桃花源裡的居民,不知道「今是何世?」,他們過著清幽的生活。因為這裡的獨立,保留下一片淨土,以及農村本有的生活樣貌,那種帶有點自給自足以及相互交換的早期農耕社會。我們的道來似乎有些突兀,站在馬路上拍照好像觀光客一般,似乎有些破壞了這裡的氣氛,我們開始思考如何親近甲仙的土地,我們學習他們的步調,學習他們的樣子,他們的生活方式。我們走在泥土裡、我們幫忙農收、我們活得像這裡的一份子,我們渴望與五里埔成為「我們」。

我常在想到底是什麼力量讓我變得像這裡的人呢?是因為為了訪問能夠順利進行嗎?還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像個突兀的展示品呢?還是有其他的原因呢?後來我才知道是因為我也漸漸的喜歡上這塊土地,因此學習這裡的一切變得自然而然,不再有任何的目的。

離開甲仙時,我仍舊掛念著一個問題:「為什麼一樣是年輕人,我們喜歡這裡,而甲仙的年輕人卻想要離開」,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之後,我給了自己一個答案,或許這些年輕人一樣愛他的故鄉、愛故鄉的土地,但迫於現實的無奈,他終究選擇離開。如果農村擁有就業市場,如果農村賺的錢可以繳得起小孩的註冊費,我想年輕人就不會離開了。

和當地的年輕人相比,我只是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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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饒的大地

系列閱讀:

甲仙訪調(1)越界

甲仙訪調(2)五里埔農業記事

甲仙訪調 (3) 生命的連結 

甲仙訪調(3)生命的連結

聊得越多,知道越多資訊,我越確定我要紀錄的不只是這些東西,我也想紀錄他的面容、表情、穿著、語氣……紀錄一個人是如何在我面前,陳述自己,他是活生生的,而不是一些問題、答案的堆砌。但目前的我…

編按:本文為「東吳大研社」至甲仙災區進行的訪調系列文章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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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如何去記憶一片田地的美麗?

為了讓訪調的成果能有量化的資料作依據,綠、慈在有社會學背景的儒的協助下,設計了一份簡單的農業問卷。對統計學相當陌生的我們,思考著如何將這陣子累積的複雜感受,濃縮成幾個問題。小小一張A4紙,因為要承載五里埔農業現況的緣故,竟是如此有份量。

我們設計的問卷,分三個部分展開:基本資料(年齡、種田資歷、家庭結構、收入來源)、農田資訊(田地大小、作物種類、是否休耕)、發展狀況(是否於空閒時間學習農業知識、技能)。

早上十一點多到達五里埔後,為了增加效率,我和綠、慈分開,獨自進行訪調。不按台語的我,只好尋求保丞媽媽的協助,熱心的她,將問卷上的問題翻成台語,一句句教我念。口頭演練外,我也把所有問句用注音符號紀錄下來,以免遺忘。看到我因為緊張而將台語念的七零八落的樣子,保丞媽媽不斷偷笑,但她不擔心我因為發音不清而碰壁,在地人的她,知道五里埔的親切會接納我的認真。

拿著標滿注音符號的紙,我再次走進這幾天來來回回穿梭的鄉間小路,不同的是,這次我會走進每一戶人家,用最精簡的方式提問題、完成問卷。

我來到一間屋前擺著大鐵鍋的房舍,裡頭一位大哥背對著我,正在榨甘蔗汁。我出聲詢問,他停下手邊的工作,轉過身對著我。與他打照面的瞬間,我就被遠超乎問卷的東西鎮攝了,那是一股沉著的耐心、善意,似乎沒等我表明來意,他就已經準備招待我,滿足我的需要。

也許是因為空氣的熱度,我變得深沉。在他接受訪調後,我開始一句句提問,但心裡感受到的卻是其他東西。

他是陳大哥,種田的經歷超過四十年,有五個子女。八八水災沖掉了他的竹林,之後曾拿到政府的補助,每日八百工資,為期三個月。三個月結束,他就失業了。談到失業時,他看著我笑,說:「這地方沒工作可做啊!」

因為國語能通,我很快的問完所有問題,也得到明確的回覆。但我並不滿足,因為在這些數據外,有著太多東西,我無法靠問卷紀錄。這落差本來在預料之中,但實際經驗時,還是令我感到難受。

我繼續與他聊天,聽到五里埔的農田主要分為林班地、一般農田。林班地屬於林務局,農田則多半是私人所有。水災後的補助,只針對私人產業,若農人的作物是在災時被大量沖走的林班地上,幾乎得不到任何補助。林班地上種的是大部分是竹與梅,這兩項產業在採收季時需要大量勞力,因此產業的流失,就意味著物主、顧工同時失去一項重要收入來源。

聊得越多,知道越多資訊,我越確定我要紀錄的不只是這些東西,我也想紀錄他的面容、表情、穿著、語氣……紀錄一個人是如何在我面前,陳述自己,他是活生生的,而不是一些問題、答案的堆砌。

但目前的我,除了問問題,寫下回答外,找不到其他方式,去紀錄他的生命。只能半帶愧疚的說,我們是台北的學生,問這些問題,不是做報告,而是把一些資訊帶出去,看能不能引起回響,對這個地方有些幫助。

我的善意,也許讓他覺得重了,必須做點什麼,讓彼此的善意達到平衡。這是鄉村的可愛,施與受必須是和諧的,就像人與土的共生不能是單方的拿取。

他問我要不要喝甘蔗汁。我喝完甘蔗汁後,他又覺得不夠,叫我一定要等著,他去屋裡拿一包自製黑糖給我。我無法拒絕,只能收下黑糖,讓黑糖的甜味以及重量留在心裡,等待能夠回報它們的一天。

離開陳大哥所在的屋子後,我帶著我的問卷走向另一間房舍。問卷本身也許是種簡化,但人與人之間的某些連結,是強韌的,不會因簡化而消失。它們會維繫的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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榨取甘蔗精華的機器

系列閱讀:

甲仙訪調(1)越界: 小地方新聞網

甲仙訪調(2)五里埔農業記事: 小地方新聞網

【重回八八現場】小林村民 盼重現滅村前家園面貌

穿越河道上的層層障礙,我們來到了昔日小林村正對面的山頭,從這裡眺望已經成為廢墟的小林村遺址,對活著的小林村民來說,這裡是他們永遠的回憶,但是更傷腦筋的是,這條漫長的重建之路,究竟該怎麼走下去?」

編按:

本文為TVBS資深記者蔡祐吉、潘郁文,針對小林重建最新情形,所做的採訪報導,災後242日,小林村除了「小林一村」(五里埔基地)已經動工外,尚有100多戶持續爭取自主重建,目前還在努力中(請點選這裡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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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vbs原文,請點選這裡閱讀)

去年8月8日,莫拉克颱風侵襲台灣,奪走了677條寶貴生命,一轉眼,風災已經過了整整8個月,眼看颱風季節又要來臨,氣象局還預估今年很有可能再出現超大豪雨,到底受災區的重建狀況如何?還有哪些爭議需要化解?TVBS資深記者蔡祐吉、潘郁文重回八八現場,推出一系列的專題報導,今天首先要帶您看,當初慘遭「滅村」的指標災區「小林村」的現況。

小林人常回傷心地

災民:「做什麼?要怎樣?叫你們幫我救人,人救到了嗎?」

災民:「拜託啦,我求你,我求你啦,我爸爸、我媽媽都在裡面,長官,拜託啦,拜託啦。」

災民家屬又著急又生氣,哀求救難人員,把困在山上的親人救出來,當時誰都沒有想到,整個高雄縣甲仙鄉,小林村的第九到第十八鄰,已經被無情的土石掩埋,夷為平地。災民:「媽媽妳在哪。」災民:「爸,我回來了。」

頭七日,倖存者回鄉招魂,哀淒的呼喚聲,一直在山頭環繞著,確定親人沒有生還希望,家屬們決定不再開挖,讓往生者安息,也讓故鄉小林就此隱藏在土堆,跟村民的記憶裡。

8個月過去了,再次回到小林村,外圍的台21線,已經沿著山勢,重新開路鋪上柏油,豎立路旁的大幅照片,明確傳達了昔日的小林在這裡的訊息,而在這個角落,每天都還有村民回來探望。

小林村民王金柱:「我沒回來我覺得怪怪的,心裡怪怪的,我會傷心怪怪的,回來看一下傷心地,看一看眼淚流一流,有時候會比較舒服一點。」

憶小林滅村難接受

儘管已經過了8個月,直到現在,王金柱還是每天撥電話,給已經不在了的爸爸、媽媽。王金柱:「我每天晚上我都打電話回來,明明知道電話不會通,我也還是打電話,你以前每天跟爸媽聯絡的人,每週都回來的人,突然什麼都沒有了,說起來我沒有辦法形容,我很痛苦,沒遇到的人,不知道我們心裡的痛、心裡的苦。」

小林村重建發展協會會長蔡松諭:「你們很難想像說,這個地方曾經有住過2百多戶,然後最熱鬧的時候,可能上千個民眾住在這邊,有老的、有少的、有小孩的,然後裡面底下曾經有一條很熱鬧的街道叫忠義路,然後我家就是村子裡唯一的雜貨店。」

小林村重建發展協會常務監事周鈵承:「我祖父曾祖父的年代,就住在這邊了,上百個,一百多年的歷史了,再怎麼想,都不會想到說會崩山。」

被掩埋的區域,已經長出薄薄的草皮,熱心的村民開著四輪驅動車,帶著我們進入滿是大石頭的河道,想要從小林村照片,拍攝的同一角度,一探地形地貌的變化。

TVBS記者蔡祐吉:「穿越河道上的層層障礙,我們來到了昔日小林村正對面的山頭,從這裡眺望已經成為廢墟的小林村遺址,對活著的小林村民來說,這裡是他們永遠的回憶,但是更傷腦筋的是,這條漫長的重建之路,究竟該怎麼走下去?」

小林村民洪玉惠:「我們心目中一直掙扎,就是說希望政府趕快,我們小林的第二村對不對,趕快給我們這樣,我們希望在這邊,就是在這邊重建。」

爭取山下重建小林

倖存的村民們,目前集體住在杉林月眉農場的組合屋,他們口中的小林二村,就是希望在組合屋後方空地,重新把小林村蓋出來。蔡松諭:「我們很希望,把自己的村子再蓋回來,因為我們都沒有想過,當初離家的時候,就再也沒有機會看到我們的家。」

重建是必要的,但現在的問題是,政府已經在距離小林村3公里的五里埔,動土興建了小林一村永久屋,也給了村民搬到月眉大愛屋的選擇,村民再要求興建二村,也引來「要太多」的質疑。

蔡松諭:「莫拉克的重建條例,強調以災民為主體,尊重災民的聲音,但是很弔詭的是,我們還沒有發表聲音之前,它的政策就決定了,我們根本沒有機會發表聲音。」

總統馬英九:「當時我向所有的罹難者的家屬保證,我任內一定重建小林村。」

蔡松諭:「我們其實從來沒有要求過第二個方案,這個才是我們提出來的第一個方案。」

馬英九:「預算編完,28日立法院就通過了,最快的速度,取得了重建的金額跟法源。」

蔡松諭:「那前面都是政府他們提好了,我們只能被迫去接受或選擇,所以我要講的是說,如果他真的是以災民為主體的重建條例,不應該在我們還沒發表聲音的時候,就把決策就決定好了。」

洪玉惠:「我們就是不喜歡回去那邊,我回去回來心就很痛,全村的人都沒有了對不對,5、6百人都沒有了那種的心情,只有我們小林村的村民,才知道說痛苦是在哪裡。」

3月底,馬英九總統率領重建官員,浩浩蕩蕩專程到五里埔,主持小林一村的動土典禮,未來這裡將成為部分小林村民的安居之所,至於想住在山下,新建小林二村的村民,能不能如願,則還在跟政府協調當中。

(本文轉載自tvbs網站,原文請點選這裡閱讀)

甲仙訪調(2)五里埔農業記事

一天下來,就算是都市來的孩子,也都更加的了解到何謂莊稼人的生活,說不定深深的被這裡的愜意與寧靜所吸引,台灣從早期社會的農業時期,歷經工商業起飛,再到現在的高科技產業,曾經在這塊土地上扮演重要角色…

編按:本文為「東吳大研社」至甲仙災區進行的訪調系列文章之(2)。

在五里埔,那條筆直的台二十一線,左右多是農民的果園,及兩邊幾乎乾 涸的小溪,順著一條竹園旁的小徑往內走,是一間老舊的宅院,這應當是是台灣早期社會所謂的土角厝。

早到屋後,諾大的菜園哩,栽種了不下十種的蔬菜,一位阿嬤穿著雨鞋,拿著剪子,提著紅色塑膠筒在採收竹籬上的荷蘭豆,只見桶內豆莢各各碩大飽滿,雖然只裝了桶子的一半,但阿嬤提著剛採收完的成果,滿足的走回屋內,又用盤子盛了一些來到屋前,把根蒂部分除去,直說要拿去炒了給我們品嚐,期間;走到前庭,不遠處的柵欄裡,養著公雞與火雞,屋子的一側,鐵籠裡是一隻黝黑的山豬,屋前,是一排順序整齊的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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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忙採收荷蘭豆。

新鮮的菠菜與荷蘭豆上桌了,阿嬤另外又燒了一壺茶款待我們,邊吃邊聊,阿嬤重複的說:「快吃,自己種的,新鮮沒灑農藥,不難吃,回到台北,就沒辦法吃到這麼大枚的荷蘭豆了。」神情中,是自豪且微微上揚的嘴角,一手則是熟練的泡著茶;房子的右側屋簷下,一個小男孩揮舞著棒球棍,走向前去,想不到他竟把石子當作是棒球來打,玩的可開心了,回到座位上再與阿嬤閒話家常,直到離開前,阿嬤說到:「隨時都可再回來,對了,對面紅色屋頂涼亭有一棵樹葡萄,很特別,可以去看看。」

看著這一棵不太像葡萄樹的植物,果子還結在枝幹上,摘了一棵來嚐嚐,果肉是白色的,味道有點想是優格;繼續往另一條小徑走,不久,又是一棵結滿黃色果實像是傳說齊天大聖偷取王母娘娘的仙桃,一棵樹掛滿了這樣的果實,是最自然的藝術了,沿著蜿蜒的田間小路向內走,來到一個視野開闊的空間,兩間三合院前是一大片的冬瓜田,田埂之間,是細細的灌溉水流,大後方是一大片連綿的山勢,不遠處的前方是一大片的竹林,真像一幅天然的風景畫,在台北的大都會中,是那些刻意人力加工而成不景所無法比擬的。

冬瓜田旁邊,一小塊的農地裡,是一位阿嬤彎著背,穿著雨鞋,頭戴斗笠,忙碌著,對於外人的來訪,感到不是很習慣,一邊拉著水管澆著菜,一邊自信的說到:「現在的年輕因仔很糟糕,平時吃的這些菜都不知道是什麼,連最基本的蔥跟蒜都不會分;跟你們說,蔥管是中空的,而蒜是比較扁平的。」這是農家人的驕傲,也是他們樸實自然的一面。

一天下來,就算是都市來的孩子,也都更加的了解到何謂莊稼人的生活,說不定深深的被這裡的愜意與寧靜所吸引,台灣從早期社會的農業時期,歷經工商業起飛,再到現在的高科技產業,無形中那從經在這塊土地上扮演重要角色的農村生活,漸漸限縮,變成如今只是鄉下地方特有的景觀,事實上,

這種農田記憶應該是伴隨很多五、六年級生,甚至是年輕一代小時候的回憶,有機會,若是能夠親自走訪這裡,絕對值得。

農婦
勞動中的婦女身影。

甲仙訪調(1)越界

身為外人的我們,來到五里埔的農地,對這地方意味著什麼?慈與綠,只是兩個大一的學生,跟著社團來到這陌生之地,遇見對他們同樣感到陌生的狗兒,因而僵持著,誰也不讓誰去碰觸自己背後的世界。被吠聲制止的我們….

「甲仙訪調」報告系列前言

文/溫炳原

去年十月剛進災區做調查時,有天突然收到綠色公民行動聯盟的林淑英老師轉信,希望能協助東吳大學思潮研究社(註1)同學們,擔任他們社團課程的講師,談一談我們(台灣)的環境究竟出了什麼問題了?!也因為這樣的邀請,讓我有機會得知有一群學生,儘管未能在災後立即投身災區,加入救災的行列,卻也能將熱情有意識地延續下來,並以當時一團亂的「重建」為議題,用自己的理解開始探索行動的可能性。

正如林淑英老師的反應:「看見年輕人這麼有洞見、熱情,讓我忍不住連夜回信」,我也十分好奇,遠在台北的這樣一個學校社團,到底是如何看待這一次的八八水災?講坦白一點,這樣一群從未下鄉過的學生,他們又能夠為災區的重建做什麼呢?

但事實上,這群學生不僅富有理想性,同時也更具有行動力。透過甲仙愛鄉協會及旗美社區大學的協助,該社12位成員風塵僕僕地、從台北來到遙遠之外的甲仙,進行起為期兩週的訪問調查。儘管他們駐留的時間並不算長,甚至都還不夠用來「甲仙走透透」,但我可以感受到他們的期待,是嘗試與甲仙這個地方建立起連結,並試圖為長遠彼此的交流及互動,盡一份他們的心意與努力。

而結束田野調查、回到學校之後,這樣一群「外來者」還一直檢討著,如何持續地關心這個令人感動、為人愛戀的甲仙,於是接下來的階段,他們想透過來到甲仙訪調的「書寫」,來親近、理解並關心這些甲仙這塊土地上的總總。

很高興東吳大研社有這樣下鄉的實踐,也很期待甲仙的地方魅力會被更多人看見,城鄉的相遇觸發了許多思考,大學生與小地方的接觸亦創造了不少的可能,在未來幾年,當甲仙漸漸擺脫水災陰霾的路途上,我們需要更多願意陪伴地方重建的力量加入。

接下來,小地方社區新聞網將連載東吳大研社的訪調成果,旗美社區大學也會同步轉載,我們歡迎關心甲仙發展的您!可以隨時加入重建的隊伍,也許第一步,就是從閱讀東吳大研社這一系列的文章開始。


甲仙訪調(1)越界 文/莊惟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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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住我們去路的黑狗

越過一片休耕而荒蕪的田地,在路口處,六隻黑狗圍了上來,對我們狂吠。釉黑的身軀配上警戒的表情,有股勇健的美。齜牙裂嘴的形象,將牠們串連在一起,以說不上是敵意的敵意,提醒我們只是外人。

身為外人的我們,來到五里埔的農地,對這地方意味著什麼?慈與綠,只是兩個大一的學生,跟著社團來到這陌生之地,遇見對他們同樣感到陌生的狗兒,因而僵持著,誰也不讓誰去碰觸自己背後的世界。被吠聲制止的我們,彼此都需找到跨越這層陌生的力量,但力量能從哪來呢?

也許每一次的跨越,都需有某種僵持作為前奏,讓我們知道自己是誰,為了什麼,願意走近彼此。在這條相互接近的路上,每個人都會逐漸產生自己的理由、堅持。慈與綠會有他們的想法,我也會有我的。

這次的訪調,是為了了解五里埔農業的現況。八八災時,五里埔有大量的林班地、農地被沖刷,整山整山的竹林、梅子被帶走,整片整片的地,被淹沒、覆蓋。對農業最要緊的水,除了水圳的損壞外,水的源頭亦被深埋在數十公尺的地下,等待挖掘。就算有些作物在熬過這一連串打擊後,能夠存活下來,道路的損壞亦使農民無法進入林班地,看顧、收成僅存的作物。

通過黑狗的檢視後,我們初步想探問的,就是遭遇這些變故的農民所面對的處境。

我們的理解仍過於天真。

當黑狗停止叫囂,願意讓出一條通往他們世界的路,我們首先看見的,是自顧自在田間忙碌的紫色身影。

慈,作為三人小組裡唯一懂台語的人,盡責的上前攀談。綠在一旁觀察、作筆記、照像。沒用的我則負責在慈身邊,裝出聽的懂對話的神情,不時點點頭,應和兩聲。

憂傷的幕在慈與紫色身影之間降下,當時的我卻渾然不覺。

結束攀談,約好下一次可能的訪問時間後,我們繼續向前。這時,慈告訴我們關於紫色身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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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與阿秀的相遇

她叫阿秀,七十出頭,兩年前從小林村搬到五里埔。原本,她是在小林村的山腳下養羊,直到觀音向她託夢,告訴她若不搬走,會碰到災難,她才勸說丈夫、公公和她一起搬家。

老人家對故居的感情是濃厚的,公公因此大發雷霆,絲毫不願妥協,沒辦法的阿秀,和丈夫一起遷居到五理埔,憤怒的公公因此將五理埔的農地扣在手裡,不肯過繼給他們。

八八水災時,山崩了,公公對故居的情感,雜在土石流中,與楠梓仙溪一同竄流,怒吼的自然帶去大量人命,彷彿被觀音預見的另一種憤怒。每日的生活、情感,愉快或不愉快的記憶,被掩蓋在土層下方,又無比厚重的升起,它轉為人的追思、哀悼,轉為電視上一幕幕麻痺人的畫面,轉為大批物資、捐款,轉為官員們一張張不知何時兌現的政治支票,轉為學者專家民眾們紛紛發表的分析、建議……

但經歷、承受著這些傷痛的人呢?他們實際面對的現實是什麼?什麼東西被打碎?又有什麼東西該重建?

八八水災後,阿秀阿姨繼承了死去的公公的地,也繼承了許多說不出口的情感刻印。綠寫下的觀察筆記,細膩的捕捉到阿秀剛開始談話的表情:「一開始,她似乎有些緊張,眼神飄移,等到我們表明身分後,才慢慢變得健談,告訴我們很多她的故事。」

飄移的眼神,望向的是公公遺留下來的地。阿秀目前隻身一人,種了兩分地的蔬菜。餘下的八分地,因為無力照顧,只能休耕,長出整片的芒草。

荒蕪,在這些日子裡不斷蔓生,像傳染病。每個人的死去,都留下一片待填補的空白,大到個人無法處理,只能放任它在一旁,被野草占據。

這份無力,比其他問題都來的迫切。無論外人談的多熱烈,直接去面對遺留下來的生活的,是生於此、長於此的人民。對於重建的想像,必須超乎捐款、政治支票,因為除了許多硬體設施的建設外,更重要的是去陪伴、撫平當地人內心的傷痛,並且協助他們重新建立一個能相互扶持的生活圈。

有能力去承載悲傷的,是團體,而非個人。若每個人只能依靠領補助重建生活,而未能與其他當地居民串聯在一起,釐出重建的方向,這片地,注定像阿秀繼承的八分地一樣,被芒草吞噬。

然而要將人串連在一起,談何容易?每個人都有不願說出的傷,每個人,在脆弱時,都想待在自己的小圈子裡,讓熟悉的事物撫慰自己。在許多隱密的痛的包圍下,人與外界的隔閡會變深,而變深的隔閡,又令他們更難透過與外界的連結,獲得面對生活的力量。

我們的訪調,與其說是取得資訊,不如說是在嘗試鋪建一條漫長的路。讓他們願意述說自己,讓他們能夠將隱密的痛,釋放給外界一同承擔。

而我們也得變得更成熟,能夠傾聽、承擔那份痛。如此,人們才能從傷痛中走出,連結在一起,面對生活。

阿秀告訴我們的故事,只是表面。更深的東西,她目前不願、也不能述說。

除非我們更成熟。

註1:

該社簡稱大研社,是東吳大學校園內,以關心學生自治及公共議題為主的學術性社團。從早期的大陸問題研究社討論兩岸議題為主,到也百盒學運時期轉型為關心台灣社會、參加學運。近五年來也開始轉向關注學生自治、性別人權、青年貧窮化、集會遊行自由等相關議題。

新小林村之「五里埔基地」的新年展望

做為新小林聚落兩個重建基地之一的五里埔臺地(另一基地尚在協調中),老地名叫「埔角原野」,土地平曠,空氣清新,是吸引人的宜居世外桃源,村民將在此延續平埔文化。

文/游永福

做為新小林聚落兩個重建基地之一的五里埔臺地(另一重建基地目前尚未確定,「小林重建委員會」尚在努力協調),老地名叫「埔角原野」,土地平曠,空氣清新,一直是個吸引人的宜居世外桃源。

去年8月下旬,在李小英與周崇梅兩位輔導員的努力下,小林數位機會中心是第一個復原的單位,讓五里埔的學員得到關懷,也讓孩子們有繼續學習的機會。9月19日起,每週六、日早上,一群來自臺灣北、中、南各地的善心人士,關心小林的未來,集資聘請了一位英文老師與一位數學老師,專程來到五里埔,輔導就讀國中的孩子們,期望這一批災難現場見證人,能夠打好根基,將來有能力為自己的村落「小林」寫歷史。

10月24日,長庚醫院陳順勝博士與高師大謝臥龍博士合組的團隊,在進入小林勘查之後,也確定11月1日起,每週週四讓災後即進駐的長庚醫療團隊固定在五里埔駐點,服務項目含醫療、家訪與陪伴──如是有了數位機會中心,有了課輔資源,也有了醫療與陪伴之照顧,新小林村的重建可說已經奠下了大好根基。只期望:小林社區與小林村的辦公處所能早日設立,充滿服務熱情的人員能及早進駐,新小林村的聯絡與規劃工作才能順利推展並進行。

12月13日上午,風和日麗,最宜製糖,法鼓山甲仙安心站的燕珠站長、常法法師、英鳳師姊、美雪師姊、冠如師姊,還有法鼓大學的辜琮瑜教授及甲仙愛鄉協會的麗雲和我,特一起前往五里埔,親自體驗素琴姊的私房手工天然黑糖之熬製。

濃濃的蜜糖香味,在消失四十餘年之後,能由鼻入肺,且再度在五里埔的空氣中飄蕩,讓人感覺好幸福!由於不使用農藥的純天然甘蔗漿,滋味甘甜且越熬越香,讓平時不吃糖的我在輪班攪動蔗漿的空檔,忍不住從軟糖一口接一口吃到了硬糖,又吃到散發蜂蜜香味的黑糖成品──這麼好吃的黑糖,嘗過的朋友都說甘香遠勝日本沖繩的黑糖,且吃了不會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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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琴姊的製糖產業,已進入第五年,熬製技術相當純熟,若能在包裝上凸顯質感,對新小林村未來的經營無疑是一項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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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製糖及本有的竹筍、梅子、芭樂、藥草採集與黃金椰子花藝材料等產業,經初步調查,五里埔還有南美假櫻桃(俗名麗李)、構樹、薑黃、草菩提、兔尾草(狗尾草)、洛神花、葛鬱金(粉薯)、閉鞘薑等等植物資源;今年1月19與20兩日,配合行政院農業委員會特有生物研究保育中心許老師帶領的團隊,再度進行調查。

五里埔山區有仙草,小林山區則有紅刺蔥存在,加上本有的螢火蟲及化石,適宜發展手工紙、樹皮布、植物染等等工藝;也適宜風味餐、野菜餐與特色飲品的推廣;更適宜生態觀察及化石的採集與研究;再加上平埔文化饗宴、別無選擇的無毒農業經營、生命與災變教育等等活動的分享,未來的新小林村,隨時都可以有節目可以進行──

這種能夠日日勞動筋骨,能夠跟來客交換生命、生活與大自然經驗的日子,雖然無法大富大貴,卻絕對可以過得安詳自在。

更重要的是:平埔族與原住民文化中最為獨特的「禁向」生活方式,四社平埔大武壠社群很幸運,擁有文獻、圖片與湯姆生拍攝的照片可資對照與呈現──向來,這是一直被族人與專家學者們忽略的文化精髓,其精采內涵為:

一、在半年的雨期中專心種作並禁止射獵,以保五榖不虞匱乏,也讓野生動物得以喘息傳衍。二、在可以率性射獵時猶能節制,只射捕大型成年動物,讓小動物得以繼續成長。三、蓋房子是取用竹子、菅蓁與茅草,這些禾本科植物生長快速,適當取用不妨礙植群之繁衍。四、柴火,也是採集乾草與枯枝。如是,大武壠社群住民對於自然資源的運用,一直是這樣憐之還惜之,在台灣的發展史上,永續經營祖師爺的地位清晰明確又無可動搖。

但願:這一依時節作息且憐惜自然、尊重自然、友善自然的節制過日禁向生活精神,能在新小林村的重建中重新落實並開展,好讓五里埔,成為人與自然相安相好的福地。惟其如此,小林聚落的消失與新小林村的出現,才能彰顯出意義與不凡價值,也才能在所有平埔聚落,整個台灣,甚至全世界,鶴立雞群而為示範。

當然,以上理想都有待新小林人來付諸實現,因為只有自己,才有權利為自己的未來做主,更有義務為自己的未來努力。

那麼,能為這些理想扎根與傳承的小林國小,也請儘快在五里埔復校,因為在同一個處所,社區與學校才能有最密切的互動。

從小林聚落罹難人數統計,討論「流動人口登記制度」

由於現今的戶政運作,屬靜態記錄,亦即有設籍才有資料,雖有居住事實但沒登記則無資料,所以截至10月26日止(此後暫無新增資料),甲仙戶政事務所雖已整理出三份數據,但與9月 19日小林自救會的「家祭場次分配表」…

莫拉克颱風來襲,甲仙鄉受到重創,尤以小林聚落為甚,那麼這一驚動全世界的世紀慘重災變,到底有多少好朋友不幸罹難呢──雖然大家仍然心痛,但都想知道確切數字為何?

由於現今的戶政運作,屬靜態記錄,亦即有設籍才有資料,雖有居住事實但沒登記則無資料,所以截至10月26日止(此後暫無新增資料),甲仙戶政事務所雖已整理出「甲仙鄉小林村9-19鄰死亡名單」、「設籍甲仙鄉小林村9-19鄰未報平安名單」和「設籍其他鄉鎮已辦理死亡登記名單」三份數據,但由於與9月19日小林自救會的「家祭場次分配表」裡的「小林村9-19鄰失蹤名單」互有誤差,所以正式或最終死亡數字,實有待進一步釐清並確認。

因此,乃擴大將戶政事務所的「設籍甲仙鄉(除小林村9-19鄰)申報失蹤名單」、「甲仙鄉其他死亡名單」等六份數據進行比對,並就有疑問處進行追蹤訪談。其中誤差較大者為:「家祭場次分配表」出現5個活人。戶政事務所的「設籍甲仙鄉(除小林村9-19鄰)申報失蹤名單」與「甲仙鄉其他死亡名單」,則有12人戶籍不在小林村9-19鄰,但事實上是居住於當地,所以最後結果如下:

設籍於小林聚落9-19鄰的死亡人數為382人,失蹤15人;設籍於小林村五里埔6-8鄰,但實際居住在小林聚落的死亡人數為9人,失蹤1人;設籍在甲仙鄉西安村,嫁入小林聚落尚未辦理移入的死亡人數為1人;設籍在甲仙鄉關山村,但實際居住在小林聚落的死亡人數為1人。居住在小林聚落但尚未取得國籍的外籍配偶,死亡人數為2人;大陸配偶,死亡人數為1人。在小林聚落居住或工作但設籍其他鄉鎮市者,加上回來度假但設籍台灣其他鄉鎮市的親友,死亡人數為48人(戶政事務所47人+家祭場次分配表籍設那瑪夏鄉的詹義雄先生1人),失蹤1人。總計死亡人數為444人,失蹤人數為17人。

8月9日迄今,已經接近五個月,失蹤者能平安無事的機會雖然不多,但希望仍能有奇蹟出現,否則,最後總死亡人數,極可能就是死亡與失蹤人數的總和461人了。

值得注意的是:事發當時,小林到底有沒有外籍看護存在?遠來台灣照顧我們的長輩,我們哪能把她們疏忽掉!追蹤結果,並沒有。

在比對資料的過程,不禁想起家族族譜撰編的過程,我家伯公游周,在日治時期的大正二(1913)年十月十二日,竟然早已來到甲仙,在寄留了兩個多月後,亦即同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即退去──這麼縝密的流動人口登記制度,對於流動人口的掌握與人口數目的統計,相當有效率。一直沿襲日治戶政制度的我們,何妨考慮恢復這一優點,則小林聚落的最終罹難人數,就不用歷經訪談過程來一一釐清並確認了。

而小林自救會與戶政事務所表列的姓名都有誤差,將來紀念碑若要鏤刻往生者姓名,好好校正校正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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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照甲仙埔3 我是五里埔的孩子

這一次,是我們求學路上最坎坷、最沒有動力的時候,然而,在每週六、日早上,有老師專程到五里埔來幫我們上課,讓我們有更好的學習機會,愛鄉協會的老師提醒我們:要好好充實自己,為自己的家園「小林」寫歷史!

前言:

甲仙社區報已經出版了第三期,在這一期中,由就讀於甲仙國中的學生,寫下災後的心情,與大家分享。其他甲仙社區報的文章,請點選這裡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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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一班

/甲仙國中一年一班 林保丞

星期六,早上九點,住在五里埔就讀國中一、二年級的同學,陸續來到我家準備上數學課。回想起第一次上課的那種興奮到極點的感覺,原本想睡覺的我,就變得神采奕奕了!

我們這一班,有八位同學。每次看到老師來到我家,大家都很高興;每次老師都會先詢問我們的功課,是否有問題?數學進度上到哪裡?開始上課時,老師非常用心教導我們,我們也很認真地學,如果有不會的題目,老師也會停下來,再說一遍,直到我們通通會為止。

假如上課中,有同學不專心、心浮氣躁,老師便會使出法寶、逗我們開心;下課時間到了,我們還有不懂的地方,老師也會不厭其煩地留下來教我們。漸漸地,我發現:我對數學越來越有興趣,而且成績大有進步,媽媽好歡喜!

星期日早上,同學依然來到我家,今天是要上英文課。英文老師一出現,就用英文跟大家打招呼,我們也向老師問早!簡單的英文對話我們聽得懂,我們不再害怕說英文了。老師把我們當作像她的孩子一樣疼,又耐心地教我們,我最喜歡學唱英文歌啦!我也發現:原來學英文不是那麼困難的事啦!

非常感謝一群來自台灣北、中、南各地的善心人士,集資籌錢,請了兩位這麼好、這麼有耐心的老師來敎我們,讓我們學習到更多的知識;也感謝老師,就算路途遙遠、路況又不好,還是不辭辛勞來上課。我們ㄧ定要更加努力,成績日日有進步,才不辜負大家那麼疼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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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丞的媽媽是五里埔課輔的最佳保母,並提供上課地點,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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