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機小農的生存之道

在2007年以前,「有機」還不是法律規範的名詞,在不標示農委會的認證前提下,小農自主發展出多元的生存空間。這一群獨立自主的小農,在制度面缺乏輔導與保障下,以及大型農企業、通路商的夾縫中、自力尋找、建構通路。

旗美社大在今年(2009)春天舉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公共論壇,以「不走驗證的有機小農如何生存?」為題,邀請清華大學社會所碩士葉虹靈前來分享其論文研究心得。另外則邀請前主婦聯盟台南分社經理葉杏珍、屏東里港有機酪農業的鄧崑海先生擔任回應人。

另一方面自2009年8月1日開始,政府立法規範註明「有機」須經政府輔導之認證單位驗證通過,否則將面對行政罰鍰等種種不利於小農的限制,因而本次公共論壇吸引許多關切有機議題的學員、農友前來參與盛會發表意見,以下是本次論壇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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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虹靈解釋她的問題意識來自於:「如果走「有機」已經是一種另類的選擇,那麼走有機又不走驗證,則是另類中的另類,這些制度規範之外的農友如何生存?」她為了解答此疑惑,葉虹靈訪談許多獨立有機農業生產者經驗。

葉虹靈首先回顧一些數據,有機農業是在官方主導下產生,民國76年於農改場試行,84年政府選拔農友試作,在台灣發展約20年歷史,民國98年官方公布總面積約2382公頃,佔全國農地總面積則不到0.5%。

有機政策不明、驗證制度明顯不利小農

葉虹靈指出一個弔詭的現象,有機農業經常被媒體報導,但實際數據佔比例卻很少,而官方投入的資源並不多,實際上只有一位技正、一個組長在負責,然後政策的定位也不明,官方究竟將「有機」定位為「食品安全」或「農產品類別」並不清楚。

即使如此,有機農業在國內慢慢擴大下,官方還是定下認證制度與驗證標準,一開始的認證單位是農業改良場,然而國外是由民間執行,於是農委會逐漸將認證業務移交民間機構,也就是目前六間民間認證機構。

認證制度開始時分為有機與準有機,準有機允許階段性使用化肥農藥,以便從慣行農法到有機的農友有調整期。而認證標章也依認證單位與政策變化而先後出現紊亂的系統而造成消費者辨識上的不便。一開始用民眾熟知的CAS系統,而後改為OTAP,而後因CAS較具知名度又改回CAS。

農藥殘留檢驗的部分也是反覆,一開始是5%,後來因國內輿論譁然,又改回0%。另外,不同驗證機構的系統各不相同,對驗證人員專業素養的要求也不一致,屢屢傳出驗證失誤,造成市場上消費者對驗證制度的疑慮從未停止。這些制度上反覆改變的過程反映農委會對有機的標準、或者標章缺乏一致的標準。

獨立小農在夾縫中走自己的路

在2007年以前,「有機」還不是法律規範的名詞,因此在不標示農委會的認證前提下,小農自主地發展出多元的生存空間。這一群獨立自主的小農,在制度面缺乏輔導與保障下,以及大型農企業、通路商的夾縫中、自力尋找、建構通路。

在葉虹靈訪談的案例裡,每個小農的有機路走的都不容易,許多農友提到一些基本條件:

一、土地必須是自己的,因為養土至少需要五六年,如果不是自有土地,那辛苦培育的土壤地力終究難保。

二、基本的經濟能力,因為發展有機需要長時間的經營才能回收,沒有足夠的資本、家庭支持與心理準備很難撐過往往長達五六年的成本投入期。

三、社會網絡的支援,有機的路需要很多支持,例如提供諮詢的農改場、或資深農友的意見交換,這些無形的資源在關鍵時刻往往發揮極大的作用。

拜訪台東夏耘農莊林一隆大哥
獨立小農都有一群類似粉絲的消費者在宣傳口碑(圖左二為台東夏耘農莊的林義隆大哥)。

葉虹靈也整理出這些在驗證制度之外,獨立小農的一些共同特質與秘訣:

1. 有別於大型通路、這些獨立小農都有一群類似會員(粉絲)的消費者在支持,奠基於對生產者的信任、願長期支持為生產者的信心根源。

2.推動實作觀摩、現場教育消費者,消費者在農場的實作觀摩中,除了學習有機農產品知識,並透過親身勞動體悟生產者的理念,維持雙方的長久互惠關係。

3.第一線面對消費者,推廣有機知識與理念的能力,有機是以追求健康的生活與環境為理念,聚集有機的消費者以健康食材為回饋

4.積極的自主學習,善用各種資源、建立有機小農的專業能力與推廣魅力。

5. 誠信比獲利重要,是建立口碑的基石,消費者對有機的支持並非一般主流市場通路,而是奠基於對生產者的信任,因此對小農與農產品的道德水準要求極高,這也是獨立小農作有機事業最重要的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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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小農們認為推動實作觀摩、現場教育消費者是推動有機事業、與消費者建立互信的重要機制。

展望獨立小農的有機路

展望有機農業的未來,面對規範「有機須經認證」的新法,葉虹靈回顧國外的經驗提到,外國的有機農業是從民間自主的社會運動開始,國內則是由官方介入、主導有機事業的發展,如今政府壟斷「有機」的標準卻不利於小型生產者、擠壓獨立小農的生存空間。

然而,個別生產者卻缺乏集體行動(介入政策)的基礎,這個情況對小農的發展是十分不利。期待未來由小農生產者、學者專家、以及關心有機農業的知識份子與消費者共同面對,建立一個非官方、由下而上「有機的」草根知識體系,匯聚為改革的社會力量。

第二部分:回應與討論

葉杏珍女士回應時提到,我們應釐清檢驗值放寬的觀念,5%是放寬檢驗的誤差值,這是為了機器本身存在的技術性問題。任何科學的檢驗都必須容許合理的誤差值,如果農委會擋不住媒體的批評而更改標準,則變成媒體主導驗證制度。

此外,1986年開始民間如主婦聯盟已開始討論有機的概念,到1991年民間消費者保護基金會都有推動有機概念,因此無法認定有機農業是官方主導才開始,事實上,只有認證制度是官方由上而下為主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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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杏珍強調,除了要關注有機農業的農友之外,也要關心慣行農業的發展,畢竟「有機」與農業與農村是一整體的。

建立對等、實務之上的對話基礎

葉杏珍認為官方主導的認證制度,將會扼殺有心投入有機認證的小農,走驗證的有機農業將會變成另一個主流體系,而另一部份不願意走驗證制度的則會走自己的有機路。葉杏珍提出懇切的建言,未來是應該把認證與有機驗證作出區別,才不至於因為錯誤的政策主導而扼殺好不容易發展出來的有機事業。

此外,葉杏珍仍希望關心這個議題的學者專家或知識份子都能夠投入生產,或與農友有共同的生產經驗,如此才有對話的基礎,否則,僅只是關心有機農業的學者專家對這個議題發言,在對話上是不對等的。葉杏珍強調,除了要關注有機農業的農友之外,也要關心慣行農業的發展,畢竟「有機」與農業與農村是一整體的。

無論「有機」或「慣行」,農民始終是弱勢

農友鄧崑海大哥在聽完葉虹靈的報告之後,首先為產銷體制裡農民的弱勢位置發聲,他認為農友耕作的再努力與付出的心血、成本再多,在整個產銷的位置裡終究是最弱勢的一群人。他同時提到,消費者必須認清「購買有機的目的」,而生產者則必須自我檢視「為什麼要種有機?」。

必須釐清生產端跟消費端的認知差異,雙方必須認真與誠懇的去面對生產端與消費端的差異,才能讓有機農業裡面的消費者與生產者都能夠達成合理的互惠。

鄧崑海語重心長的說,使用農藥第一個受害就是農民,各界在討論有機農業議題的時候,其實處境最可憐的是慣行農法的農友,因為大部分農友都是在明知農藥有害身體與土壤,卻又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實施這樣的耕作方式,這是我們必須嚴肅面對的的事實。鄧先生認為知識份子對有機農業的關注是重要的力量。

有機路是為了實現土地與人的倫理

他提到自己退出慣行農法的理由,就是想要實現一種土地倫理,除了是對土地與環境的責任之外,也是對於社會倫理的實現。農家小孩成長長大後無法陪在家人身邊,辛苦栽培孩子卻是去為大企業家、大財團賣命,農家孩子長大之後離開家鄉、沒辦法孝順長輩,造成農村社會倫理的崩解。

鄧崑海認為農村應該要能把年輕人留在農村。他感性且貼切的描述:「…我覺得小孩子陪在我身邊長大,不學壞,比較起來,不會比讀到博士去大公司上班,操壞身體還要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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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崑海農友

提到驗證制度,鄧崑海氣憤的痛陳驗證制度與費用的不合理,有時候一整車的香蕉拿去賣掉就是驗證的費用,他希望有更多人討論這個問題,因為如果沒有社會各界的關注,政府不會面對這樣的問題。他重申,台灣是非常適合發展農業的地方,有最優秀的農民,卻養不起兩千三百萬人口,糧食自己率即將跌破30%,這是台灣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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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鄧崑海先生感性的談話之後,緊接著綜合討論,現場的朋友踴躍的舉手發言。現場農友提到縣政府「微風市集」的發展經驗模式值得慢慢關注。張瑋琦老師認為葉虹靈研究的案例都是發展相當成熟的農友,大部分農友要建立支持的直接消費網絡很不容易,大部分仍是要回歸到主流市場通路。

另外,在有機市場內,某些走驗證的有機農友也會排斥未經驗證的農友,造成有機農業之間的惡性排斥。另外農友提到WTO貿易談判中,以犧牲農業、開放農產進口為籌碼對農業造成的犧牲與傷害。但是大體上,農友相信隨著經濟蕭條對農業發展的大趨勢是正面的,返鄉務農的人將會越來越多,我們不能輕易對農業與農村喪失信心,農業的重要性,在經濟衰退的時候才會逐漸被看到。

更多關於有機農業管理辦法的文章,請閱讀:

(1)有機大戰來臨─我的有機,你的商機

(2)保障小農的有機栽培權─對有機管理辦法的修正意見

保障小農的有機栽培權─對有機管理法令的修正意見

這些攸關台灣有機農業發展的重要條文,沒有考量台灣特有的地理與人文環境,在條文制訂的過程中,亦無廣泛與各界討論互動,導致其中若干條文窒礙難行或模糊矛盾,再加上驗證費用大幅提昇,使得通過驗證的門檻越來越高。

背景:

2007年1月份,立法院通過了「有機農產品及加工品管理辦法」,內容引起不少爭議,包括與台灣之耕作與加工之現實環境不能相符、申請費用過於高昂…,不少農友擔憂,這份法令開始實行之後,以後可能只有有錢又有大面積土地的「農企業」才能申請「有機驗證」,小農將被排除於有機栽培之外(辦法全文請閱讀「有機大戰來臨─我的有機你的商機」)。

2009年8月1日起,該項辦法正式進入有罰則的階段,沒有得到驗證的農友,只要不慎標明了「有機」兩字,便會被處理6萬─30萬的罰鍰,同時,政府又大力鼓吹「要認明有驗證標章的才是真正有機產品」,沒能申請驗證的小農,將更難在一般的有機通路販售。

在2007年1月,該項辦法通過後,曾有一些關心農業前途的朋友,針對該法的內容提出需要檢討之處,也企圖透過立法委員舉行公聽會等形式,希望修正該項辦法,可惜均無具體改善。

以下刊出文章,為台大園藝系前教授 鄭正勇博士,主婦聯盟合作社顧問林碧霞博士、主婦聯盟合作社理事黃淑德、綠色陣線執行長吳東傑、溪底遙學習農園馮小非等人於2007年2月共同提出,針對該項辦法提出的修正意見,在台灣有機法規正式進入「無認證即開罰」的時代,請大家仍然回顧這份討論文件,希望能引起持續的關注,讓「有機」的定義能回到真正栽培者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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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戶外手工烘焙的龍眼乾,在目前的有機法規辦法之下,將完全被剝奪使用「有機」兩字的權力。

一、前言:不當法令制度,將扼殺有機小農的生存權

今年(2007)一月份,立法院通過了「農產品生產及驗證管理法」,而根據此法所訂定的「有機農產品及有機農產加工品驗證管理辦法」也於七月份公告通過,作為有機農產品生產及加工管理的法令依據。

該法令將過去的「有機農產品及加工品驗證基準」,放入一個具有法律效力的架構中,除了具體規範「有機栽培與加工」的定義與施行方式,且根據這項辦法,未來如果沒有通過「有機驗證」的產品,如果標示了「有機」等字樣,生產者將處以新台幣六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的罰鍰。

遺憾的是,這些攸關台灣有機農業發展的重要條文,並沒有考量台灣特有的地理與人文環境,在條文制訂的過程中,亦無廣泛與各界討論互動,導致其中若干條文實有窒礙難行或模糊矛盾之處,再加上驗證費用大幅提昇,使得通過驗證的門檻越來越高。

未來(2009年8月1日起)沒有通過驗證者,將不得再使用「有機」字樣,否則將被罰款,同時政府也不斷的教育消費者,要購買「通過有機驗證」的農產品,導致沒有取得標章的有機栽培,生存空間將被大幅壓縮,種種不當的法令與制度,恐將使為數眾多的小農被迫放棄有機栽培,甚至引發「政府以制度消滅有機小農」之疑慮。

有機農田不但能保護環境與水土,並且提供國民安全糧食,如果因不當之法令限制,使小農被迫放棄有機栽培,不但打擊正在起步的有機農業,也是國家的重大損失。

以下將具體說明,現有法令規範,對有機小農產生的困擾與難以執行之處,希望政府相關單位,能正視這些問題,並邀請更多參與有機栽培的小農(無論是否已有通過驗證)與相關人士,共同討論,進而形成合理可行的法規。

(為方便討論,以下將「有機農產品及有機農產加工品驗證管理辦法」,簡稱為「有機管理辦法」,而「有機管理辦法」中之附件──「有機農產品及有機農產加工品驗證基準」,則簡稱為「有機驗證基準」。)

二、現有法令對有機小農造成的困擾與不合理之處

  1. 未能正視台灣地理與氣候條件,造成栽培上不合理的困難。
  2. 沒有明確的資材審核與管理機制,構成栽培困擾。
  3. 將所有的加工視為同一等級,對設備與環境的要求沒有區分,導致小農無法自行進行簡易與初級加工,生計遭受巨大影響。
  4. 驗證費用過高,導致小農成本增加,失去市場競爭力。

三、具體內容說明:

(1)未能正視台灣的地理與氣候條件,造成栽培上不合理的困難

台灣為潮濕型的亞熱帶氣候,昆蟲病菌全年無休,與溫帶國家相差很大。又因地形陡峭,一場大雨可能就將累積了幾百年的表土沖刷殆盡,同時也使得肥份「滲漏」的情況嚴重,土壤的保肥力不佳。尤其如果是多年生果樹栽培,更造成栽培上的困難。

「有機驗證基準」中,關於「土壤肥培管理」與「病蟲害管理」,部分條文未符合現實:

*「不允許施用化學肥料(含微量要素)、含有化學肥料之微生物製劑及有機質複合肥料。」(第五條第四項)
*「礦物性肥料應以其天然成分之型態使用,不允許經化學處理以提高其可溶或有效性。」(第五條第五項)
*「不允許使用合成化學物質及對人體有害之植物性萃取物與礦物性材料。」
(第六條第二項)

【修正意見】

1、關於微量元素:

作物的生長與生產品質(包括健康品質)需要完整的各種營養要素,而所謂微量要素,其對於生物(也包括人類)的健康與營養生理是絕對必須的,但是稍微超量即易致毒,必須正確供應是健康且成功栽培的條件之一。

台灣許多耕地的原始土壤常缺少一些微量要素,例如硼與鉬,而有機肥常無法就微量元素部分給予正確的補充,當微量元素完全不得使用時,對多年生的果樹尤其增加很大的栽培上的困難。

在美國,如果土壤能證明缺乏微量元素,有機栽培業者就得以施用適量的微量元素(OMRI 認可的商品)。另外,德國在蘋果苦痘病易發生的地區,專家們經過許多相關的研究之後,確認這是氣候條件導致蘋果果實發育過程中,容易發生的缺鈣症狀所導致,建議栽培者利用葉面補充氯化鈣,以克服此營養失調症。而該地區的有機蘋果的栽培者,專家們也認為此生理病症是該區域的氣候問題所致,有機農友無法只利用施有機肥或礦質肥料即可改善之,乃允許適當的使用含「氯化鈣」(化學品!)的葉面肥噴灑之。

上述二例即表示,有機之規範絕非全然否定現代作物營養的相關科學研究成果,在作物絕對必須與無污染且無毒害的危險問題下,合理允許一些化學肥料(主指微量元素)的使用是必須的。

2、關於礦物性肥料的「使用形式」:

例如硼、鉬、錳、鋅….,這些礦物要完全以「天然成分之型態」來使用,有一定程度的困難,例如全世界的硼礦很少,而天然硼砂與化學製取的硼砂,恐怕也少人能夠分辨。

而為了要完全使用「天然形式」,而不能以任何「化學」方式處理來提高有效性時,可能導致了物料與能源的浪費。例如如果能使用「醋酸」增加礦物質的可溶性時,原本要買50公斤的礦石粉,只要買1公斤即可,雖然加了「醋酸」就是「化學處理」,但試問,這樣的「化學處理」是否對環境與人類有害,是否有違反有機栽培精神呢?反之,為了堅持使用「天然型態」,導致能源與資源的耗損,反而有違有機栽培的精神。

3、關於「使用合成化學物質」來從事病蟲害管理及其他的資材限制

條文中所規範的「不允許使用合成化學物質」及資材限制,對台灣從事有機栽培的農民而言,等同於無法進行「病蟲害管理」,尤其在高溫多濕的天氣環境下,如果要符合規範,只能選擇犧牲作物的健康以及收成的質量。

舉例1:波爾多液不准使用,使柑橘有機栽培難以施行

波爾多液是由青銅與石灰共組而成,在國外葡萄栽培區域是百年來的習用資材,對於葡萄、柑橘類的黑星病、油斑病、潰瘍病等都有直接幫助。銅劑對於真菌類的病害有很好功效,農藥中的有機銅劑不允許使用,但是例如波爾多液這樣的無機銅劑也不能使用,且目前沒有更適合資材可使用於類似的病害管理,對有機果樹農友而言,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理。

舉例2:可添加於有機產品的「化學合成物質」,卻不能用於果樹栽培

以小蘇打(碳酸氫鈉Sodium Bicarbonate)為例,按照「有機管理辦法」中的「加工、分裝及流通過程允許使用之食品添加物及其他物質」規定,可添加於食品當中,但卻不准許使用於果樹的有機栽培,因為這是「化學合成物質」,但是小蘇打對於灰黴病、露菌病,都有一定效果,可作為殺菌劑使用,這樣的規定,令人難以理解。

另外如「碳酸鉀Potassium Carbonate」,有機食品加工准用,也很適合用以作為作物栽培的「殺菌劑」,而「氯化鈣Calcium Chloride」在栽培中被認為是「化學性的鈣肥),可添加於有機食品加工,但卻不准許作為果樹的添加食物。

其他可用於有機食品加工,卻不能用於作物栽培的還包含有:「磷酸鈣Calcium Phosphates, Tribasic」,(可當植物肥料)、碳酸鈉Sodium Carbonate (可運用於殺菌功能),還有卵磷脂Lecithin(如果栽培上准用的話,可以放在液肥中,幫助葉面抗寒害,這是食品級的營養液,目前也不能使用),再如「檸檬酸」也是如此,於食品加工中可以添加,卻不能使用在有機栽培中。其他類似情形不勝枚舉。

或者如「糖」,在製取的過程中,也有添加石灰,這也算是「合成化學物質」,是否也不能用於有機栽培呢?

這些例子凸顯的是目前條文中含混而全面性的限用「化學合成物質」,而非細緻的「建立可使用的標準」或具體說明「不可使用的項目」,實際造成的是栽培過程的困難,不但使農民難為,也犧牲了作物的健康。

(2)沒有明確的資材審核與管理機制,構成栽培困擾。

建立有機資材的審核機制,是許多關心有機農業發展或農人的迫切需求。目前的法條中,對於「可使用的有機資材」並未提出審核機制與規範,僅在管理辦法中以正面表列的方式,列出數項可用及不可用的資材,然而資材研發日新月異,許多生物製劑不斷發展,各式肥料和營養液也多有新品問世,少了適當的審查機制,便無法有效的因應這些新的資材變化,也造成農友栽培上的困擾。

【修正意見】

1、關於資材審核的精神:

在有機栽培的管理中,有關資材的部分,應盡可能的採取「負面表列」,於大方向建立不能使用的限制性範圍,並點出可使用資材的方向,同時建立起「資材審核登記」,審核提供商業性資材的製造商與產品,

例如假定為了栽培所需,准予農民使用「硼酸」,但這並不是讓農民自己去化工行購買硼酸,因為的確會有誤用的可能,應當是在資材審核的時候,讓有專業配置與說明能力的製造商,提出「可使用硼酸」的申請,其中包含充分的使用方式之說明,能夠協助農民判別使用的時間與劑量。如此不但使農民栽培上有彈性,也正向的讓農民使用的皆是適用資材。

2、關於資材審核的機構、時間與方式:

目前政府並無直接授權或成立機構,負責有機資材的審核,包含審核人員的組成、多久審核一次、費用…,無一明確,惟有驗證單位根據模糊的「有機管理辦法」,自行審核可使用的商業資材,或判斷農民是否能使用特定資材。

資材審核機制,如果未由具有公信力的機構,定期進行審核,並不斷因應科技發展,進行彈性修正並公開討論,將來資材運用仍然會處於模糊且令人困擾的狀態,應建立「跨驗證單位的資材審核機構」,才能做出有效力的資材管理。

(3)將所有的加工視為同一等級,對設備與環境的要求沒有區分,導致小農無法自行進行簡易與初級加工,生計遭受巨大影響。

根據「有機驗證基準」之第三部分「加工、分裝及流通」的規範,只要對產品做出任何「改變產品理化性質」的處理,就必須接受有機加工品管理的規範,而這些處理,從「曬龍眼乾」的初級加工,大至「毛豆殺菁冷凍」都被認為同一等級,不僅必須接受相同的環境條件規範,也必須繳交相同費用,這對於在家中進行初級加工的小農而言,等於被迫放棄加工的權力。

「有機驗證基準」中,關於「加工、分裝及流通」,將所有加工視為同一等級,並需遵守等同嚴格之環境衛生條件,僅列出部分條文如下:

一、本法適用範圍
(一) 對有機原料進行加熱、乾燥、燻製、混合、研磨、攪拌、分離、蒸餾、抽出、發酵、醃漬、脫水、脫殼、碾製、冷凍或其他足以改變原產品理化性質之製造程序。 (二) 對有機原料進行選別、洗淨、分切及分(包)裝等作業,其過程不應改變原產品之理化性質。
(三) 實質改變有機農產品、農產加工品原包裝或原標示後進行交易者。
三、環境條件
(一) 生產廠(場)周圍不得存在有害氣體、輻射性物質、擴散性污染源、垃圾場及有害生物大量孳生之潛在場所。
(二) 應制定衛生及廢棄物管理計畫,以維持設施、設備及場地清潔。
四、有害生物防治
(一) 優先採取下列預防措施:
1.清理有害生物棲息地、食物來源和繁殖區域。
2.防止有害生物進入加工設施及設備。
3.控制環境條件,例如:阻止有害生物繁殖之溫度、溼度、光照和空氣循環等。

【修正意見】

1、應區分初級加工(或簡易加工)與其他加工,考量產品被使用模式:

有不少傳統的農產品加工,如日曬龍眼乾、日曬蘿蔔乾…,都是農家常用的加工方式,這些多於戶外進行,無法依照現有規範所要求之「環境管理」及「防止有害生物進入加工設施」…,進行,而即使於室內進行之加工,例如果醬熬煮..,,只要不是在工廠進行,而是在農家的廚房進行,實難通過現有條文規範之條件。

當然,食品衛生安全非常重要,但是如何讓小農得以進行安全的簡易加工或初級加工,應當擬定不同的實施項目與規範,以免斷絕小農生計。

2、生產加工都要驗證,尤其小量加工根本無法支應驗證費用

依目前的規範,作物栽培要做一次驗證,只要進行任何加工,就得再做一次驗證,費用十分驚人。例如,栽培龍眼的農友,除非只將生鮮的龍眼賣給廠商烘焙,否則只要自己烘焙直賣給消費者,就等同於從事加工行為,那麼就得通過兩次驗證,一次是關於「生鮮龍眼栽培」,一次是「龍眼乾烘焙」,而加工品驗證的費用很高,通常與所獲得之利潤不成比例。

試以龍眼乾烘焙為例,按照**基金會加工品驗證費用計算,如果一包龍眼乾100元,共賣出100包,總共「商品價值」為1萬元(根據該規範定義,「商品價值」是指「商品末端價」*「商品售出數量」),此時需繳交的「年度驗證費」(先前的申請費用不計在內)也是1萬元(該基金會收費標準:商品價值少於50萬元者,驗證費用為1萬元),也就是一個小農如果只賣出100包的龍眼乾,他的整體收入全部都得用來支付驗證費,連成本都無法回收,

而且這樣的收費是以「總商品售價之收入」來計算,這收費方式並不合理,因為即使是繳稅,都不會以總收入來算,而會以「扣除成本後的盈餘」來計算,更何況,以「慣行農法」進行栽培或加工之農家,甚至不必繳稅,現行規範之模式,等於是「懲罰進行有機加工的小農」,令人難以理解。

綜合上述意見,我們認為應當針對「不同的加工過程、加工品使用模式與收益規模」,擬定不同的環境衛生標準及收費方式,否則如果將有機蕃薯放進冰箱冷凍再賣出(已改變了產品的理化情況),就算是「加工業者」,這將徹底阻絕小農進行加工之通道,使所有加工行為只能由有財力規模之企業體來進行,這恐將引發「圖利財團,消滅小農」之疑慮。

(4)驗證費用過高,導致小農成本增加,失去市場競爭力。

除了上述第三項描述之「加工品驗證費用」不合理之處,依台灣既有的耕地面積分佈現實,光是「作物驗證」之費用,都使小農難以負荷。

目前的驗證費用是以「單筆土地」作為收費單位,但台灣多數農友擁有之土地並不相連,且單筆土地面積通常不大,如果要以務農為生,可能必須同時在3、4筆不相連的土地上耕作。

假定以4筆土地為例,初始之申請與水土驗證費用先不納入計算,光是年度需繳交的驗證費,每筆土地約在1萬元,4筆土地就得付出4萬元,但這四筆土地所種出來的作物總年度收入也許只有100萬元,淨利約在20萬元(這算是不錯的情形),但其中卻有1/5必須繳交做驗證費用,這等於是百分之20的「稅額」,實在無法負擔。

【修正意見】

1、應確保小農從事有機栽培的耕作權

往此方向發展,未來能從事有機栽培者,必然是有財力租賃大筆土地,進行大面積耕作之「農企業」,擁有零散耕地之小農,如果想要進行有機栽培,恐怕無力負荷驗證費用。

但將來如果沒有通過驗證,恐怕難以進入「有機產品販售管道」來進行交易(政府不斷鼓吹消費者要認明「有機標章」的農產品),但是他實際上進行的是「有機栽培」,也就是人力與資材成本皆高過「慣行農法」,因此如果拿到一般市場販售,可能會因價格過高而沒有通路,

這意味著,一個沒有能力繳交驗證費用的有機小農,既不能進入有機通路,又無法與慣行農法產品做價格競爭,屆時不是放棄務農,就是只好以慣行農法栽培作物,以量拼價,等於逼迫小農放棄有機栽培的權力。

2、應透過其他社會福利或社區營造之手段,協助集團驗證或補助個別驗證之可能性。

雖然在「有機管理辦法」中,有容許「集團驗證」的可能性,但是並沒有其他作為,提出任何輔導機制,協助眾多獨立的小農發展「集團驗證」,對多數埋首於自己田間的小農家而言,是難以進行跨田間的整合,這部分必須施以「非農業手段」的協助,例如仿造社區營造之模式,在各地廣設輔導中心,協助農民組織,或輔導已經在農業區域進行社造工作之團體,陪伴小農從慣行農法轉型至有機農業的過程,並協助集團驗證的工作。

另外,針對無法進行集團驗證之個別小農,應謀求其他非農業手法,以確保其耕作權,例如以「協助進行環境保護工作」的模式,對個別有機小農進行驗證費用之補貼,事實上,每一塊進行有機栽培耕作的田地,都是環境保護的重要場所,例如,因保護了地下水源與空氣免於污染,可由各縣市收到的「空污費」撥出部分作為補助有機小農驗證費之財源。

五、結語:維護與珍惜本土的有機小農

一個謀求長治久安的正常國家,應當確保乾淨、安全的食物無虞,同時也當維護環境,讓社會永續發展。台灣在經濟發展的過程中,為了扶持工業迅速發展,付出了許多代價,例如「以農養工」或「肥料換穀」的政策,都以農業部門的犧牲,換來民生物價的穩定。而在農村間四處林立的工業廠區則讓許多農田受到污染,連帶也使環境受到破壞。

所幸於近來之20年間,農村開始發展有機栽培,儘管台灣的氣候條件十分不利於有機栽培,但是在許多小農感心投入之下,田地、水源與空氣得到尊重與保護,不但提供安全的食物,也替下一代的孩子們保留糧食生產的可能性。

但是目前所訂定的「有機管理辦法」卻可能使這些努力化為烏有,可能因為資材的限制而無法讓作物健康長大,或許因為農地不夠大,收成無法負荷驗證費用,或者加工設備無法符合「工廠等級般的規定」….,都可能使台灣即將蓬勃發展的有機農業受到阻撓,有心想從事有機栽培的小農,望之卻步。

「糧食自給率」對一個健全的國家而言,是很重要的指標,尤其是「健康的糧食」。而務農是一件風險很高,也很辛苦的工作,如果政府希望更多的人投入安全食物的生產,應當提供給合理的法律規範,加上合理的輔導協助,才可能鼓勵更多的人投入有機農業之栽培。

我們衷心期盼,能透過更多的討論與對話,制訂出對有機農業發展有利的法令,珍惜本土的有機小農,才能使台灣有永續的發展。因為,人、土地與環境,是國家最重要的資產,有機農業讓人擁有健康的生命,也讓環境得以永續,這些價值無法顯現在國民生產毛額中,但卻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日本安曇川的傳統簗漁技法

這種傳統的漁法,珍貴在於是看似簡單的事物,包含著歷史的智慧,那是一種經驗的累積,運用生活周遭的物件,理解魚類的特性,發展出來的文化模式。安曇川的簗漁法,在2006年被日本水産廳選定為漁業漁村歴史文化財産…

編按:

本文為資深記者munch 於「漂浪。島嶼」部落格中的「日本見學」系列文章之第六篇。感謝作者同意轉載,本系列尚有其他精彩見學記錄,請移駕「漂浪。島嶼」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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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文化,有形的物件保存艱難,無形的技術消失更快,就像一棟老房子,木石磚瓦還能在歲月中殘留,但是蓋房子的技術、物料,可能一失傳,就永久消失。

在日本安曇川,看見一個傳統漁法被保留延續著,江面上美麗的河水,流動著千年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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簗(やな)漁法,一種利用細竹編織柵欄,圍在河道上,捕捉魚類的傳統漁法,盛行在滋賀縣琵琶湖流入的河川內。

特別是安曇川,以簗漁法(竹簣漁法)捕捉河裡的鲇魚(香魚),在千年之前,提供給京都最古老的上賀茂神社,成為皇室御廚的指定食物。

這種有著千年傳統的捕魚方式,就像影片所見,漁民組合利用當地盛產的竹子,編成一片片的竹簣,在河道的特定地點,先行設置河床基礎。等到每年三到八月間,琵琶湖的鲇魚順流而下,到下游產卵,漁民就開始進行捕捉作業。

傳統的簗漁法的捕魚方式,漁民先在河床上建立堆石基礎,底部設有插孔,先以粗竹、木棍管為立柱,竹竿為橫樑,搭好一個架子,再一片片放上細竹編成的竹簣,然後鋪設稻草或布片,利用水流的力量,將稻草或布片壓制在竹簣上,擋住河水,

彎弧形的欄柵設計,除了像水壩一般,有著緩衝河水沖擊的力學思維,更重要是利用香魚逆流而行的特性,在兩端開設河水出口,引誘香魚向二端的集魚區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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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香魚沿著柵欄上溯,游到河道兩端,漁民會設置孔目適當的漁網,只讓香魚游入,沖進集魚區內,香魚就落網入袋。

這種傳統的漁法,珍貴在於是看似簡單的事物,包含著歷史的智慧,那是一種經驗的累積,運用生活周遭的物件,理解魚類的特性,發展出來的文化模式。

安曇川的簗漁法,在2006年被日本水産廳選定為漁業漁村歴史文化財産,成為一種進行保護的文化資產。

如果嚴格計較,其實一些物件已有改良,像立於河面的塑膠管,或是擋住河水的帆布,都不會是千年之前會出現的物件。

但是,這些小變化,並不妨礙文化財指定,代表文化意象的竹簣,依舊被運用著,更重要是技法的方式,完整的被保留下來,並且為生活所用,這才是重要的無形文化財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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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生計的文化,而非表演展示的文化,成為保存無形文化財,最不容易的事。

這種連結連結生活的文化景觀,其實也富有高度的生態意義,因為漁民靠河吃飯,他們是真的要捉魚來賣,不是表演給觀光客看,於是河流的潔淨,關係漁獲的多寡。

他們申請漁權抓魚,漁場是他們的飯碗,自然成為河流最佳的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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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來,安曇川上游的琵琶湖,長期面臨工業污染以及優氧化問題,不僅破壞湖區生態,也影響下游多條河川,環湖區域的民眾,驚覺問題的嚴重,恢復琵琶湖生態,成為重要的環境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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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攝影家今森光彥拍攝的著名影像詩記錄片《里山》系列,從2000年《人與自然的共生》、2004年《生命循環的水邊》、到2008年《生命回歸的森林》,就是以社區旁郊山的觀念,拍攝琵琶湖畔的生態,意指一個自然美好的生態空間,呈現一種天人共生的和諧自然環境。

現今每年七月一日,滋賀縣訂為「琵琶湖日」,環湖的居民都加入湖區環境整理的工作,縣府也將解決污染源,放養原生物種視為重要工作。

在安曇川,看見一個千年傳統的感動,也體認到文化的保存,不只是生活的實踐,更是整體環境系統的良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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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看見這麼美好的傳統生活文化,必須感謝台灣歷史資源經理學會丘如華老師,如果不是她的的細心規劃和良好交情,安曇川漁法不是隨意觀光的地區,更不會體驗特別的傳統技法之美。

附上剪接的影片,有助瞭解簗漁法的樣貌。

上善若水又如何?

您知道嗎?不住在工廠旁或沒有跟工業區相鄰,任何人都還是有可能被污染影響,甚至把污染也吃下肚。這是因為,台灣的農地逐漸破碎化,工廠或工業區,就設立在農地旁,而廢水輕易地進入河川,被引入水圳灌溉農田…

編按:

本篇文章為公視記者李慧宜所做的採訪報導,將於公共電視13台「我們的島」節目中播出─【上善若水又如何】、【廢水何處去】,時間:7月27日(一)晚間十點以及8月1日(日)早上十點 。

本系列報導針對工業廢水與農業環境的關係,作了深度採訪,同時也有詳細文稿,值得一再細讀。將文章轉載於此,與更多朋友分享。

節目首播時間-7/27(一)晚間十點,重播時間-8/1(六)早上十一點,播出頻道-公共電視13頻道。

一、上善若水又如何?

採訪緣起:

您知道嗎?不住在工廠旁或沒有跟工業區相鄰,任何人都還是有可能被污染影響,甚至把污染也吃下肚。這是因為,台灣的農地逐漸破碎化,工廠或工業區,就設立在農地旁,而廢水輕易地進入河川,被引入水圳灌溉農田,再加上水路溝渠灌排不分離,所以,現在台灣農業生產的水源,可是說是危機四伏。

試想,如果再不解決灌溉水的水質問題,那麼農民的健康,該由誰來保障?而農產品的安全,又有誰來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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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林小如)

簡要內文:

說到農村,你想到什麼?新鮮的空氣、清澈的水質,或是金黃色的稻穗、勤奮的農人。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呢?在富麗農村的包裝下,台灣鄉村的真相,少有人知道。工業生產破壞農業環境,家庭廢水引灌稻田和菜園,農民飲水面臨威脅,農村,真的生病了。

頂庄社區位於嘉義市的東區,介於城市與農村的交界,放眼望去處處是稻田,不過,高樓大廈也近在眼前。可是,隨著嘉義市的人口逐漸增加,都市化的規模日益增大,頂庄的農業生產,也開始受到衝擊,尤其是灌溉用水的安全性。

沿著因為氮素過高而倒伏的稻田,往灌溉水源的上游走,可以看到越來越密集的住宅區,還有隱藏在住宅區後方的家庭廢水排水道。排水溝的惡臭和水面上的泡沫,流進稻田後,有些被稻子吸收了,有些變成黑色積水的小池子。對於這樣的問題,長期以來都沒有政府部門主動處理。然而,比這更嚴重的情況,在市區內更加明顯。

流經嘉義市底下的中央大排,其實早期規畫相當完善,是一條灌排分離的溝渠,位在高處的是灌溉水道,提供農業用水使用,處於低處的是排水水道,匯集了嘉義市的生活廢水。可是事實是,近二十年來,中央大排根本沒有執行灌排分離,所有嘉義市的髒水,通通順著大排,流進水圳的大小幹線與分支,「滋養」著大溪厝將近四百公頃的農地。

因為投入道將圳的研究,進而深入調查嘉義市灌溉水源的楊清樑,在這幾年的踏查中發現,嘉義市週邊九百多公頃的農田,幾乎也都遇到了,跟頂庄社區和大溪厝相同的困境。

深黑的水色,是二仁溪的溪水。乾涸的稻田,是湖內鄉的農地。在台灣,務農沒有社會地位,收入也難以維持家庭所需,更殘忍的是,農民期待水源乾淨的小小願望,都難以達成。

二仁溪最著名的「事蹟」,就是民國七十年代之後,開始出現的廢五金、煉熔業,以及電鍍業、皮革業和染整業所創造的,因為產業廢水對環境形成破壞,使得二仁溪成為全國污染最嚴重的河流,也被戲稱為「黑龍江」。可是,大多數人不知道,源於高雄縣內門鄉,全長65.18公里的二仁溪,流域流經高雄縣七個鄉鎮、台南縣五個鄉鎮,它的主要功能,是農業和水產養殖。

高雄農田水利會湖內工作站,主要管理高雄縣湖內鄉的灌溉用水,(石函)口圳是這裡最重要的灌溉幹線。(石函)口圳進水口旁的石碑寫著,過去「每遇天旱農田枯竭,或逢豪雨變成澤國」,因此西元1843年完工的(石函)口圳,可以說是湖內農業發展的大功臣。

過去水資源缺乏,為了穩定公平的提供灌溉用水,一直以來,湖內工作站都實行一種全國僅有的分水制度-輪水番制。以24分鐘供水一甲地的原則計算,每個農民引水灌溉的時間,都被精算得非常準確。可是,近二、三十年來,進入(石函)口圳的二仁溪水質,卻與這個成熟的供水制度,相差十萬八千里。

湖內工作站的大湖抽水站,位於二仁溪畔,看似平靜無波的河水,在遠處正暗湧著附近工廠偷排的廢水,除了向環保單位檢舉之外,水利會和農民都別無他法。像是位於高雄縣、台南縣交界的二仁溪,灌溉一千兩百公頃農地,或往南一點,流經三個工業區和中油煉油廠的後勁溪,也灌溉一千四百公頃稻田,這些受污染區域,都還沒有進行廣泛的追蹤監測。

二仁溪和後勁溪污染農地的關鍵,在於工業區或工廠與耕作區相鄰,連帶使得農業生產環境,成為工業開發與經濟發展的犧牲品。高度工業化、都市化,看到的是巨大的廠房煙囪,高聳的水泥叢林,可是隱藏在背後的,是工業和都市的廢水,正悄悄地流進河川,然後被引入水圳,成為農民使用的灌溉水。

灌溉、排水合渠,污水進入農田。放流水與灌溉水標準不一,更惡化農業生產的環境。以鉛的管制為例,放流水標準是一毫克,灌溉水標準就嚴格了十倍,是零點一毫克。有公權力可以取締、開單的單位,是依循放流水標準的環保署,而灌溉水質,卻是農田水利會要把關。其實這也還只是冰山一角,有些化學物質和重金屬項目,根本沒有納入任何的管制標準。

面對工業,農業節節敗退,陣亡的有農民,還有依賴這片環境生存的一代一代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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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林小如)

採訪側寫:

老子的道德經提到,上善若水,水善萬物而不爭,意思是希望人能向水學習,孕育萬物而不與其相爭。可是,我們現代社會的水,還能再滋養健康安全的萬物嗎?而生活在此時的我們,似乎也只能感嘆,上善若水又如何了!

二、廢水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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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Finimay)

採訪緣起:

喧騰一時的霄裡溪污染事件,似乎已經進入尾聲。五月十三號,環保署環評大會接受華映、友達兩家廠商的申請,同意把工廠的製程廢水,從新埔的霄裡溪改排到龍潭的老街溪。可是,這個消息,卻讓龍潭鄉民人人自危,尤其是引用老街溪灌溉的農民,沒有人可以接受,為什麼政府不幫他們淨化老街溪水質,反而要把老街溪弄得更髒?

簡要內文:

一般人看到福壽螺,不是避之唯恐不及,就是想除之而後快,可是,陳金進一發現河裡的福壽螺,就興奮地往前查探,數一數到底有多少?這是因為過去幾年,在霄裡溪內根本找不到任何水中生物。

長期以來,霄裡溪一直是新竹縣新埔鎮的灌溉與飲用水源,可是自從「中華映管龍潭廠」、「宏基智慧園區內的友達光電」,在霄裡溪上游設廠後,新埔人的生活,開始出現巨大轉變。新埔愛鄉協會理事長陳金進說,民國九十一年到民國九十三年,華映、友達設廠以後,在上游陸續發生死魚事件。而霄裡溪與鳳山溪匯流口附近,又是新埔自來水的取水口,雖然自來水公司用土堤把污染的水和乾淨的水分為兩邊,可是居民還是喝得很不安心。

住在霄裡溪沿岸的居民,每天有環保署和新竹縣環保局的水車固定送水,其他新埔鎮民,幾乎家家戶戶改喝山泉水,假日開車載水,似乎已經成為新埔人的休閒活動。原本引灌霄裡溪灌溉稻田的農民,也都不敢再用溪水灌溉,像霄裡溪畔最有名的種稻達人朱武斌,現在都改用雞籠坑下來的山泉水。

今年五月十三日,環保署環評大會通過廠商提案,將把華映與友達的廢水,改排桃園縣龍潭鄉的老街溪。行政院環保署綜合計畫處處長葉俊宏表示,環評大會專家會議的所有委員,一致認為改排老街溪,是影響最小的最佳方案,他們要求兩家廠商必須與當地民眾進行溝通。

泉水坑,位於老街溪旁十幾公尺處,是一處天然湧泉。 小孩戲水、大人洗衣,陽光穿透濃密的樹葉,映出水底下的光影,這樣的景象,會不會在廢水排入老街溪後消失呢?類似泉水坑這樣接近老街溪的地下水,會不會也都受到影響呢?

在龍潭鄉,老街溪是一條灌排不分離的溝渠,生活廢水排入河裡,灌溉用水也引用河水。因此居民盼望的,是改善老街溪,只是沒想到,環保署的決定卻是讓老街溪更髒。可惜的是,政府卻沒有聽到農民的擔憂,更無視在地人的感受,以及參與公共政策的基本權利。

今年七月初,環保署土壤及地下水污染整治基金管理委員會,開始積極辦理「農地污染之改善與預防推動方案」,方案中首次嘗試以國土規劃的角度,討論工業製程污染農業生產環境的問題。

把華映、友達的廢水排入老街溪,就能夠消除污染霄裡溪的根源嗎?環評大會沒有解決污染源,負責環評業務的環保署綜合計畫處,也沒有說明當年環評結論的責任,政府做的是為廠商解套,尋求下一個「比較適合」污染的河流。

住在霄裡溪畔的新埔人,深怕污染永無止盡,生活在老街溪畔的龍潭人,擔心污染即將到來,無論廢水是排哪裡?住在面板大廠旁的人們,像是活在沒有憲法保障的化外之地,因為他們,都沒有免於恐懼的自由。

採訪側寫:

面對工業,農民總是被迫讓步,讓出土地蓋工廠,讓出溝渠排廢水,可是,卻少有人發現,這些讓步的結果,不只是農民悲情的命運,其實最後犧牲的,還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健康。剛進入二十一世紀的台灣,有沒有想到未來的一百年呢?

我們的國土政策,要繼續容忍農田上或農地旁的工廠嗎?我們的產業發展,還要持續以工業培養農業嗎?我們期待,政府的公共政策與社會大眾的關心,能夠快快還給農業和土地一個公道。

(作者的部落格為FINIMAY地下採訪中心http://blog.roodo.com/finimay,其他精彩文章,請移駕前往)

麥田狂想3.0─本土的小麥契作努力

有產銷計畫的契作小麥,能多元活化耕地,降低食物旅程,提升在地食材自給率,這是多麼美好的夢想。但是國際市場小麥價格處於盤跌,而契作小麥到底是太早?還是太晚呢?我們誠摯地邀請你(妳)參與這一場美好的戰役!

這一場美好的仗,從未來看現在已經太晚了,但從過去看現在似乎又太早。

喜願麵包」契作小麥今年即將進入第三年(2009.11-2010.4),因已有兩年實地觀察與紀錄(2007.112009.4)小麥完整生長的過程,在心情上開始體認到小麥不應定位或只停留在「一鄉一特產」的歡慶活動中,而應位移至「農地多元應用」與「在地農糧自給」的位階思考,於是在今年小麥收成入倉與研磨加工出貨後,便積極地尋求跨區域農友的合作與農改單位的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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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糧價與本土小麥栽培

不過,自從去年2008年9月17日「雷曼兄弟」垮台後,全球經濟像骨牌效應般引發一連串的金融倒閉風潮,世界 各國風聲鶴唳,無不陷入消費緊縮的大衰退中。而長期(2006-2008)被熱錢炒作的石油、農工原料價格則開始一路下滑,價格急速回到2006年的起漲區間

台灣進口小麥(以美國硬紅春麥為例)的交易價格也從2008年3月680美元/公噸的高點,回落到2009年5月的260-280美元/公噸;麵粉廠的高筋麵粉也從每袋650-680元/22公斤,盤跌至410-430元/22公斤(2009.7大盤價)區間。

而此時國際小麥價格正處於持續盤整的時刻,喜願麵包卻仍持續努力尋求合宜「契作小麥」的地區與農友,無怪乎許多人的反應,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台中區農改場去年(2008)2月29日曾經在大雅舉行「小麥生產改進試作田間觀摩會」由於當時適逢國際穀物價格的狂飆期,引起各界高度重視。會中陳場長表示農改場要積極研究小麥品種改良、提升栽培方式與生產技術。

今年5月透過「綠色陣線」東傑的引介,於5月27日就台中選二號小麥的種植與台中34號種源改良問題就教於台中農改場的改良課技士沈勳,得到的回應確是令人沮喪的,似乎台灣小麥的改良努力只有國際小麥漲停在700美元/公噸時才適用品種改良,國際小麥價格便宜時改良研究的事就自然「失效」。甚至就直接給你「閉門羹」-「不可能」,這就是目前台灣農改單位對本土小麥的真實態度。

也因為一句「不可能」的說法,5月27日當天與沈勳技士在電話中起了嚴重的衝突,我甚至氣忿地說出:「現在只有立法委員才能夠讓你們動起來…」,激烈的對話中沈勳一時不小心說溜了嘴:「台南學甲也有農友種植小麥…」,但當追問農友姓名與地點時,他似乎清醒回神過來,就無意進一步透露細節。但對於為何選擇性封閉小麥訊息的流動,個人感到困惑與不解!

而平日就有追根究底的習慣,立刻轉向台南區農改場尋求協助,由於接應電話的小姐對「台灣小麥」的業務承辦不明,電話幾經轉接至農藝研究室,幸運地遇上助理研究員吳建銘先生,終於有人聽得懂,我在說什麼,也重燃起些許的希望。吳建銘曾在台南試種過外國品系的小麥,但收成不理想。他知道在學甲有一位李煌南先生多年種植小麥,詳細的現況就不清楚了。

就這樣一條寶貴的線索,透過電話熱線的追詢,終於找到在台南縣學甲鎮飯店里麻油寮的李煌南老先生。由於李老先生有重聽耳疾,無法在電話中清楚對話,於是5月28日(四)端午節,懷著迫切與期待的心情前往拜訪,也從此開啟台灣小麥種植的另一種可能。

台南李煌南農友的小麥栽培

李煌南老先生世居學甲宅港聚落,種植小麥有十餘年經驗,小麥收成後由金門酒廠契作收購與台中大雅契作小麥的方式相同。李老先生自有土地三十甲,每年種植小麥的從10公頃到20公頃面積不等,均依金門酒廠需求而定 ,農耕與田間管理則有其子李志豪先生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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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作經驗非常豐富的李煌南農友

由於所屬農地分布廣闊,自備有小麥低溫冷藏庫大型農耕機專用小麥收割機與曬麥場,屬於獨立而完整的農場規模,在台灣並不多見。農地目前採休耕輪作方式,小麥採整地深耕播植方式,採深耕播植主要是因應學甲地區屬於「水尾」,水源並不充足,小麥籽實在深土中可獲取發芽所需的溼潤水氣,播植方式有別於台中大雅的稻草覆蓋法

李老先生以秋冬交替的氣溫變化決定小麥播植的時間,週間平均溫度只要低於28℃即耕地準備種植,而後續小麥播植的農事管理與台中大雅的小麥就差異不大。

由於李老先生的農地採休耕輪作,播植時較不受二期稻作收成的限制,收成也沒有隔年一期作稻作插秧的緊迫壓力,所以學甲小麥可以放任熟成,色樣較台中大雅小麥熟稔(乾燥度)許多。

由於自有「小麥專用收割機」對於採收率也較大雅採「稻穀收割機」提升。但最具特色的是「曬麥場」,採陽光曝曬(室內可調式),一次可曬15公噸(300包),而不是使用柴油燃燒的「烘稻機」,裝袋前再使用自製的「篩落風鼓機」清潔與除去雜物,真的使自己大開眼界。

煌南老先生、李老太太與智豪先生對於我這樣一位陌生的訪客,傾囊相授,毫無保留,感動於這份熱誠與盛情,當天同時也商定了今年(2009)台南學甲小麥的契作計畫。

返家的一路上,收起原來的抱怨,開始感謝起台中農改場的沈勳,要不是電話中的那一段衝突,小麥的契作計畫就不會快速跨界延伸到台南的學甲。而與沈勳的情緒性衝突是歷史的「必然」,還是「偶然」呢? 似乎許多歷史事件出現的重大轉折往往如此。

繼續不懈的努力

6月2日(二)下午如期與宏昇(主婦聯盟生活消費合作社)一同前往拜會台中農改場的作物改良課沈勳與張隆仁博士,對於小麥品種改良與種植的可行性,並無重大突破,但稍稍可以理解農改(農推)的困境。

現今的「農改」、「農推」、「農政」單位對於農作物的種植都抱持著「不鼓勵」、「不反對」的被動立場,以免在農作物生產過剩時,農友把責任推給公部門,又一昧要求政府收購或補償。而現今台灣咖啡的氾濫種植,可能已讓農政單位「剉咧等」。喜願麵包堅持與農友「契作」 方式規畫產量與市場需求,就是避免掉入產銷失序的陷阱。

為了建立未來小麥契作品系的差異化,在宏昇的牽線下,6月9日(二)專程拜訪嘉義大學農藝系主任劉啟東教授,商議以「台中選二號」為親本雜交的可能性。只要開始,永遠不嫌晚。面對未來,台灣小麥品種雜交改良的漫漫長路,卻又是一條非走不可的路。

公共電視「我們的島」(506集)在5月25日晚間播出《台灣麥田記事》,讓沉寂的台灣小麥再一次受到大眾的關注。節目播出後,陸陸續續接到多位農友的詢問與鼓勵,與苗栗苑裡玉田里的吳水池農友就是在這種因緣際會中認識的。

吳水池農友為苑裡鎮山水米產銷班第四班的班員,在6月6日山水米的「有機稻場」的會談中,熱烈與班員們交換種植與觀察小麥的經驗,由於農友們均有「山水米」有機稻作計畫產銷的經驗,對於小麥契作展現出十足的信心與默契,在這裡著實看見農友們堅守農地,維護自然生態,相互合作自立營生的精神。2009年10月喜願麵包的小麥契作將跨越到大安溪北岸的苗栗苑裡。

原本「雲林麥寮」設定為計畫契作種植的地點,但因接洽的雲林縣政府農業處農發科,後續毫無回應,且經查證麥寮地區目前土壤鹽化與污染的疑慮,恐影響種植的成效,決定忍痛放棄。

而「彰化芳苑」的擇定,則是因為就在麵包坊的隔壁,又屬「大橋米」稻作產區,對於農田的土壤深具信心。而「彰化芳苑」麥田的農事管理,將由喜願麵包坊全體夥伴共同參與,而能親身投入農作大夥們滿是期待的喜悅。

2009年喜願麵包契作小麥的軸線,從苗栗苑裡、台中大雅、彰化芳苑、台南學甲跨區域種植,此一軸線也符應日治時期與戰後常民曾普遍種植小麥的歷史線徑。而未來在農事的管理與紀錄上如何突破空間的限制,並以公開透明的生產履歷呈現,更成為亟待解決的課題。

6月20日以仿同「喜願麵包行動化生產履歷系統」,規劃了「小麥契作行動化農事管理生產履歷系統」架構,健丞數位科技的偉斌更唱議以自由軟體方式,解構與反思社會受微軟制約的陷阱,我們將竭力在今年的9月底有初步的雛型呈現;對於農業這樣的攪動,是實踐的,是前進的,也有想望的所在。

今年(2009.11-2010.4)從契作的面積估算收成,預估2010年3-4月小麥會有40-50噸左右的收成,為了再一次精確了解「台中選二號」的製粉品質,請託與遊說統一麵粉的陳銘乾先生協助,借重統一麵粉在製粉專業的研究分析(如附表-台灣本土小麥品質分析比較表),提供量化數據的參考指標與適切的加工用途,當然也是為了規劃2010年突破製粉的瓶頸。

在製粉加工程序的努力,統一麵粉展現積極專業的意願,令人感到意外與驚喜。小麥「製粉」將會是2010年4月小麥收成後最大的挑戰,未來不管結果如何,內心總是充滿感謝!

進口小麥的比例超高,值得國人關切

而依據美國小麥協會統計台灣從2002年進口小麥總量已超過100萬公噸,2005-2006年更攀至130萬公噸。2007-2008年受小麥價格高漲的影響進口值約略衰退5%,台灣進口小麥以美國小麥為大宗佔總進口量的80%,澳洲佔19%。進口的小麥約有45%用於烘焙業,40%用於中式麵食與麵條,8%用於釀造與麵筋業,2008年烘焙業國內產值已達為710.58(百萬美元),已為台灣重要的民生產業。

農糧署2009.7最新的統計,台灣地區98年第一期稻作預估收成為1,027,747公噸,顯見稻作生產總額仍略低於小麥進口總量。2007年出版的《台灣糧食統計要覽》國人每年食用白米量從1971年的130公斤降至2006年的48公斤, 持續呈現微幅0.5-1.0公斤下降,直到2007-2008年始有止跌跡象。

美國小麥協會估算2008年台灣每人每年消費小麥約為45公斤(尚未製粉),且仍持續呈上升趨勢,小麥與稻米已成為我們共同的主食,而如何提高本地小麥的自給率(使用比例)更是我們必須嚴肅且認真思考的課題。

但是,更困窘的情況是我們從事農耕的「農民年齡老化」、「農村人口外流」、「農戶農作所得偏低」,導致可耕農地逐年流失,加上農政僵化的休耕政策,導致台灣糧食自給率嚴重低落

以2007年的統計為例:2000年從事農業人口有367萬人,2007年降至305萬人,農戶總數75萬戶,而農戶負責人年齡在44歲以下僅4.9萬人,但65歲以上則有37.5萬人,農友年齡老化,世代嚴重斷層;而2007年平均農戶農業所得僅193,413元,糧食自給率更降至30.6%(以熱量為權數),農政單位大搞農村建設卻無助於農友收入。這就是有許多關心農業的朋友們,堅決反對「農再條例」的主要原因之一。

小麥的種植在台灣西南沿海有足夠的歷史深度,粗放型的田間管理,只要有妥適的產銷計畫,不僅可以活化休耕的耕地,增添農民農作所得,更可充裕國內糧源,提升糧食自給率。聽起來,似乎棒極了!但是只要觸及價格的問題,臉上立刻會出現三條線,

以金門酒廠為例,契作小麥籽實價格在21-31元/公斤間,而進口美國硬紅春麥到岸價在13-18元/公斤間。而如何突破價格的障礙,正是每一位參與契作計畫的夥伴,必須勇於接納的現實。

雖然我們已經連續「契作小麥」兩年,在田間管理、儲藏設施、研磨加工也累積了些許經驗,但是為了進一步瞭解台灣西南沿海鄉鎮可耕作的農地,在二期稻作後(或休耕輪作)種植小麥的情況與蒐集各地冬季不同風候的小麥種作數據,並建立可依循的管理法則。

從台中大雅的「點」漸次發展成西南沿海的「線」,在奠立穩定的「線」徑後,進一步挑戰未來以「線」拓展構成「網」狀的群組。我們的企圖清楚而明顯,所以今年是「麥田狂想」深具關鍵性的一年。

而有產銷計畫的契作小麥,能多元活化耕地,降低食物旅程,提升在地食材自給率,這是多麼美好的夢想。但是國際市場小麥價格處於盤跌,而契作小麥到底是太早?還是太晚呢?我們誠摯地邀請你(妳)參與這一場美好的戰役!

後記:

在2009.10-2010.4「契作小麥」計畫逐漸定着之際,感謝主婦聯盟生活消費合作社的仁棟、秀枝、淑德、信苓、宏昇一路相挺,更感謝「綠色陣線」的東傑與致力於農造關懷培慧的協助,台中區農改場沈勳、張隆仁博士的包容,嘉義大學農藝系主任劉啟東教授、台南區農改場吳建銘、苗栗區農改場張素真博士、「山水米」李東朝董事長提供寶貴的資訊,洽發麵粉陳副總與統一麵粉陳銘乾熱心協助台中選二號小麥成分的研析。

另外也對健丞數位的偉斌、朝陽科技大學資管系洪朝貴副教授在系統開發上的投入與公共電視的志榮持續關心鼓勵再一次表達誠摯的謝意。

尋找小農的春天

有機小農是大地與人們健康的守護者,要解決它們的生存問題,不是要讓它們消失,而是要解決市場失靈的問題。這是一個不同思維的農業改革的行動,你我都應該參與,參與者都將從中得利。如果你是家庭的食材購買者…

為什麼要幫有機小農?

有機小農代表的是「健康、可信任和友善環境」。如果能貼近一些觀察有機小農們的生活,就會明白,「我們更需要他們,不只是他們需要我們」。

怎麼說呢?

在台灣的農村裡頭,大部分農夫的耕作型態都屬於小農,有機小農們因為食物安全與守護土地的覺醒,開始轉而從事有機耕種。我所認識的他們,大多賦有自然思想,過著意識自由不受強迫的生活。

他們的生活簡單、所需容易滿足,農事順應時令自然而作,不逐利追求產量。在他們的農場,你不會看到舖地帆布防雜草、沒有溫室防蟲、不用費洛蒙誘劑與蘇力菌等作生物防治,減少對作物的過度保護。

「食物的品質,來自於農人的思想」,農人的思想決定其生活與農作方式。有機小農讓作物成長更自然,經過自然汰弱留強、優者生存,供應我們更健康與安全的食物,也用友善的方式對待土地與環境,是友善人類與大地的一群人。

如果農村裡頭的小農們,都能夠轉作有機耕作,並賴以維生,那麼,我相信,不僅村子裡的大人們可以安心地養家,孩子們在小溝裡抓蝦、稻田裡釣青蛙的快樂,也會被找回來的。我一直相信,有一天,農村會回歸到農藥被濫用以前,那安居的樂土、那終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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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機小農代們順應自然而作,是友善人類與大地的一群人

有機小農面臨什麼困境?

但是用心的有機小農們,並沒有因此有更穩定的收入,仍然常為銷售收成的作物而傷透腦筋。有機小農因為資本小,種植的作物種類少,產量也因為少用設施而不穩定。多樣性少、產量與穩定性低,是共通的特質,也是導致行銷通路困難的根本因素。

小農產量少,按理講透過一般大通路應該容易收貨,其實卻不然。「大幫不了小」,這聽來十分吊詭,舉一個例子可以明白。

如果你是一個需要500公斤玉米的大通路,你會跟5個有100公斤產量的小農收貨?還是找產量在600公斤以上的大農?找大農是對的,跟小農合作就不合理了,運輸、連絡和品管的成本都會變高。

大通路支持大農場,有機小農縱使品質好,大通路通常不會找上他們。目前的通路市場,以少數大企業經營的通路商為主,在這樣的環境下,小農要找到可以合作銷貨的通路相當困難。這是一種結構性的市場失靈。

小農還面臨另一個困境,那就是認證問題。平均一年至少3萬多塊的認證費用,與產量少的小農收入不成比例,侵蝕掉作物採收的大部份收入。但如果不參加認證,誰能相信,有機通路通常不會找你收貨的。

不認證很難會有通路支持,認証了未必有通路支持,縱使獲得公平的通路幫忙銷貨,花費在認證上的費用也很難回收,真是讓小農們進退兩難。認證與通路是互相連動的二個關卡,讓有機小農的生存面臨很大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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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失靈讓「小」成了障礙,小農們幾乎找不到出路

看不見的小農?

最近政府提出「小地主大佃農」,是要讓無心於農耕的小農釋出土地,透過許多協助方案鼓勵發展較大型的農企業。這確實是改善農業生產效率的一條道路,不過,這是個不公平的政策,政府對於在邊緣掙扎的小農未伸出援手,也許政府沒有看到小農們的困境,也許政府認為小農是農村經濟快速成長的絆腳石、也許政府看到了卻不知如何是好。

另外,有機農業產銷管理的罰則制度,今年就要開始實施,這個政策立意良善,對於食物安全的保障很有幫助,但這個制度也不利於小農的生存,將使得有機通路只敢向有能力加入認證的農人收貨,這將進一步壓迫從事有機耕作卻無力加入認證的小農退場、並使想要轉作有機的小農不敢進場。

很多轉作有機的小農們,只想過著簡單安定、自給自足的農耕生活,沒有要成立大農場,雖然他們對於追求經濟成長的貢獻有限,但他們供應人們更好的食物與更友善的對待環境,能夠改善我們的生活品質。他們卻在邊緣掙扎著,我們該想辦法拉一把,幫助他們能夠繼續這樣生活著。現在,政府看似善意的出手,卻壓迫到這群社會弱勢的生存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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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看似善意的出手,卻把正在邊緣掙扎著的有機小農推離市場

社區支持型農業(CSA)或許是條活路

在面對市場失靈的情況下,我們一味地批判政府不公平的政策,對於扭轉市場於事無補,也許在體制外另闢新市場,才能為小農們開創出一條活路。

CSA(Community Supported Agriculture )是一種友善人與環境的食物供應模式,極有可能突破有機小農目前的困境,並成為台灣未來永續農業的典型。CSA的模式,可以讓社區與鄰近的小型農場互相支持,社區可以就近享受到新鮮健康的食物,也縮短了食物長程運送過程的能源消耗。

簡單地說,就是把農場的供給與社區的消費需求,用「小通路」把兩端直接鏈結起來,拋棄傳統「大通路」的市場模式。

要建立一個CSA,可以建立一個資訊平台,讓個體的家戶可以從這個平台,購買住家鄰近、可以信任的的農場所生產的蔬果農產。由於農家就在離社區不遠處,家戶可以就近拜訪農場、參加農事體驗、跟農人成為朋友,了解他們的耕作方式,農場無需加入所費高昂的認證制度,只要能夠提出定期的環境與作物檢驗資料,彼此就能夠產生信任,往往能夠超越跟農人互不認識的認證制度。

推動的過程,有二個關鍵的平台需要被建立起來,第一種,是一個區域性或全國性台、充分且可信任的「資訊平台」,讓消費者可以藉以掌握社區鄰近農場的資訊;第二種,是廣佈於在地社區的「通路平台」,是協助整合不同農場、穩定供應多樣食材的平台,這是為了因應單一小農場經營規模小、作物多樣性與供應量不足的特殊性,才能確保能持續不斷地滿足家戶的日常需要,集結社區的消費力量,支持小型農場的運作。

這二類的通路平台,是整個CSA運作的核心,宜小不宜大,且最好具備社會企業的理念,也就是以支持有機小農為經營目的的小型組織。這類小型通路平台已經在各地紛紛發起,像各類型的農民市集、以及小菜舖子,由於需要整合的供需體系小、運作起來比較有彈性,能夠針對性的協助用心耕作的有機小農,把信任與通路同時建立起來,發揮公平交易商的功能,突破資本市場難容小農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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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社區居民和鄰近農人們在一起,運用社區的消費力量,直接支持有機小農

在小菜舖裡,找春天

從事了十幾年的城鄉規劃與研究,深刻的體認到,真正能守住農村這塊美好的土地的人,是「農人」。要讓農村再生,得先讓農人再生,而農人要生存、必須有公平的通路,幫他們把用心種的食材賣掉。農人需要的是一個公平的通路商,不是一個批判能力很強的知識份子,批判政府能夠使我們自己發光,農民的問題卻依然存在。

我們於是發起共同購買,與住在鄰近的朋友們一起向附近村子的農人買菜,由於是有機栽種、當天鮮採的食材,十分地美味,且大家時常一起下田採收,跟農人成了朋友,彼此間的信任關係很好,吃的很安心。不久,更多朋友喜愛這樣的買菜方式,加入了我們的共同購買,購買的力量逐漸累積。

當累積的消費力量,開始對有機小農產生了幫助,我們決定進行一場CSA的實驗,成立了一個小菜舖子做為通路平台。透過這個平台,我們努力呼朋引伴,穩定與擴大消費力量,再把這力量引導到小農的身上,當小農需要幫忙銷菜時,我們就有能力幫得上忙。

我們不斷地讓父母帶著孩子跟我們一起下田,去看食物的來源、去認識農夫、去發現泥土裡頭有那麼多的驚奇,一來建立信任、一來讓孩子從親近土地的快樂中愛上農村,有一天,他們會為了守護那快樂,而為守護農村發聲。

我們幫有機種植的小農做檢驗,用「以物易物」的方式,由菜鋪子支付檢驗費用,農人們再用生產的食材抵付。我們已經有一群消費者支持,由於是有機栽種,只要透過檢驗,確認食材純淨沒問題,就可以幫忙銷貨。我們已經開始這樣作,如果實驗順利的話,也許可以解決小農面臨的通路困境。

我們設計了「不一樣的漂鳥」,為農村尋找天賦農人,提供一個師父帶領、一片乾淨的土地,讓有心回歸農村的人學種田,收成之後由小舖子負責銷售,用真實的景況試煉自己,是否真的適合成為農人。

我們也開始實驗「新莊園經濟」的鄉村經濟模式,建立小型生產者之間的互助連結,我們跟小農契做黃豆、交給年輕豆匠合作製作豆腐等豆製品,一方面為農人增加銷路、另一方面支持有能力的年輕匠師,讓小型的生產者,透過菜舖子一起牽手互助。

我們深深地相信,當各地都發起這樣的小舖子時,當大家選擇小舖子購買食材的時候,到了那一天,有機小農的春天就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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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舖子與有機小農互相支持的模式,在各地遍地開花,也許小農的春天就會到來

你我可以做什麼?

有機小農是大地與人們健康的守護者,要解決它們的生存問題,不是要讓它們消失,而是要解決市場失靈的問題。這是一個不同思維的農業改革的行動,你我都應該參與,參與者都將從中得利。

如果你是家庭的食材購買者,請你選擇有機小農供應的的食材,那對你的健康很有幫助;如果你是一個具備農村改革理想的知識份子,你可以發起一個小型通路平台,這是非常有挑戰性且可以實踐的舞台;如果你是一個擁有政策資源的農政人員,請你支持或輔導小型的通路平台的發起與運作,也想辦法分擔檢驗與認證的重擔。

如果我們都開始這樣做,讓這微小的力量持續下去,一定會為農村帶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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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購買是建立社區支持型農業的起點,也是消費者與農人共同的需要

(本文作者為成大都計系博士班候選人,「大王菜舖子」老闆)

台灣 離糧食危機還多遠

歐洲人花了48%的歐盟預算,在補助產值比重很小的農業,投資與報酬可謂不成比例。但歐盟諸國或許看重的是將近五成的預算,能換來了歐盟的糧食安全與氣候調適能力、省下後續彌補環境損害的花費、換來農夫基本的生存尊嚴…

阿根廷從1910年開始出口小麥,多年來為全球第四大小麥出口國,但從前年開始,持續的乾旱導致小麥產量從一年1,640萬噸一路下滑。今年的預測產量僅600萬噸,僅夠應付國內需求,百年來阿根廷可能第一次將從國際小麥市場上消失(*1)。

或許這只是地區性的單一事件;但IPCC第四次報告(AR4)指出,即使僅升溫一度,都將傷害到低緯度國家,例如台灣的稻米生產量;當升溫超過三度以上,全球各地農業都將有顯著的負面影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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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過去為重要小麥出口國,今年因氣候異常,恐將從出口國轉成進口國 (圖/Flickr共享)。

糧食危機 蠢蠢欲動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保羅‧克魯曼(Paul Krugman)認為,去年的全球糧食危機,並不只是因為投機臆測行為而產生的偶發現象(*3)。他指出,當初造成糧食危機的結構性因素,包括仰賴石油的糧食生產模式、全球人口增長、氣候變遷等因素依舊存在。

克魯曼亦不諱言地說,許多國家以為市場與全球貿易可以解決糧食危機的想法,太過天真;因為當各國糧食普遍生產不足時,執政者在出口糧食賺取外匯與安撫民心鞏固政權兩相衡量之下,許多糧食出口大國皆選擇禁止糧食出口,以安定國內政治情勢,這可從去年的糧食危機中一窺端倪(*4)。

農業預算 佔歐盟五成

以十分重視糧食自給率的歐盟為例,它的一般性農業政策(Common Agriculture Policy, CAP),是歐盟最古老的政策之一,且自從1962年生效之後歷經多次的修改,旨在提供農民合理的生活水平、價格合理的高品質食物、對環境友善的農耕方式、保存農村傳統等。

農業一直以來,也被認為是歐洲共同文化傳統的一部分,在二戰結束後,糧食的自給自足成為當時歐盟成形時非常核心的精神之一(亦顯現在預算上:2006年CAP預算佔歐盟總預算的48%)。CAP透過直接補助農民、保證最低價格、對某些進口農產品抽取較高關稅,並訂定限額等來達成以上的目標。(*5)

不過,根據歐盟的研究,食物與飲料部門,消耗了全球23%的資源、排放18%的溫室氣體與31%的酸雨物質,而在歐盟食物產製的過程裡,農業生產階段的環境衝擊遠大於後續的製造加工(*6)。另外近年來農業也面臨氣候調適與溫室氣體減量的強大壓力,因此CAP這幾年來持續轉型,希望化危機為轉機,以下為近十年來幾個重要的改革方向:

像以往CAP都是針對特定作物進行補助,但從2003年開始,補助與作物種類脫勾,改為新的單一農場補助(以上兩種皆為對農民的直接補助),以環境、糧食安全、動物福利作為補助的準則(某些國家仍然維持某種程度的作物相關性),如果不符合這些準則,直接補助將減少。

直接補助漸減 轉建構調適能力

去年底,歐盟農業部門對CAP進行總體檢(Health Check),決議逐年縮減對農民的直接補助,轉而將錢挹注在農村發展基金裡( Rural Development Fund),以促進農業的減量與調適、水資源管理、保護生物多樣性、產製與使用再生能源等(*7)。今年四月公布的《歐盟農業調適白皮書》裏(Adapting to climate change: the challenge for European agriculture and rural areas),便建議運用此基金,來推動同時具有減量與調適效果的有機農業(*8)。

另外,歐盟將在這兩三年逐步修改、制訂新版的CAP,以在2013年前開始實施,其中是否繼續補助農民是目前大家討論的焦點之一。

歐盟農業部的迪馬堤( Jean-Luc Demarty),在被外界問到歐盟是否該繼續補助農業時,直言農業政策跟其他產業政策不同,若缺少補助將使具有生產優勢的地點,以集中化且高度壓榨地力的方式生產,除損害了周遭的環境外,並造成其他較不具生產優勢的農地廢耕、並逐漸沙漠化(*9)。

而歐洲土地管理者組織(European Landowners Organisation, ELO)則積極倡導農業在販賣糧食餵飽眾人以外,亦同時提供許多公共財(Public Goods)的概念(*10)。舉例來說,養蜂人藉由販賣蜂蜜獲得收入以外,亦增加許多植物受粉的機會,進而促進生物的多樣性;而有機耕作的土地除了提供健康的食物外,其鬆軟的土壤能夠涵養更多的水份,也因此降低淹水或乾旱的機會。

歐盟在《農業調適白皮書》中指出,農業所提供的綠色公共建設(Green Infrastructure),其實是氣候調適的核心,因為這些綠色公共建設(或公共財)扮演著水資源調配、棲地復育等重要功能,而這些都直接影響到一個國家適應氣候變遷的能力(*11)。而農業遊說團體柯巴-柯傑卡(Copa-Cogeca)則認為,既然歐盟要求農夫採用較高成本的永續農法來耕種,就應加以補助,否則根本難以跟耗損大量環境資源的不永續農法競爭。

歐盟前農業部長費席勒(Franz Fischler)也認為,即使CAP之後不對農夫進行援助,也應該找其他財源來資助這些,提供大量公共環境服務的農夫,讓他們得以繼續耕作下去。歐盟農業部長玻伊爾 (Mariann Fischer Boel said)則表示,在2013年,新版的CAP應該還是會以直接補助的方式來保障農民的生存權力,只是補助的金額,將會有多大比重轉移到農村發展基金上,則還沒有確定。

太傻 還是太天真

歐洲人花了48%的歐盟預算,在補助產值比重很小的農業,投資與報酬可謂不成比例。但歐盟諸國或許看重的是將近五成的預算,能換來了歐盟的糧食安全與氣候調適能力、省下後續彌補環境損害的花費、換來農夫基本的生存尊嚴、讓後代子孫看到祖先豐盛的傳承……

目前台灣的糧食自給率,從二十年前的57%,一路跌到2005年的30.5%(*13),農地則以每年9000公頃、相當於360座大安森林公園的速度消失(*16);然而,農委會卻提不出台灣未來糧食自給率的目標為何。

而未來十年內,可能投入農村的最大一筆預算:2000億的《農村再生條例》,其內容卻僅侷限在農村景觀工程的施作,完全忽略農業生產面的需求,遑論觸及任何農業的調適與減量方案。另外,環保署去年選出45條灌溉渠道進行採樣,竟發現其底泥汙染有41%超過標準,農地土壤重金屬則有18%超標(*14)。在如此險峻的大環境下,台糖位於彰化二林廣達上百公頃的甘蔗田,卻即將成為中部科學園區四期的落腳地。

我不禁感到疑惑,究竟是歐洲人太傻,還是我們太天真?印象中美國印地安人曾經說過:「等到最後一條河被污染、最後一棵樹被砍掉、最後一條魚被捕捉,然後我們才會明白,原來鈔票是不能吃的。」或許只有在百年來,經歷過兩次本土性毀滅戰役的歐洲人,才能深刻的體認到有些東西失去了就無法挽回;而孤懸一方的台灣,又有多少的時間可以繼續裝天真?

【參考資料】
(*1)EurActiv 29-June-2009, “Argentina Drought May Halt Wheat Exports for 1st Time”, By Matthew Craze
(*2)IPCC AR4《氣候變化2007:綜合報告》頁48,IPS 02-Apr-09, CLIMATE CHANGE: Farming Could Be Friend or Foe, By Stephen Leahy
筆者註:目前溫度較工業時代前已升溫0.7度C,本世紀末極有可能突破兩度C大關,朝三度以上邁進。
(*3) EurActiv 18-Mar-2009, “Nobel winner calls for renewed focus on food security[fr]
(*4) Wikipedia: 2008 global rice shortage
(*5) Wikipedia: Common Agricultural Policy
(*6) EurActiv 7-May-2009, “Agri-food sector to assess its environmental footprint
(*7) “Health Check” of the Common Agricultural Policy, EU, 2008/11
(*8) EU April 2009 “Adapting to climate change: the challenge for European agriculture and rural areas
(*9) EurActiv 1-July-2009, “Commission ponders ‘burden-sharing’ for farm aid”
(*10)EurActiv 3-June-2009, “Ministers mull farm policies as ‘public good’
(*11)EU April 2009 “Adapting to climate change: the challenge for European agriculture and rural areas
(*12)行政院農委會,糧食平衡表,2007
自由電子報31-Aug-06,去年台灣糧食自給率30.5%
(*13)”法令開了炒地皮大門”,彭昱融 09-Apr 天下雜誌420期
(*14)”農地重金屬汙染嚴重 灌溉水源4成底泥超過管制標準”朱淑娟 07-Mar-09 環境資訊中心
【延伸閱讀】
中科四期‧風暴從這裏開始》朱淑娟 13-Jul-09 公視我們的島513集
農再條例 該把暖化寫進去》 林鼎傑 19-Jun-09 低碳生活部落格
三分鐘搞懂農村再生條例》munch 19-Dec-08 漂浪.島嶼

(本文轉載自「低碳生活部落格」)

(作者為低碳生活部落格邁向哥本哈根青年志工寫手團成員)

中科四期‧風暴從這裏開始

中部科學園區四期計畫,去年八月遴選彰化縣二林鎮為預定地。一個用地600多公頃、投入1.2兆、聲稱每年可創造9千億營業額、3萬個就業機會的開發案,是政府眼中拼經濟的救命仙丹。但另一方面,在金融海嘯重創高科技產業…

編按:

公視13頻道《我們的島》長期關注生態與農業議題,7月13日即將播出【中科四期‧風暴從這裏開始】節目,由資深記者朱淑娟採訪撰稿,以下刊出節目內容提要,瞭解更多中科議題,請閱讀「環境報導─我還會留在地球」部落格

【中科四期‧風暴從這裏開始】

首播:2009-07-13(一) 22:00
重播:2009-07-18(六) 11:00
採訪/撰稿 朱淑娟  攝影/剪輯 陳慶鍾

緣起

中部科學園區四期計畫,去年八月遴選彰化縣二林鎮為預定地。一個用地600多公頃、投入1.2兆、聲稱每年可創造9千億營業額、3萬個就業機會的開發案,是政府眼中拼經濟的救命仙丹。

但另一方面,在金融海嘯重創高科技產業、國科會負債高達千億的情況下,政府決定再度舉債興建中科四期,引爆國家資源不當投入、陷國家經濟於更大風險的疑慮。

特別是世界農糧組織才剛宣布全球飢餓人口將破10億人,中科四期徵收大面積農地、排擠農業用水、引發國家糧食安全、國土利用合理性批評。國家資源應如何分配才能保障台灣人民的未來,政府有必要給全民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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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里農民全程監督環評審查,右起,月眉村長張欽桐、厚里村長陳慶龍、后里鄉農業與環保協會廖明田

內文

中科從91年起,陸續開發台中、虎尾、后里等三期園區,中科主張前三期園區土地核配率已達八成,用地已不夠,另規劃在彰化縣二林鎮開發中科四期園區,總面積635公頃,主要提供給友達一家公司興建面板廠。

工業與農業搶水

中區水資源已嚴重缺乏,中科四期二林園區再度引爆搶水爭議。

中科四期用水規劃,短期用水(98~100年),每日0.48萬噸,預計從自水來系統供應。中期用水(101~104年),每日7.13萬噸,由自來水系統、集集攔河堰北岸既有水源供給。長期供水(105年以後)每日16萬噸,由自來水系統及大度攔河堰聯合供水。

中科指出,關於短、中期用水已取得自來水公司、彰化農田水利會同意。依「調度使用農業用水契約書」內容,彰化農田水利會承諾以「持續穩定」提供園區用水。而且即使在枯水期、非灌溉期間也會「確保調度水量的穩定供給」。環評審查時有委員質疑這份合約「割地賠款」,非常不合理。

糧食自給率只有3 成的台灣,種稻總面積50萬公頃,卻有近半、22萬公頃休耕中 (一、二期作合計)。農地休耕只是因應世貿組織、調節產銷的權宜之計,並非廢地。當糧食自給不足,還有復耕的機會。一旦農地變工地,未來完全沒有緩衝的餘裕。政府在支持工業同時,是否想到糧食安全要付出多少代價。

工業與農業搶地

工業用地為了爭取完整區塊,農地勢必被犧牲。以中科三期七星農場基地為例,總計111公頃全數是台糖農地;中科四期面積635公頃,8 成台糖農地,其他2成也是農地、甚至有1成4是私有地。

台灣許多農田已休耕,政府又不斷為了工業開發釋出農地,有些甚至還是生產力高的優良農地。不顧農民意願強制收購農地也有違公平正義。

工業用地往往涉及徵收私有地,政府以「公益需要」之名,未依土地徵收條例規定的協議價購程序辦理。徵收價格往往過低,農民被迫賣地、且失去農保資格,導致農民的恐慌。台灣已是民主國家,但為了追求效率,輕易動用土地徵收權,未來勢必引發更大的民怨。

高科技廢水、空汙人人怕

中科四期二林園區未來光是揮發性有機物每年排放1000多公噸,對臭氧日益嚴重的中部地區而言,如果沒有其他有效的空汙管制策略,未來空氣品質的變化、民眾的健康風險難以預料。

另外,中科四期二林園區每天排放近10萬噸廢水,原本中科打算將廢水排入舊濁水溪流域、三和制水閘下游河段。福興鄉漁民抗爭後,中科提出改排濁水溪的新方案,從二林園區往南拉17公里專管,將廢水排放到自強大橋下游,下游高灘地有農作,出水口兩側有養殖魚塭,對雲林縣影響相當大。

中科一再表示,廢水符合放流水標準,適合養殖漁業。然而所謂低於管制標準,並不表示對養殖業、灌溉用水或民眾健康沒有影響。究竟有多少影響、又如何因應,政府有必要充分評估健康風險後,做出對人民最有利的決定。

中科四期的廢水不論排到彰化縣或雲林縣都不受歡迎,因為重點不在廢水排放到那裏,而是廢水根本無法讓人放心。未來中科必須誠實提出解決方案,否則即使強行過關,開發的正當性永遠都會受到質疑。

科學園區是迷思、還是未來

自民國69年新竹科學園區設立以來,台灣科學園區發展已經過30年,如今還是台灣賴以提升經濟的產業。但是,往年的高成長如今已不復見,國際間一有風吹草動,台灣科技業感受的衝擊也愈強烈,去年即負成長5%。

每當政府提案興建科學園區,理由不外促進經濟、增加就業,科學園區或工業區又往往設在經濟相對弱勢的區域,當地民眾對科學園區的期盼可想而知。

然而國科會統計,科學園區就業人口達20萬人,其中95%擁有高中以上學歷。中科表示,二林園區可帶進3萬個就業機會,但多數漁民只有國中學歷,他們是否真能進入科學園區就業也很令人懷疑。

政治大學地政學系系主任徐世榮表示,科學園區是否真能為國家帶來這麼多的好處,大家好像都已陷入到一個迷思,好像科學園區都是好的。他認為,所謂的利益,絕對不能只從經濟面向來考量。

徐世榮指出,永續發展的概念政府已經推很久了,但都只停留在表面上、口頭上,並未真正落實。「你說農業不永續嗎?」他認為農業是非常永續的,可以世世代代養活很多人口,當然政府也應重視工業發展,但不能像現在這樣,動不動用經濟產值把農業侵奪,完全以為工業發展是最好的。

「我們台灣未來生存的命脈,在於我們人民對土地的認同跟愛護,這才是最關鍵的。」

側記

金融海嘯算是對過去全球經融體制的一次總體檢,許多曾經撐起經濟半壁江山的產業如今面臨重大挑戰。光電、半導體這些高耗能、高耗水產業未來是否能重新再起,已引發巨大疑慮,許多國家為了避險,已積極尋找綠能產業。

如今政府依然把重振經濟的期待放在光電、半導體業,投入巨大資源,已對其他新興產業產生排擠作用。隱藏不見的,還牽扯工業與農業搶水、農業面積減少衝擊糧食安全、工業汙染的世代正義等爭議。

在懸崖邊停格的農再運動

我認為在這一次運動中,我們發揮的作用之一乃是展現正念,說清楚對的事是什麼;而我們所用的手段也是它:展現正念,說清楚對的事是什麼。因此,當農委會企圖模糊地用社造來掩護農地變更時,我們不被迷惑…

各位農陣與關注農業的朋友,此刻你的心情如何?最近半年來,是怎樣的一份心思?關於台灣農村,關於台灣土地…

從2008年12月18日,幾位成員針對立法院經濟委員會通過「農村再生條例」一讀而召開記者會開始,至2009年6月16日立法院休會,確定農再條例不可能在本會期三讀,正好整整半年。我們讓這個原本大家認為國民黨一定會強行過關的法案暫時停下來了,這是運動之初不敢想像的,但它成為事實。

一切暫時靜定下來,停格在懸崖旁邊,稍可喘口氣的我們,回過身來探看,不自覺地驚出一把冷汗!在驚訝之餘,總想了解是什麼條件、凝聚了什麼樣的力量讓事情剎時停格?趁此時刻想想這些,或有助於我們展望後續的腳步,整軍再戰!且讓我們先快速地回顧這半年來的幾件大事,理理運動的脈絡。

「反對農村再生條例」運動的大事記

2008

12/18 立法院經濟委員會一讀「農村再生條例」,農陣舉辦記者會反對。

12/22 北投社大承辦「農村願景會議」,重點討論農再條例的問題。

12/24 「農村再生條例」民間版首次討論,此後透過網路及聚會多次修訂

12/29 東勢舉辦「農村再生條例討論會」,農陣成員參與

2009

01/16 美濃舉辦「農村再生條例討論會」,農陣成員參與

02/08 農陣在淡水舉辦「農再春宣種籽培訓─北部場」

02/22 農陣在土溝舉辦「農再春宣種籽培訓─南部場」

03/12 潘孟安立委於立法院舉辦「農村再生條例公聽會」

03/13 高樹舉辦「農村再生條例說明會」,農陣成員參與

03/15 農村陣線舉辦南北網路會議,決議發起網路連署

03/16 「不要說再見 — 守護台灣農村聲明」網路連署開始

03/26 立法院舉辦第一場正式公聽會,農陣動員參與

04/08 農陣成員拜會經建會陳添枝主委

04/05 馬總統訪美濃,針對農陣成員提問表達基本看法

04/08 聯合報刊出社論「農村再生的美景為何讓農民深感疑懼」

04/13 社造界與社區大學聯名召開記者會要求「農村再生條例」審慎修訂

04/17-22 水保局閃電舉辦11場「農村再生公聽說明會」

04/23 立法院舉辦第二場正式公聽會,農陣動員參與

04/29 農陣成員進總統府與馬總統討論農再條例

05/14 農陣針對國民黨提出黨政協商版,質疑立法程序不正義

05/26 苦勞網與環資協會等團體合辦「三小媒體網路直播媒體計畫」

06/02 農陣分別拜會國民黨黨鞭林益世及民進黨黨主席蔡英文

06/16 立法院會期結束,確定本會期無法三讀

06/20 農陣開始籌備「夏耘」行動,七月底將進行農村調查

沒有組織領導,依正念聚合的運動形式

猶記得02/08在淡水舉辦「春宣」培訓時,請陳錦煌醫師來作末尾的綜合討論,他主張要設法在這個會期將法案擋下來,當時的直覺是「根本不可能」,沒想到半年下來,真的做到了。

雖然,我們沒有辦法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讓國民黨未強行三讀?也不知道我們的努力實際發揮了多少作用?但這過程中確實有許多不同於往的經驗,隱約看到一種獨特的力量,對應著我們的聚合狀態,實在值得探討。

從運動的手段來看,半年來我們採取的具體行動有下列幾類:記者會、媒體投書、地方說明會、拜會遊說、參加公聽會、小規模動員農民、協助媒體報導、網路連署、網路會議、網路論壇、出小摺頁。這些手段是我們在很侷限的條件中隨分隨力發展出來的。

譬如,因著主流媒體受制於水保局的置入性行銷而少有報導,我們只好「另闢管道」,透過網路來傳播消息、凝聚關注。因著力量微薄,只好一再「借力使力」,譬如藉著農委會一再宣揚示範點,而揭露示範點的無奈與設計缺失;藉馬英九下鄉的座談場合到場提問,主動創造議題;再藉馬英九的發言來對主管機關拉高訴求。

比較起來,我們能主動出擊的就是爭取與有力人士溝通的各種機會,從最初找兩黨立委,到找經建會主委,乃至進入總統府,都是盡可能透過各種管道,用最真誠的文字、最堅定的態度換來的。

從組織的角度看,我們極其鬆散,但竟然能夠發揮力量,一定有其神奇之處。譬如外界一直好奇地問:農村陣線的辦公室在那裡?發言人是誰?領導者是誰?怎麼聯絡?被問到的人每次都只能笑笑地回答說沒有!沒有辦公室、沒有單一領導人、沒有固定的發言人、沒有確定的聯絡電話,但行動卻能一件接一件,怎不視為神奇?

除了沒有明確的組織,甚至也沒有固定的行動項目,但總是能在很短的時間匯集應有的力量發為行動。網路連署是在一場南北會串的網路會議中決議後就立即展開的;動員參加水保局的11場說明會更是在沒有會議就靠網絡留言認領就舖起遍及全國的行動網絡了。

沒有組織沒有領導,大伙兒卻能集體行動而不失方向,靠的是什麼?我想,是因為敵人(一部非擋不可的農再草案)所立的山頭非常明顯,而我們的堅持又極其正當。農再條例本身大有問題,連在公部門裡都有高階的公務員看不過去而透過管道提供我們許多資訊;針對我們提出的質疑,農委會迄今仍未曾提出正面的反駁,始終只是心戰喊話似的回應,但心戰的言詞喊久了,連喊的人自己都沒信心了,當然缺乏衝刺過關的勇氣。

所以,我認為在這一次運動中,我們發揮的作用之一乃是展現正念,說清楚對的事是什麼;而我們所用的手段也是它:展現正念,說清楚對的事是什麼。因此,當農委會企圖模糊地用社造來掩護農地變更時,我們不被迷惑;當農委會用「由下而上」的口號來掩飾膚淺的硬體建設時,我們直指核心。

土地與農民是我們的力量

進一步想,我們的正念以及堅持從何而來?答案很簡單:因為土地給我們力量,農民給我們感動。如同培慧觀察的:「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片田。」基於珍愛心中的田,我們義無反顧,卻能殊途同歸!我們甚至沒有財務問題。到目前為止,不曾特別募款,一切都是自掏腰包做自己做得到的。世榮說的:「我們的力量或許很小,但是我們是近年來最有實踐力的一群人!能夠、而且也敢於實踐,才有可能對社會做出貢獻。」

我粗淺的估計,在這波運動中,有數十人會每天關注農再的狀況,關注行動並積極思考;有數百人定期上論壇看留言,或參與或旁觀討論;有數千人不定期造訪小地方、大群組論壇了解最新的情勢變化;有數萬人已得知農再條例的訊息,必要時願意出力投入。這些力量或大或小、或近或遠,也常常流動,但逐漸匯集,如同涓滴小水散在各處時看不出它們的踪影,但匯集了就成為小水塘。小水塘能做什麼呢?有了小水塘,植物就來了,蟲魚鳥獸也有了棲地,生命自然在此熱鬧起來,活潑潑地。

也許你會進一步疑問:小水塘改變得了更大片乾涸的土地嗎?有什麼價值?我想說:二十年來從事社會運動的人,不管社會領域或政治領域,總是習慣於結構性的思考,期盼的總是透過革命式的行動來翻轉結構,但二十年下來,距離願景是更近或或遠?社會運動者甚至也曾經執政過了,究竟翻轉了什麼?對根本的價值護衛了多少,延續了多少?綠化大地的大志向也要從小水塘作起,只是,小水塘自有它的道路,不再是舊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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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塊有機的水田中,就有許多的蝌蚪,以及相連的一大片豐富生態。

行動還在繼續:夏耘草根調查

在農再條例草案惹起的風波中,最有價值的乃是讓我們集結起來,有人稱我們為「一群善良而勇敢的人」。我們的集結已經看到令人欣慰的成果,農再大戰的停格只是其一,有人還因此確立了自己的志業;有人開始合作走進農村;有人持續在都市欣慰於農村問題得到關注。朋友呀!我們的初衷仍是「珍愛土地、尊重農的智慧」,不變地讓我們繼續走下去,春宣之後有夏耘,秋天來的時候或許可以收穫,冬天沒有那麼冷,可以修修房子,想想來年的春…。

最近,最需要你關注的就是七月底的「2009 夏耘《農村草根調查》」,我們希望由此展開入鄉之路。請您幫忙想想我們還可以做些什麼?也想想您能支助什麼?無論如何,為台灣農村付出一點你能給出的吧…握手!加油!

(作者為台南藝術大學副教授;中華民國社區營造學會理事長)

別讓農地變成河濱公園

其實觀光結合農業的例子不少見,其間並沒有一定的矛盾。騎車經過收割的稻田、步行路過採收中的果園,這些與農業生活結合的旅行經驗,往往不是獨尊視覺的移動經驗所能比擬。如果我們願意回過頭來看看,塑造農業…

十年兩千億的台灣農村改造經費,果然引起社會各路人馬雜踏而至,這裡面充滿著各種揣測與想像,綁樁的勾搭炒地皮、社區主義vs.紅潮圍堵、永續農業與自行車治理,各種相關勢力爭著捏塑「農再條例」,起跑點上不能輸,冒著被總統摸頭的危險也要闖。

大概生活在台灣夠久的人都很難否認,我們的一些農村幾乎到了不忍目賭的地步。老人成了農村主力、休耕農田幾乎超過耕種面積、工業排放水污染了農田、廢耕田暗藏毒物、再加上低經濟收入導致的農舍破敗,這活脫就是第三世界貧富不均的地景翻版,如果再不想辦法,農村的命運將隨著老農走入歷史而像大河潰堤,最後終為投機資本所淹沒而不復返。

如果致命性危機將至,目前農村再生的方向為何,援引的國家及資本力量將導向何方?依農再條例送入立法院的版本,令人擔心的是,農村的未來可能被一種外部的力量所凝視,也就是說,它是我們這個旁觀者對「看到的」危機的一種反應,而我們看到了農村的什麼?誰是這個「觀看者」?

對於在週末假期才會經過農村尋找野趣的我們都市人來講,匆匆一瞥中,不夠寬敞的道路不夠清澈的水、不夠整潔的四合院與坍塌的屋頂、綠油油稻田旁殺風景的工廠、散佈的奇怪農舍、和雜草叢生的休耕田,這些地景構成了一種「危機」。更精確的講,它是偶而逃離都市叢林從事鄉間休閒活動的人群所可能看到的農村問題。

這些問題總是視覺優先的,帶著鄉間的美學意識形態;這樣危機不是經由一個可以清楚辨識的族群提出,而是透過觀光化的想像浮現出來,進而形成了政策的方向。

在一切事物向商品化看齊的年代,要求用另一種眼光來看農村無異緣木求魚。傳統農業無利可圖,休閒觀光因此成為實質產業的替代方案,農村再生計畫雖由農委會提出,關乎農業勞動人口與產銷的問題卻成了不能說的秘密。雖然休閒產業是必須騎乘的時勢,沒得選擇,但我們可以問的是,在這時勢裡,農業的農村要如何持續下去?

如果在美學意識形態卵翼下,工廠漂白就地合法化、農舍集中成建地,被重劃出來的大片土地將如何使用?它在觀光的凝視下,像是河濱公園自行車道旁必須維護的草皮,需要的將是勤加修剪後的綠油油。但縱算如此,由誰來負責修剪、誰來照護?

當農村人力老化終致完全流失,土地種不出稻米香蕉玉蘭花,對土地的期待將只剩市場上的交換價值,最後變成工廠住宅的擴張保留地,這當然就是台灣農村破產的時刻。因此對很多關心農村的朋友來說,他們爭取的是其他可能:在兼顧休閒產業發展之餘,能否將部份資源挹注在農業勞動人口的培育?而這部分更仰賴農產品經濟價值的提升。

不管是降低成本的小地主大佃農、增加產值的有機農業、或吸引年輕勞動力的漂鳥計劃,相信相關單位已藉由這些計畫推動農業再生;但農再條例的規模巨大,影響深遠,一個閃失農村的未來就灰飛煙滅,有識之士無法錯過這樣的場域。

目前對農再條例最大的批判來自於它的粗漏與模糊,這一方面導致大眾對宣稱的「由下而上」式社區參與感到懷疑,另一方面也為缺乏具體農業發展措施感到憂心。雖有學者稱現在的模糊性是一種「後現代」,但這種說法隱藏著人治的觀念,因為模糊創造了操縱空間,而農民一向弱勢無法進入操縱的遊戲,最後只能仰賴聖人出。

不夠細膩的農再條例無法創造一個公平的遊戲規則,因此從農村內部往外看,農再條例忽視農業發展,獨重硬體開發,像是一個充滿陷阱的河濱公園計劃。河濱公園除了自行車道,也有生態保護區、原住民聚落保存地、甚至成為高檔餐廳和市集,但這些都不是農業,它是少人居住的觀光所在。

其實觀光結合農業的例子不少見,其間並沒有一定的矛盾。騎車經過收割的稻田、步行路過採收中的果園,這些與農業生活結合的旅行經驗,往往不是獨尊視覺的移動經驗所能比擬。如果我們願意回過頭來看看,塑造農業的生產與農村生活,不正是農委會所擅長的嗎?因此何不放慢腳步,再仔細協商,讓農再條例成為農委會永續的基石,而不是隨農業消逝被敲響的晚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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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的產值未必輸給觀光業,但是河邊沙地一旦作了水泥河濱公園,就被剝奪了農業的可能。

(作者為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助理研究員、英國倫敦大學巴特雷學院建築博士候選人、科博館「稻香變奏曲」策展人)

(本文已節錄刊登於自由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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