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級的兩岸─大理三種目光(2)

那東北大叔人好,他對來往客人誠意十足的笑容,時常有經過的人與他招呼,他說:「勞動才有生活。」你只是不喜歡他對台灣人的成見,卻又不知道自己的舉止該如何才能扳轉他的想法…

編按:本文作者為小地方長期寫手,在東部關注地方議題。本文為作者在中國的小地方旅行所感,從台灣七年級生的角度寫下兩地人情、地方感的差異。本系列將陸續刊登,本文為系列之(2)。閱讀系列其他文章請見文末附錄。

圖三
大理火車站

我們離開了漁村,回到大理古城,找到客棧下榻,正是晚飯時間。

客棧櫃檯的大姊說,往前走百來米的路旁,有一家東北餃子庄,來往客人都說好吃。

我和小瑋順著人民路走著,拖鞋敲響了灰色的石板路。

東北餃子庄很小,一個紅色塑膠板的菜單倚在窗口上,沒有玻璃的窗口,一位大叔坐在裡邊包餃子,穿著白色的圍裙,揉麵團的手沾滿了白粉。

我們站在窗外,看著菜單的板子考慮著。「欸,吃餃子嗎?」大叔熱情地招呼。

圖四
古城裡的人民路

小瑋很隨意,倒是我不很喜歡吃餃子,站在那裡猶疑著,連番問著大叔除了餃子以外的選擇:有沒有麵條啊?可以不放辣子嗎?餃子裡邊包的青菜是什麼呢?我們站在窗口外,始終沒有走進去。那大叔看著我:「妳倆哪兒來的?」「台灣!」小瑋爽快地答道。我來不及反應,逕自沉浸在到底要不要吃餃子的反覆裡。

「喔,台灣啊……難怪!」大叔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的我們。

大概是因為這句話,不知怎麼我就走進了飯庄裡,窗口邊有一扇門,我們撿了一個位置坐下來。一個大姊從廚房裡邊走出來,親切地問我們要吃啥。

悶鍋裡的文化優越

幾年前,我到過東北旅行,喜歡上東北人的豪爽直接,那幾個月的記憶讓我對東北人總懷抱著一分情感。

我點了豬肉酸菜餃子、小瑋點了牛肉白菜餃子,就在這點菜送菜之間,得知大叔大姊都退休了,從東北移居雲南的大理生活,閒不下來,也就開了間小小的東北餃子庄。大叔說:「還是勞動好。」

「大叔,怎打那麼老遠搬來大理啊?為啥不在老家開餃子飯館呢?」我想著雲南和東北是正好是對角線,搬這麼遠,回老家就不方便了。

「我說嘛!只有台灣人會問這種話,剛才就猜你們可能從台灣來的,台灣人就是反覆,在門口杵著問一堆問題,要一般人早進來了。」

我咬下第一口餃子,一同嚥下了東北大叔的話語。「我說了,你們別生氣啊……」大叔就坐在窗邊,一邊包著餃子一邊說著他認知裡的台灣人,我和小瑋緩慢的嚼著餃子,細細聽下大叔的話,有一度突然感覺,這盤餃子永遠也吃不完似的。

大叔說,台灣人老自以為高尚了,瞧不起咱們啊,買東西時全一個嘴臉,不知到底哪兒來的優越感……他們防人之心很重,不輕易說自己從台灣來,問到底還是不說,做決定前也反反覆覆,總戒備地問很多問題,彷彿我們會害他一樣……我有一個親戚就嫁給了台灣人,唉,那傢伙真是氣燄囂張啊……

「你們別生氣啊……」大叔又捏好了一顆餃子。我的筷子停頓在空中,餃子食之無味,努力消化著這大叔的意見,保持風度的同時,心裡有千百句話想辯白。小瑋靜靜地吃著,沒有說話。終於我開口了:「不是每個台灣人都這樣的。」感覺臉上微笑的線條非常牽強。

來雲南這些日子,不曾感覺吃一頓飯有這麼煎熬,我想起老魏景仰台灣的神情,在東北大叔的心裡卻壓根貶到了地底。

我何以如此在意,人們喜不喜歡台灣?他們喜不喜歡,關我什麼事?

我何以感到不服氣想要爭辯?又何以在老魏無邊嚮往的神情裡感到一絲心虛?

你的島嶼在你的心裡,慢慢清晰了起來,那些成長經驗的積累,造就了你對島嶼的在乎與認可,你發現,你想為自己生長的土地辯護;你發現,你學會了客觀嚴肅地檢視島嶼的好壞。

是的,這餃子我吃得非常生氣,卻也不想不分青紅皂白地站起來發飆,我根本不知道豬肉酸菜餃子到底好不好吃,付完帳,走出店門口沒多久,我和小瑋說,以後再不來吃這家餃子!

但你心裡邊曉得,那東北大叔人好,你觀察他對來往客人誠意十足的笑容,時常有經過的人與他招呼,他說:「勞動才有生活。」你只是不喜歡他對台灣人的成見,卻又不知道自己的舉止該如何才能扳轉他的想法,你們只好微笑謝過,混雜著無辜受罪的百口莫辯,默默走在灰色的石板路上。

還沒走到客棧,我和小瑋說:「離開大理前,我想寄張明信片到東北餃子庄,把想清楚的話寫下來跟他說。」

小瑋大笑:「妳真的很三八耶……」

(系列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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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級的兩岸─大理三種目光(1)

不出來的話,你永遠也不知道島嶼在別人眼中的樣子。因為不需要被檢視,也就少了思索的理由。一直在台灣生活,日子就是那樣。管不著政黨輪替的紛紛擾擾,小老百姓照舊是過他們的生活。

編按:本文作者為小地方長期寫手,在東部關注地方議題。本文為作者在中國的小地方旅行所感,從台灣七年級生的角度寫下兩地人情、地方感的差異。本系列將陸續刊登,本文為系列之首。閱讀系列其他文章請見文末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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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來的話,你永遠也不知道島嶼在別人眼中的樣子。

因為不需要被檢視,也就少了思索的理由。一直在台灣生活,日子就是那樣。管不著政黨輪替的紛紛擾擾,小老百姓照舊是過他們的生活。

直到你到了對岸,和對岸的小老百姓碰頭,當他們興致盎然地提問(態度不一而足:小心翼翼有之、亢奮激進有之、保持距離有之、隨性自在有之……),一而再再而三地衝撞著島嶼的身分與位置,你才開始思考,何以身為島民;你才開始學著解釋,那些從不需要思考的:為什麼。

你突然驚覺,在過去幾十多年的教育裡,沒有人確切地教導我們應如何詮釋台灣的定位、或者對大陸的觀感,沒想太多的結果,就暫時隨籠統的說法走。畢竟當年那些民國史死背都為了考試、報章雜誌討論的兩岸關係和你也沒有太大干係、在政客的吵吵鬧鬧間失去了耐性,你關心的是島嶼的環境議題、公民意識、民間非營利組織的運行……你關心的是家人的健康、感情的穩定、工作的順遂……你關心的還有太多,對岸怎麼以為,也不需要搞得太清楚。

當他無邊嚮往

到中國大陸旅行有幾年了,每一次,台灣的位置都不經意地在心裡面重新雕琢一次,有時很輕、有時很重,無須刻意而為,而是強迫如此。幾年下來,你發現你回答問題的態度變得謹慎、也更輕鬆;你知道有什麼在心裡隱隱成形,所謂的國族認同。這不是人文相關科系研究所的課堂上討論出來的,而是在一次又一次和對岸小老百姓的尋常對話裡,慢慢形塑而成。

認識老魏,在雲南大理的一個小漁村,我們不約而同選擇了一樣的客棧,混住在多人間(單買床位,共同使用公有衛浴)裡。老魏是北京人,但很久沒回北京了,大城市的生活,久了也厭膩,寧可不要安穩的房子,人在旅途反而輕鬆自在。

那天,我們坐在一起吃飯,聊起了北京和台北的價值取向,老魏失望於多年來他未在北京遇到一個好女孩,他說,填寫基本資料時他總是刻意勾選已婚,只怕如果有女的得知他未婚,黃金單身漢的標籤會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他對全國瘋狂的經濟取向感到憂心忡忡,金錢沖散了真正的價值,有時候,人們並不理會柔軟真實的情感……他問起,台灣會不會有類似的狀況?我和小瑋面面相覷,雙雙搖頭:台灣不會這樣。最起碼,黃金單身漢不需要遮遮掩掩。

圖一
小漁村的水光山色

大概就是從這一頓飯開始,老魏對我們的價值取向產生興趣。

我和小瑋有些憂慮,為著我們不過是台灣茫茫兩千三百多萬分之二的人,不足以代表全體。在往後幾天的相處中,老魏對台灣產生了極高的評價,他當然不是第一次遇到台灣人,說著幾次與台灣人碰頭的情景,然後說,等哪一天台灣開放自由行了,他預計用一年的時間在台灣旅行:「夠嗎?」老魏問。我和小瑋對望了一眼,兩人面對他仰望寶島的姿勢,不知為什麼有些惶惶然。

圖二
吃飯的地方,就在不遠處

你從來沒有準備,你的一舉一動、一個答覆一句話,就可能代表台灣。

你開始思索謹言慎行的必要性,當然也可以漫不在乎,但你知道你隨時都在製造台灣在對岸人民心中的模樣。

有這麼嚴重嗎?

(系列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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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在國際河流治理的角色與國內水治理的公民參與

因為中國嚴重的水污染,水的治理因此極為重要。那麼,在中國,水由誰治理?中國的水治理權責分屬不同部門,下列的部門除了自己本身的職責外,都有權治理水:農業部、水利部…

前言:

在經歷了一個世紀的工業化發展,對自然環境的剝削使得人們賴以維生的水與河流變成了年年困擾生活的自然災害。未來,我們更擔憂水的商品化將使得人民的生活更加困難。對於因為水而來的種種問題與現象,我們認為有其必要進行再次檢驗與思維,以迎向不再以興建水壩至上的「後水壩時代」,為保衛自然河流而行動。

在面臨轉變的時刻,我們期待台灣社會各界再次協力,共同關注水、河流與生命,和來自亞洲地區的人民聯合起來,為健康公正的社會共同奮鬥。順應亞太綠人台灣會議(APGN 2010)的邀請,李育成和于音,於2010年5月4日南下美濃分享他們在中國水資源運動的努力。

反思中國水利開發與民間參與

李育成目前是「全球化監察」(Globalization Monitor)的執委,曾經擔任中國綠色和平組織的媒體幹事;並在「國際河網組織」(International Rivers Network)中負責中國長江三峽行動,也曾參與美濃反水庫國際串聯行動,長期關注水議題。

中國水污染嚴重,水利部估計,全國有七成的水受到污染;而離岸海水污染也極為嚴重,超過35%海水屬於最劣等;64%地下水污染受到嚴重污染,33%也受輕微污染。但是,在這麼高度污染的環境下,廢水處理率只有45.7%,而全國661個城市中有297個城市沒有廢水處理設施。

主要污染源為農業所使用的大量農藥。工業也難辭其咎,例如造紙業、採掘業、化工業排放大量廢水,含重金屬物質和持久性有機污染物(POPs),污染水源。

簡言之,每四個人就有一個未能獲得潔淨用水。更甚,全國七成人口飲用地下水,但根據2004年水利部數據,農村三億人口得不到潔淨飲用,當中的二億人口更要飲用含量超出安全標準,以及有毒物質的水。

因為中國嚴重的水污染,水的治理因此極為重要。那麼,在中國,水由誰治理?中國的水治理權責分屬不同部門,下列的部門除了自己本身的職責外,都有權治理水:農業部、水利部、環保部、能源部、衛生部、國土資源部、建設部、交通部、林業部、國家發展改革委員會、省發展和改革委員會。水治理分屬不同的部門往往導致各個部門缺乏對話溝通,沒有考慮到自己的政策是否與其他部門的政策矛盾。

例如,水利部及能源部皆有權提議水利開發案,也有權分配財政資源,而國家發展改革委員會則負責國家整體開發。但是這三個部門決定開發建設,往往不會與其他部門統籌,思考開發案是否影響其他部門所管理的水資源。至於中國水資源管理的思維,從廢水處理到洪水治理,均崇尚技術、工程治水,這點,與台灣不謀而合。

中央環保部也往往無法有效管理水資源,這是因為環保部雖有權在中央立法,但是所訂定的法卻需要省級的環保部執行。問題是,省環保部需要稅收,而開發建設可以為省帶來稅收,所以兩相權衡之下,省環保部寧願歡迎開發建設,縱然這些開發案與中央環保部所訂的法相悖。還有,中央環保部在解讀、執行「水法」時,也會與其他部門矛盾相向。

以治理淮河為例:在處理淮河廢水排放上限時,中央環保部認定某些工廠所排放的廢水超標,但是水利部往往持相反意見。這造成了中央環保部無法快速有效保護環境。

民眾在水治理的脈絡裡扮演的角色又如何?雖然諸多法條都有明文規定,民眾有權參與,但是卻沒有清晰定義何謂「民眾」,所以哪些民眾可以參與決議過程,極其曖昧。例如:一些開發案子可能會影響終端水用戶,但是這些水用戶是否有權參與決策過程,卻沒有清楚規範。最後,在中國,雖明文規定環境信息必須公開,但是信息尚未完全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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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育成也提出自己對中國治水的展望。上面提到各個政府部門的利益互相矛盾,所以當務之急為統籌各涉水部委,釐清各部委之權責分工,考慮所有涉水利益相關者的利益。如台灣,中國的水價也便宜的不合理,沒有如實反映水的成本,所以可以通過市場力量合理分配水。

這裡所說得「市場力量」非指全權讓供應水的公司決定水價,而是指讓水價如實反映水的「外部成本」,反映乾淨水的環境社會等等的成本。

中國在國際河流治理角色的轉變

于音長期關注雲南瀾滄江築壩議題,目前任職於曼谷「關注全球南方」(Focus on the Global South),關切瀾滄江下游「湄公河」因築壩對流域地區所造成的影響。湄公河上游(即瀾滄江)發源於中國境內青海省玉樹縣,流經新疆、西藏、雲南等地,在中國西南地形的高度落差,河水向下切割產生許多V字形峽谷,帶來可觀的水力能源,流入中南半島經過泰國、緬甸、寮國、柬埔寨後從越南東南部注入南海,有豐富生物多樣性。

在中南半島上,湄公河養育許多稻米,魚類資源豐富是許多人民的主要糧食與經濟來源,而潑水節、水燈節等許多有關的文化更與湄公河相應而生,為孕育中南半島各國生命的主要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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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岸居民在湄公河中發展出的獨特於法(圖片提供:于音)

于音表示,目前在中國雲南省境內已完成幾個代表性的大壩,從最早的漫灣大壩,到全球最高的小灣大壩(294.5公尺),相當程度的影響了下游人民的生計與文化。上游的大壩控制了河水的漲落,使一向習慣河水自然漲退潮汐的沿岸居民在船運、種植作物與漁業收穫方面都失去了自主能力。

亞洲開發銀行更進一步建議設立湄公河電網,在寮國、柬埔寨修築大壩供電給鄰近國家,但由於成本高昂,電費也所費不貲,以提供泰國、越南境內之工業用途為主。而亞銀為連接中南半島的高速公路網,將破壞沿途林地,而為改善湄公河流域航運使用移除河床礁石的方式更會破壞沿岸居民賴以維生的魚類棲地。路通了,地卻光了;船來了,魚卻沒了。

2008年中南半島的大水與今年二月中國的西南大旱都被 質疑與上游修建大壩有關,中國政府對於湄公河治理一向持被動立場。直至今年初在下游國家以東協自由貿易協定作為談判籌碼的堅持下,中國政府才終於慢慢開始重視此問題,積極參與湄公河的治理,並分享研究數據,雖然堅持中國出處徑流量只佔湄公河年平均徑流量的16%,與下游國家認為水壩造成重大影響的立場有所出入,但中國仍希望在經濟、友好互鄰的角度開始去面對湄公河問題。

中南半島的非政府組織目前致力於傳播有關建築大壩的訊息,並在泰國組成了一個名為「拯救湄公河」(Save the Mekong)的網絡,本以提升意識為主要號召,但後來因串聯的成功,也開啟了與各流域國政府對話的平台。

于音指出,在像寮國、柬埔寨的專制國家裏要推動反大壩的運動較為困難,但可從國際社會向當地政府施壓的方式去著手。而中國的非政府組織也努力的做大量宣傳,希望有更多人關注此議題,並且對沿岸居民做能力建構的訓練,期望人民可以在開發大壩的議題有更深的認識,並對於自身的糧食安全問題有更高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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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湄公河」行動明信片中文版(圖片提供:于音)

後語

反觀台灣,河流治理不像國際河流牽涉範圍如此廣大,所涉及的利害相關人也不如湄公河般複雜,但因為政府分工的紊亂,使得河流治理無法有效落實,實為可惜。而湄公河上游建築大壩對於環境與人文的影響,更值得作為我們的借鏡。

穿越都市的河流,你還好嗎?

雖然在大部分台灣人的眼中,河流仍不過是水道,但少數民間團體卻早已體認河流生命系統的重要性,竭盡所能保護台灣的河川。如果,我們能夠將河流視為一個生命系統,好好呵護她,河流也會持續不斷地我們提供免費的午餐…

如果說天下有白吃的午餐,那麼河流就是這白吃的午餐,一直以來提供人類許多免費的服務。

過去,河流為人類帶來了水源、食物、農作養分、航運之便等好處,孕育了人類的古文明,被視是母親般的生命體。今天,當許多城市裡的人們已不需再依賴都市河流的漁獲、也不用就近取水時,看待河流的態度也不一樣了。

一條被遺忘的河流,一道消失的水域

在都市開發的過程中,許多沒有航運之利的小河在人們眼中愈來愈無用,似乎唯一的功能就只剩下排水與排汙了。

兩年前我走訪了泉州的后墩村,從地圖上看,這村子有條蜿蜒小河流經,但現實並非「我家門前有小河」那樣美好,這條小河奇臭無比,而且因為承載太多垃圾,根本流不動了,從水域變成陸域,魚兒不見了不說,還有許多老鼠竄來竄去。

河流已死,后墩村的人們仍在死去發臭的水體旁居住、吃飯、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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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州后墩 (2)
死去的泉州的后墩村的河流

泉州,是中國近年來經濟迅速發展的區域之一,工廠和道路開發的速度之快,讓任何一張新出版的地圖馬上就過時;也因此吸引了中國內地鄉下的人們蜂擁而來,擠進了成千上萬像后墩這樣的城郊村落,在許多地方,客居異鄉的外來勞工甚至多於本地居民。

沒有地方認同感,又為了討口飯吃,人們選擇對環境汙染和健康威脅視而不見。

另一方面,他們也沒有其他選擇,因為后墩 不過是數不清類似社區的縮影,許多可以提供工作機會的發展中區域都面臨著嚴重的環境汙染問題。

在那個炎熱的仲夏,我連續幾天得前去后墩進行調查。每天,高溫加上惡臭讓我待不到幾小時就頭暈目眩,但這兒的人顯然處在鮑魚之肆太久,不聞其臭了。

我問村中的居民,這條流經村落的小河叫什麼名字,村民說:「那有什麼名字,就是條排水溝嘛!」

當河流只是條排水溝,甚至連名字也被遺忘,最後的命運就是被摧殘至死。

被當成排水溝的都市河流或許還算是「好命」的,有些在精華開發地段的河流甚至被認為是「占用」空間,乾脆填埋起來,從人間蒸發。有些河流雖然仍在地下的水泥管道中流動,但人們眼睛看不到,自然也不會想起;這些地下河流對人們來說等於消失了,而河流中的生命自然也一併逝去。

在台北,過去的灌溉渠道被填平、被地下化了不說,許多自然小河再也不見蹤影。在太平洋另一端的西雅圖,即使以山水環繞的景致著名,但城市中找不到幾條河流,不是因為這裡沒有河流,而是在都市發展的過程中被徹底驅逐了。

被遺忘的地下河,翻身重見天日

與開發中國家的河流普遍遭到嚴重汙染比起來,先進國家的河流即使也曾有過類似的身世,但現在幸運多了,當工業廢水和家庭已不再直接排放到河流中,不少河流已在復健中,漸漸恢復了生命力。

河水乾淨了,人們也開始發現河流的美好,慢慢找回對河流的情感,於是有些被埋在地下的河流,也得以重見天日(’daylighting’)。

在美國就已有不計其數的案例。舊金山灣區(San Francisco Bay Area)可以說是最積極讓溪流重見天日的地區了。早在一九八四年,柏克萊(Berkeley)就乘打造新公園之便,打開了原本被埋在基地下的草莓溪(Strawberry Creek)。此外,歐洲的丹麥、英國、瑞士、德國等地,也都有類似的案子。

在亞洲,韓國的清溪川則是台灣人耳熟能詳的例子。二十世紀中葉,在經濟發展重於一切的社會氛圍中,流經首爾的清溪川被覆蓋起來,隨後更在上方築了一條高架橋。

可喜的是,這樣的窘境在本世紀初有了轉機,為了改善都市的形象,首爾市政府拆了高架橋,移去了覆蓋在清溪川上的水泥,並為水岸做美化、綠化。

現在的清溪川已經一躍成為首爾最受歡迎的公共空間和觀光景點之一了。但令人遺憾的是,讓清溪川重見天日的考量僅著重於塑造親水景觀,而不在復育河流生態。

被折騰數十載的清溪川其實早已乾涸,現在則得仰賴人工幫浦從漢江引水來重現水流,耗資巨大。

今天的清溪川不過是一條假的河流,並未重生、也沒有生命力!

清溪川的例子固然令人失望,但愈來愈多城市願意打開被覆蓋的河流、重塑與河流的關係,仍是令人欣慰的趨勢。

城市與水相融,水都的和諧表象

當都市河川和其他水體不再積滿垃圾、不再發出惡臭、水鳥願意造訪,甚至還可以看到魚兒的蹤影時,水也成了賞心悅目的城市風景。

許多富裕地區的城市開始打造親水環境,人們也愈來愈喜歡住在水邊,水岸住宅因此大受歡迎,成為炙手可熱的房地產。今天,有著交錯縱橫水道的城市也分外迷人,例如威尼斯、阿姆斯特丹、斯德哥爾摩等歐洲著名的水都。

然而,改善了水汙染問題、製造了親近河流的機會,就代表河流不再受人類折騰了嗎?看似乾淨的河水,代表河流回復生態系統的健康了嗎?

可惜,答案是否定的。

城市與水融為一體、和諧相處的水都表象,其實不過是人類高度控制的結果,荷蘭,就是最好的例子。

荷蘭位在歐洲大河萊茵河與繆塞河(Meuse)出海口,原本是一個生態豐富、密布著河道、湖泊、濕地的超大型三角洲;世世代代的荷蘭人為了農耕和開發聚落,不斷「重新整理」地景:抽乾了濕地的水、以硬體工程限制河川的變動、開鑿運河與渠道以利航運與灌溉。

今天,許多荷蘭城市有著密密麻麻的運河穿梭其間,是航運與休閒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造就了荷蘭獨特的水都風情,令台北人羨慕不已;反觀流經台北的河流,總被阻絕於防洪牆或堤防之外,看不到又難以親近。

荷蘭之所以能夠有易於親近的都市水環境,是因為他們高度控管運河水位,就算河流氾濫也不會受到影響。

對水文環境的高度控制,當然也就箝制了河流自然律動所創造的生命力和生態多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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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阿姆斯特丹與烏特勒支的河流與城市。

荷蘭城市中的水道雖不再是排汙的管道,但也只剩下替人類服務、提供視覺和經濟發展的功能而已。人們看待河流的態度在本質上沒有什麼重大的改變。

換句話說,無論是水與城市融為一體的阿姆斯特丹、築起高堤阻絕都市與河流的台北、視河流只是條排水溝的泉州后墩村,人們都不在乎河流本身的生命力。

在歐美地區,當水汙染問題得到控制之後, 河水變清澈了,專家學者卻繼而發現人類對河流的高度控管仍然持續傷害著河流生態,而且程度絕不小於河川汙染。

為了航運及防洪,人類利用各種河川工程來改造自然河道並對水流進行控制,例如截彎取直、河道水泥化或是打上版樁、築堤防、建水壩和攔河堰等。

只要人類對這些控制不做任何妥協,那麼河流永遠不可能回復健康。

河流不只是水道,也是生命

許多人可能會想:那些被嚴重汙染、徹底改造的都市河流反正已經沒救了,還不如把財力和精力花在保護那些荒野中,或是國家公園裡的河流。但事實上,讓都市河流恢復健康的重要性不會小於保護那些尚未遭到重大破壞的河流。

許多都市位在大河的下游,因為水往下流,讓人們以為下游發生的事情不會對上游產生影響,但其實不然。

世界上許多河流孕育著洄游性的魚類,例如鮭魚,洄游性的魚兒在河川中、上游出生,在大海中度過大半生後,會再度回到出生地孵育下一代。

不管是小魚從河流游向大海,或是成魚從大海回歸河流故鄉,都得通過下游城市這一個關卡。若城市河流汙染嚴重、沒有適當的棲息環境,又加上水流的擾亂,不但嚴重威脅了河海物種的繁衍,也連帶影響海洋和河川上游生物鏈的平衡。

近幾十年來,西雅圖慢慢瞭解都市河流對鮭魚保育的重要性,花了許多心力來改善都市的河流環境。

西雅圖人知道河流除了為城市提供經濟、休閒和視覺功能外,還是一個生態系統;他們所看到的河流不只是水道,也是生命。

西雅圖的鮭魚
西雅圖的都市河流對鮭魚保育十分重視。

然而,修復都市河流的工作困難重重。除了既有環境的牽制和復育計畫的預算限制,相關工作只能著力於治標而無法治本,因此美國西北地區的學者普遍認為,都市河流復育的效益僅在於提供環境教育的材料,對於改善實質生態功能的幫助並不大。

不過,柏林的研究團隊卻有不同看法,認為即使是再微不足道的改善工作,也可能改善河流生態,於是,他們採取了實際的行動。

由於柏林的幾條河道是城市中不可或缺的航運管道,目前無法進行大規模生態復育的改善工作;但為了減低航運對魚類產生的負面影響,柏林研究人員選擇了兩處船隻往來頻繁的河段,在靠近河岸的水道中加了道「保護牆」,當船隻往來激起洶湧波浪時,保護牆與河岸間的區域可以成為幼魚的避風港。這是個實驗性的計畫,希望透過這樣的小動作來增加幼魚的存活率,進而維護都市河川中魚類的繁衍。

Berlin urban river restoration

Berlin urban river restoration (2)
德國柏林河道的護魚牆生態復育

目前研究人員正針對保育的效果進行監測調查,但不論效果如何,就是要有這種永不放棄的信念,都市河流才有回春的希望。

台灣人又是如何看待都市河流呢?

對大部分台灣民眾來說,河流是帶來水患的麻煩製造者,無不希望政府快快築堤、疏浚整治;但另一方面,民眾卻也愈來愈希望能夠擁有親水的機會。

雖然在大部分台灣人的眼中,河流仍不過是水道,但少數民間團體卻早已體認河流生命系統的重要性,竭盡所能保護台灣的河川。不幸的是,中央和地方政府卻仍固守落後的思維,總是視河流為不聽話的水道,或是沒有好好利用的空間,動不動就要水泥化整治,或興建沿河快速道路,正因為他們看不到河流的生命。

如果,我們能夠將河流視為一個生命系統,好好呵護她,河流也會持續不斷地我們提供免費的午餐;而那也會是一個都市與河流河流和諧相處的新世紀。

(作者為美國華盛頓大學博士候選人,地景及都市設計師,本文轉載自「好城市,怎樣都要住下來」一書,野人出版

好城市封面

水中嬌娃-野蓮池裡的新移民女孩

三人甫到台灣時,生活中當然有著許許多多的不適應。中國、東南亞食物大多,偏重、酸、辣,所以剛來到客家庄時,飲食方面的確有著許多的不習慣,因來台也算一段長的時間,現在漸漸的也都習慣了美味的客家菜餚……

咻~咻~咻.~.三位show girl正騎著光陽、鈴木、山葉三台霹靂小炫風飆速競馳而來,為的就是等會兒即將登場的水中草群舞─洗野蓮。看~嬌娃們在炫光奪目的野蓮池中手舞足蹈,紛紛使出了得的拿手絕活,偶爾也會高歌個幾曲南洋歌曲,為整場秀帶入另一種異國奇幻之感,瞧~那嫚妙的舞姿與動人的嗓音常為她們吸引一群死忠的觀眾呢─前來「放水」的農人們與鹽酥雞老闆。

這場秀是咱們家外頭天天上演的戲碼,因為咱們家有永久免費觀賞劵,只要有時間,不論想看幾遍、躺著看,坐著看、橫著看、豎著看都行!這秀,好看嗎?感覺還不錯的樣子,不然我家老媽怎麼天天往那頭兒報到呢!我媽和我舅兄妹倆兒可是那兒的忠實粉絲,那秀就像肥皂劇一樣地吸引人,我看他倆兒就差沒向她們索取簽名照罷了!這三位show girl來自不同的國家,因為某些「姻」緣際會來到美麗的客家庄─美濃,更因為鹽酥雞伯的美濃野蓮,將她們的情誼相互交織在一起。

由於可愛的三人平時都稱呼我家老媽為阿姨,因此我得稱呼她們為姐姐,要是膽敢叫阿姨,等等可是拿起她們的終極必殺武器─野蓮,來個嗆辣索喉功,將我KO倒地。因此就以美惠姐、月妮姐、阿真姐來稱呼這三位可愛的show girl吧。她們是分別來自於柬埔寨、中國、越南的客家媳婦。來台灣的時間已有七、八年之久,除了月妮姐本身是廣東梅縣的客家人,會說客家話外,美惠姐與阿真姐現在對客家話也已漸漸地熟悉了。

她們都有可愛的孩子,彼此間的年紀差不多,現在都是小學一年級的小朋友;先生對她們也很好,閒暇時候帶著一家大小外出旅遊,郊外踏踏青、綠地放風箏、海邊吹吹風、港邊吃海產等等,那樣的畫面,構成一幅和諧溫馨的畫布;公公婆婆們更視為自己的女兒般的疼惜她們,因體恤她們在外工作的辛勞,便替她們分擔了家中許許多多的家事,讓她們獲得更多的休息時間。

三人甫到台灣時,生活中當然有著許許多多的不適應。中國、東南亞食物大多,偏重、酸、辣,所以剛來到客家庄時,飲食方面的確有著許多的不習慣,因來台也算一段長的時間,現在漸漸的也都習慣了美味的客家菜餚,而且,台灣有愈來愈多的南洋料理店,如雨後春筍般林立著,思鄉懷念家鄉菜時,便也可到那兒大快朵頤一番、一解思鄉之愁。

一轉眼,三位嬌娃們的小朋友們都已是學齡兒童,紛紛背著可愛的小書包上學去。小朋友們上學後,這些嬌娃姐姐們多了些空閒時間,因此來到了鹽酥雞伯經營的野蓮池工作,至今已兩年多,由於就在我家隔壁,因此天天可看見她們辛勤工作的倩影,在冰涼的水池中,輕輕地揮動著雙臂,乍看之下煞是輕鬆,但是,其中的辛苦可是不足為外人道呢!

夏日,水蓮池邊頂著毒辣的烈日,辛勤的刷洗著,雖全身都因防曬全身包裹著布巾僅僅露出一雙迷濛的雙眼,有時待在室內的人們都常因為盛夏的酷暑,熱的受不了,何況是勤奮的水中嬌娃們!冬天,當我們全身上下裹著冬季大衣時,嬌娃們卻依然如同夏天般套著一件能防水卻無法保暖的水衣繼續工作著,當寒冷大陸高氣壓南下壟罩時,更是冷的叫人直打多索,更別說是這群嬌娃們還是得在冷冽的池水中繼續辛勤地努力著。

工作中,三人相互合作,從不曾彼此不愉快,工作結束後,三人也會互相喝喝水、聊聊天、談談心,放鬆一下因整天工作後產生的疲勞,直到傍晚來臨時,三人才伴著晚霞離開我家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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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殺手─害羞的水中嬌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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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娃工作時認真的倩影

認真工作的態度與神情真是令人豎起大拇指,待人更是親切有禮貌,好的沒話說,到底有多好,問我媽就知道。我媽同我說:她們婆婆遇到她時總是對她喋喋不休的”禱”個不停,但不是惡婆婆般的在背後”禱”一些媳婦們的五四三,而是:唉唷~你都不知道哦!我家媳婦齁,很乖唷!在家既懂得孝敬父母、尊重丈夫、照顧小孩、操持家務更是樣樣行,除此之外,還辛苦的出來工作,補貼家用呢!這麼好的媳婦,難找喔!打著燈籠都還不一定找的到勒!

連她們家人對嬌娃們都如此地讚譽有佳,更別說身為鄰居的我更是倒頭如搗蒜般的認同這些話。將客家人的美德詮釋的如此透徹,甚至就連道地的客家婦女有時都還比不上她們這群偉大的新移民,往後她們再也不是大家口中的大陸配偶、外籍新娘…等等,所以,請將許多對新移民的刻板印象、稱呼都置諸腦後吧!

支持CSA的一種方式

每次領取少少的蔬菜,卻花費一些時間搭捷運,也花費一些車資往返。但這段「領有機蔬菜」的旅程,卻提醒我們,既然重視食物安全,就要關心為我們辛苦產出食物的鄉村端。建立根源於…

第一社大與旗山社大開設「農村學習與綠色消費」這樣一門課,是很有意義的。包括二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連接「高雄城」與「高雄鄉」,建立一個在地的城鄉模型,第二個部分是具有實驗意涵,實驗著城市人與鄉下人的溝通,就有機農業這個部分。(王敏州,2008,〈關於「農村的價值-生態的觀點」這堂課〉)

由於第一社大忘了給講師費與王老師忘了領講師費,於是這幾週開啟了「領有機蔬菜」的參與CSA(社區支持型農業)的活動。提供農村與生態的知識作為建構城鄉依存的公民社會的方式;倡議農村價值作為促成地產地消與站在農民這一邊的情感支持;那麼以「生態農村知識」換「健康有機的蔬菜」,也算是另一種更深刻對城鄉價值體系「以物易物」的實驗與反省。

課堂上,十分感謝每位同學,都熱烈參與討論,農村的建築,農村的生態等等議題。下課後,也熱烈地到冰箱,詢問那來自有機的土地,透著人情味的農作。…總覺得非營利組織,或許能以某種形式存在與運作,好像中世紀的亞瑟王與騎士們,在圓桌上,一律平等,共同為捍衛家園而努力。(王敏州,2008,〈關於「農村的價值-生態的觀點」這堂課〉)

對於中國(或者稱中國大陸)食品添加毒物,其實應該反省我們有多久沒有好好對待農村這一端,是不是我們只追求經濟,人與人的尊嚴,人與人的信任,國家糧食的安全,都可以犧牲。如果所有事情都僅是美式的資本主義掛帥(或者說是拼經濟)為前提,顯然面對這全球急速環境變遷的的情勢,我國想要永續發展,給下一代可持續的未來,想要安定社會,有充足而安全的食物供應,終究是緣木求魚,難以化解那內心的恐懼。

在等待學員的同時,我端詳著點名簿,發現有我們鳳山的朋友,鳥松的朋友,鼓山的朋友。第一社區,服務的區域,學員,其實跨越了城鄉的界域。(王敏州,2008,〈關於「農村的價值-生態的觀點」這堂課〉)

每次領取少少的蔬菜,卻花費一些時間搭捷運,也花費一些車資往返。但這段「領有機蔬菜」的旅程,卻提醒我們,既然重視食物安全,就要關心為我們辛苦產出食物的鄉村端。建立根源於土地情感的消費,把生產端的農民生活做對等的思考,分享城市端的知識能量,就算個人耗一些能、費一些碳搭捷運,也應該說的過去吧?更何況,這趟旅程不單是,領有機蔬菜這件事,我們也一次又一次的以散步閱讀高雄城與高雄鄉的地景,待在車廂閱讀高雄人如何面對交通系統的進步與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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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捷運去領有機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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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完有機菜再搭捷運回家去

(本文由王敏州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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