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宜蘭-會做大水的水澤之鄉

宜蘭做大水!不算新聞。宜蘭不做大水,才是災難。位於沖積扇平原地帶的宜蘭,三面環山擋下海上水氣,豐富的雨量造就河溪,再加上地底透水礫層的密佈,宜蘭做大水早是歷史常識。早期,吳沙移墾,就是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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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蘭做大水!不算新聞。

宜蘭不做大水,才是災難。

位於沖積扇平原地帶的宜蘭,三面環山擋下海上水氣,豐富的雨量造就河溪,再加上地底透水礫層的密佈,宜蘭做大水早是歷史常識。

早期,吳沙移墾,就是愛上宜蘭會做大水,豐厚的水量灌溉田野,於是十戶一結,十結一圍,在宜蘭平原上開創出壯闊的先民歷史。

在當時,為了解決水漫田野的問題,以開設圳道、水埤,來消解暴水之河,讓山上下來的大水,分支分流,流進渠道灌溉更遠的土地,或是注入埤塘,因應無水之用。

宜蘭人的馴水功力,堪稱一流,老一輩的宜蘭人說,宜蘭幾條大河,在早期河口都不是直流入海,而是彎個角度才奔流入海,原因就是在中游消解水力,到下游的河水力量不大,反而帶著砂礫,在河口形成高灘沙丘,把河道擋了起來,河水必須繞個彎找缺口,才能入海。

水在宜蘭,是資源,更是與水共生的歷史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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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日治之後,早期由庄頭合資興建的鄉里渠道,開始慢慢消失,取代是大型公共渠道,土地消水的概念漸漸遺忘,變成灌溉效率與快速排水的現代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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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國府之後,大型市鎮出現,治水理念從平原上的分散消水,變成重點市鎮的擋水疏洪,截彎取直的河道,消失的密佈渠道,加上走向觀光的美化河岸,於是治水不是共存,變成城鎮保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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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山上下來的大水,不可能乖乖進入水泥化排水大河,於是擠不進河道的水,循著密佈的渠道,開始在上、中游的冬山、三星等地撒野。至於下游堤坊後的受保護土地,不受河水溢堤之害,卻也讓天降大水排不進河道,加上農地重劃之後,田間馬路、水泥田埂蓋的像擋水柵欄,於是中游水淹、下游積水,宜蘭變成如今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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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宜蘭老人家,看著大水神情很輕鬆。

他說,宜蘭做大水,水來水退都很快,唯一讓他擔心的是,不斷出現的黃濁的水色。因為宜蘭大水原本都是乾淨水質,不會有大量泥流,如果水色黃濁就是山上開墾,如果是水色黑泥,就是有人荒田不耕,當大水不再是純水,那樣才是大災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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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蘭災情,讓人想到屏東水患泥流的景況,那種休耕的田,坍塌的田埂,留不住大水,反而讓大水帶著田土爛泥,泥濘的直擊城鎮。那麼是該慶幸,宜蘭人還保有良田,護地蓄水,沒有造成更大災禍。

但是,實際上農地的開發消失,在宜蘭也是隱憂,未來更大的雨量,東補西救的防洪系統,加上一旦開發殆盡的萬畝良田,再也無法儲水分洪,到時宜蘭做大水,該是屏東一樣的光景。

雨一直下,擇高地而居的老人,看著大水淹田,一派輕鬆。他說只要別讓水進屋就沒關係,大水自然會退,但是不懂那麼多外地人,賣下淹水之田蓋別墅,才是令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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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蘭做大水,不是新聞。

問題是,甚麼樣的土地治理,讓會做大水的豐富之都,變成這幅狼狽模樣,才是真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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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台灣都不該怕做大水,而是思考如何讓水分散、儲存,與水和諧共生,反而是該怕那天雨水不降,大水不來,才是滅絕大禍。

在宜蘭,一個會做大水的水澤之鄉,有些歷史智慧,不該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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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飄浪。島嶼」部落格)

兇手變幫手?寒溪部落災情之罪魁禍首

在部落耆老的記憶中,過去打狗溪的水量豐沛且穏定,寒溪村過去在打狗溪沿岸種植蔬果,過著衣食豐足的生活。自從水利署自來水公司劃定打狗溪上游為水資水量保護區,用深埋地底的大型函管將水源頭的水引到冬山鄉…

芭瑪颱風在宜蘭降下了連夜大雨,讓宜蘭釀成了不少災情,其中三星鄉和冬山鄉目前已傳出淹水災情。

颱風當日,宜蘭地區的豪雨,寒溪村是全台累積雨量最多的地區,降下超過929公釐的雨量,而10月9日迄今,東北季風及水氣仍然為寒溪帶來連日的大雨,兩天內累計雨量已經破一千毫米。

在寒溪大橋下的打狗溪,因連日大雨造成河水暴漲,沖跨了寒溪大橋,也衝毀寒溪村的唯一聯外道路。

依據農委會水土保持局的資料顯示,打狗溪為土石流中度潛勢溪流,但依據部落耆老的訪談得知,過往宜蘭寒溪的雨都未曾造成泥流衝下沖毀的經驗。除了全球暖化造成水氣越來越容易聚集,加上東北季風增強,才會讓宜蘭雨勢超過過往歷史紀錄之外,另有其他的人為因素造成此次災情。

在部落耆老的記憶中,過去打狗溪的水量豐沛且穏定,寒溪村過去在打狗溪沿岸種植蔬果,過著衣食豐足的生活。自從水利署自來水公司劃定打狗溪上游為水資水量保護區,用深埋地底的大型函管將水源頭的水引到冬山鄉,讓水量穏定充足的打狗溪慢慢的消失,甚至到了夏季寒溪村民無水可用。

打狗溪的河床因為缺水,而讓河床沉積了許多砂石,而為這次災情埋下伏筆,連日的大雨累積讓大量河水從上遊洩流而下,大量的河水夾帶著打狗溪乾涸的河床上沉積的土石,形成泥流往羅東溪匯流。泥流帶著強烈的侵蝕性而淘空寒溪大橋,造成橋的斷裂。

現在泥流侵蝕打狗溪上遊山坡地而讓上遊不斷的落石及山崩,若在繼續下起連夜大雨,很有可能暴漲的溪水會夾帶著更大量的土石形成土石流往羅東溪流,土石流雖不會直接侵襲寒溪,但很有可能會侵蝕寒溪部落之地基,而提高部落的危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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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狗溪上游(水資水量保護區)附近區域(一)

10月10日,馬英九總統勘查寒溪村,水土保持局對寒溪村做的總簡報,指出連日大雨,寒溪村無人傷亡,可歸功於水土保持局在寒溪村所做的「功蹟」,堪稱水土保持的「典範」。

但自來水保護區本來就是限制開發的區域,跟水土保持局的「功蹟」有何干?更應該追究責任的是水利署自來水公司劃定打狗溪上遊為水源地,並無限制的掠奪寒溪水源提供給平地商業化農業,造成打狗溪現在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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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狗溪上游(水資水量保護區)附近區域(二)

(作者為宜蘭縣崗給原住民永續發展協會總幹事)

八八水災:對[大自然反撲]的反思

哪怕「大自然的反撲」不過只是台灣社會慣常且未必那麼嚴肅地使用的一種說法,但我以為我們仍值得對其思索而從中有所反省與獲得──一如對「蕃仔」與「台客」這種稱呼的反省。於是,當我們在災害中痛心體系…

水災過後,「大自然的反撲」又再度成為了台灣社會朗朗上口的說法,這樣的說法無非是要提醒我們──即人類這個物種──應該對歷來加諸於大自然的壓迫進行反省。而面對這樣的呼籲,通常也很難不讓人對其發出認同──無論這樣的認同是否為口頭上的、或看過即忘的。

但「大自然的反撲」的這個說法其實存在著問題,它甚至可能蘊含著長久以來、我們之所以難以反省對自然的剝削與壓迫的理由。而也正因為這種說法是那麼樣地普遍,以致於我們更應該好好地思考其背後的涵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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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maintenancepic on Flickr.com(CC:by-nd)

反撲之說的不公義

首先,所謂的「反撲」必定意味著有一個或一群的壓迫者,而在普遍的陳述裡,這壓迫者即是我們──人類全體,是人類長久以來對自然做出各種破壞、傷害、利用,以至於自然終於、或不得不做出狂暴猛烈的反應。

與這種擬人想像類似的,是大自然彷彿在實行一種理所當然的報復,以致於人類遭受到這樣的報復是合乎因果關係的,我們甚至不應該怪罪自然無情,因為是人類先加害於自然的。

但我們不禁要問,真的是如此嗎?那因為洶湧洪水沖斷雙園大橋而墜落高屏溪裡的年輕女子、那出門批發蔬果卻因台十六線路斷而墜落濁水溪的父女、那因為搜救災民而殉職的義消、那不分老少而被高達數公尺的土石流淹沒的小林村村民──其中更包括小林國小三分之二的學生……,

試問他們是否都參與了壓迫那大自然呢?更不用說許多因為道路與水電中斷而挨餓受寒、擔心害怕的人們,他們所受到的苦難究竟是因為他們怎樣壓迫自然而得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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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maintenancepic on Flickr.com(CC:by-nd)

反過來看,至於那些長年來公然進行國土破壞、通過與實施錯誤政策的官員、民代以及任其如此的選民,或是盜伐森林的山老鼠們,他們是否也都得到了應得的反撲呢?

事實上,他們可能在這場災害裡毫髮無傷;而對於後者,則更不禁令人懷疑,因為那些被沖到河床或海邊的漂流木正是他們的大好生意!他們不但沒有被反撲,還從中獲利不少!這反撲何等詭異!

啊,原來我們說來順口的「大自然的反撲」竟是模糊了壓迫者與無辜者的面目──在某個意義上,我們很可能把無辜的說成了有罪的、而有罪的反倒因為自然沒有反撲到他們而被莫名地除罪了。

更嚴厲地說,將這次的災難說成是「大自然的反撲」,表面上是讓我們「享受」著低頭反省的謙卑姿態,但實際上卻很可能讓那飽受苦難、甚至失喪生命的無辜者被加上了莫名又不公平的罪銜。啊,這種粗糙、未經檢視但偏偏又十分流行的報應之說多麼殘忍,我們如何能夠接受呢?我們又如何能夠將其加諸在受難者身上呢?

於是,在這個意義上說「大自然的反撲」是不適當的,我們必須要認清環境問題的「外部性」特質──即污染與破壞自然的惡果,往往都不會報應在污染者與破壞者身上,卻反倒會連累許多無辜者、要無辜者來共同承受。

是反撲還是「發瘋」?

不應該稱「反撲」的第二個理由是,倘若這是大自然的反撲,為何大自然會連帶地傷害自己──傷害那許許多多生活在山林河塘裡的生物──呢?用擬人的角度來看,這種類似「自殘」的行為不應是出於反撲,而更像是大自然「發瘋」了!──如果我們真要賦予大自然一個擬人的理由的話──它是因為發瘋了所以自殘。

更進一步地看,這裡頭也沒有玉石俱焚的意思,即大自然並沒有因著要報復而要與人類「同歸於盡」。換言之,這的確造成了許多生物無辜受難的災害,它其實並不符合反撲的說法,大自然未必在這過程當中扳回了什麼──反倒是同樣地承受著災難。

隱藏在反撲底下的人類中心主義

由這種「忽略了大自然其實也受重傷」的現象來看,它其實也反映著我們對自然的習以為常的不察與漠視。更露骨地說,我們很可能習慣了唯有在人類受到傷害時,才會說出「大自然的反撲」,才會意識到大自然所承受的破壞與其本身的各種性質──其中包括自然的穩定、健康與多樣。

但對於後者,我們似乎習慣於僅僅關切著與我們生命財產安全及幸福相關的部份,即是,我們很可能關注著森林的穩定,是因為它若不穩定則容易釀成傷人的土石流災害;我們之所以重視自然的多樣性,是因為當多樣性喪失時可能會衝擊到原本仰賴其生存的觀光產業;我們期待河流的清澈,是因為它若不清澈將會使得民眾飽受缺水之苦……。

算來算去,那怕我們已然公開宣告要拋棄「人定勝天」的想法,但這種所謂的和諧與謙卑也不過只是出於「利用」關係。與其說這是一種人類中心主義的思維,更真確地說,這是一種出於自我中心算計過後的、對自然的「尊敬」。

但某些學者常常試著說服我們上述的這種從利用關係裡衍生而來的「尊敬」是非常合理的,他們認為諸如對自然的尊敬與善待終究要回歸到「利己」的原則之上(Nash,1989:83)──或顛倒達爾文的思考脈絡(1871:80)而認為如此人類可能有較大的機會繼續生存。

然而,在某個意義上,對待作為對象的自然與僅僅作為工具的自然將會導致截然不同的態度,就如同我們不會認為,將某個人視為有益於自己晉升、加薪、獲得穩定生活的有利可圖的「幫助」,從而對其產生的那種「尊敬」會是真正的尊敬。

面對自然,且讓我們老實地說,十隻台灣黑熊死亡、一百隻蛙類失去棲地、與一種魚類滅絕,與我的生存利益有何顯而易見的干係?又當我們如時下流行的,只願快活地度過人生、及時行樂、毫不在乎長壽與自己基因的延續時,環境保護對我們來說究竟還有什麼利益╱意義可言呢?而前述的說服又要如何成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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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maintenancepic on Flickr.com(CC:by-nd)

無濟於事的恐嚇

利用的思維將會使我們對自然的尊敬與善待變得殘破不全──甚至只是將它們轉變成包裹糖衣的繼續剝削與破壞。而反過來看,當「大自然的反撲」僅僅與人類自我的生存利益綁在一起、而成為一種威脅人們應當保護自然的恐嚇──而這種恐嚇迄今仍十分地流行──時,我們要說,這在目前台灣的文化氛圍底下是註定要失敗的。

因為,倘若被自然反撲的不是我,我又何必在乎呢?觀光景點毀了,我換個地方遊玩就好;農業因災害被破壞了,我改買其他產品就好;傳統文化的延續?數千人無家可歸又面臨生計問題?災區兒童的教育與未來發展?這些與我的利益有什麼關係呢?以致於我又何必保護自然呢?

而在相同的文化氛圍底下,甚至某些災民也未必就能因著災害而瞭解、與接受應該善待自然的想法。因為同樣出於生計與眼前的利益,他們可能要求的是加高堤防、重修道路或隧道、盡可能地給予補助即可。於是我們可以繼續無視於台灣河川本有的氾濫與擺動特質,繼續無視於山林破壞與大地震過後那極為敏感的自然環境,繼續無視於地層下陷的威脅,繼續無視全球氣候變遷之下的不確定性。

而那為了救災所犧牲的生命,破碎的家庭與失落的文化,就任由受苦難者各自領回、消化、或結痂,並遺忘至下一批人面臨災難之時。

反撲╱不反撲:人類「自己」有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可能?

當然,會說這災害是「大自然的反撲」的人,也未必確確實實就是所謂的人類中心主義者,他們可能冀望著一種與大自然和平共處的生活──而不僅僅是希望人類在其中能過得舒適快活,或不僅是出於為了讓人類過得舒適快活的緣故,而也願意讓自然物都能夠自自然然地滿足其所需與發展。

他們比人類中心主義者要走得更遠一些,並且他們的主張聽起來也十分地公平──其所擘畫的似乎是一個完美的、值得我們共同追求的雙贏局面。

換言之,提出「大自然的反撲」似乎意味著這個世界存在一種不壓迫大自然、而讓大自然「不反撲」的可能性,並且這種可能性是人類能夠自己掌握的──也許是透過對自然生態的運作方式做更多的瞭解、對自身的行為做出更多地調整與約束,以及將相較於現在的更多的空間、資源歸還給自然。

如此一來,只要我們願意,我們在可期的未來裡似乎可以將這個地球改變成為人與自然共存共榮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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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Sam Beebe / Ecotrust on Flickr.com(CC:by)

但生態議題的問題常常在於,當我們捕捉到了一個關於美好環境的願景,或者鎖定了一個破壞自然的罪犯時,就落掉了其他同樣重要的部份。且讓我們稍微倒帶一下,回到那個我們所熟悉的、由達爾文所描繪的自然圖像裡:那是一個競爭不斷的、互相吞噬廝殺的血淋淋的世界(1999:83-84;91),

換言之,達爾文所觀察到的這個自然世界其實是非常負面的,而倘若我們將視野放到自然裡的人身上,我們會發現,無論是表面上看起來多麼和諧的田園景象,它終究脫離不了人類與自然之間的拉鋸,人類總是得消滅一部分的自然才得以換取自己的立足之地,人類也總是得犧牲一部分的自然才得以維持自己的生命,在某個意義上,人類的文化必定得構築在自然之上而別無他法(Rolston III,1994:8)。

於是,人類與人類文化就很難在這樣的關係裡與自然平等起來,因為無論文化的步伐是多麼地輕巧,都仍舊踩踏著、犧牲著自然,或在向自然進逼。根本上,我們很難補償自然什麼、也很難還給自然什麼──也就難怪會有一些激進的環境主義者認為,人類必須消失在這個地球上才能根本地解決環境問題。

於是,在那所謂「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願景裡,追根究柢──倘若我們擬人地說──還是自然吃了虧。但這倒也不是要全面污名化人類的文化,又進而要趕盡殺絕,因為文化即是(出於)人的自然╱本性(Rolston III,1994:7-8),我們還是會認為文化裡的某些事物是有價值的、值得被繼續傳承或開展的。

只是很遺憾的是,我們終究是身處在那負面的自然圖像裡,截至目前為止,我們並沒有「自己」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可能,那和諧總是對比於破壞的「相對的和諧」而不是絕對的和諧。但即便我們因此要從那完美的雙贏局面清醒過來,我們還是可以從上述的事實裡認識到一件寶貴的事:自然總是在為人類做出犧牲。以致於在某個意義上,如果我們願意,我們不會找不到應該善待自然的理由。

變動的自然與追求穩定的人類

倘若再從自然史的角度來看,地球本是處於不斷的變動當中,謙卑的科學家會告訴我們這裡頭有許多變化是人類難以掌握的:地震、颱風、降雨、病毒……,身在自然中的人類雖然倚賴著自然,卻也總要因自然而擔心受怕──

表面上在城市各處所構築的各種公共設施似乎能將我們安放於自然之中,但這常常是遺忘了城市的水災與近郊的山崩、土石流、海水倒灌……所得來的印象,或只是因為「受害的不是我」。

換言之,有許多的環保訴求所想覓得的那種「穩定」,其實也是相對的──而非絕對的──穩定,以致於人類為了獲得這種穩定的生活,必須準備再準備、預防再預防。然而,我們難以活在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烏托邦的這個事實不意謂著我們對於「穩定」的期待是可笑的、徒勞的,事實上,這種在自然的負面圖像裡看出並尋覓著超越自然的可能正是人類的獨特性的展現,它讓我們有別於其他自然物。

並且正是在這對穩定的思索裡,我們有機會認識到人與自然之間更深層的關係,有機會認識到我們對於其他人、對於自然的義務;於是我們也才不會淪落為只是汲汲營營維生的動物,只是尋覓著各種利己生存的可能,而將這血淋淋的、充滿衝突的自然圖像錯解為正常,將一切災害輕佻地歸諸於「自自然然」的「合理」現象──倘若如此,我真不知道我們該從什麼樣的理由出發,來疼惜與哀悼那受苦難者──包括在風雨中受傷的自然。

結語

哪怕「大自然的反撲」不過只是台灣社會慣常且未必那麼嚴肅地使用的一種說法,但我以為我們仍值得對其思索而從中有所反省與獲得──一如對「蕃仔」與「台客」這種稱呼的反省。

於是,當我們在災害中痛心政府體系的遲鈍顢頇與紊亂、又感嘆自然環境長久以來不受重視而傷痕累累時,我們或許也應該要試著回到人與自然的關係的問題上──而這正是自然反撲之說所顯露的問題──重新思索,因為這將通往問題的根源,它永遠都值得我們想得更多。

參考文獻

Darwin, Charles. 1871. The descent of man, and selection in relation to sex(1st ed)(vol. 1). [Electronic version]. London: John Murray.
───1999. The origin of species by means of natural selection(6th ed). [Electronic version]. Champaign, IL: Project Gutenberg.
Nash, Roderick. 1989. The rights of nature : A history of environmental ethics. Madison, Wis.: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
Rolston III, Holmes. 1994. Conserving natural value.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我們如何看待溪流與疏浚?

濁水溪流域採不完的砂石是山林破碎、各種不當道路經建工程的產物,有無疏浚必要?要疏浚多久?是不是「永續工程」?則無人探討!當我們在八八水災之後,不確切體認「危機就是轉機」,立馬處理國土保育的問題…

編按:

本文為記者胡慕情災後進行的莫拉克「災區筆記」系列,針對「溪流與疏浚」的議題,進行更深入的訪談整理。文中提到與溪流相關的文章,可直接於文中點選閱讀,或者請移駕至作者部落格,有更多莫拉克系列報導。

採訪前言:

距離第一次南下田野,再來到高雄,已是近開學的事。起因是和報社主管討論後決定針對教育與環保的問題做系列報導;對我來說,這是經費窘迫的報社的「福音」,雖然從決定到聯絡訪問的過程相當耗費心力,出差也相當累。但能在上班日南下且不用發稿,是同事勞累獲得的喘息,依然感謝。

四天的行程,得跑高雄與屏東,行程很趕。第一天託在天下雜誌當記者的好友P的協助,順利約到了高雄水利處、高雄縣長楊秋興和水利專家丁澈士老師,和攝影記者一早趕高鐵到高雄,再走一次災區。

記得風災一發生時,先概略寫出「八八水患的思考(上)(中)(下)」,除了指責水土保持的大漏洞外,對疏浚這件事也覺得必要;第一天採訪的行程,重點便圍繞在疏浚,兼談地方與中央權責不分引發的流域管理問題,但因先前已處理過,就沒有在《家裡水邊這麼近》的專題中多加陳述。

不過疏浚是否真的必要或急切,在到屏東與我很敬重的屏東環保聯盟理事長洪輝祥老師談過後,有不一樣的想法。這篇專題刊出後,被轉載在小地方新聞網,讀者提出:「為什麼要疏浚」、「為什麼需要這麼多砂石」等問題。在回答這些問題前,或許我們先得學習輝祥老師將河流視為生命的眼光,那會是所有問題的根源與解決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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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荖濃溪上游│經濟部水利署)

兇猛、敬畏的河

從前從前,當我們還不稱呼高屏溪流域之一的荖濃溪為荖濃溪時,她被布農族稱為「La-ku-la-ku」,也就是「兇猛、敬畏的河」。據自然步道協會理事林淑英老師描述,布農族的生命經驗從不侵犯La-ku-la-ku,「他們相信溪流孕育所有的生命,刻畫出高山峻嶺和溪谷的美麗圖案,所以要非常尊崇。」

但如今我們並不尊崇La-ku-la-ku,並進一步侵犯它。再度走訪震怒的河流時,我的心思依然被越域引水工程牽引著。想起台北大學不動產與城鄉環境學系副教授廖本全老師形容越域引水工程(不單指曾文水庫越域引水,尚有大安大甲聯合引水工程進行中)是「失控」,就覺得再貼切不過。

那是卯吃寅糧的道理。尤其當水資源被工業拿去運用後,幾乎已不再能稱為「再生資源」,而對缺水嚴重的台灣,不斷開發水資源並瘋狂交叉引水,便是對原有環境限制的不尊重。破壞了它的限制條件,就待反撲。

越域引水引發討論只是一時而已。即便私下訪問高雄縣水利處,水利處說「縣長也反對啊」,但僅此而已。水利署說「若查出真相與小林村滅村無關,就應該繼續開發」。那時候,我想起作家王家祥在《小矮人之謎》裡描述布農族的祖靈如何「消失」的一段文字─

「我祖母說,現在鬼愈來愈少了。哪裡還聽說有小孩被鬼帶走!開路炸山,炸藥把鬼都嚇跑了,躲到深山中!」

炸藥是文明的象徵,專業是品質的保證。我們以為可以征服山,自然也就能夠馴服水,因此人類對La-ku-la-ku所做的不只是引水工程。我們,從它的上游不斷開發,整個由楠梓仙溪和La-ku-la-ku匯流而成的高屏溪流域,被社區開發、農地開墾、砂石場等行為破壞。

環境,疏浚與觀光

書寫專題那幾天,一直反覆重讀作家吳明益的《家離水邊那麼近》。這本因被我翻閱多次而產生折痕的文集裡面有一段話─

溪水從不以一種速度前進,她有時和緩安靜,有時激動殘酷。溪流的速度並不取決於情緒,而是由上游供水、溪床、溪岸和溪裡一切事物共同決定。

颱風來了,溪水的速度變得激動殘酷。而她的殘酷,表現在因上游濫墾及大肆開發所沖下來的土石。居民不是不理解河流憤怒的原因,但水土保持太緩慢,所以多數人都著眼於疏浚。那天楊秋興力陳疏浚的重要性,並強調會限制觀光。

但災後約莫一個月,楊秋興依然強調要疏浚,另一項限制開發的承諾卻變成「寶來溫泉區絕對要重建,仍是高縣要推動的重要觀光區。」

儘管楊秋興說,寶來溫泉區未來必須全面檢討劃分不同的開發程度。但以廬山溫泉、北投行義路溫泉的例子來看,不同的開發程度的這件事恐怕是難以做到的。首先是長期佔用行水區的溫泉業者向來要求「全數就地合法」,除非楊秋興很有魄力地將所有違法業者都取締,但就連北市都做不到(取締之後業者依然捲土重來),在「民意壓力」下,可能嗎?

那麼,這樣來看河川疏浚的疾呼就非常有趣了。訪問楊秋興時,他分別以兩方面談論疏浚。其一是保全居民和橋樑建物的安全,其二是河砂所帶來的利益。楊秋興這樣說(原文照錄):

民國87年,我去看大峽谷(盜採砂石產生的地貌的稱呼),盜採很嚴重。91年我上任後就大量取締,但防不勝防,因為沙石貴,所以我開放陸沙,這樣盜採就沒了。現在高屏溪砂石這麼多,為何要進口大陸的?我們沒有充分利用。高屏溪和荖農溪砂石很多,至少有860萬方要疏(疏浚),但我想真正要疏(疏浚量)應該要多一個零。

台灣不缺砂石,是政府沒去輸,經濟部有虧職守。八年來,前經濟部長何美玥只來一次。他們不熟也不知道嚴重性,淹水就怪水利署長。水都往我高雄縣流,以前一百多公尺的高灘地都不見了。再不疏,看新威大橋會不會斷。疏河床不用錢又有錢可賺。比堤防工程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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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祥老師並不贊同高雄縣政府的說法。他並非覺得疏浚沒有必要,但必須建立在「真的必要」的條件之上。因為「每條河川都有天然崩塌量,河砂的累積會經由水流帶動至海洋,成為海岸的一部分,是天然填補機制。」不當疏浚等同破壞平衡。

疏浚、砂石與河川生態

疏浚,一直存有圖利砂石業的可能性。高雄縣政府提出在砂石車上裝上GPS以及過磅跟稽查等配套措施,避免「為民除水患」卻還被檢察官調查的做法。然而,這依然避談了「河床淤積究竟有無超過天然崩塌量」的根本問題。

據中時記者江睿智在2007年所做的報導指出,目前中央管的二十四條台灣河川,除二仁溪、阿公店溪及四重溪的下游有抬升外,其餘河川下游河床全在下降。原因正是河川下游缺乏砂石補充,使多數河川的河口沙洲明顯遭到侵蝕或消失,河口高程下降,以致海岸線內移。

依據今年4月左右礦務局的估計,本來因金融海嘯,民生需求銳減,各項工程都遲緩進行,砂石需求量大不如前。但我們的政府以救經濟為名,陸續推動「愛台12項建設」及「振興經濟擴大公共建設投資計畫」,於是礦務局預估砂石需求將逐漸增加。

以今年為例,砂石供應及需求估算量,就約5945萬立方公尺。而礦務局統籌砂石來源及數量,其中河川砂石(包括河川、野溪疏濬及水庫清淤)供應2151萬立方公尺,佔最大宗,其次才是陸上砂石供應1983萬立方公尺(包括土石採取、營建土石方、大理石碎石暨礦區批註土石、機械製砂)。

江睿智在報導中說:「這兩年只要國內砂石供應拉緊報,河砂開採成本較低,往往必迫要擔任救援,解燃眉之急,但救多了,後來竟成對河砂的依賴。『好用就變成儘量用』水利官員說,對脆弱的河川生態,卻是不可承受的重,『不僅砂石業者不聽,包括行政院高官在內,根本聽不進去。』」

而經濟部礦物局副局長陳台雄,在九月七日受訪時則說:「目前我們整個台灣地區總庫存量還有671萬立方公尺,來做為調節需求。我們從砂石價格來看,7月底每立方公尺637 元,到8月底價格降到627元,所以每公尺也降低了10元。從價格來看,市面上來看,砂石供應無缺,所以對災害重建需要的砂石,我們砂石場的量應該足夠,不會短缺。」而不會短缺的原因,是因疏浚作業已經超前。

我不禁這樣想:如果2007的河床狀況和今年相同或更糟,那麼疏浚和盜採,又要如何劃出明顯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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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催化溪流的怒氣

地球公民協會執行長李根政老師在2003年還在高雄縣教師會時曾撰寫一篇反對陸砂開採的文章。原因是陸砂開採不但破壞生態棲地,也可能因回填廢土或廢棄物,造成農地污染及至水源污染。

根政老師在《採砂的暴力與暴利全面檢討陸砂開採政策》一文中以濁水溪為例直指核心─

濁水溪流域採不完的砂石是山林破碎、各種不當道路經建工程的產物,有無疏浚必要?要疏浚多久?是不是「永續工程」?則無人探討!

我們似乎總是著眼於最快速解決方法的途徑。但這些途徑往往也是帶領我們走向敗壞的捷徑。當我們在八八水災之後,不確切體認「危機就是轉機」,立馬處理國土保育的問題,而只處理支微末節,風災中痛哭的臉龐就會不斷出現。

因為溪流永遠不會是美好的。當我們不再視溪流的氾濫和改道為常態,並不斷給予溪流震怒的催化劑,等到它瘋狂時,再注射鎮定劑(我們固定河流、築起堤防,讓它成為一條水溝)…

如果溪流是一個人,具備靈魂,我們是否捨得這樣對待她?

(本文轉載自「莫拉克獨立新聞網」)

台江治水田野─走溪流,拜溪墘

「集庄」一詞似乎比「重建」多了點人間味,少了一點工程味。集庄是村民共同體的凝聚集結,不是生硬的鋼筋水泥建屋工程。台江走溪流、拜溪墘的故事中,談的大多是村人與神明如何互助治水、守護家鄉的故事…

文學起源於田野溪流,詩經第一首「關關睢鳩,在河之洲」就是起源於溪河之畔。台江走溪流也曾留下「土伯香香,土伯香香,有人哭子,有人死尫。」歌謠俗諺。

踏尋著台江先民走溪流的歷史民俗文化故事,反思著八八水災社區重建、家園再造之路,台江文化促進會、社大台江分校、海尾朝皇宮、公親寮清水寺等團體共同合作的「台江治水田野工作坊」,十八日下午進行「曾文溪走溪流,拜溪墘」祭典與口述歷史活動,共有四、五十位鄉親與師生學員參加,

走訪公親寮、溪埔寮一百多年拜溪墘祭典及十二佃神榕治水神話故事,了解台江先民面對洪患時敬天敬地、保護家園環境的精神及做法,耆老與鄉親們敘述這一段走溪流、新集庄的歷史時,不由得感慨,

八八水災社區重建、家園再造應該參考在地經驗、尊重在地文化,政府官員考察土石流,不一定要到香港,應該到台江公親寮參加拜溪墘活動,了解台灣先民走溪流、再造家園的智慧,一起來守護台灣這個大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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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親寮拜溪墘祭典,台江文化促進會及社大台江分校也準備一百公斤的白米等祭品,與鄉親一起祭拜先民,祈求溪神守護台江家園,象徵台江現代NGO團體認同在地文化,這些白米將由公親里辦公處送給弱勢的鄉親們,鼓勵鄉親在歷經八八水災肆虐之後,儘速站起來。

台南市安南區古稱台江,一百八十六年前曾文溪改道,滾滾的泥流衝進台江內海,台江遂成海埔地,曾文溪在一八二三年之後,又有三次大改道,面對著曾文溪的洪水,先民慣稱為「走溪流」,先民為了守護家園,敬天敬地許願,祈求村落守護神庇佑,植樹、安劍獅、石象鎮水,度過一次又一次的溪流威脅,因此,每年農曆七月底都會在曾文溪舊河道之處,舉行「拜溪墘」祭典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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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日「台江走溪流、拜溪墘」活動,四、五十位鄉親及師生一起參加公親寮、溪埔寮拜溪墘祭典,由公親寮耆老劉江水及公親里長王金樹進行口述歷史,劉江水表示,公親寮先民在一百多年前由清水祖師指示,在曾文溪舊河道之處植下三棵神榕、設劍獅及石象,同時舉行拜溪墘活動,祭拜溪神與先靈,一起來守護家園,自此之後,曾文溪就一直很北退去,讓公親寮村民可以安心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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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的學員聽著耆老口述歷史,紛紛拿出相機錄影拍照,對於這一段段的台江治水神話故事,十分好奇。

事實上,台江先民如何面對水災,如何走溪流的歷史文化經驗,值得進一步調查,從耆老口述台江先民走溪流、新集庄的故事來分析,治水不只是單靠「人定勝天」的做法,也結合了傳統信仰敬天敬地的宗教民俗文化力量,特別是每個村庄都有其守護神,祭溪與治水的過程中,都結合了村廟的力量,凝聚著全村人民的集體意識,一同來守護家園。

其中,十二佃神榕神話故事,以十二佃守護神池王爺祭「犁頭符」最為經典,鄉民以「青瞑蛇」來稱呼曾文溪,「犁頭符」對上「青瞑蛇」,逐步將這尾青瞑蛇趕往北邊去,象徵著台江拓墾在洪患中的艱辛與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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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災不離村,離村不離鄉」,台江走溪流、家園再造也具有這樣的精神,一百多年前慘遭曾文溪「溪流」割走的村庄,活下來的先民們奉請著家鄉守護神,重新在原生產區、溪北溪南找到繼續安身立命、長治久安之地。

溪埔寮庄村民原本是蚵殼港庄的角頭,走溪流之後,奉請祖佛守護神重新在溪南現址集庄,除了溪埔寮之外,曾文溪沿岸還有其他聚落也是如此重新集庄,這些新集庄的聚落,有時也被稱為「新吉庄」。

「集庄」一詞似乎比「重建」多了點人間味,少了一點工程味。集庄是村民共同體的凝聚集結,不是生硬的鋼筋水泥建屋工程。台江走溪流、拜溪墘的故事中,談的大多是村人與神明如何互助治水、守護家鄉的故事,而不是房子如何蓋的工程思維。

一次的台江治水田野工作坊踏查,難以全盤了解先民走溪流、新集庄經驗智慧,有待更多有志之士,繼續採集,繼續反思。

延伸閱讀:台江治水田野─淵海佛祖的啟示

(本文作者為台南社大台江分校執行長)

【座談】98年南區環保團體座談會1007

全台灣各地原住民組成自助團體,藉由對土地的關愛與熱情,讓原住民子弟回到部落,在部落生根,有了下一代,我們才有機會維護我們文化,將尊重大自然與最環保的有機文化生活介紹給更多的人。全台灣的原住民…

關心台灣環保與原鄉部落發展的NGO夥伴與好朋友們大家好:

我是美化環境基金會(Beautiful Taiwan Foundation)執行長姜樂義,這10多年來承接一個環保署立案的全國性環保類基金會,雖原只是環保教育宣導小小單位,但是過去過去台灣各社區與偏鄉及原住民部落都還算關心也推動執行過不少小計畫,一直覺得環保單位與一些基層團體少了些對談與互相瞭解的機會。

如我曾幫南投仁愛鄉曲冰部落為了擴建水庫環評,執行機關非常不尊重當地部落而提出質疑,當時有請到那時在位的蔡丁貴副署長還有各相關單位(從林務局/水利局/台電等)到部落座談,這次八八水災不知您認為環保單位是否也有可以出力或應該提醒的工作,歡迎大家來提出討論與參與。

10/7環保署長願意與南部環保團體座談,目前開放提問與報名中,請大家來多多參與,討論議題沒有任何限制,歡迎先進夥伴以您覺得目前NGO與環保主管機關該面對的有哪些問題或您的見解,歡迎提出。

98年南區環保團體座談會

一、 時間:98107(星期三)

二、 地點:台南市市議會會議室

三、 議程表

備註
09:30-10:00 報到 領取資料
10:00-10:30 專題報告:
「生態社區」的環保議題—從濕地保護到原鄉的永續農業、原鄉部落有機農業的永續發展
主講人:

瓦歷斯貝林

(前立法委原)

10:30-12:00 綜合座談:

署長致詞

推選座談會主持人

提案討論及環保署相關單位說明

12:00-13:00 午餐
13:00-13:30 提案討論及環保署相關單位說明
13:30-13:50 臨時動議
13:50-14:00 主席結論
14:00 賦歸

專題報告:

「生態社區」的環保議題—從濕地保護到原鄉的永續農業、原鄉部落有機農業的永續發展

1. 生態社區在原鄉部落的闡釋與使命

2. 原住民部落有機農業發展歷程及面對的環保議題

3. 原鄉部落推動廚餘回收再利用與原住民整體生活環境品質之提升之推廣經驗

4. 環境團體對從921震災到88水災之台灣環境正義的省思

報告人:瓦歷斯.貝林 先生

臺灣原住民部落振興文教基金會董事長

臺灣原住民同舟協會理事長

背景說明:台灣原住民有機文化生活之發展

全台灣各地原住民組成自助團體,藉由對土地的關愛與熱情,讓原住民子弟回到部落,在部落生根,有了下一代,我們才有機會維護我們文化,將尊重大自然與最環保的有機文化生活介紹給更多的人。

全台灣的原住民人口約40萬多,居住遍及全台灣,地處偏遠。大多的原住民從事農漁牧工作,由於台灣面臨加入WTO,對農業造成極大的影響,而對於多是以農業為主的原住民部落,衝擊自然很大。

由於缺乏資訊的傳遞或資源分配不足,導致城鄉差距日巨,為解決生計問題,部落青壯年人口外流嚴重,卻又尋覓不到適當的工作,只能從事一些勞力工作。

當台灣產業開始外移,失業率增加,原住民回流部落的人口增加,但因部落的經濟體系十分薄弱,使得部落必須不斷地依靠短期工作來解決失業問題;此外每年面對風災、雨災,面對每年「重新開始」的困境,單一部落的資源是不足以因應這樣的耗損,更不用說有進步的希望。

我們思考如何提升原住民部落的當地經濟,發掘部落的在地資源,培育部落的人才,才能為部落帶來一片生機,過去幾年政府推動社區總體營造、農業轉型、生態旅遊等方案,確實為部落開創了一個改變的起點,但用長遠的眼光來看,原住民地區的產業不能侷限於初級產業的發展,必須尋求新的產業資源及產業方向,以當地產業升級為目標,才能真正獲得部落產業發展的新契機。

於是開始有了『有機部落』的概念,期望利用部落現有的天然資源,加入「回收再利用」的觀念(這是最不需用到現金的方法之一),建立結合在地資源的一套新興產業方案,進而提倡尊重自然生態,在部落推行有機產業,促進對於有機文化的重視,落實部落有機文化的生活,以提昇原住民部落的生活品質。

現況

美化環境基金會多年前即參與由輔仁大學協助推動設立的「瑪納有機生活促進會」從新竹五峰桃山開始至嘉義阿里山,辦理過各種環境教育研習,有效運用教育方法,宣導垃圾減量、資源回收、保護生態環境…的觀念,增進原住民改善環境所需之知識、技能。

在全心全意投入原住民社區工作的過程中,體會到原住民的工作並不只是福利的給予與付出,而是建立尊嚴的一種過程。加上原住民有其特殊的文化及背景,工作的方式與態度也需要做不一樣的調整。

原住民社會工作的過程中,「人」是主體,但是必須更深入思考的是深切影響原住民族群之「環境」問題。經多年的努力,促使原住民自己發現回歸老祖先生態智慧的再實現。

大部分部落或社區已有社區發展協會或是其他類似性質的NGO組織,但由於組織本身侷限於部落而已,因此所得之資源亦有限,必須仰賴公部門的支持,也造成在地NGO組織發展的限制。期盼有更強大的組織來支持,將各部落的服務集結起來,用更專業的服務去經營。

在原鄉部落亟待發展之環境相關議題有:

一、原住民有機生活的觀念,促進有機產業發展,「有機、產業、環保」等認識有機文化活動。
二、原住民環境生活及環保教育。
三、原住民生活品質的提昇,促進國人身心靈健全發展。

組織歷年工作績效

在90-93年中,輔仁大學工作團隊共同在部落推廣廚餘轉作的概念及方法,使有意願發展廚餘轉作事業,實現有機部落的夢想。於94年向行政院原住民委員會申請「廚餘及乙級廢棄物處理證照班」訓練,已有5位取得乙級廢棄物處理證照。

輔仁大學曾辦理「廚餘轉作發展促進原住民在地就業計劃」,運用教育訓練,將廚餘轉作與應用有機肥料的概念推廣到原住民部落,培育部落人才,並促使部落發展在地新興產業。總共舉辦10場次廚餘轉作技術員訓練之研習會,参與學員共計226人(358人次),参與9個鄉鎮與部落,而「廚餘及丙級廢棄物清除證照班」訓練,已有11位原住民取得證照。

於96年辦理「廚餘在利用‧有機新部落-部落就業新契機」計劃,將廚餘轉作的概念延伸至農業應用上,共開設5班進階班,3個初階班,其中已有3班正在籌備成立為產銷班,即將作有機驗證,使土地及農產品都能夠得到有機單位的認可。

瓦歷斯.貝林 先生 臺灣原住民部落振興文教基金會董事長

經歷
民國68年 天主教神職工作
民國70年 霧社合作農場場長
民國75年 – 79年 第11屆南投縣縣議員
民國82年 – 94年 第2、3、4、5屆立法委員
民國82年 – 臺灣原住民同舟協會理事長
民國88年 – 臺灣原住民部落振興文教基金會董事長
民國89年 – 93年 立法院無黨籍聯盟總召集人
立法院教育委員會召集人
立法院原住民問政會會長
民國89年 – 中華民國儲蓄互助協會理事長
國91年 – 亞洲儲蓄互助社聯盟會副會長
民國92年 – 臺灣合作運動協會理事長
民國94年 – 96年 行政院原住民族委員會主任委員
學歷
民國64年 輔仁大學哲學系畢業
民國68年 輔仁大學神學院畢業
民國73年 以色列國際農業經濟研究中心進修

台江治水田野─淵海佛祖的啟示

我們的祖先如何面對水災呢?在台江治水田野工作坊的行旅中,我如此的思考著。二OO三年我開始進行台江淵海佛祖傳奇田野調查,她見證一百多年前台江走溪流的歷史文化及宗教民俗。走溪流是老一輩對水災的命名方式…

我們的祖先如何面對水災呢?在台江治水田野工作坊的行旅中,我如此的思考著。

二OO三年我開始進行台江淵海佛祖傳奇田野調查,淵海佛祖見證著一百多年前台江走溪流的歷史文化及宗教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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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溪流是老一輩對水災的命名方式,找到當時所做的田野記錄,報導人胡高鬰轉述她從叔公祖所聽到的走溪流神話故事。

淵海佛祖生前是一位姑娘,在一百多年前的一場大水災中,坐著摔桶,從曾文溪(舊河道)上游一路飄流下來,最後在海尾與本淵寮村外河道交會之處,往生顯靈,於是在本淵寮普庵祖師及海尾大道公做主之下,兩村鄉民在其往生之處,為淵海佛祖建廟,輪流奉祀!

胡高鬰當年已是九十二歲高齡,自家田園就在淵海佛祖廟旁,從這段口述歷史分析,淵海佛祖是因為走溪流所產生的神明,其祭祀系統橫跨本淵寮與海尾寮。先民對於走溪流淪亡的先靈,透過村廟主神的應許,為其建廟奉祀,以享百年香火,共同來守護家鄉,保護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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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而言之,台江走溪流神話的內在精神,透過祭祀,將社區不祥之事、將水災亡靈,從負面轉化為正面的社區守護力量,在水患之後,重新凝聚社區、村落集體意識,重建社區共同體。

這是傳統信仰的力量,也是台江走溪流寶貴的民俗歷史文化經驗,值得吾人在八八水災之後,借鏡思考。

台灣村庄發展史經驗中,有村有廟,災後社區重建,家園再造,不能只陷於都計、環境、工程現代思維,應考量村落在地的歷史宗教民俗文化,才能重建永續的「新吉」庄。

此外,透過淵海佛祖的建廟及祭祀命名,將台江走溪流的水患歷史文化記憶,一代一代傳承下來,吾人可以從建廟的地點重溯當年的水路河道,重新認識先民如何在水患之中,找到安身立命、長治久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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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也曾文溪,敗也曾文溪,一百八十六年前台江內海因曾文溪改道而成海埔地,也因曾文溪的溪流,先民幾度流離失散,幾度重建家園!

台江治水田野工作坊的行旅中,帶著同仁志工訪耆老、探舊地,向淵海佛祖祝禱,希望從台江走溪流的經驗中,找到面對八八水災重建的力量。

(本文作者為台南社大台江分校執行長)


家離水邊那麼近

改善屏東水患,除取締違法,還需還地於河。丁澈士近年研究屏東平原,發現屏東平原有粗礫地表,可迅速將地面水補注轉換儲蓄於地下含水層(地下水庫),因而提出「大潮洲人工湖」概念,欲在林邊溪上游開挖300公頃…

88風災過後,惡水上沒有大橋。即便過了半個月,河中水勢依舊奔騰如千軍萬馬;泥沙挾帶漂流木與落石一路沖刷下游,路基被淘空、橋墩受不了硬力應聲而斷,治水口號再度響起,但治山治水數十年,真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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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目瘡痍高屏溪

莫拉克颱風在數天內下了超過一年份的雨量,山區村落成為孤島。高雄、屏東受創尤其嚴重,飽受山崩、土石流與破堤之苦,地圖上沿楠梓仙(旗山)溪、荖濃溪以及兩條河流匯合後的高屏溪鄰近村落,包括桃源、寶來、六龜、不老溫泉、那瑪夏、甲仙、杉林、旗山…無一倖免。

旗山鎮在這次風災遭受空前侵襲。旗山鎮上3座橋,在風災後只剩旗山地景橋岌岌可危地撐著,3周後,這座橋也被封起成為危橋;旗山鎮過去幾乎沒有水災,但自去年起已連續2年被大水侵襲。

居民黃先生住在旗尾橋旁不遠,風災當晚大水灌上路面,把路上車子都沖得移位,「差一點就撞進我家!」旗山地景橋旁的麥當勞、廣勝醫院也全淹了,麥當勞在風災一個月後都還無法營業,居民認為,這是旗山溪沒有疏浚惹的禍。

旗山溪不是唯一被認為沒疏浚而惹禍的河流。開車行駛至六龜,荖濃溪河床上的砂石堆了3米高,怪手一台又一台努力地挖開砂石,「其實這一段在5月才挖過。」高雄縣水利管理科長韓榮華嘆氣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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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淤的兩難

韓榮華看著河床上滿滿土方,預估88風災為高屏流域帶來超過上億土方;楊秋興說,過去高屏溪流域盜採砂石嚴重,讓高屏大橋30多根基樁全部裸露在外,禁不起大水沖刷,所以從86年至94年間,高屏溪流域的橋幾乎都以不疏浚的方式保護。

「但是太久沒疏浚,沙石又堆高到嚇人的程度。」楊秋興嘆氣說,94年的颱風為高雄帶來2000公釐雨量,當時他就擔心「不疏浚,河床墊高,大石或漂流木沖下來橫向拍打,就會斷橋。」

韓榮華指出,近年政府投入8年8百億治水,地方政府以部分經費處理易淹水地區的區域排水問題,確實有部分成效;但大雨、山崩、未疏浚帶來的橋垮路斷等問題,並非地方政府所能獨力解決。

河川疏浚牽涉許多面向,一得看主管單位是誰,其次則是要拿捏圖利和疏浚的界線。以高雄為例,完全沒有縣管河川,疏浚的職責在水利署第七河川局,若河川局不動作,地方政府不能自己疏浚,他說:「就算七河局同意讓地方政府自己做,跨縣市河川又會牽涉地方行政權…總之非常複雜。」

8月30號晚上,高雄縣旗山國小中山堂裡擠滿了憤怒的旗山鎮民,因汛期未過、居民擔心再淹水,要求縣長楊秋興和水利署必須緊急疏濬;最後甚至包圍行政院駐點的八軍團,在僵持至半夜10點後,前行政院長劉兆玄才終於責成水利署加高堤防、進行緊急疏濬。楊秋興總算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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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保持不能忘

河中土石哪裡來?這次高雄山區,光小林村的崩塌量已超過自然發生量,環保團體認為,這與高雄縣府主張「觀光上山」脫不了關係。

根據台灣工研院人造衛星的遙測分析,高屏溪集水區在近10年來,包括設置社區開發、農地開墾、砂石場等人為利用,已造成高達4千6百多處、1千 4百公頃的土地被破壞。其中荖濃溪、旗山溪中上游及支流兩側更出現大型沖積扇,顯示上游崩塌地及開墾地造成的土石流失現象仍在持續。

去年颱風已讓高雄山區重創,但當時包括民間與高雄縣府都未警覺,寶來村長林勝雄甚至建議寶來溫泉區聯外道路應拓寬、儘速完成溫泉業者就地合法;陳姓溫泉業者則希望荖濃溪沿岸闢建自行車道。

如今,六龜遊客中心的建設全被衝到河床裡消失不見、茂管處也只剩斷垣殘壁,柏油路被翻起如巨震過後;高雄縣水利處副處長蔡長展指著被河水沖彎約呈15度的水泥弧面,半自嘲地說:「這種彎度連怪手也做不到,但水就是辦到了!」

土木技師公會常務理事吳朝景感嘆:「假使山區沒有開發,發生災害的機率是1,山頭鏟平災害就是未開發的10倍,道路拓寬則是1百倍。」台北大學不動產城鄉環境系副教授廖本全說,溫泉區就地合法就是超限利用,「超越它本來環境資源特性給人類、給所有生命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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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浚非萬能

楊秋興嘆氣說,發展觀光區爭取了民意,卻引發大自然反撲,始料未及。「土地需要復育。」楊秋興表示將全面檢討觀光政策,希望加強清淤政策。

他認為過去高屏溪因盜採造成安全問題,但不疏浚絕對有問題。砂石貴、台灣砂石需求量又高,高屏溪堆了許多土方,應充分利用。「疏河床幾乎不用錢又有錢可賺,比堤防工程還好!」

「要讓公務人員敢做事!」疏浚易和圖利牽扯,以三河局為例,第1到第3任相關人員都吃官司;「水利人員不敢做,就是災民損失。」楊秋興覺得,怕圖利他人而不疏浚是因小失大,主張中央應和地方配合、縮短行政流程。但疏浚真能解決問題?

「每條河川都有天然崩塌量,河砂的累積會經由水流帶動至海洋,成為海岸的一部分,是天然填補機制。」屏東環保聯盟理事長洪輝祥對於河中土石,有著不同看法。

洪輝祥指出,居民的安危,已有堤防保全;河堤以外,本來就是行水區。河中淤積的土石如同天然消波塊,「除非下一次的洪峰力道夠大,否則土石不會滾動。」洪輝祥並不反對疏浚,「但高屏溪一年約有3千萬立方的自然崩塌量,疏濬應建立在能證實山區崩塌量究竟多少才進行。」

他擔憂,若未顧及天然平衡,疏浚只是加速危害發生。「河床一旦下降,一來是容易造成海水入侵(淡水下降1米、海水將入侵41米),二來就是加速向源侵蝕!」向源侵蝕就是讓上游河道和坡地更陡、更易在下次大水來時崩塌。

「全世界只有海與河有權利用砂!」洪輝祥認為,河砂目前叫價一立方米700元,在未建立平衡機制下,地方政府主張挖砂,很難避免圖利嫌疑;「更何況高屏溪流域最大問題,是人佔去河流的路!」

洪輝祥所言,如同部落耆老說的:「河水想念它的家,60年才來看它一次。」河水的想念,一路從高雄氾濫至屏東,林邊與佳冬就這樣成了水上澤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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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大頭鬼提供)

血本無歸

88風災後近一個月,屏東林邊、佳冬一帶依舊慘不忍睹。這裡原是龍膽石斑養殖王國,而今卻是淤泥地獄。走進佳冬村,養殖業家家戶戶都在搶收,男人們在池裡搶撈倖存的石斑、女人紀錄磅秤數字,每個人都搖頭嘆氣:「損失難以計算!」

養殖戶沈太太指著養殖池說:「我們放苗幾萬尾,現在連百尾都不到!」沈姓一家人從事養殖近40年,靠著9分地養活一家大小。沈太太說,養石斑魚不計工錢就得先投資7、8百萬,以前每年產值有1千5百萬,漁民都會再投入成本,加上生活所需,賺的和花掉的,其實只是打平。

「以前這裡沒淹過,誰知道今年會破堤!」洪太太指著池子說,水的顏色原本不是濁黃的,「現在裡面全是泥!」泥沙堆多高?約莫1米,魚撈完後還得清淤,洪太太喪氣地說:「但我爸殘障,剩我跟我媽兩個人,該怎麼清?」一場破堤而來的大水,讓業者血本無歸。一位業者受不了打擊,投池自殺。

林邊、佳冬一帶早期因政府鼓勵養殖,居民填海圍地,築起了廣垠的養殖區。養殖的水源幾乎全數仰賴地下水,只要走進村庄尾,家家戶戶抽水用的電表密密麻麻站一排,管線亂無章法隨置在外。

超抽地下水,讓林邊、佳冬遇雨則淹,易發生海水倒灌,為此,政府替居民築起了海堤、河堤、加設抽水設備,解決可能危害。居民遭遇淹水淹出心得,家戶都改建加高,二樓變一樓,看似與水共存相安。但災害不是不來,只是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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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之怒

「溪水從不以一種速度前進,她有時和緩安靜,有時激動殘酷。溪流的速度並不取決於情緒,而是由上游供水、溪床、溪岸和一切溪裡的事物共同決定。」作家吳明益在《家離水邊那麼近》寫下的句子,囊括了林邊溪釀禍的原因。

林邊溪是屏東縣境內大河,長42公里、流域面積336.30平方公里,在林邊鄉和佳冬鄉交界流入台灣海峽。屏東環盟理事長洪輝祥說,林邊全鄉遭受水患,地層下陷只是加重災害的原因,始作俑者,是人類佔河為王。

養殖居民洪太太描述,破堤當天只聽見轟隆隆,水從後方灌來,「我簡直要暈倒,真正是阿娘喂,河竟變成海浪!」洪太太一家也靠養石斑維生,她和先生年紀都大了、也生病,但孫子年紀小,只好撐著。當天洪太太正在清理漁塭,政府不派國軍幫忙,她們只得自力救濟;洪太太描述自己跌進泥底又哭著站起來,「要不是老了不知道轉行做什麼,誰要繼續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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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包和泥沙、漂流木在破堤處堆出一座小山,居民希望河堤修復、避免淹水;但屏東環盟理事長洪輝祥透露,林邊溪堤防防洪頻率是百年一遇,這次水患是50年一遇,河堤設計沒有問題。

洪輝祥指出,超抽地下水造成地層下陷而蓋起河堤已經侵犯河流、人類還佔用河中高灘地1/3,「河流的憤怒只是必然。」這次林邊溪堤防破了4個大口,都是因河水碰到高灘地不得已反彈,找到堤防脆弱處撞擊而成。

鄉愿,德之賊也

「政府真的很可惡!河岸一直挖給標商用,夭壽!害死這些災民!」洪太太噙著淚控訴「挖河岸」,指的就是高灘地利用。洪輝祥分析,第一個破堤口是林邊溪大轉彎處,從這裡到出海口已經很近,河道理應寬闊,「但高灘地不僅被香蕉等植物佔用,甚至連養鴨的都有!」

依水利法規定,河川高灘地耕作作物不得高於50公分,但林邊、高屏溪一帶,河床中滿是違法作物。屏科大水資源教育與研究中心主任丁澈士說,香蕉、棗子、蓮霧及芒果果樹佔用情形讓人訝異,「但往往因農民反彈而難以取締。」洪輝祥感嘆,「沒事時居民眼不見為淨、官員圖選票就放水,災害來了能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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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高屏溪流域是治水重點,但成立「高屏溪流域管理委員會」卻只管污染防治。丁澈士指出,治水預算投入未達成效,一是用錯地方,二是地方與中央事權混亂。

高雄縣水利處水利管理科長韓榮華說,管理委員會無實權,人力由各地方調度而來,只能做為討論平台。當時成立,水資源分配是重點,因水資源牽涉產業調整與利用,但迄今組織再造沒有進度,高屏溪流域問題停滯不前。

丁澈士主張的「還地於河」與產業轉型,就是因此而成效不彰。以產業轉型為例,去年屏東地層下陷雖只有1公分,但未來若繼續抽,還會更慘。問及養殖業每天抽多少水?卻一問三不知,顯然超抽不受管制。

其實,養龍膽石斑獲利的是少數,丁澈士曾建議政府輔導業者養鱷魚等不需抽地下水的產業,但沒有下文。農委會在災後繼續提高養殖漁業天然災害低利貸款額度、在101年恢復石斑魚既有養殖規模、104年「產值倍增」。洪輝祥說,除非政府完全輔導業者為海水養殖,不然無法解決地層下陷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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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地於河

改善屏東水患,除取締違法,還需還地於河。丁澈士近年研究屏東平原,發現屏東平原有粗礫地表,可迅速將地面水補注轉換儲蓄於地下含水層(地下水庫),因而提出「大潮洲人工湖」概念,欲在林邊溪上游開挖300公頃人工湖,設置滯洪池,可望讓洪水儲存起來做為地下水補注之用,減緩地下水超抽問題。

洪輝祥認同人工湖的概念,但認為規模太小、且需另外施作工程,「不如直接還地於河。」洪輝祥分析,大潮州人工湖須挖地10至20米深,約1公頃空間可供水補注;若以10米計算,只能吸收1千萬噸的水,「以這次風災帶來的雨量來看,恐怕沒有多大作用。」

「還地於河,就是把河原本走的路還給河流。」88風災為林邊鄉帶來的災害幾乎空前。24小時內帶來1億噸的水,加上離出海口只有20公里的距離,「這麼大的水量,沒有任何設施承受得起。」

但林邊溪和其支流力力溪匯流後,左右擺盪可掃出10公里洪氾區,剛好就在上游台糖約12公里寬的土地範圍內;洪輝祥說,這個範圍和潮州人工湖的範圍一致,既然台糖願意釋地,若能完全讓出做為洪氾平原,再好不過。

「我們永遠不可能知道溪水裡正在發生的細節。縱然我們集合了水利工程專家,也無法絕對準確預知溪流得下一步將往哪裡去。」─吳明益

洪輝祥強調,綜觀全台溪流,唯有林邊溪具有「還地於河」條件:台糖不種甘蔗後配合造林,土地未能吸收的水,還有森林幫忙,「比一切人工設施都好!」氣候變遷、洪水時代來臨,家離水邊那麼近,與河爭地不再明智。88水患顯然人禍多於天災,要讓河流不再失控,恐怕得先從人的治理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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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水災的這一堂課-如常順天

部落居民說在村落北方上頭原有四株約三人才能合抱的大茄苳樹,但陸續遭盜砍了三株,在第三株運出時才被查獲,說是要拿去種香菇用。而碩果僅存的一棵,這次也獨木難撐再也抵擋不住滾滾洪流的沖蝕而整株連根衝入小溪…

災後不久,隨同本校師生組成的「校園重整送愛活動」志工團來到受媒體關注較少的台東縣大武鄉,投入附近學校、社區、部落的環境清理。

火車在中午時分一路由宜蘭往花蓮台東前進,平時這可能是趟最悠閒的慢活之旅,確實在到花蓮之前的山水之美是大致依舊,然而在花蓮之後往台東之間,每經過一條河川,無不見仍滾滾而來的泥流,很難想像在大雨過後近十天,卻仍有這麼盛大的溪水,或確切的說是山河嗚咽的淚水。

而距出海口不遠處的河段或橋下則滿佈大大小小的木頭與巨石,正常的樹木不該落腳在河流,不是嗎?如今他們不知為何被連根拋拔出土地,滾落激流中,再一路被洪流推擠到此,如今他們累了,河流終究收容了他們,但遲早大海也將成為他們的歸宿。

此刻正慶幸此條連結花東縱谷的鐵路橋段施工還不賴,仍能挺住。但由台東火車站轉由中巴接駁行經太麻里段時,我們震懾於路旁堆積比人還高的土石,而巴士行走之處卻是公路被沖刷掏空後再回填砂石的臨時便道,只能說車在晃晃盪盪下終抵大武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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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災民也傾聽山林的嗚咽

除了本校宜蘭大學及蘭陽技術學院組成的82名師生志工團外,隨後也聯合輔仁大學前後兩批各兩天的志工團一起運作。我發現組成這支百多人的志工團最喜歡的是去現場清污,最怕的是被派去打掃檢落葉的工作,因越粗重越有成就感。在這裡保證可以發掘企業老闆最喜歡的員工類型,因為大家皆是工作狂,會積極地沒事找事做。

我們幸運遇到台北縣來此支援由吳豫州督導帶領的16位教官團成員,經統籌後可以適當評估哪些是優先清理的重建單位,以及更有效率地進行人力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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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天在一剷又一剷、一桶又一桶的泥漿土流中,我思索著何以致之?

此次大武地區受災最重的地區在大鳥村,雖然因及時撤離未有人直接因土石流傷亡,但遭埋沒在大片土石下的家園以及兩層樓只剩一樓或屋頂的房屋卻警示著,下次可能就無這般幸運?

部落居民說在村落北方上頭原有四株約三人才能合抱的大茄苳樹,但陸續遭盜砍了三株,在第三株運出時才被查獲,說是要拿去種香菇用。而碩果僅存的一棵,這次也獨木難撐再也抵擋不住滾滾洪流的沖蝕而整株連根衝入小溪,橫阻在整治後毫無生態觀的水泥河道的小橋上,以其肉身抵擋更多奔流而下的土石。

而土石束集後只能往河階台地古老行水區上的建築灑野,遂造成小溪旁路邊的好多戶與大鳥社區活動中心首當其衝。社區活動中心內被土石泥漿自窗門外攻陷深達腰際,面對室內滿滿的土石,推土機只能清到大門可入內的某個程度,因此我們就要接續室內在二扇辦公室門後約莫七分滿五尺高土石的挑戰,面對此景的人大概就能體會所謂愚公移山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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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來自土地的請還給土地

部落另一側原也是條小野溪,之前野溪旁有幾畦的梯田,聽說是請漢人朋友前來傳授種稻技巧,如今只剩最上一畦水稻田猶在,以下的幾畦皆被側邊傾洩而來的土石流沖走,不復見原貌了。

然而大量的土石怎能在筆直鋼混凝土化後的小溪溫馴而下,故大半的土石遂堆在村落南岸與大竹高溪交接處的低窪平台,在低處的房子淹沒二公尺有餘,本小隊榮幸被分派負責善後,清理出的泥漿土石量令人驚惶!

真正幸運的是大鳥部落的土石流大抵順著部落兩旁小溪而行,中間居住的民宅僅山坡較高處被掩沒十來戶,且無人傷亡,比起幾全面覆滅的小林村算是天可憐憫。

後來從另一位耆老處又聽到更早也更完整的故事,原在部落兩側野溪未整治前,是有10多棵大茄苳樹的,但在做河岸工程整治時,只留下了4棵。老人家都認為這樣不好,因為先人交待千萬勿破壞大樹等有神靈的生命,無奈這樣的叮嚀早已失落或也無力改變。

這位耆老還說造成這次的災難,恐怕早在日據時期就已種下,斯時日本人為便於管理原住民,強迫原分散在山上4個部落的人齊聚到山下來。而漸離山上的遊獵生活後,遂造成日後山坡地種田、種檳榔等被過度開發的命運,也埋下今日之果,這推論甚有道理。

不管歸咎於日本人或歷來的政府,我們對待森林、野溪的方式定是出了問題,如今只不過是一次的總體檢,就暴露了原已外強中乾的體質,如今只能思考如何去改變體弱多病的山川環境,因為接續而來的氣候變遷仍會不時強迫我們接受無數來自大自然的體檢。

環境倫理也是品格教育

這次大武溪左岸的大武村亦深受淹水之害,支援期間我們就住在同側的大武國中學生宿舍,學校以操場及教職員宿舍是受害最慘。究其因除了上游大量土石流傾洩而下,還因為有一段距出海口上頭約1公里處的堤防被故意撤守所致,此缺口乃因此處砂石廠為出入方便而撤堤,導致洪流灌入堤內形成另條滂沱水路的奇景。

向我們投訴的村民包括甚至是某民代的樁腳,皆將責任指向盤根錯結的地方政治惡勢力,在一付莫可奈何的怨嘆背後是大家不願多惹事的鄉愿心態,鄉愿就是我們山林被毀,以及這個社會原地踏步無法往前邁進的主因。

畢竟所謂生態倫理或環境正義離我們庶民或達官貴人仍遠矣!相對於現推行品格教育是有些諷刺,品格教育不僅是人對人的尊重,也包含人對大自然該有的態度與同理心,不善待環境、不重視環境倫理,就只能接受大自然的試煉與回饋!

水產養殖業只是共犯之一

同樣在高山另一端的濱海,一樣是受到天災加人禍的肆虐,只是這人禍早已種下。地下水超抽不是始自今日,也不是只有水產養殖業在超抽而已,這是戰後一心發展經濟、賺取外匯的時代背景種下的因,因為在中上游的工業用水超抽的更厲害。養殖業實在很倒楣,只因是下游的最後一棒,遂成為眾矢之的。

其實現今佳冬、林邊的養殖都以養殖海水魚為主,多已跳脫原養鰻、養蝦等須超抽地下水的方式,已漸朝向友善環境養殖而努力,只是昔日造成的地層下陷卻已無可復原,遂有今日肇致的慘況,政府或漁政單位應思考將林邊溪周遭既有漁塭徵收轉恢復為洪泛平原以還地於河,徹底解決遇水則淹的問題,漁民有這筆資金也可有其他轉業的機會,否則仍是在受災與修復間循環。

面對百年災變要如常順天

這場百年內的島內災害,在親身走訪及目睹土石流淹沒後景象,我想人禍應遠大於天災!

然而我們也要回顧過去的兩三百年,其實台灣的天災也不下數次,因為在雲林到台南的沿海存在一個「台江內海」,清朝的彰化鹿港,雲林北港,台南鹿耳門等可行舟楫之便的港口如今何在,如今「台江內海」只剩下數呎深的七股潟湖溼地?

過去 300年來多次的暴風雨(1823年、1842年、1906年)帶來的積泥填海造陸的應算是自然的旨意而非人為的傑作(註1),包括曾文溪的數次改道。面對今後不可抗拒的天災與全球氣候變遷,我們能做的是不要再把人禍加諸其上。

山坡地的過度開發與高山農業的盛行,其實與我們偏愛高山茶與高冷蔬菜的消費心態脫離不了關係。但除了不鼓勵平地人上山租買高山田園耕作外,最不忍苛責的是這群原住民朋友,要不是早期漢族先人的逼迫,原住民何必退守到窮山僻壤,成為第一線的氣候災民,今後更將面對大自然的加劇反撲,這個全民共業由高山與低地的居民承擔了,怎能輕鬆一句「遷村、撤村」就可以解決這個誰也不想背負的原罪。

今天原住民面臨的是退無可退,進無可進的窘境,要遵重原民的生存權、文化權,唯有傾聽其內在聲音,輔以其原有在大自然的生活智慧,才能脫離自我甚是的狹隘心態。部落是原住民生命與文化持續之所在,四分五散的遷村又與滅村何異?

建議是否有可能在維持原住民生存與文化保留的民族尊嚴上,輔以友善環境、友善農業的生產方式,以較不破壞表土流失等草根栽培的生態農業方式,做適當的農業生產,如同我在新竹尖石鄉原民部落看到的範例(谷立有機農場),這只是讓原鄉農夫回復祖先的耕作農法與傳統技能。或可藉由企業以公平貿易方式認養原住民有機農業使其免受菜蟲掮客的挾制,而得以永續的利用原有山林。

山水本有情,不論是高山或低地,山原本是我們先民的家,水是我們的生命之源,奈乎一次又一次我們都學不到慘痛教訓,這次老天只好無情的給大家上了這堂課,只是在災後我們能感同身受多久呢?

就如同那被遺忘也躺了好幾年的國土復育條例,到現在又有多少人在乎呢?不在乎,那就只好年復一年繼續上這堂課,直到老天哪天教會了我們。

註1:以上引述自湧升海洋部落格: 日全蝕與88水災

(本文作者為宜蘭大學動物科技學系助理教授)

凡來自土地的,請回敬土地

如今能救台灣的只有原始森林,台灣為什麼就要水泥化。我研究台灣30年,九二一大震才知道,台灣有一個天然的穩定角,有地震時樹會找新的空隙,一周就會長新的根。樹不到30、40年主幹就會死掉,但已發展另一種策略…

文章背景:

2年4個月不曾現身的環境界大師陳玉峰,在八八水災一個月後,於嘉義市玉山旅社開講,台灣各地環保界朋友湧入玉山旅社,期待好久不見的盛會。

本文作者為資深獨立記者,在現場以陳玉峰演講的原句紀錄,或有疏漏、或將某些片斷組合,但以不更動原意原句為原則,與所有關心台灣國土未來的朋友分享。

作者長期關注環境議題,並製作系列的莫拉克災後專題,請移駕至「環境報導」部落格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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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年4個月不曾現身的環境界大師陳玉峰,在八八水災一個月後,於嘉義市玉山旅社開講

晚上七點,車子轉進嘉義市共和路的玉山旅社,一個在許多人的善意下重回江湖的旅社。天色已暗,月光下的共和路好熱閙,連接阿里山鐵路北門鐸到玉山旅社間的公園廣場,車位早已停滿。

室內、室外聚集許多來自各地的朋友。彰化環保聯盟的蔡嘉陽、施月英在現場「插花」徵求大家對石化業的看法。公視九人座休旅車開進來,大導演柯金源走下車,驚動不少人。 接著,921時拍攝「在中寮相遇」的導演黃淑梅也到了。

今天,玉山旅社彷佛回到60年前的繁華,因為已兩年四個月不曾現身、台灣國寶級的環境界大師陳玉峰,即將在這裡開講。
台灣,剛經歷八八水災重創,這一陣子,學者、環保團體、各式各樣的人忙著談論八八水災的成因、對重建的建言。馬政府在荒腔走板的救災工作後,閣揆匆匆更替。此時此刻,許多人想起隱居許久的陳玉峰,要他出來說點什麼。

今天他出現了,在他遍及台灣無數朋友殷殷思念的兩年四個月以後,來到六十年前的玉出旅社,當他站在北門鐸站廣場的大樹下,晃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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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峰開講,台灣各地環保界朋友湧入玉山旅社。圖左是彰化環保聯盟理事長蔡嘉陽、右是總幹事施月英。他們兩人正在打環境運動史上最難的兩場仗:中科四期二林園區、國光石化。

大家在期待什麼?期待他往日不留情面的批判、或為台灣的未來指點明燈?當然,面對國家的大災大難,任他學了多少佛法,一站上台很難不動氣。但他今天說的比較多的是,政府無可期待,人民應回歸自我,從每一個角色做起。敬天愛地台灣才有未來,凡來自土地的,應回敬土地。

(記者在現場,盡量以陳玉峰演講的原句紀錄,或有疏漏、或將某些片斷組合,但以不更動原意原句為原則,與所有關心台灣國土未來的你分享。)

陳玉峰老師的演講記錄

向佛祖計較一葉菩提

想起過去在公園做運動都是這樣,本來只是來跟老朋友說說話,不知道要做什麼演講,我兩年四個月沒對外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去年四月我去印度,有人帶我去看佛祖修成正果的地方,但那裡真的是嗎?沒有人可以證實。

台灣人最會計較了,我就去跟佛祖計較。我說,「佛祖啊,我來這不是要跟你求法,我覺得你的葉子很美,你可以給我一葉嗎?」結果我走了七步,看到一片葉子,但很小,不好看。

我又跟佛祖說,「你再給我一片比較完整的葉子吧。」走了十步看到一片菩提葉,但還是小小的。我走到外頭結果撿到一葉很美的。

這個故事在跟我說,你要求誰的法?我開始讀金鋼經,那個邏輯跟西方不一樣, 「道可道非常道,明可明非常明」。今天我沒有要說八八水災,我沒有要說。

小時候聽到颱風,我們最愛做大水,那時台灣那有什麼豪雨、超大豪雨。台灣人如果認為颱風、地震是災難,那代表你已經不是台灣人。你要求什麼人、什麼法、誰的未來?我看每一個颱風,二、三十年來這些話都說盡了,一項項預言都在發生,我們卻沒有能力改變。我不說話、也不批評,該說的都說了。

政府好像很緊張,但這都是假的

不久前我收到一張帖子,要舉辦八七水災五十周年紀念活動,名稱叫「痛定思痛,重視全球氣候變遷,即早規劃調適策略。」活動說明如下:「50年前發生在台灣的八七水災,造成669人死亡、災民40萬人、房屋全倒數萬間,農田損失35000公頃、提防損毀、鐵路12000公里無法通車、交通電信全斷、政府動員上百萬人民投入救災…。」

八八水災後我痛在心裡,朋友叫我一定要出來講,我說什麼都說完了,還要說什麼?達賴喇嘛來台灣說了一個故事,有個中國人被關了十八年,他說這些日子以來,發生許多次的危機,因為他差點失去對中國人的慈悲。一個莫名其妙被關十八年的人,唯一擔心的,是怕失去對迫害他的人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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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果然魅力無窮,會後陳玉峰義賣他的著作,全數捐作玉山旅社重建基金。他預先簽好的書一下就被搶光,臨時蹲在地上繼續簽名,才簽好的書就立刻被搶走。

下一次災難會流更多眼淚

災後,當錢開始進來,真正的悲劇才要開始,在坐的各位不要再捐錢了,要捐請大企業去捐,要捐就捐給國信(發起搶救玉山旅社的洪雅書房房主余國信)。大家的廉價同情,讓政府一直開。

兩年來我對世間的人已沒什麼執著,也沒所謂放下,也不需要再說什麼。災後我寫信給馬總統,今天是一種痛,我認為你是一個總統,理應心繫災民,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我有必要告訴你,我不是要去求見你。

我在信上說,這些災變因果我早就講盡,眼見預言一一發生。例如小林村災變,在我2002年出版的「土石亂流」早就說過了。我附上我的書,「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用最簡約的方式,對你講解災變的結構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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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8日信寄出,總統府來信說,「您的大作11冊,總統府已發給行政院,總統交代要跟您致謝,所呈對台灣的建言,已移請行政院參酌。總統表示,政府應可做得更好,未來將會檢討。總統強調,一定要快進行災區重建…。」

只有一個人是真正的聽障者

我立刻又再去一封信,指總統回函與我的去函完全沒有交集,為了資源回收,請退還本人寄出之11冊書籍。我想我的信已進了碎紙機,書已被丟進垃圾桶。9月7日總統府一位黃先生透過朋友找到我,講很多,講到我都想安慰他。我問,「我那些書呢?」他說,「已交給林務局」。上周聽障奧運才剛開幕,但我覺得只有一個人是真正的聽障者。

我很希望南部人這種想法不要出現,認為政府沒有心要救南部人。日本時代,日本人把台灣農業變日本工業,國民黨把台灣當反攻大陸的跳板。把台灣的木材砍完也換不了多少利益。

小林村為何滅村,我認為跟越域引水沒什麼關係,而是60到70年代把台灣的櫸木都砍光了。一棵神木在那活了800年,代表台灣至少經過50個九二一、加上數百個颱風,那棵樹才能安然無恙。

神木村最近幾年花幾億,只為了維持那個村要在那裏,那裏每年總生產值不到1000萬,為何這些不要直接受惠給災民?因為如果這樣沒人可以抽啊,沒工程可做。你看國民黨的貪官愈做愈大。我跟你講,要貪多少沒關係,最好是你要的錢我全都給你,但只要你不要再做事就好。

台灣會因生態災難亡國的可能性大增

我跟大家報告,這個災難至少300年,如果發生在台北,中南部的人一定要站起來,高雄阿菊要等著當代理總統。台灣會因生態災難而亡國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但政治能期望嗎?我跟當總統的從來都沒有緣份,都是等到下台後才有緣見面。阿扁我為他去了一次總統府,結果是我太太去上了廁所,代表說的話差不多。

我建議他去玉山,但後來並沒有去,我跟陳總統從沒什麼交往,我跟他講話,結果他一個人,沒拿筆、沒錄音機,我心裡想:你真的要找我說話嗎?還是只摸摸頭?我想我們真的很沒有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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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人永遠在自掘墳墓
80年以後森林砍伐、上山下海河川截灣取直、堤防…什麼事都做盡了。台灣人民是在向土地公借高利貸,最近土地公請了暴力討債集團來討債,政府故意讓災難擴大,好讓工程永續發展。

堤防之外,現又出現大恐龍,就是攔砂壩,平常下小雨沒關係,大雨來就沖垮。然後再蓋更大的攔沙壩,好讓工程再永續,「愈做愈死」。茶園、檳榔、有機農業,我們揭發後整個阿里山全部合法化。災民可憐?災民真是丟盡台灣人的臉。

我不要說我的,我說柏拉圖。他說,把選舉交給最容易受騙的選民是最愚笨的。柏拉圖要問的是,「我們如何選出對的人,醫治國家的疾病」。做任何行業都要找能手,大家都只想只要獲得選票,就能治理,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要說,21世紀的民主政治將要滅亡,民主制度在台灣已發展成,製造問題、創造問題、遠比他能解決的問題更多。是 troublemaker。在電視上看到新閣揆一笑,我都起雞皮疙瘩,我從那笑容感受到什麼是政客。

羅素說,民主政治至少有一點好,那就是一個國會議員或總統決不會比他的選民愚蠢。因為如果他愚蠢,他的選民再選他豈不更愚蠢。你看這次救災,立委自以為在討好災民,為什麼政治這麼媚俗到這種地步?

為什麼不解決真正的問題

有一個動物園的故事,管理員把袋鼠圍牆一直加高,但袋鼠還是一直跑出去。有一天袋鼠跟長頸鹿聊天,長頸鹿問:「你的圍牆還會不會再加高?」袋鼠說,「看起來會再加高,如果他們老是不關門的話。」為什麼都不解決真正的問題?你還認為我們的政治可以解決問題嗎?那人民要怎麼辦?

21世紀天候的變化因子是20世紀的60倍,以後台灣人只要颱風警報來就要撤走,撤出的地方不見得就安全。遷村決不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你有心的做法是這樣嗎?過去多少台灣人的風範,如今已蕩然無存。
土地公比人會種樹

如今能救台灣的只有原始森林,台灣為什麼就要水泥化。我研究台灣30年,到九二一大震時才知道,台灣有一個天然的穩定角,有地震時樹會找新的空隙,一周就會長新的根。樹不到30、40年主幹就會死掉,但他已發展出另一種策略,一棵樹變千手觀音,一棵櫸木可長出118根幹,變台灣的「抱壁虎」。

有了樹木台灣就會愈來愈穩定,這是第二個安息角,是生物性的安息角。台灣溪谷很陡,紅檜已發展出因應台灣經常山崩的特性,植物是如何跟土地談戀愛,像地枝主護住基本盤。台灣過去的伐木,把這個保護罩拿掉了。

林相改良、林相變更,把台灣野生的都除掉,種上整齊畫一的外來種。台灣七成原始森林被摧毀,造林是造孽,放生是放死。天災時大家都怪氣象預報不準,但台灣氣象預測不錯了,從一天改成每幾小時預測一次,預測時間愈來愈短,那還叫預測嗎?台灣年總雨量沒變,但莫拉克颱風三天把一年的雨量下光了。

政府應該做什麼

一、台灣需要國土總規劃,一個不管誰當政的「永世國土政策」。一個最大公約數的國土政策,任何人執政都要永遠奉行。

二、執行第三次土地改革計畫:河川地要總檢討、重新規劃,台糖土地要重新規劃。九二一時我曾說,住宅與農業不能放在同一個山坡地。台灣公路的排水路都做得不對,「最大的力量是柔弱的力量,是流水。」阿里山鐵路要不要恢復?不是要不要,你為何不去看台灣人是如何自掘墳墓。

三、救急救災四要點:交通、機具、人員、醫療。安頓災民:全台灣山地要全部重新規劃,是生產區就不可以住人。小林村要遷到五里埔對嗎?那是一個獨立山頭,沒水。現安頓好了這一次的災民,未來下一波你要安頓到那裏?

四、林務局的承租地要全買回來:台灣的颱風真厲害,很會選樹木,漂流木都是高貴的林木,那麼整齊,五到七公尺,還會電鋸,每一棵樹都有編號。政府只會說沒有山老鼠,那是誰在盜筏?政府總在第一時間就說「沒有發生什麼事,全都沒有」。騙肖仔,死無對證,從來不肯真正想要負責。

我如何預測災難

一、從樹齡來預測:如果一個地區的樹齡不超過50年,那表示這個地區每50年一定有重大災變。一棵樹在那裏5000年,代表的意義是它經過多少年的災難才存活下來。

二、由歷史災難紀錄來預測:阿里山是斷層經過的地方,山崩下來撞到溪谷,為什麼你要住在那上頭?因為你喜歡搭雲霄飛車。

三、礦石比對以及經驗與直覺來預測:火車經過相當拔牙,我曾預測阿里山神木會倒,後來真的倒了,我很慶幸還好當時跟我辯的都還沒死。

四、從學理跟現地調查來預測:海平面會升高是因為溫度上升,水的體積變大。我認為上升零點五度就很可怕了。

五、地植被以及訪問當地蓍老:在地生長的老人,看天就知道何時會有大災難。

每個人真正從自己的角色做起

台灣民間真的很了不起,但為何經驗不能傳承?要把清朝的「在地民團」再組織起來,至少要做到以「鄰」為單位,政府要給足夠的資源。

執政黨只是一個公共政策的執行者,只提供人民需要的,不是你想要的。社會上有許多宗教、環保、文化領袖,將來必然不是單一的領導層次,而是多元的。大家要體認到,政治就是我、我就是政治。

希望人民真的可以做點事,學習與土地相處。每一項改變都要顧到,例如要好10年、100年;不只嘉義好、台中也要好;不只這一代好、下一代也要好;人要好、動物也要好。遇到災難不要全都推給政府,就算要給人救濟也要有尊嚴。每個人在自己崗位上做好,從每一個角色做起。

我早預計50歲後銀行零存款,我現在節省到生活所需只要過去的五分之一就可以。拼經濟是最大的錯誤,從每個人開始做起,生活只要現在所需的一半就足夠,明明煮三個馬鈴薯就夠,你煮五個就是錯。

凡來自土地的,應回敬土地

在地人要相信,我們就是歷史,我們就是台灣,本質上不應停留在18世紀,要在地負責。台灣人認同的是真正的普世價值,需要文化性的改變,行為決定人格,沒有人可以替你證得什麼佛法,要做歡喜甘願的。台灣人的水平這廿年來進步非凡,我們差的在太多兩黨互爭。但,誰說我們不能改變世界?

張子見(雲林環保聯盟理事長)、蔡嘉陽叫我出來說話,說環保運動要一個神主牌。我說,你們在說什麼肖話,你要說我要做什麼事,我來幫你,你不要小看自己。我現在是跟阿桑一起,你掃東西我撿起來,換你們出來「齰」,我幫你們準備一些保養喉嚨的。

我正在學習與問題共存,年輕人問我何時再出來?我說,「當我不再駡人的時候,會有這麼一天。」 我們應多儲存一點未來,地方文史很重要,人要去做這些事。人生本來就不是那麼有道理的,只是我們硬要把很多事解釋得很圓滿。

拜祖宗為什麼要拿花?因為,我們把自然的東西拿來敬神,人、自然、真理,是同一件事。凡來自自然的,應回敬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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