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一群不賣地的農人

農地的流失,不僅是農業的萎縮,還是農村的全面瓦解。農村文化的斷裂,切斷了人與土地的情感,也阻隔了人們尋找永續生活的可能性。當政府口口聲聲希望「農村再生」,迫不及待通過「農村再生條例」,撒一千五百億…

苗栗大埔的農田強制徵收,引發民怨,關心農村發展的人們,今晚號召聚集在台北凱達格蘭大道「守夜」,這是守護徵收土地的正義,也是守護台灣農業價值,更是守護對農地的情感與認同。這也讓我想起苗栗大湖鄉芎蕉坑的十位農家「堅持不賣地」的故事,他們在民國八十六年簽下一紙不賣地協議書,這是台灣首例,但絕對不是守護土地的先例,只是,這樣的心情,多少人能體會。

五年前,我和同事何榮幸巡迴台灣各地寫作「休耕啟示錄」專題,採訪苗栗大湖鄉芎蕉坑農戶不賣地的傳奇故事,當地同樣面臨傳統農村凋弊、農業萎縮的窘境,這個美麗客家山村的居民不斷外移,從早期百餘戶人家,到後來僅剩二十多戶,而且大多數是老年人,依舊保有客家人勤勞耕作、節儉持家的傳統美德。

當地農戶憂心土地炒作,破壞美好家園,農人和社區工作者發起簽署不賣地契約的行動,還記得農民回憶說:「其實沒有想像中困難,因為大家都不希望這一片好山好水被破壞,所以很快得到十戶農家支持,反而是不住在這裡的親友有很多意見,農家還得去說服親友們。」

這份不賣地協議雖然只獲十戶農家支持,但芎蕉坑三百公頃土地中,只有六十公頃為私人擁有,這十戶農家的四十三公頃已佔私人土地七成。協議書上寫著:「近年來因工商業發達,財團、商人對土地的炒作,以及濫墾、濫建等不法行為,對於自然景觀、水土保持的破壞日益嚴重。為保護珍貴自然生態環境,並有計畫適度開發地方資源,以提高居民生活品質。」字字句句呈現在地居民對土地的情感,以及憂心土地開發後的困境。

參與簽約的農家古政業說:「我只希望美美的山、好好的水可以保留下去,留一塊土地給我們的子孫」。我不知道這份協議能夠守住多久,但至少我們到當地採訪時,經歷八年的承諾沒有改變,沒有一戶簽署農家出售土地,中間當然也有財團詢問購地,甚至打算要開發健康中心,卻遭到當地農戶婉拒。有趣的是,這樣一股力量仍在發酵,就連當初未參與的農家希望簽署「不賣地協議」,有些年輕人也願意回流,

「我們確實面臨生活壓力與賣地誘惑,但我們懂得滿足,生活要求不高,既然愛這片土地,就應該守住這片土地,」古政業的一番話,解答了我的納悶與疑惑,原本不安疑懼的心情也得到了抒解。原來這就是疼惜土地的決心,「知足」就能找到生活的熱情,找到留給子孫一片好山好水的最終價值。

這是十幾年前的故事,當場景換到苗栗的另一塊農地,竹南大埔的農民卻是含淚看著即將收割的農田被拆毀。當地農戶抗爭的,不僅是徵收價格的落差,以及徵收程序的合理性,控訴也不只有對強制徵收手段的蠻橫無理。當怪手和推土機肆虐辛勤耕作的農田時,心碎的是,我們的農地就這樣不值得?農民辛勤的汗水可以遭到這樣踐踏?背後其實是對農地與農業價值的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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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人不斷向政府陳情,希望保住耕作的權力(攝影/朱淑娟)

竹南大埔的毀田事件不是特例,近來全台各地不斷上演公部門徵收農地,犧牲農業,官商合力變更地目,炒作農村土地的「新圈地」戲碼,包括台北土城、竹北璞玉、竹東二重埔、苗栗後龍灣寶、台中后里、台中烏日、彰化二林相思寮與彰化田中等,美其名促進經濟發展,帶動就業機會,背後究竟是誰在賺錢?誰在獲利?苦哈哈的農人真有因此翻身?農人子弟真有因此返鄉回流,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還是最後只能緬懷昔日的好山好水?

農地的流失,不僅是農業的萎縮,還是農村的全面瓦解。農村文化的斷裂,切斷了人與土地的情感,也阻隔了人們尋找永續生活的可能性。當政府口口聲聲希望「農村再生」,迫不及待通過「農村再生條例」,撒錢成立一千五百億的「農村再生基金」,大興土木想要為農村「整型」,究竟誰才是摧毀農村的劊子手?

人們對農田的情感與認同,農人願意揮灑汗水耕耘土地,死守捍衛家園的具體行為,就是「農村再生」最強而有力的社會基礎。可惜,這樣的心聲如果沒有被重視,沒有被珍惜,「農村再生」最後只會是口號,甚至淪為消耗預算與政治綁樁的幌子。

不斷逼迫農民離開農田,離開自己心愛的家園,是一個國家的罪惡;人民對土地有情感,有認同,才是一個文明國家的進步指標。

延伸閱讀:

惹爭議之區段徵收案詳細資料整理

聯合報:農村有難 八方來援

中國時報 :短評-農民再起

作者為中國時報記者,本文轉載自作者部落格

稻米與土地之於傳統客家人─徐蘭香談大埔毀田

「稻子不能賣給你,我們客家人是不會將正在熟成的稻子給毀掉的。這是我們的土地所生長出來的,稻子有他的靈魂與生命存在,我們十分地敬重,哪能因為你開個好價錢就隨便賣給你?」

編按:徐蘭香為手工醋釀造者,也是資深社會運動人士,作者為旗美社大工作人員,參與水稻栽培學習,本文為記錄徐蘭香針對近日苗栗大埔毀田事件發表的感想,以及作者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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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怪手就這麼開進正在熟成的稻田之中,毀掉的不是眼前這一季的稻子收成而已,而是毀掉傳統客家人對於作物及土地存有敬重態度的信念」,徐蘭香沉痛地說著。

徐蘭香生長在一個貧窮的傳統農家之中,從還很小的年紀開始,就投入家裡的農事勞動,長大後,也因為厭惡工廠的作業環境,而持續堅持務農,對台灣的農村有很深刻的感情。

談到這次的大埔怪手毀田,她回憶起小時候家裡來了一位日本商人,商人跟父親說,他在日本有一批馬,得了一種病,需要用剛結胎的稻桿,才可以治好馬兒的病,為了收購這樣的稻子,日本商人不惜開出很好的條件,包括給予兩倍高的價錢,並自行收割、包裝等等,但當她聽到父親的回應時,她著實非常地震驚,父親並沒有因為這樣好的收購條件就答應,反而以十分認真且堅定的口吻回答那位日本商人:

「稻子不能賣給你,我們客家人是不會將正在熟成的稻子給毀掉的。這是我們的土地所生長出來的,稻子有他的靈魂與生命存在,我們十分地敬重,哪能因為你開個好價錢就隨便賣給你?」

從父親的回答中,她知道稻米之於他們的意義,絕對不是只是錢的價值而已,而是帶著一種很深刻的感恩心情,感恩稻子讓自己及家人可以安身立命,一種傳承的使命,這個使命是,好好照顧祖先留下來的土地,並再持續傳給自己的下一代,有了這塊土地,家族便得以世世代代地更迭不墜,這是客家人十分重視的精神價值,也是我們敬拜祖先,並重視下一代教育的意義之所在。

在早期的原住民部落中,也流傳著出草守護小米田的故事。從這些故事可以看出,小米之於傳統原住民部落的重要性,他的重要,值得部落族人不惜犧牲生命去守護,也值得族人載歌載舞大肆慶祝他的豐收。

然而,在資本主義當道的現今社會,這種傳統價值已被視為落伍,農田的生產價值可用國際貿易來取代,只要有錢,不怕沒米。但這是多麼荒謬的事,完全將農村無法以錢來衡量的價值全盤否定。農村所生產的,不再是稻子等作物,而是一塊塊沒有生命的電路板以及伴隨而來的各種污染物。這是我們要的嗎?

當怪手開進了即將收割的稻田,刺痛了多少仍舊守護這份信念的人們的心,為什麼不能稍稍等待,最多再過45天,田裡的稻子就能成熟收割,為什麼就這麼野蠻?

徐蘭香說的這個故事不停地在我腦海盤旋,回想起自己種稻的經過,那一天天慢慢熟成的稻子,你感覺到你最多只能做到提供一些生命的要素給他們,其他的無法再做得更多,甚至連這些生命的要素,都不是你所能生產的,那麼難道我們不該對大自然存在的神性,抱著一顆敬重的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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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於旗美社大工作,同時參與水稻栽培的學習。

停止大埔徵收,不要一錯再錯!

只要細心審視相關會議紀錄及公文書圖,即可發現這個案子是一錯再錯,這也使得苗栗縣政府所稱的「依法行政」缺乏基礎。由於這個錯誤已經使得本案有自始無效或是得為撤銷之法定原因,盼政府不要一錯再錯了!

苗栗竹南大埔的都市計畫及區段徵收案讓人嘆為觀止,都市計畫的主要計畫是在去年十一月十日才經內政部都委會第七一八次會議正式核定,但是內政部卻是在去年四月即已核准了苗栗縣政府所提的區段徵收計畫書,怎會如此?政府的行政程序怎會是倒過來走?

由於土地徵收必須具有公共利益前提,因此,土地徵收的先行程序往往是變更或是訂定都市計畫。於此,都市計畫法第五十二條規定,「都市計畫範圍內,各級政府徵收私有土地…不得妨礙當地都市計畫」,司法院大法官釋字第五一三號也有進一步的詮釋。

但是,土地徵收條例第四條第二項卻例外規定,「…開發範圍經中央主管機關核定者,得先行區段徵收,並於區段徵收公告期滿後一年內發布實施都市計畫,不受都市計畫法第五十二條規定之限制。」這個例外,使得公共利益前提要件無所附麗(編註:「無法實現」之意),連帶也使得區段徵收制度的合憲性屢遭質疑。

為了解決這個嚴重問題,內政部在區段徵收實施辦法第八條規定,「區段徵收範圍勘定後,應配合辦理新訂或擴大都市計畫者,直轄市或縣市政府應先行依規定層報核可後,再依都市計畫法程序辦理之。」這表示,苗栗縣政府所提的區段徵收計畫書必須是以經過核可的主要計畫為基礎。

但是審視此案,實際的情形並非如此,苗栗縣政府是以內政部都委會第六八九次會議尚未正式核定的計畫書提出區段徵收的申請,而內政部也是在這個錯誤的基礎上予以核定。

由於區段徵收案已經核定,它因此受到了前述土地徵收條例第四條第二項的規範,即政府需於徵收公告期滿後一年內發布實施都市計畫,否則這個徵收案將產生問題。在此情形下,都委會第七一八次會議在區段徵收案已經錯誤公告的前提下,不得不做出與第六八九次會議相同的決議內容。這表示整個程序是徵收核可在前,主要計畫核可反而在後,這明顯與法令規定抵觸的。

只要細心審視相關會議紀錄及公文書圖,即可發現這個案子是一錯再錯,這也使得苗栗縣政府所稱的「依法行政」缺乏基礎。由於這個錯誤已經使得本案有自始無效或是得為撤銷之法定原因,盼政府能夠立即停止徵收程序及拆屋毀地,不要一錯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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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違背了應有的法定程序,摧毀了人民辛勤建立的家園(攝影/鐘聖雄)

(作者為政治大學地政學系教授)

對於大埔農地強制徵收的一個短評

文明國家之所以重視教育,並不是因為要讓民眾能有好學歷以獲取好工作,有很大的意義是要培育出一個真正能夠擔負起民主制度、能夠有足夠的智識做出正確決定的公民,國家的運作才能建立在有智慧的人民之上。

前言

已經長高的稻子被怪手毀壞了,我們咒罵這是暴殄天物──但我們的社會文化卻常常以浪費作為個人身分地位尊崇的表徵、作為個人平時辛苦工作的慰勞。

被徵收地的居民面對公權力只得無力地哭泣或吼叫,我們心疼他們的遭遇──但我們的社會文化卻常常以心疼與同情作為個人的「時尚」裝飾,對此只消回想八八風災,我們就知道自己常常在潮流過後所顯露的殘忍和冷漠。

遭到強制徵收的農田被質疑是要圖利財團或特定人士,我們抱怨這是極度地不公平──但我們的社會文化卻不斷地教導我們從建立良好人際關係中搶得先機、獲取一般人所無法獲得的利益,能坐就別站、能躺就別坐……;在其中,有誰曾經叮嚀我們別忘了在此競爭之下只能站著的人嗎?好,倘若我們還要辯解前者並不是公平競爭,那麼請問什麼是公平呢?甚至,只要公平就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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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謂公平的內涵,需要仔細檢視。

民主與法治的不足

在苗栗大埔農地強制徵收的議題上,或許首先值得我們回頭思考的是台灣人引以為傲的「民主」。

對許許多多的人來說,民主國家幾乎就要與「一個正常合理的國家」、「一個美好的國家」畫上等號了;而座落在與一個巨大的極權國家相鄰的位置上,我們也常常以民主作為自己在國際間的標榜,意思好像是說,台灣並不落後,台灣正在實踐一種被認為是最開明先進的政治制度,台灣人一樣享受著這樣的制度──就好像那些啃漢堡喝可樂的美國人那樣。

然而,美國在開國之初其實即面對著一項爭議,即在那民主制度底下,究竟是應該放手相信人民的決定,還是應該擔心人民沒有能力做出最好的決定?那後者即是來自於對「一群充滿著問題的人其實很有可能形成一個大有問題的政府」的憂慮。

對此,希特勒或許就是最佳的負面案例,他的獨裁暴虐其實就是在選舉與群眾當中獲得了強大的支持的,以致於希特勒就不會是一個不知何故地從現代史裡冒出來的野心家,而是成為了德國人數十年來揮之不去的共同恥辱。

所以「民主」足夠嗎?「民主」就足以保證我們的美好生活嗎?「民主」就足以建立起一個偉大的國家嗎?唉,從這點來看就知道台灣真的是非常落後、並且還是一個會把這樣的落後當成國家宣傳的非常低俗的國家。所以啦,苗栗縣長就可以憑著這點、告訴那些對他在徵收事件上有所不滿的人,他可是有63.79%的「民意」支持才選上縣長的,於是我們──特別要被挑剔的是,很多對其不滿的人未必是苗栗縣民──如何能夠反對這樣的民意、或說是六成的苗栗民眾的期待呢?

同樣的,苗栗縣政府也要以此項徵收已得到了98%的地主的同意作為回應,因為少數不就是要服從多數嗎?這不就是民主制度嗎?我們從小到大被灌輸的不就是這樣嗎?而過去學校片面且簡陋地進行的一些選舉,不也被認為是在訓練我們認識這樣的民主制度、培養我們的民主精神嗎?

所以啦,非常一致地,像ECFA這樣的政策都可以依照相同的理由而被實行,因為執政者看似總有多數的民意作為支持,倘若有人不同意,很抱歉喔,民主在某個意義上可是比人頭的。但我們能接受這種說法嗎?我們又該如何駁斥它?

當僅僅標榜「民主」都不甚可靠時,那透過民主制度所選舉出來的執政者與立法委員所建立的「法律」又如何可靠呢?之前提到的希特勒不也是透過立法程序來「合法地」迫害猶太人嗎?難道法律就是那麼樣地絕對良善而不可能有惡法嗎?

於是,當苗栗縣政府宣稱他們一切依法行事時,我們是否就以為他們佔了上風呢?唉,偏偏這個社會上就是會有些人把法律「等於」對錯。的確,法律當然「關乎」對錯,但法律卻也可能因為其內容的不周全或謬誤而反倒是錯的;並且,我們也常常忘了法律有其詮釋空間,而如何能夠正確地詮釋法律就不僅僅倚賴著對於法條本身的熟稔。

不,那絕對是不夠的,就如同我們該如何理解〈土地徵收條例〉所說的「增進公共利益」呢?「公共利益」這個詞彙難道不模糊嗎?那麼我們究竟要憑著什麼來理解呢?又換言之,倘若我們非常不滿苗栗縣政府的強制徵收,那麼我們究竟要憑著什麼去反對呢?

政治運作仰賴於公民,公民政治仰賴於信念

回到之前所提及的美國開國時的爭議上,我們就要知道許多文明國家之所以重視教育,並不是因為要讓民眾能有好學歷以獲取好工作,不,它裡頭有很大的意義是要培育出一個真正能夠擔負起民主制度、能夠有足夠的智識做出正確決定的公民,以致於一個國家的穩定運作才能夠真正令人放心地建立在有智慧的人民之上。

於是光從這點我們就能知道為什麼頭頂著「民主」光環的台灣,其國家運作卻常常是一團混亂,因為我們從來沒有從那樣的高度來看待教育,過去的學校教育致力於製造順民,今日的學校教育則只是負責頒發證明。於是,作為必然的結果,今日這徵收農田事件裡的哭喊泣訴、憤恨不平在不遠的他日必定再度重演。

所以,假設我們真有意願解決這樣的問題──而不只是想要感染那種扮演熱血青年的感覺,那麼我以為途徑之一是要建立起我們對人權的真正認識與肯認。從人權發展過程中對於財產權的重視來看,我們真的很難相信今日苗栗縣政府剝奪了人民財產權的這種作為還能夠得到大多數民眾的默許與忽略──因為財產權其實就是人權內涵中至關重要的一項權利。

我們總要懷疑,倘若我努力賺來的財產可以被別人任意地取走或更換,那這種生活還有什麼人權可言?而當財產權都不被保障了,難道我們還能夠擁有居住與遷徙的自由嗎?我們還能夠擁有私生活、家庭、住宅和通信不得任意干涉的自由嗎?甚至在這樣的干擾下,我們還能夠有言論與宗教的自由嗎?

唉!由此檢視,那粗暴的徵收──無論我們是對照憲法條文或人權精神──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它其實已經在撼動這個國家的根本,它在某個意義上對於一個文明國家來說甚至是不可忍耐的事情,而就算這些目前反對徵收的地主表示在有合理補償的情況下也願意配合徵收,那麼難道我們就能輕易地說他們是貪婪嗎?啊,這真是對人權無知的人所容易表現出來的那種殘酷冷感,

「因為要護衛自己的財產權,於是希望在自己的財產遭遇變動時能得到合理補償」有什麼錯嗎?在這樣的衝突裡,該負起說服與善後責任的其實是徵收的一方,就前者而言,它必須要能夠說明為什麼這樣的徵收是合理的,那所謂的「依法行政」並沒有回答這個應當被回答的問題,它並不是答案而只是恐嚇、是拒絕溝通。

但為什麼我們卻常常可以聽見那種、把不服多數的少數輕易地批評為貪婪、不合群的這種說法呢?這真要歸功於歷來國民教育的薰陶,它總教導我們要懂得「犧牲小我以完成大我」,但卻從不解釋為什麼「大我」之所以能夠作為「大我」、或「大我」的內涵為何,連帶地也從不解釋我的「我」究竟是如何被認為是「小」的。

此外,這其中也存在著一種投機的個人主義,反正只要受害的不是我,那麼倘若少數人犧牲能使我獲益,那麼也算是撿到便宜;而我所要努力的,就是盡量不要變成那將被犧牲的少數。

結語

在某個意義上,大埔農地的強制徵收爭議正是這社會與文化攜手讓那些農民受到傷害。或換言之,就因為台灣號稱民主國家,所以這罪惡就不會僅僅集中在地方首長、地方政府官員、警察、甚或怪手司機身上,而總要歸於支撐這國家的全體公民。

從某種角度來看,今日的台灣就好像《聖經》〈士師記〉裡所描述的,以色列人因為沒有真理指引、「各人任意而行」(士21:25)的景況。換言之,當民眾的心中缺乏可靠而穩固的信念,對於社會議題要麼不關心、要麼就是三分鐘熱度時,就總有許多人要承受那被允許或默許了的恣意妄為所帶來的傷害。換句話說,當我們總是對真理、公義無感,我們也就真的很難期待這長久以來不斷發生的現象能夠被扭轉過來。

然而在這裡所要強調的,不僅僅是「倘若我們選擇忽視這些農民的財產權所遭受的侵害,則有一天自己的財產權被侵害時也將求救無門」的這種可能性──因為我們很可能在自己順遂的生活中就真的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或甚至對於自己的財產權被侵犯了都是不知不覺的,事實上我們總要試著超越這種「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論述與思考方式。

於是,根本地說,我們今天選擇回應那財產權的被侵害,就不僅只是因為我們也可能因此受害,而這其實是更根本地在回應著我們對人與人權的重視──然而,這最終或許仍值得我們自我反省:「我們真的有那麼重視人與人權嗎?而我們又為什麼要重視呢?」

財團圈地,農業崩解

以上這些徵地案,即無公共性,也無必要性,以其說是為了社會的發展,不如說是為了政客的私利和財團的貪婪,這才是讓受害者最不服氣的地方。況且,農人們辛苦耕耘了幾個世代的土地良田,卻以低價轉讓財團…

竹南大埔的土地徵收案,縣政府在完全沒有跟地主協商的情況下,就先後兩次把怪手開進稻田,把即將可以收割的稻禾剷除釐平。地主的大媳婦眼見一車車的地土被載走,承受不了心中的痛而當場昏倒。她的姊妹們告訴我,這些泥土是他們世世代代經過努力改良而成的,不必施肥就可以種出二十幾斤的大芥菜。縣政府這種沒有人性的鴨霸行為,還公然說一切「依法行政」。

徐世榮在今日(6月29日)的時論廣場指出,台灣的土地徵收制度遠離正義,只要徵收程序啟動,被徵收的一方就完全沒有說話的餘地,只能任憑國家宰割,而且還可以說是依法行政。這是台灣徵收制度的嚴重缺陷。但是,本文要指出的是,除了徵收法的問題之外,徵收過程中的浮濫與舞弊,讓不該徵收的土地也強被徵收,可能才是台灣近來眾多徵收衝突的根本原因。

近年來,台灣的土地徵收每年都在急速增加中。2001年的徵收面積有3281公頃,但到了2008年,徵收土地面積到達6618公頃。這個面積與日本相比,幾乎是日本的十倍。但是,台灣土地的面積只有日本的十分之一。我們土地徵收的輕易與浮濫,可見一斑。最近在新竹地區的幾件徵收案,都備受爭議,包括竹東二重埔、竹北的知識旗艦園區、竹南的大埔、後龍的灣寶等。

為什麼台灣的土地徵收那麼輕易浮濫呢?一個比較正式的、臺面上的理由是,進入90年代後,資本逐漸全球化,國家為了強化資本的國際競爭力,於是對資本進行大量援助,其中包括建設大量的「園區」供資本家使用,而產生所謂的「新圈地運動」。這是新自由主義全球擴張的一環。國家也在國際競爭的口號中,以社會發展為名,輕易取得圈地的合法性。

四大徵收案均缺少必要之公共性

但弔詭的是,這種圈地的合法性,竟也演變成浮濫徵收的主因。政治人物以發展之名,可以輕易徵收土地,是製造官商勾結最有利的條件。本來,土地徵收必須有「公共性」和「必要性」的先決條件,但在新自由主義的全球局勢下,這些公共性和必要性的評估很容易被忽略。

竹東二重埔的徵收案,雖然以竹科三期為名,但跟竹科毫無相關,既沒有公共性,也沒有必要性。竹南的大埔徵收案,本來是因應「群創」要地,才突然增加五公頃。2009年群創合併統寶光電,已無擴廠需求,但縣政府仍然繼續徵收,其必要性何在?後龍灣寶的徵地也是沒有必要性,因為附近銅鑼園區的土地,幾乎都還沒有使用。竹北的「知識旗艦園區」,由交大主導,用知識的名義加入強地的行列,一徵就是600公頃,根本看不出必要性,甚至沒有公共性。

因此,以上這些徵地案,即無公共性,也無必要性,以其說是為了社會的發展,不如說是為了政客的私利和財團的貪婪,這才是讓受害者最不服氣的地方。況且,農人們辛苦耕耘了幾個世代的土地良田,卻以低價轉讓財團,這種拿窮人的地來成就政商的財富,又怎能讓人心服?社會又怎能不對立衝突呢?

1950、60年代,我們以農業培養工業。現在,工業起來了,應該是回饋農業的時候。可是,我們的政府還是「以農養工」,讓政商可以輕易勾結,竊奪農地。大埔的例子更是公然搶劫。尤其,氣候變遷,台灣正需要一個永續的農業來帶動整個社會的永續發展。馬政府卻輕易摧毀農業和土地,不知道其執政目標和方向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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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多年累積的肥沃土壤,卻僅為私人牟利,如何令人心服口服?(攝影/朱淑娟)

(清華大學人社院學士班教授兼主任)

本文局部刊登於中國時報20100701

農民:停止怪手毀田 苗栗縣政府:不可能

針對大埔里土地徵收爭議,廖本全表示,如果中央真的願意做事,應先請苗栗縣政府停止怪手毀田,同時暫停土地徵收程序,因為都委會核定的前提是群創要地,但群創不設廠了,當初核定的依據已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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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栗縣竹南大埔反對土地徵收農民,今天再度來到行政院、總統府,抗議苗栗縣政府上周大動作毀損農作、強徵農地。

農民要求苗栗縣立即停止拆屋毀田,賠償農民損失。同時要求苗栗縣府重新評估群創光電用地需求後,重提新計畫送內政部都委會審查。

接受陳情的行政院官員只說會向行政院長、秘書長報告,未給明確承諾,農民更火大擠向行政院門口:「立即停工、計畫重審…..」。農民隨後轉往總統府陳情,總統府公關室副主任卜正珉也跟上周一樣,只說「盡快處理」。

下午農民得知苗栗縣長劉政鴻在台北市華山藝文特區參加活動,農民前往陳情,沒想到劉政鴻卻中途落跑。

苗栗縣政府:土地所有權已屬苗栗縣政府所有

針對農民指控,苗栗縣政府工商發展處處長江松茂回應,土地徵收已是既定事實,居民提的三點訴求,「絕對不可能改變」。

農民指縣府以大批警力粗暴對待農民,江松茂反駁,「這是什麼時代,如果縣府沒有法的依據,怎麼可能隨便去鏟人家的田?」而且整地時請警察維安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反指是居民無理抗爭才會導致衝突。

縣府表示,這些地區的地價、土地改良物補償費,都已依規定發放或提存保管,「土地所有權已屬苗栗縣政府所有」。為了趕在年底前配地,才會多次清除地上物,以利進行公共設施工程。

農民:立即停止拆屋毀田,重提計畫

苗栗縣政府推動「竹南科學園區周邊特定區計畫」,徵收130公頃土地,部分民眾反對被徵收,縣政府在未與民眾達成協議前,即依土地徵收條例,採取強制徵收,同時將補償金提撥到法院留存。

大埔居民葉秀桃表示,原本徵收地的產業園區只有23公頃,但97年3月群創光電要增地4.98公頃,一個月後內政府都市計畫委員會就通過徵收面積擴大為 28公頃,97年5月苗栗縣府即公告區段徵收,徵收價只有市價四成,但不公布開發後的單價一坪要多少錢,居民不清楚才不放心交出土地權狀。

居民表示,據聞群創公司已不需要新增的4.98公頃地,苗栗縣府徵收案已缺乏正當性,因此要求縣府應重新檢討,另提新案送審。

社會譴責,苗栗縣更急著拆屋毀田

苗栗縣政府於6月9日凌晨三點在大批警力進駐下,開進20多部怪手,以整地為名,把即將收割的稻穀破壞得面目全非。此事引發社會關注,認為苗栗縣政府執法有失公道,農民於6月23日北上總統府陳情。

正當居民還在等待總統府回應時,不料苗栗縣政府又於28日以更強勢警力、更大規模鏟除農民作物。苗栗縣政府如此不顧社會輿論,全民震驚,農民今再度北上陳情。同樣面臨土地即將被徵收的新竹縣二重埔、苗栗縣灣寶里、新竹縣台灣知識旗艦園區(璞玉計畫)預定地農民也趕來聲援。

大埔自救會發言人葉秀桃說,政府為了財團,消滅農地、虐待農民,「給農民死路走、給良田死路走」。

大埔居民黃秋琴表示,「我反對家園被徵收有罪嗎?」她指縣府說98%農民讚成徵收是公然說謊,事實是總計徵收130公頃,反對的農民就有近20公頃。

灣寶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洪箱說:「這是台灣種田人的悲哀」。她表示,農民不是反對經濟,但經濟需要毀滅農地做工業區嗎?工業汙染受害的是什麼人?「我們拿鋤頭的人,面對一個鴨霸的政府」。

學者:土地徵收應取得「土地所有權人」同意

台北大學副教授廖本全表示,目前土地徵收最大的問題是,土地徵收條例中有關徵收的必要性、公共利益、以及公共利益由誰定義等等規範都相當模糊。「因為模楜,於是變成政治、經濟力量操作的工具」。

廖本全表示,土地徵收的依據是什麼、前提是什麼、有什麼需要,都應清楚、嚴格被界定。土地徵收應取得土地所有權人的意見,但從歷年土地徵收的例子,都看不到土地所有權人的聲音。

例如苗栗縣政府推動後龍科技園區,未問土地所有權人灣寶里居民意見,反而請所有議員、里長簽名贊成,接著縣府針對整個苗栗縣做民調,指此案超過八成民眾同意。廖本全說:「這是集體暴力,集體剝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內政部應立即撤銷此案

廖本全認為,這個案子不只是土地徵收的問題,而是都市發展、工業政策、台灣的農業及農糧問題。民眾應質疑內政部都市計畫委員會,「他們都沒有責任嗎?內政部都委會要出來講話。」

針對大埔里土地徵收爭議,廖本全表示,如果中央真的願意做事,應先請苗栗縣政府停止怪手毀田,同時暫停土地徵收程序,因為都委會核定的前提是群創要地,但群創不設廠了,當初核定的依據已不見了。

另外,苗栗縣府也未依照在都委會的承諾對給予農民「從憂從寬」補償。廖本全呼籲,內政部應立即撤銷這個案子通過的決議。

(本文轉載自作者部落格)

土地徵收 遠離正義了

在土地徵收法制上,土地所有權人是一點位置也沒有的,他們完全是被制度排除在外,無法享有憲法保障的權利。藉由幾個徵收案,我們看見的是藉由法律制度的設計,對社會弱勢的欺壓與剝奪,讓人民無路可逃。

任憑竹南大埔、中科相思寮及其他許多土地被徵收人北上向總統府及監察院陳情,但是苗栗縣政府仍派出怪手及威勢警力,持續在農田上「整地」,並宣稱一切「依法行政」。對於這群土地被徵收人而言,任憑他們強烈的抗議,政府卻宣稱土地所有權已「合法」移轉至國家名下,農民反成為「違法占用」自己世代居住的家園。怎會如此?是什麼樣的法律制度造成這樣的結果?

首先,土地徵收是由國家啟動,發動要件其實相當的寬鬆。我國土地徵收相關規定散佈於許多法規中,若以區段徵收為例,只要是符合平均地權條例第五十三條第一項或土地徵收條例第四條第一項的規定,都可以逕行發動區段徵收。以後者為例,其包含了六款,而這六款所指涉的範圍其實皆相當的含糊廣闊,幾乎是無所不包,如「非都市土地實施開發建設者」即為其一,因此政府往往可以輕易的啟動土地徵收。

其次,須深刻瞭解土地徵收的程序也是對土地被徵收人絕對不利。由於大法官釋字第四百零九號解釋文要求,「於徵收計畫確定前,應聽取土地所有權人及利害關係人之意見」,土地徵收條例第十條第二項因此規定,「需用土地人於事業計畫報請目的事業主管機關許可前,應舉行公聽會,聽取土地所有權人及利害關係人之意見。」但這規定並未落實第四百零九號解釋文要求。

這個公聽會應由核准徵收機關舉辦,而且其舉辦時程應是在提出土地徵收計畫書時,而非於前期事業計畫階段,也非僅是由需用土地人來辦,但目前作法卻扭曲大法官意旨。由於需用土地人(如地方政府)與土地被徵收人立場相對,因此,由需用土地人來舉辦公聽會,明顯是球員兼裁判,在此情形下,公聽會往往流於形式,並無實質意義,這對土地被徵收人相當的不公平。

或有人會問,內政部不是還有徵收核准的審查程序?然現行規定其實非常簡略,僅規定經土地徵收審議委員會審議,由中央主管機關內政部核准而已。法規中不僅對於徵收審查基準、程序皆未為明確規定,且於此重要階段並無賦予被徵收人陳述意見機會,這是屬重大之瑕疵,這也明顯與行政程序法第一百零二條「應給予該處分相對人陳述意見之機會」之規定明顯不相符合。

徵收程序中另一個為人詬病之處乃是所謂的協議價購。根據土地徵收條例規定,地價之補償是以徵收當期之公告土地現值為標準,必要時得加成補償之。但根據實際的情況觀之,需用土地人根本不可能以高於協議時之公告土地現值加成後的價格來購買土地,因此所謂的協議價購往往流於形式,僅是為了符合法律之規定罷了。近年來台北高等行政法院至少已有二次判決,宣告上述程序為違法,這相當值得肯定,惟行政機關卻仍不為所動,這著實讓人遺憾。

由於土地徵收涉及土地利用計畫改變,因此,在都市土地及非都市土地方面,須分別通過都市計畫委員會及區域計畫委員會的審議,有些個案尚且需經過環境影響評估委員會的通過。因此,每當這些委員會開會審查時,就會看見許多來自於被徵收地區的農民在營建署或環保署前大聲抗議,因這幾乎是他們唯一的希望。然而,只要是清楚瞭解這些委員會的組成,就可以知曉彼等的訴求大抵都是無法實現了,因為各委員會幾乎皆是以行政官員為主體。

在上述情況下,只要政府啟動徵收程序,勢必可達成目的,因在土地徵收法制上,土地所有權人是一點位置也沒有的,他們完全是被制度排除在外,在憲法中所享有的權利其實都沒受到尊重。

藉由幾個徵收案,我們看見的是權力擁有者藉由法律制度的設計,對社會弱勢的欺壓與剝奪,我們也悲憤的看見這個徵收法律體制讓人民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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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收制度任意剝奪人民權利,將老農驅離家園(攝影/陳寧)

(作者為政治大學地政學系教授)

(原文刊載於中國時報20100629,出處請點選這裡)

縣府百名警力強制全面施工!大埔農村頓成工地0628

今早(6月28日)八點,苗栗縣政府動員上百名員警,無預警執行竹南大埔的全面動工! 全數良田被掃蕩搗毀!不僅稻穀被全數清空,更以卡車將田內土壤全數運走。數十輛怪手、推土機、卡車進出,大埔農村頓成工地。

今早(6月28日)八點,苗栗縣政府動員上百名員警,無預警執行竹南大埔的全面動工! 

全數良田被掃蕩搗毀!不僅稻穀被全數清空,更以卡車將田內土壤全數運走。數十輛怪手、推土機、卡車進出,大埔農村頓成工地。現場景況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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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埔農民上周三(6/23)才北上陳情,總統府、監察院答應一周內給予答覆的期限還未到。沒想到今早(6/28)上班時間一到,上百名員警就進入竹南大埔封鎖道路,延續近日的強行施工,不論土地繳交權狀與否,進行全面性破壞。自救會長家(6/19「雷劈怪手」記者會現場)前稻田尤其遭到惡意毀壞,不僅稻穀被清空,土壤也被卡車載走,不知載往何處。施工單位同時並沒有出示執行命令。

此波強行徵收中,警民衝突相當劇烈。警方一度以人牆擋住民眾,禁止居民攝影蒐證;並以擒拿術制服居民,強奪居民的怪手鑰匙。有農民上前阻擋怪手破壞田地,卻被女警強行帶走,並被警備車載到海口拋下;有婦女不惜躲到警車底下,要與警方拚命,同樣遭警方強行拉開。有婦女在抗爭過程中暈倒,被扛上救護車,但中途又醒來,不願強往,堅持留下。

現場路口有保全看守,媒體、聲援者一律不准進入。截至中午為止,只有公視記者順利到場採訪。十一點左右並有縣議員趕到會場,但經協調後也無法停止施工。

中午十二點左右,稻田被破壞殆盡,警員撤去。徵收區內工程則持續進行。大埔自救會本周預定再度到總統府、監察院抗爭行程未變。屆時請各界到場聲援。

 

幾十年歲月一鋤頭一鋤頭,一塊地一塊地慢慢整理起來的心血。居然就這樣毀於一旦。七十幾歲的阿婆或許本來還寄望著行政訴訟若打贏,至少還有種田的機會吧。誰想得到苗栗縣府這種流氓行徑,連她呵護了幾十年的土壤都挖走….

回顧大埔的施工進程:

6/9(三)大批警察及怪手於凌晨四點封鎖大埔,首次強制開挖。

開挖範圍僅止於不願繳交權狀的自救會成員家的土地,搗毀稻田。此後並未持續進行工程。顯見此次動工的恫嚇、示威性質。

6/19(六)竹南大埔自救會舉辦「雷劈怪手──竹南大埔反暴力徵收記者會」。

6/23(三)竹南大埔農民北上總統府、監察院陳情。

6/24、25(四、五)陳情完隔天早上,縣政府隨即派怪手偷挖稻田。範圍包括繳交權狀與未繳權狀者,工程進行皆有2、30名警力看守。

6/28(一)早上八點,百名警力再度進入竹南大埔。進行全面強制施工。

現場影像說明──

自救會長家稻田,九點多開挖。立委到場協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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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救會長家前稻田,將近中午時已被全面搗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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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照6月19日仍綠意一片(陳寧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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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田頓成工地,漫天飛舞無所歸依的白鷺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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壤砂石被卡車一車車分批運走,不知運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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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十點半成排員警阻隔居民。背景廠房正是群創光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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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焚香抗議。

不顧民意反彈,苗縣政府持續強挖稻田

事發當天,未繳權狀的老農何良雄聽聞自己的稻子被毀,連忙上前欲阻擋怪手,卻被警察隔開。其他農民面對政府強行施工,除了無奈地攝影存證、盡量向外散布訊息外,也不知如何是好。事實上,這並非縣府無視中央的首例。

苗栗縣政府又派怪手強挖竹南稻田!

本周三(6/23)竹南大埔居民才剛北上總統府及監察院,抗議苗栗縣長劉政鴻指派大批警察圍村封路、強挖稻田。沒想到隔天一覺醒來,居民發現大批怪手又開到自家門前,開始強挖稻田,進行道路拓寬工程。居民以肉身阻擋怪手,要求「德昌營造公司」拿出苗栗縣政府的執行命令。監工者卻遲遲未能出示文件,反而請來員警阻隔居民。

面對縣政府的粗暴行徑,自救會成員表示,下周將再度北上,到總統府、監察院尋求答覆,同時對縣政府持續毀田的行為作更嚴厲的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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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正進行道路拓寬工程。

北上抗爭後連續兩天強挖

苗栗縣政府一再對外聲稱六月八日的強行封路,是為後續工程作準備。但除了六月九日針對未繳權狀居民的惡意毀田以外,並未進行任何工程。直到二十三日居民北上抗議隔天,怪手才再度開進大埔稻田進行道路拓寬工程。本次動工土地有部分已繳交權狀,但未繳權狀者也照挖不誤!

自救會成員葉太太表示,她是在二十四日當天中午路過田邊,才發現怪手又來開挖,事前並未接到任何通知。自救會成員上前質問負責工程的「德昌營造公司」:縣議會已於五月底作出「縣政府應依劉縣長『從優從寬補償』之承諾與居民達成共識後始得進行徵收」決議,居民也於二十三日將本案送交總統府、監察院處理,為何今天還來動未繳權狀者的土地?

監工者只回了一句:「我不知道,有問題去問縣政府!」。居民進一步要求施工單位拿出縣政府的執行命令,對方也未能出示任何文件。反而請來派出所員警將居民隔開。二十五日並持續開挖。

事發當天,未繳權狀的老農何良雄聽聞自己的稻子被毀,連忙趕到現場。上前欲阻擋怪手,卻被警察隔開。看到灌溉設施被毀,他還煩惱著:「這都給他們弄壞了,明年要種田的時候沒水用怎麼辦?」,旁人聽了提醒他:「或許沒有明年了」。他聽了久久低頭不語。而其他農民面對政府強行施工,除了無奈地攝影存證、盡量向外散布訊息外,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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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農上前阻止施工者毀田。

苗縣府無視中央 居民下周再度北上

竹南大埔自救會於二十三日至總統府陳情,並正式將本案送交監察院辦理。兩者皆承諾會在一周後給出回覆。想不到縣政府根本不把中央政府放在眼裡,執意蠻幹。

事實上,這並非苗栗縣政府無視中央的首例。2008年,縣政府預計拆除高鐵預定地上,經專家認定具一級古蹟價值的古窯。經地方人士奔走,文建會終於以「暫定古蹟」請苗栗縣府暫緩拆除。不料兩天後,縣政府卻連夜將整座古窯剷除。事後苗栗縣政府並遭監察院糾正。縣府荒唐行徑歷歷在目,想不到如今又在大埔重演。

自救會成員對縣政府表示不解、憤怒。並決定下周再度北上抗爭,他們將到總統府、監察院討個回應,並對縣政府作更嚴厲的指控,要求立即停工!

When the Excavators Came to the Rice Fields 當怪手開進稻田中

本文為作者製作的大埔怪手毀田事件中英文影音版,英文說明由PeoPo提供,讓全世界都能一起關心台灣農村發生的大事情。老農擋怪手-當如生命一樣重要的田地和稻作受到摧殘時,即使自身安全有虞也要挺身而出…

編按:

本文為作者製作的大埔怪手毀田事件中英文影音版,英文說明由PeoPo提供,讓全世界都能一起關心台灣農村發生的大事情。

In the eyes of farmers, their land is like life itself, painstakingly farming and protecting the land. Sadly, they are sometimes faced with terrible treatment.

In order to develop Jhunan Science Park, MiaoLi County government located in central Taiwan, plan to expropriate the farmland in Dapu.  The government valued the land using the government assessed and publicly announced land value of the price, a sum of money that falls far below the market value.  Some local farmers do not want to accept this expropriation order and naturally unwilling to hand over land rights.

老農擋怪手-當如生命一樣重要的田地和稻作受到摧殘,即使自身安全有虞也要挺身而出

On the 8th June 2010, a rather queer atmosphere extended over the whole of this simple village.  Police put concrete roadblocks in place cutting off any entry or exit form the village.  The full strength of the police stealthily made their way into the residential community and forbid the entry of anyone except local residents. In the early hours of the morning of the 9th of June, out of the blue 20 excavators made their way into the rice fields, which were on the verge of harvesting, and began to run amok in a rampage of destruction, annihilating the richly laden rice fields in the blink of an eye.

Farmers tried to obstruct the excavators by standing in their way, pleading with them not to destroy their crops in such a callous way.  However no matter whether it was elderly farmers or women holding babies in their arms, all were dealt the same harsh and unforgiving treatment by police.

One woman sobbed in tears as she said, “I fell to my knees in front of the excavators begging them not to destroy my farmland, but they just wouldn’t listen to me.” Excavators drove all over the fields, completely destroying the rice that was ready for harvesting, leaving only a pile of muck in their wake.  Farmers could only look on in bewilderment at the destroyed rice fields, speechlessly looking to the heavens for the reason why.

72歲老婦人追著怪手大喊:不要挖掉我的田

In reality, the vast majority of Taiwan’s science parks are lying idle.  However in order to develop industry, local governments are running roughshod over people, employing an uncompromising attitude to treat those farmers who view their land as an important asset.  In the past, Miaoli County Commissioner Liu Zheng-hong personally promised that he would ensure farmers would receive premium compensation.  In 2010 Miaoli County Legislative Assembly also made decisions without first reaching a consensus with local residents, postponing the expropriation process, yet in the name of preparing the land, drove excavators into the fields of those farmers who were still contesting the expropriating decision.

怪手摧毀的不只是稻田……

The only means for this story to reach the public has been through local people, citizen journalists, who have been on the scene to record and broadcast this rough and cruel process over the internet, bringing this harrowing story to the people, allowing even more citizens the opportunity to witness the tears and anguish of these farmers.

捻一柱清香卻無語問蒼天

‘When the Excavators Came to the Rice Fields’, the issue of Dapu’s farmland being expropriated is an epitome of what could happen anywhere in Taiwan.   Farmers have no voice and need the people of Taiwan to show their concern and extend out a helping hand.

寄語蒼天 請老天評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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