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關於狩獵的故事

法官滔滔不絕詢問:「XXX,二月X日……以陷阱夾獲保育類動物山羌一隻,預將下山帶回家中食用……是否屬實?」;一旁的我看著不自覺的掉眼淚,想著到底Ama(叔叔之意)聽懂多少?….

今(2010)年2月正逢農曆過年時,一個台東縣金峰鄉排灣族的長輩,在山上的工寮旁夾到一隻山羌(陷阱是設在芋頭旁,為山豬準備的),發現時山羌已經死亡,於是如同以往處理這份「禮物」,把毫毛燒除後,將腳也剁掉,為避免騎機車載運山路時掉落而刻意綑綁得稍微緊些,這一個農曆過年也許能過得稍好一點,即便家裡沒有等候他的妻子,也沒有遠從其他縣市工作返回家鄉與家人團聚的孩子,仍是愉悅的下了山,路上卻意外的碰上林務局,將他帶回並製作筆錄,山羌也被查扣了。

事情發生經過了幾個禮拜,收到法院的傳票通知要他出庭,一氣之下竟把傳票給撕了;離出庭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他,只好詢問部落裡的頭目(我也是在此時才與他第一次接觸),於是跑了一趟台東去請教律師到底該如何處理。

又過了幾天,已經是開庭日了,出庭應訊時間是在下午兩、三點,早上匆忙的來到先前請教的律師事務所,雖然他人在國外但已經交待好該如何處理,首先來到法扶中心詢問是否可申請義務律師,但這是需要財力證明(跑了一趟國稅局申請財產明細),有一些資格審查、另「遭老鼠咬壞」的傳票,必須到地方法院填寫申請書,待法官同意後再寄送至當事人家裡,儘管需要2至3個工作天還是申請補發了,再來到法扶中心,也因為時間太趕加上財力證明顯示高於申請法扶律師辯護的標準,在聽取建議後,簡單用過午餐,準備出庭。

進到法院,書記官、執行員、法警等已經就位,然後檢察官、法官陸續進來,整個現場看似大家煞有其事的在演著一場戲,從整個空間的裝潢還有配置,每個東西、每個人都有一定的擺放位置,一定的程序、一定的說詞,像是演講一樣的說著,哇!這就是所謂伸張公平正義的法院呀!

法官滔滔不絕的詢問:「XXX,在二月X日……以陷阱夾獲保育類動物山羌一隻,在燒烤毫毛後,預將下山帶回家中食用……是否屬實?」(長輩點頭)、「你可知道你所獵補的山羌,族群量未逾越環境容許量且不是基於學術研究或教育目的,經中央主管機關許可者……。」(長輩點頭);在一旁的我看著這戲碼上演,很難過,也不曉得它已經重複多少次了,竟不自覺的掉眼淚,想著到底Ama(叔叔之意)聽懂多少?

那些「文字」、「說詞」使用的漢語與排灣族的母語間有多少的出入或難以被理解的部分?為什麼在文化、語言及生活方式與都市漢人有個偌大差異的原住民要承受這樣的「罪」?到底按照自己的傳統、生活方式狩獵錯在哪裡?什麼樣的人憑什麼拿自己的規則去約束別人?多暴力啊!

「你可知道,捕獲野生動物,即便屍體,要交給農委會XXX單位?」(點頭);我趕緊碰一下Ama的手說:「Ama,你真的知道嗎?」(他愣了一下,用力搖頭!)),法官說:「先生,請你不要影響我們的當事人!」那時候我真的很生氣,什麼鬼單位,名字那麼長一串,我才剛聽完就忘記了,但是我擔心我變得像是一個鬧場的男子,甚至會不會影響法官的判決,所以忍著看看事情會怎麼變化;

最後法官提議今天就採簡易程序由他審完,在大家同意後,Ama也認罪的狀況下,最終法官會在3月30日做出最後的判決,屆時當事人可以到場聽也可以在家等候判決書寄送。

3月30號以後再聽到這個訊息時,Ama已經判刑七個月確定。

還記得當天返家的途中,我問到如果被判刑要入獄的話怎麼辦?他說:「就進去阿,裡面環境也還可以,有吃的住的,還不錯啦!」這回答讓人鼻酸。

此刻Ama正在服刑中,這個事件帶給大家很多震撼,後來林務局及專家學者在地方舉行「大武山自然保留區」的經營管理模式,也邀請部落來談他們的想法(會議詳細記錄請見文末連結),類似Ama叔叔的悲劇,何時才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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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是原住民文化的一部份(攝影/鐘聖雄)

好想回舊部落的家 但是回家的路好遠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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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回舊部落的家 但是回家的路好遠-4

政府要在大武山設立自然保留區,固然是立意良好,但那是漢人文明的保育方式,強調隔離不干擾,但原住民本來就是大武山裡其中的一份子…

編按:本文為台東縣金峰鄉正興村舉行的「大武山自然保留區經營管理座談會」整理記錄,族人耆老說明了許多傳統領域與文化的關連說明,因原文較長,分為4篇刊登,本文為系列4,閱讀其他文章請點選文末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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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自然民族在自己的土地上為政府保育自然

許多部落耆老們提了許多想法,除了希望,在特別節慶儀式時,能夠放寬申請狩獵次數的限制及減短申請狩獵的時間,增加可以狩獵的物種,可以回到自己的傳統領域狩獵,原住民應可以自由回到自己的傳統領域,不受自然保留區之限制,而在主權與狩獵的議題之外,部落族人也紛紛提出了建議:

金峰鄉正興村部落長老黃進成牧師提到:

文化資產保存法,裡面為什麼沒有我們的文化?」難道原住民的文化不算文化,不值得保存?這樣的忽略代表了政府怎麼樣的態度?金峰鄉嘉蘭村部落會議主席李文彰也說:「應該把大武山移託給原民會管理,這是主權關係的問題。

的確,讓不了解原住民文化的林務局來管理,可能只會加速原住民文化的殞滅,大武山千年以來就是原住民的傳統棲息地,本來就應該讓原住民委員會來統籌管理,斐家騏教授也回應道:「原民會應有傳統領域的管理責任,而文資法應納入保存原住民的文化。

而面對許多部落長老越來越年邁,要徒步前往舊部落,回家的路,是越來越不容易,因此金峰鄉正興村保我目里(paumuli)部落頭家的長子勒馬力子‧耶勒滿說到:「如果政府把我們的傳統領域劃為自然保留區,那政府是否能回饋甚麼,我們很多耆老走路不方便,政府是否可以提供交通工具方便老人家回舊部落尋根呢?」

金峰鄉新興村鄉民代表胡召清也提到:「我們很感謝祖先留給我們寶貴的土地,我們新興,也都會到舊部落尋根,但災後,路不方便,我的爸爸這次就沒有回去,他很難過,但我也像黃友信(正興村保我目里部落耆老)的想法一樣,希望有一條路到舊部落,希望山上的(舊)部落,可以還給我們。上次我們祭祖,因為不能狩獵,我們還自己帶一頭豬上去…。」

金峰鄉正興村部落長老黃進成牧師也說:「設立道路到包盛社!」議員宋賢一也補充:「其實包盛社的舊址還是非常完整,明年他們回去修建,是否可以在交通上補助他們,像內本鹿(延平鄉的布農族的舊部落)的老人家就可以坐直升機去,所以剛剛大家才敢提出這個意見。」卡拉達蘭部落長老陳秋輝則提到:「是否可以編運算給部落,讓我們自己維護舊部落、道路?

耆老們希望有一條通往舊部落的便道,道路直接通往包盛社,沿途也嘉惠其他舊部落的族人,方便回到舊部落。(參見下圖,圖源:Google Earth)

金峰鄉正興村正興派出所所長也提到:

「野生動物保留法對原住民的保障是不夠的,申請祭儀的時間,是不是可以縮短到一個星期(要不除喪狩獵難以進行),是不是能夠開放自然保留區,不是只有原住民保留地可申請入山的狩獵,希望從寬請求處理,是不是申請狩獵、進入保留區的窗口,可以在大武山自然教育中心[17]申請,不用跑那麼遠(到台東市),希望能夠跟政府共管(自然保留區)的機制可以建立,不要祖先的土地,我們這麼有距離,提出參考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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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山自然教育中心與金峰鄉各村的位置關係。(圖源:Google Earth)

金峰鄉正興村部落長老黃進成牧師也說:

「你們是公僕(對林管處官員說),但權力有限,除非我們政府有反思的力量,進而到國際憲章,擺脫殖民的態度…第一,何謂大武山的經營管理的辦法?我 們的政府,所有在台灣待過的主人(指各個殖民政府),都沒有合法取得的地位,當然在國際上,台灣沒有國際地位,我們原住民就像一個漂流木…人人都有主權, 擁有自己的棲息地,但台灣,沒有,如果能夠讓原住民在國際發聲,那台灣加碼的力量就很大

第二,在聯合國國際憲章,在台灣的主權發聲上,最有資格的應該是原住民,回到美國的印地安人、紐西蘭的毛利人上,政府就不給他們繳稅,他們從被殖民的開始到後來繳稅多久,就給他們多久的時間不用繳稅,那台灣,應該也要給原住民一個回饋,給予他經費管理山林、管理河川

你們進來服務者有多少人跟我們學母語,你們也有99%是平埔族的血統,當人權不平等,就是戰爭的起源應該要歸還原住民的傳統領域,統治多久,就用多久的時間補助他們,建立自治的法律地位,中華民國有宗主國的地位,而原住民各族設立自治區,建立適合部落議會的管理法律,建立部落教育,原住民自主選舉權選自己的領袖。」

面對族人的憤慨感言,林務局台東林管處副處長劉瓊蓮表示:

「今天聽到各位的發言,對我的衝擊很大,有非常多刺激,就我來看,公部門的期待,和原住民的期待,最終是沒有衝突的,我們設立保留區,就是為了自然 資源的永續利用,但聽到各位的想法,我其實沒有立場對各位的訴求作回應(沒有權力),我只能將我所聽到回報給上層機關,講到祭祀及狩獵的事,法令其實也漸 漸向原住民的訴求在接近,若之後在保留區我們有任何工程與計畫,我們一定也會雇用當地的居民。」

最後,金峰鄉正興村卡拉達蘭部落頭家暨金峰鄉衛生所主任高正治醫師作說道:「以前,嘉蘭村的耆老曾被台大教授拜訪,老人家只說:『我只想把我們所失去的還給我們。』」

高醫師向專家學者和官員說明,原住民是如何的與平地人不同,除了與自然一體的自給自足的生活,沒有文字的語言,有太多不一樣的價值觀、習俗及禁忌,原住民強調分享、強調彼此依賴、強調團體生活、強調活在當下,長期在被殖民壓迫之下,他們有著永遠訴說不完的心聲。

政府要在大武山設立自然保留區,固然是立意良好,但那是漢人、是文明的保育方式,雖然強調隔離不干擾,但原住民本來就是大武山裡其中的一份子,原住 民在被政府強迫遷離、不平等對待後,又忽略其文化性及歷史主權性,設立種種扼殺其文化的法律條款,既不尊重過去身為土地主人的族群,也不尊重其族群文化的 生命,

政府的政策應有文化敏感度,雖然以前做錯事情了,但也應該一步步的尊重在地的主人,讓他們回歸傳統的榮耀,理想上,最終應該讓在地的主人回到家園、 祖靈地,自己管理曾經屬於他們的傳統領域,但目前,開放限制,建立一個彈性的政策,除了能夠正確取締盜獵、濫捕的人,讓原住民能夠安心進行祭祖、尋根、狩 獵、歲時祭、除喪等活動,才是迫在眉睫,讓文化延續首要得做的。


[17] 大武山自然教育中心,於2006年啟用,官方定義功能為①大武山自然保留區人文及自然生態展示②規劃辦理環境教育主題活動、研討會等③自然、人文生態環境 等相關資料之蒐集展示④提供各級機關辦理各項員工訓練活動⑤結合當地社區,發展生態旅遊路線。但似乎與當地原住民居民沒有文化上的良好交流?(系列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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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住民的保育,跟政府的保育不一樣,以前,一、二、三月,有毛蟹、禿頭鯊,我們吃他們,四、五、六月,動物多了,我們狩獵,之後颱風來了,動物少了,我們就休息。

編按:本文為台東縣金峰鄉正興村舉行的「大武山自然保留區經營管理座談會」整理記錄,族人耆老說明了許多傳統領域與文化的關連說明,因原文較長,分為4篇刊登,本文為系列3,閱讀其他文章請點選文末連結。

自然保留區劃定讓我回不得自己的老家

而除了申明過去的土地所有權,現行的法令規定,也確實的限制了原住民文化傳承的可能性,例如,依據「野生動物保育法第42條第1項:『…其因而致野生動物死亡者,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併科新台幣十萬元以上五十萬元以下罰金…』」「文化資產保存法第98條第3款規定,未經主管機關許可而任意進入自然保留區,將處三萬元以上十五萬元以下罰鍰。」

原住民不得狩獵法令所訂之保育類動物,也不得隨意進入不久以前還是他們土地的“自然保留區”,而這樣的限制,又帶給他們甚麼困擾呢?

金峰鄉壢坵村鄉民代表羅忠早說到:

「我們原住民的生活在山上,在過去的生活是非常有組織的,我以前在部落也聽老人家說過自己的智慧,我們本來就有一個最好的在地自治法,一切就是就地取材、在地利用(與自然保持平衡),但政府一出現,很多東西變成一半不屬於我們的,很多東西(法令規則)不是我們訂定的,

以前,山是我們的,我們有自己的獵區,有自己的河川,(政府來了,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方式)我們老人家很辛苦去採愛玉子(為了賺錢為生)[10],但被抓到還要被罰錢,但要吃的也不是我們原住民[11],我們要去山上砍木頭蓋房子(他們以往的生活方式),但土地變成又是林班地、又是國有地的(他們也不得不花錢蓋房子)。

講到(莫拉克)風災,我們以前的祖先尋找的土地,都是很安全的,但現在…(現在所居之地大都是政府迫遷的,那可以申請國賠嗎?)到底是誰造成這些天災?就是林務區開了路、砍了木頭,山才會鬆垮。講到打獵,我們原住民在台灣生活了幾千年,有少了甚麼東西嘛?請尊重我們的在地文化。」

金峰鄉正興村卡拉達蘭部落長老陳秋輝說:

「現在是乞丐打廟公,我們才是老闆吧,像我們打獵填一些申請書,但一定要到非保留區才能打,譬如在包盛社就沒辦法狩獵,就一定要到介達(卡拉達蘭另一稱呼,日本人統治時所命名)去,但那是別人的舊部落,這在以前,一定是要戰爭的!」

以前部落還在山上的時代,都有自己的勢力範圍,若是隨便侵入對方的領土、獵場,嚴重則引發戰爭,而因為有些部落的傳統領域被劃定自然保留區,無法狩 獵,造成有些部落族人只能到其他部落的傳統領域去狩獵,例如陳秋輝長老所提,這在傳統上是嚴重的侵犯。法令上引發原住民族群這類的困擾,再再反映了現行法 令沒有文化的敏感度與適切性。

台東縣議員,金峰鄉正興村比魯(viljauljau)部落頭家宋賢一也開玩笑說:「其實我們越過別人傳統領域,是要出草[12]的,現在的政府是一直逼我們出草,但還好我們已經是文明人了,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金峰鄉正興村保我目里(paumuli)部落頭家的勒馬力子‧耶勒滿說到:

「現在我實在很納悶,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我們的祖地被畫成自然保留區,一昧的禁止我們不行做那個、限制我們,我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樣做,像我們每年都有回舊部落祭祖的活動、及年祭狩獵[13],進去不容易,出來更難,進去要申請,出來要更小心,要注意有沒有陌生人在盤查[14],政府冒然進去我們的傳統領域劃定自然保留區,狩獵時我們也不知道那是違禁品,政府就直接抓了,也沒教我們自然保留區是甚麼、限制甚麼,就直接處罰。

大武山自然保留區的保護法,對我們有很大的限制,我們的祖先留下來給我們的文化及活動,都不知道要怎麼去進行,但我本人並不反對自然保留區,可以保護,不讓不好的人進入山林去破壞,在我們進行活動當時,政府單位可以給我們回饋,因為我們的活動都是遵照祖先的文化去進行

其實飛鼠根本不算獵物,不能向祖先、頭家、長老報戰功,只有山豬、山羌、山羊、山鹿,還有熊、熊鷹、和人頭等,才能算,但現在我們原住民的共識是熊、熊鷹不能打(因為發現數量減少許多),人頭也早就沒有了,那政府,可以讓我們這一年一次的祭祖狩獵,順利進行,要不然這樣的限制,根本沒辦法報戰功祭祖,連報戰功的歌也沒有辦法唱出來了…。」

政府的各項限制並不是不好,但要防範的應該是居心不良、過度獵捕的人,而不是沒有文化性的一以概之,而一年只進行兩次狩獵,對生態環境的影響微不足道,最可怕的反而是平常偷偷入山的盜獵者,及破壞動物棲息地的盜木者、貪婪的土地開發者。

呼應保我目里(paumuli)的頭家長子勒馬力子‧耶勒滿所說,保我目里(paumuli)耆老黃太一說到:

「雖然沒有豐收物,我不知道怎該怎麼唱歌[15], 但我還是唱歌給你們聽,我們老人家唱歌不是好玩的,(耆老黃太一唱歌,黃進成牧師翻譯)這首歌是在唱:『我們是誰,我人在哪裏,我屬於哪裏的人,翻山越 嶺,單單是山羌,我就打過三百隻,在陡峻的峭壁,山羊,我打過三百隻,穿過層層的山脈,山豬,我打過五百隻…山鹿…熊鷹…』但今天有很多官員在這邊,我就 不能講太多(打到甚麼)了(黃太一打趣的說)。」

而金峰鄉嘉蘭村部落青年陳建台更為憤慨的說:

講到主權,我們原住民本來就可以管自己,根本不用政府,過去傳統領域被政府劃保留區,實在莫名奇妙,民國77年元月就變保留區,用你們漢人的語言,這是強暴,在我們的母語,叫白浪[16]一個部落申請狩獵的時候,不能在自己的舊部落狩獵,那就是叫我們去別人的傳統領域狩獵,叫我們自己在裡面互相殘殺,我可以叫你們(漢人)去大陸打獵,或是叫台東縣長去花蓮縣拿東西嗎?

在法令裡面,我們一年只能申請兩次狩獵,我們一次年祭上去,一次尋根時上去,但喪家的狩獵,希望可以被允許,要不我們不知道人甚麼時候會死阿,是在 詛咒人死嘛?(議員宋賢一補充:有人過世,喪家就要馬上做除喪狩獵,但狩獵又得事先跟林管處申請,所以說要事先申請,等人死去,是不可能這樣做的。)

而政府稱呼我們尋根,我們怎麼會是尋根,外省人才要尋根,我們只是回家。回家的路,比誰都遠,因為法律擋在那邊。

所謂的文化,應該是從人民實質的與他們的生活空間互動而細緻緩慢的發展出來且環環相扣的,文化即由最日常的生活中產生,而傳統上原住民長年與大自然 和平共處,並沒有認為自己所謂金字塔的頂端的傲慢態度,而是成為自然中平衡循環中的一份子,和各式各樣的物種平起平坐,敬天敬祖敬萬物,習於都市文明生活 的人,不應用自己保育的觀點強加在原住民身上,

而金峰鄉歷坵村長老楊總明也說到:

「原住民的保育、跟政府的保育一點都不一樣,以前,一、二、三月,有毛蟹、禿頭鯊,我們吃他們,四、五、六月,動物多了,我們狩獵,之後颱風來了,動物少了,我們就休息。以前我們管理自己的河川,一年只補一次魚,適時的讓山林、動植物休息,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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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峰鄉歷坵村長老楊總明,右邊順序為台東大學理學院院長劉炯錫教授及台灣大學森林環境暨資源學系盧道杰教授(攝影:胡人元)

面對狩獵的爭議,議員宋賢一也補充:「應該是說,祭儀時可以用獵槍,但平常的狩獵,就是用陷阱狩獵,以保護彼此的獵場。」

為了一年兩、三次的祭儀活動,獵槍帶來快速、有效率獵取動物的成果,但若是狩獵次數頻繁,的確有威脅到動物種類生存的可能性,但回到較為傳統的陷阱 的狩獵方式,獵人放置陷阱,得依靠自己的智慧和運氣,也不一定會奪去動物的生命,更能體現捕捉動物時所展現的生命與生命間的抗衡,則不失為一平衡狩獵文化 與保育動物的可行方法。

原住民早就學會與山林相處的智慧,根本不用專家學者去教育,但政府再繼續使用各種法令禁止原住民進行傳統活動,也就是禁止了其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活 動,等於是抹滅了其文化的延續及發展,也讓老人家的智慧無法傳給下一代,原住民的文化漸漸有了斷層,使的新一代的原住民對山林與祖靈地變的陌生,文化漸漸 被消滅,這等於是變相的滅族。

[10]本來原住民沒有金錢觀念,也不需要金錢,一切倚靠自然、以物換物,但政府來了逼迫他們改變生活方式、使用金錢,進而從富足的自然生活進入“貧窮”的文明生活,進入沒有錢就活不下去的生活。

[11] 這是原住民典型的窘境,種植、採集的各式“經濟”作物,都不是自己要用,而是漢人所需,原料被大量地價剝削收購,換取微薄的收入,再被漢人加工做成產品高價賣出,像是金峰鄉的洛神花就是一例。

[12] 割取敵人之首級,以示懲罰。

[13] 傳統上,祭祖時,會配合狩獵的活動,將獵物用來祭祀祖先,並且分享給部落的人,而每年小米豐收之後,也一定要進行儀式性的狩獵,配合豐收,分享給全部落的人。

[14] 雖然林管處讓他們申請入山及狩獵,但卻還會派警察等他們下山時盤查是否有獵取保育類。

[15] 原住民的古調吟唱,不是隨時隨地都可以唱,而要配合特殊的場合、環境,像耆老宋太一所唱的古調,就是報戰功的時候唱的,所以沒有打到特定的獵物,是不能唱這首歌的。

[16] 「白浪」,為排灣族對閩南族群的母語稱呼,陳大哥適用此話諷刺漢人與強暴一詞劃上等號。

(系列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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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回舊部落的家 但是回家的路好遠-1

寒冷的冬夜,半山腰上細雨飄盪,一位年邁的原住民老vuvu,騎著自己的陳年野狼,載著好不容易獵到的dakec,騎到一半,幾個警察攔截載將他逮捕…

緣起──文明殺手殺了自然民族的狩獵文化

寒冷的冬夜,半山腰上細雨飄盪,一位年邁的原住民老vuvu(老人家),騎著自己的陳年野狼,車上載著好不容易獵到的dakec(搭可子,排灣語,意為山羌),車燈打照著絲絲的雨滴,緩緩地沿著山路往家前進,雖然妻兒早已離去,孤身一人生活已久,生活也頗為拮据,但好不容易打到的山所賜予的禮物,也稍稍溫暖了孤寂的心靈,帶回去過過年[1]

但沒想到騎到一半,稍稍雀躍的心馬上沉到谷底,幾個警察攔截載回家的路上,依法將他逮捕。老vuvu帶著惶恐迷惘的心情想著:「我做錯了甚麼?犯法?保育類?動物保護法是甚麼?」

1988年1月13日,行政院農業委員會、經濟部與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依據文化資產保存法及其實行細則公告了「大武山自然保留區」,範圍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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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圖:李玉琪)

大武山自然保留區,比玉山國家公園大很多,生物多樣性高、物種均勻度很高、,優勢種很明顯,植物多樣性高,中低海拔植物相豐富,是為原住民的傳統領域,雖然林務局設立保留區的目的打著保護天然的生態系統、維持區內生態多樣性、保護豐富的遺傳資源、維護自然和文化景觀、保存歷史和自然襲產,但實際上則配合著文化資產保留法野生動物保育法大大的限制、甚至逐漸扼殺了原住民延續其傳統文化生命的可能性。

傳統上,倚靠山林而生的原住民,自然而然長出與自然間達到微妙平衡的生命智慧,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了幾千年,生態並沒有因為原住民的狩獵文化而影響其豐富性,適可而止、樂天知命,對這個世界敬畏並感恩,一直是原住民認知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的生活態度。

直到日本人來了、漢人來了,為了其政權、民族的利益,漸漸的,強迫原住民照著他們的遊戲規則去過生活,強迫他們離開祖先辛苦開拓留下來的土地,禁止他們回到山林狩獵的分享文化,原本在山林中自給自足的團體生活,變成在平地單打獨鬥、被歧視壓迫的生活,從充滿尊嚴的部落王國,變成失根的流浪者,一切生命的榮耀、對山林土地的依賴與敬畏、族人間緊密的情感,看似就漸漸地瓦解、變質了…。

而於2010年10月1日,台灣大學森林環境暨資源學系受行政院農委會林務局委託,由盧道杰、斐家騏等教授主持,林務局台東林管處副處長劉瓊蓮及課員黃群策也參與其中,於台東縣金峰鄉正興村舉行的「大武山自然保留區經營管理座談會」,目的是讓金峰鄉的太麻里溪流域及金崙溪流域的居民了解林務局對於大武山自然保留區的經營理念跟實際作為[2],也希望聽取當地居民對林務局管理的感想,營造一個改善、邁向更好的經營方式的座談會,

而與會的在地原住民居民,則積極的報告、反映在政府毫不了解原住民之文化的政策的管理下,是如何的一個扼殺原住民傳統文化之生命,讓原住民遠離了他們的家、他們的祖靈、他們生活千年的土地。

[1] 原住民本來就沒有過年的習俗,但被漢化(文明化)久了,也漸漸成為中活中的一部分。

[2] 林管處所提之經營理念共分為三點:①保護保留區內生態系之永續生存,保存其生態平衡及生態系之完整;②保存保留區之生物多樣性,並確保生態系自然演替過程;③提供自然科學研究及環境教育之場所與機會。

(系列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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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中營造─關山社區中興國小

關山社區內原有中興國小,因兒童人數少,被迫廢校至今。但因校址地勢較高,社區希望將廢置校園規劃為一個安全避難所,並打造成社區美麗公園。

關山社區內原來有一所國民小學-中興國小,因村內兒童人數越來越少,被迫廢校,廢校之後,荒廢至今。莫拉克風災來襲時,中興國小校園位於社區之北,地勢比公路略高,在村落裡是比較安全的位置。最近幾年遇風雨災害時村民都避難在這裡,尤其是運動場可供飛機起降,適時提供物資及救援。目前已規劃為緊急避難、物資存放所、雨季雨量觀測所。

關山社區希望藉由此次規劃將廢置校園做為一個安全避難所,也希望透過社區居民的創意合作將環境整理綠化,讓居民有一個安全避難所外,也把校園打造成社區美麗公園。平時可在這悠閒的散步聊天,有遊客來時亦可提供開放空間供短暫歇腳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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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自行完成的中興國小營造草模型。

在高雄縣甲仙鄉的新住民中,有一位相當與眾不同的人,她是柬埔寨籍的蘇美玉。蘇美玉曾經是小學老師,嫁來台灣後,跟著丈夫辛苦下田工作;但是莫拉克風災改變了她的命運,原本種田的她,因為文建會重建專案,投入甲仙鄉的社區重建工作。中興國小的社區營造,蘇美玉是第一線的執行人員。

一方面必須克服語言與文字的限制,一方面必須帶動社區的討論。還好有甲仙愛鄉與南橫三星等社區組織與旗美社大莫拉克重建團隊的陪伴,蘇美玉一步一步在摸索中,嘗試建立社區重建營造的模式。

在七月二十二日的社區重建會議中,重建的伙伴在現地勘查中,給了關山社區第一階段的意見回饋,於是在整理相關資料後,七月二十九日,社區成員與居民也透過自主研習與社區會議,將社區營造理念,進一步討論與磨合,八月十七日,社區成員再度至現場進行現勘,進行第二次討論與意見整合,九月四日透過社區空間營造進階課程提出中興國小營造的概念圖,九月十八日則完成中興國小空間營造的草模型。

在這個過程中,中興國小社區營造的雛形漸漸浮現,這是一種難得的經驗,社區透過共識會議,居民參與,重建區其他夥伴組織的情義相挺,讓原本空間營造的專業知識,從學院中解放開來,回到社區實作的手感,這樣的經驗,相信不只關山社區在社區空間自主營造跨出了一大步,對於其他重建區的社區重建員也有相當的啟發,重建之路雖然漫長,然而重建的軌跡確實如此鮮明,得以辨識,而也令人欣慰與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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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國小七月二十二日現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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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二日的社區重建會議中,重建的伙伴在現地勘查現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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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九日社區成員與居民自主研習與社區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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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九月四日提出中興國小營造的概念圖(下)重建社區其他夥伴,藉由模型給了更多實質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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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祭典─小林夜祭

一場難得沒有官員致詞,沒有政客拜票的地方活動,一場不是表演觀光化的祭典,一場被風雨吹殘過後,又在風雨中舉行的祭典,一場因為在地人期待傳承且從中獲得勇氣的祭典,在風雨的山區裡,展現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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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彎彎曲曲爬繞過山路,來到小林村時已經接近黃昏,準備下班離開的校工很熱情的幫我打開平埔文物館,從館內走出來邁步到學校操場,五六個黑黝的小朋友尖叫嬉鬧著,面對我的鏡頭,大方不害羞的湊近,我將相機拿給其中一個小朋友,請他幫我拍張照片,很可愛的他接過相機,竟然是拍起他的同夥們。

很幸運的,我有了好幾張在地觀點的照片,在地小朋友眼中小林村的照片,隔年的夜祭,我找到了一各小林國小的老師,問他認不認得照片中的這幾個小朋友,老師一邊笑一邊數著這些小朋友的名字,就也順道請老師幫我把照片轉交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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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我在台北一邊整理著回鄉入伍的行李,一邊看著新聞報導風災的畫面,一個插播的快訊,小林村恐滅村的跑馬燈,逐漸被我泛著淚水的眼眶給糊了焦距,心裡掛念著那些,那些給我在地觀點的小朋友們,掛念著那些把酒言歡的平埔族親們,新兵訓練是在九月份,第二個禮拜是小林災後第一次的夜祭,許多消息要靠著搶公用電話才可以片斷的得知,一個好友告訴我,他會去參加,一定會跟我說他說看到的,那天晚上,我偷偷的哭了,不知道是因為入伍的不適應,還是惦念著小林。

前幾天,重建站外的走廊逐漸被風雨給佔領,撥了通電話後得知,夜祭今年會照常舉行,老天爺總是要讓大家糾結擔心去期待小林夜祭,但小林人總是會給予最堅韌的鼓舞和決定。

跟著幾個伙伴一樣彎彎繞繞的上山,也加上了許多的顛簸震盪,這是我災後第一次進去甲仙,路旁的山林不是因為天色昏暗消失,而是災後之今陸續的惡劣氣候,抑制他們有節奏的重生,不斷潑打在擋風玻璃的泥濘和雨水,加上手中緊握的那袋檳榔和香菸,真的是風雨生信心,接近五里埔,陸續出現了許多停在路旁的車輛,還有沒有加上門窗的永久屋,廣場布棚和燈光閃爍,這些就是我說的,小林人堅韌的鼓舞。整個山區佈滿風雨,小林人硬是要來點歡樂分享的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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佇立在泥濘當中的布棚,塞滿了許多人,有穿著傳統服飾的婦女們,有頭髮濕透的工作人員,和幾個興奮的小朋友們,當然少不了背著相機的學生和研究者,我發現沒有半個人急著清洗著身軀衣物上的泥垢,倒是有許多差點滑倒不斷揮手保持平衡後的驚險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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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領整各祭典開始的立向竹,在幾個長者冒雨行動中開始,短暫的十幾分鐘,男性合作把向竹頂天而立,準備迎接太祖從天來到,吆喝著拿木片和石頭要把立向竹的洞,塞的更緊實,以免天雨造成的土石鬆軟讓向竹倒下,細心的小林人在向竹前,佇立了一把黑傘,讓米酒、檳榔、香菸祭祀品不置於淋到雨,祭典當中重要的儀式之一牽曲,還依稀的記得,是風雨強硬的將房屋帶離小林,是泥濘將小林不眨眼的覆蓋住,今天我看到小林人,小林人雙腳堅硬的踏穿泥濘,臨著風雨把向竹頂立,重新恭迎著太祖降臨,重新用勇氣讓周遭的人看見,小林依然有著力氣。

牽曲,在婦女們緊湊的領裝換裝當下準備開始,空出場地,祭拜秉告完太祖,小林人兩兩交錯牽著手圍成圈,踏著熟悉的步伐,在臨時公廨前的布棚下,追尋著屬於自己族群故有的傳統,跟其他平埔部落不同的是,小林的牽曲總是多出許多歡樂和分享喜氣的元素。

記得自己災前參與的小林夜祭,就是如此,被熱情的小林人硬牽著手,踏著生硬陌生的步伐,他們還是用笑容渲染你的陌生,河床邊的廣場,數百個人不知道有幾層圓圈,在歡樂的氣氛下悄悄的參與了夜祭。

尪姨和幾位佈著白髮的長長,口中喃喃吟唱著熟悉的曲調,展開牽曲的儀式,廣場另一端的喇叭,渾厚的傳出先前準備好的牽曲錄音,擁有記憶的長者,攜帶著學習的年輕一輩,緩緩的踏著相同的腳步,

因為風災帶走幾乎全部的老一輩,夜祭前的幾個月開始,小林人四處找尋任何牽曲相關的記錄,用日文、用注音拼譜出牽曲的曲調。並透過數位化加以錄製,縱然會有些許的偏差,縱然會不全然的熟捻,縱然在祭典的當下,每個人都可以自己開口吟唱出全部,但不允許有人用跟過去傳統不一樣的標準來評論,因為這些是小林重建的一部份,這也是背負著傷痛去累積出來的努力,重要的是,這些是小林人自己選擇的生命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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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臨時公廨前的布棚下,仍然滲透出歡喜,少了公部門和媒體的關注,但是在圍成圈的小林人,手握著身旁的人,眼神注視著面對面的族人,他們在曲調之中,不時穿插著呼喊,規律的向前後退的腳步,不時會沾染泥濘,但沒有人滑倒更沒有人卻步,太祖的庇佑和團結虔誠的心,把風雨凝結在布棚之外,廣場黃澄的泥濘,佈滿他們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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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難得沒有官員致詞,沒有政客拜票的地方活動,一場不是表演觀光化的祭典,一場被風雨吹殘過後,又在風雨中舉行的祭典,一場因為在地人期待傳承且從中獲得勇氣的祭典,在風雨的山區裡,展現著自己。

(作者為旗美社大重建站實習生)

【黑潮書寫16】南洋來的非洲客

吳郭魚融入台灣環境,成為重要的養殖漁業之星,但也是兇狠生態殺手,消滅無數本土魚類。無論是非功過,身分百變的外來客,已成為台灣一份子。

「南洋鯽仔要喫就要喫鹹水的,淡水的歹喫,攏臭土味。」

偶而,餐桌上出現紅燒吳郭魚的時候,我媽總是會這樣說,一是表明這隻魚的來歷,二是宣示這隻魚沒有異味。但我一直不懂搞不懂為什麼吳郭魚可以住在海水又可以住在淡水?後來才知道原來那簡單的一句話藏了許多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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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說顏色深的是鹹水鯽(台灣鯛)、顏色淺的是淡水鯽(吳郭魚)。

河洛話的「南洋鯽仔」指的就是吳郭魚,雖然在台灣的溪流湖泊中隨處可見,但牠卻不是台灣原產,而是位是個道道地地的外來客。民國35年,由吳振輝與郭啟彰兩位先生從新加坡引進的13尾魚苗為台灣最早的種源,也因此而得名「南洋鯽仔」以及「吳郭魚」。

不過吳郭魚並非原產於新加坡,最初被引進台灣的種類是產自非洲坦干伊克湖的莫三比克口孵魚(Oreochromis mossambicus)。原棲息於淡水湖域的吳郭魚來到台灣後歷經多次的雜交、育種改良,目前在台灣的品種繁多,依品種不同又被稱為「福壽魚」或是「尼羅紅魚」。

因此我們習稱的吳郭魚其實並不是指某一種魚,而是泛指一群歷經多次雜交的混種魚。其中有些品種能適應鹽度較高的環境,肉質較細嫩且無異味,這就是為何我媽會說鹹水吳郭魚比淡水吳郭魚好吃的原因。

早期剛引進台灣時,政府曾大力推廣養殖,鼓勵農民將吳郭魚混養於池塘或是稻田中,民眾則常以豬鴨的糞便充當飼料餵養,因此吳郭魚在老一輩的印象中始終是低價且難登大雅之堂的魚類,料理方式也多半為紅燒,以香料調味掩蓋魚肉的土腥味。

但隨著養殖方法的改變以及技術的進步,加上政府的輔導轉型,部分口感好肉質佳的吳郭魚品種已經被更名為「台灣鯛」,從傳統市場躍進超級市場,搖身一變為鯛魚片,在超市賣場的冷凍架上隨處可見,料理方式也從傳統的紅燒變成能清蒸、煮湯甚至可以當生魚片,抹點鹽和胡椒直接燒烤亦是原汁美味,料理方式的多變也顯示出台灣鯛優質的肉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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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超市裡的吳郭魚。(右)紅鯛魚也是吳郭魚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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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工製成鯛魚片,因為方便料理頗受歡迎。

孔夫子說:「必也正名乎!」吳郭魚改名台灣鯛後大舉攻進各式的快餐、火鍋、以及燒烤店,印象中昂貴的鯛魚料理突然變成了平價的國民美食,誰說取個好名字不重要?養殖吳郭魚還不只是內銷,在1993年到2000年間,台灣更曾是世界最大的吳郭魚出口國!這樣戲劇性的轉變還真像是醜小鴨變天鵝,但這亮眼的表現是要付出代價的!

由於生長快速,繁殖力強且對環境耐受度高的優點,吳郭魚成為重要的養殖魚類,然而這些優點也讓牠迅速的在台灣水域站穩了一席之地,成為台灣入侵最久且分布最廣的外來魚種。目前台灣各大河川的中下游水域都能見到牠的身影,強悍的領域性以及護幼行為加上雜食的習性,讓吳郭魚變成了台灣淡水魚類的夢饜,龐大的族群數量嚴重擠壓了本土魚種的生存空間,對水域生態造成極大的衝擊。

從遙遠的非洲輾轉經新加坡來到台灣,吳郭魚落地生根融入台灣的環境,也住進了每個人的回憶與生活中,不管是廚房餐桌上的紅燒魚,或是夜市火鍋裡的檸檬鯛魚。這位外來的客人現在已是重要的養殖漁業之星,餵養著無數的台灣人民,同時牠也是兇狠的生態殺手,消滅了無數的本土魚類。無論是非功過,這位身分百變的外來客,早已成為台灣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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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義東石的台灣鯛養殖池收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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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穫的台灣鯛用卡車運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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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穫時先過磅秤重。

(本文為「看啥小魚可以吃」專欄最新作品,作者為黑潮資深海上生態解說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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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貝小道報(3)有海鮮,那青菜呢?

傑:「我看到賣菜的推車了!」恬:「你把他攔住,我馬上來!」蹬!蹬!蹬! 我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趕現場,呼~終於,讓我見到傳說中的賣菜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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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我看到賣菜的推車了!」

恬:「真的嗎?在哪裡?」

傑:「在早餐店這邊」

恬:「你把他攔住,我馬上來!」

蹬!蹬!蹬! 我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趕現場

呼~終於,讓我見到傳說中的賣菜車了。

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吉貝自古漁業資源豐沛,來這裡一個多月吃的海鮮量,比我在台灣一年吃的還多,而且絕對都是尚青ㄟ!不是幾個小時前才剛釣上來的小管,就是下午剛捕到的鮮魚、要不就是早上才收起的帶殼鮮蚵、或直接從水箱抓起來的龍蝦。每一次的好口福,都深覺是大自然的禮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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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魚、小管是我們最常吃的食物

但,如果要吃青菜呢?

除了自己種之外,靠的就是吉貝唯二的菜攤。一間在當地廟宇信仰中心武聖殿的廟埕旁;另一間是固定時間,推著車子走遍全聚落的賣菜車。據說從前只有賣菜車一人獨家,價錢都是自己說了算,直到四五年前廟埕的菜攤出現後,才有了競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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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賣菜車幾十年的壟斷史,吉貝人有著自己的一套詮釋,只要講到她,屢試不爽的會聽到當地人壓低了聲量說:「你知道這台車幫他賺了很多錢嗎?都買了好幾棟房子了」。彷彿,那些住在古厝裡的人,都曾為他的新房子貢獻了一磚、一瓦。

因為,全吉貝應該沒有哪戶人家沒跟他買過東西的!雖說是菜攤,但也兼賣雞蛋、麵包、豆腐、果凍、黃豆、綠豆等各種非肉類食材。每天下午,就見賣菜阿姨推著車喊著:「要買菜的出來喔!」,嘩啦啦的人潮隨著聲音出現,直到每個人都提著袋子往回走了後,她再往下個定點走去。即使現在有了競爭者,他賣的菜,還是吉貝第一貴。

「但也不能這樣說啦!因為要用勞力,而且直接在家門前就可以買了。」才剛壓低聲量的鄰居,現在又大聲的為他辯護了起來。反正撿來撿去就這兩家,各有各的擁護者。

不過,在這裡賣菜還真是不容易,只要有婚宴,業績肯定下滑;風浪大,交通船不開時,就斷貨無法做生意;還有一些自己種菜的,一到收成時間,厝邊鄰居你一把、她一斤的,也瓜分掉不少生意。所以說,菜販們最大的競爭對手,可能是喜宴的總舖師、還有閒情逸致的種菜居民。

就像是,如果有人送,我們也絕對不用買的。倒不是為了省錢,而是這裡種的菜實在是太.好.吃.了。有機加上剛從田裡採下,只要簡單清洗、川燙過後,才不管你會不會煮,一股甜味兒自然的融在嘴裡,清香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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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得飛快的有機小白菜

住在圍牆裡的菜

在賣菜車還未出現,物資缺乏的年代裡,吉貝人靠著做山討海(半漁半農)撐起一家生計。半漁憑藉的是這裡得天獨厚的廣大潮間帶;而半農則仰賴天賜的豐沛地下水。但這兒的種菜景觀卻和台灣有點不同。

為了抵禦強勁的東北季風,當地人善用在地素材,利用海邊咕咾石(珊瑚礁)或黑石(玄武岩),在農田的四周堆疊成牆。為了保留石材自然空隙、促進空氣流通,石材彼此間是不添加任何黏著劑,而僅以石塊間的擠壓與咬合來成形。其使用年限與外觀美麗考驗著推疊者的技術與美學,也形成當地獨特的農作景觀。

因為是種在圍牆裡的,所以稱為「菜宅」,那是吉貝人幫蔬菜蓋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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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負責高粱、番薯與花生生長的「旱田」(舉目所及的山坡),與專用來種植綠色蔬菜、蘿蔔、蔥、蒜的「菜宅」,成為孕育當地食物之母。不像現在還有島外的蔬菜可以補充,以前一年三百天,桌上端出的,幾乎清一色都是番薯簽配魚(曬乾的蕃薯細片加水煮),只有冬天才有兩、三個月的高麗菜、大頭菜等少量綠色蔬菜可吃。

現在的旱田多已荒廢,菜宅還有不少人在耕作與經營。隨著東北季風的逐漸增強,

除了住在圍牆裡,有些較稚嫩、剛栽下去的蔬菜還有自己的小套房,被屋瓦單獨圍了起來,細心的照料著,希望能挺過颱風或季風的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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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套房裡的大頭菜幼苗

當地人總說,從1980年代觀光業進駐後,吉貝的傳統文化就逐漸沒落了,但在這裡,還是看到不少人仍舊過著半漁半農的生活。每天都可以見到有人順著潮汐拿著魚簍巡石滬、到潮間帶撿螺類、或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到「菜宅」裡種田。

這種世代相傳的生活方式,讓生活的層次變多了。人不再只專注於一件分工細密的小事,而能編織出一套完整的生命之網。要會捕魚、會種菜;要懂潮汐、會疊菜宅;還要知道把收成好的大顆花生挑起來,以備來年再種,以讓她生生不息。而我們也張大眼睛、豎起雙耳,學習、感受那些學校裏面沒教的,與海洋、土地、時令緊密結合的先民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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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阿婆正挑出大顆的花生準備明年清明再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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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血糕的記憶

記憶中,暗夜裡,以孔明車或機車承載熱呼呼肉粽和豬血糕的小販騎遍大街小巷,叫賣著 di~huei~kuei~(豬血糕)~,便向父母索求銅板奔出大門….

學畢業後,多在台北盆地以外打滾,四界走踏的最大心得是,台灣雖然小小的,但地域差別可不小,腔調、辭彙就不提了,就連飲食風格也是大不同啊。

其中,諸如吾人上北去國立台灣圖書館(央圖台灣分館),回程去搭捷運時,會在街角買的豬血糕便為一例。豬血糕也者,為吾人自細漢到大漢都很熟悉的平民滋味,但及長才發現一跨出台北盆地,這美味的蹤影就越來越稀淡。上上次去圖書館嘗得此物,是和一位自細漢便在高雄長大的八旬長者,問他嚐過豬血糕否?他微笑地搖搖頭說沒有,我買了兩支,我們當場吃將起來,他也直讚好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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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台灣圖書館前的豬血糕是撒芫荽先於滾土豆麩….

腦海中印象最深刻的,是小二三前,那還沒有24小時便利超商的時代(約莫是1980年代中),過了晚上十點,唯二吃的到東西,除了燒肉粽,便是豬血糕。記憶中,暗夜裡,以孔明車或機車承載熱呼呼肉粽和豬血糕的小販騎遍大街小巷,叫賣著「di~~huei~~kuei~~(豬血糕)~~」,是時,便向父母索求銅板,奔出大門,將悠緩行駛的小販攔下。「一隻豬血糕」童稚的我略帶羞怯地吐出購買的品項,然後將銅板遞出,以父母的辛勞所得,交換到一隻熱騰騰的豬血糕,溫暖暗夜餓到咕嚕作響的胃袋。

這裡所稱的豬血糕,應是台北獨有的處理食法。其步驟為將蒸籠中的豬血糕取出後(會以一隻籤仔籤著),沾上豆油膏,再放到土豆麩堆裡滾一滾,待其沾滿土豆麩,再撒上一點芫荽(香菜)。而小販保存豬血糕的四方蒸籠,則是至今仍醒目的影像記憶。這東東,可是我們那個年代的童年美食。

說也奇怪,這東東在我上中學後,便很少出現。倒是唸高中時,每兩三個禮拜便去一次的光華商場前有一攤,那攤也是我極常光顧的。豬血糕的滋味,也因此和光華的舊書味深深連結。說到這,「那個時代」,央圖台灣分館便在光華商場對面哩~~~。

十年多前初來打狗,發現裸身赤體的豬血糕被稱為「米血」,嚇了一跳,而此東西通常是在黑輪攤出現,這和台北又有不同。

大學畢業後, 隨著生命旅程的漂浪它方,每番回鄉,除了會一嘗南部吃不太到的米粉湯、滋味差異大的炒麵,豬血糕也是令我縈懷不已的必嘗小吃,每當咬下了那軟中帶韌,Q感十足的豬血糕,味蕾食感便提醒自己~~啊,回到家鄉了~ 。


豬血糕,連結著我從小學到高中的記憶。

大地書房─山歌.文學.鍾理和

「大地書房」音樂文學計畫,起念於鍾理和逝世五十週年,美濃人集結才華與資源,紀念這位地方的文學家。創作人將自己的農村日常與鍾理和的文學場景…

大地書房封面

林生祥與大竹研在2009年作品「野生」中,以兩把吉他的交會,帶出生動的音樂表情、與天衣無縫的旋律節奏分工,將兩人累積多年的默契推至高峰。

但他們並不以此為限,2010年,在鍾理和文教基金會的邀請下,林生祥將自己農村的日常與鍾理和的文學場景及題材連結,以歌謠的形式探索,與四位南方作家:鍾鐵民、鍾鐵鈞、曾貴海、鍾永豐,共同改編、重寫、再生鍾理和的文學故事及場景。

「大地書房」音樂文學的計畫,起念於鍾理和逝世五十週年,美濃人集結才華與資源,以紀念這位地方的文學家。然而,在創作與製作的過程中,鍾理和的角色,已不止於一位被紀念的文學家;他鮮活地生活在不同世代的創作人之間,彷彿唯有透過鍾理和,他們才足以跨越時代地交互思考與對談。這可以說是繼90年代反水庫運動攪動起的創作波濤後,另一波文學與音樂的新浪潮,安靜地自美濃鄉間湧動。

隨著這張專輯的完成與出版,參與「大地書房」的樂人與作家們,將展開一系列的「行世界」巡演與講座,首演在台南的台灣文學館揭幕,並計畫明年春天在中國三個城市、夏天往歐洲延伸文學與音樂的旅程。

2010.10.24(日/Sun)高雄美濃 鍾理和文學紀念館

大地書房文學串連

13:30~15:00 文學導覽(採預約導覽,07-6822228)

14:00~17:30 市集

15:00~16:30 開唱:林生祥+大竹研+早川徹

16:30~17:30 開講:曾貴海+鍾鐵民+鍾鐵鈞+鍾永豐+宋廷棟+林生祥

高雄縣美濃鎮廣林里朝元95號  07-6822228

詳細活動資訊:http://cmcu.ngo.org.tw/或電洽

免費入場

10/24(日)系列活動:

■踩踏鍾理和文學地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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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貧賤夫妻〉到《笠山農場》,鍾理和筆下的場景值得您細細去品味,小徑裡除人文外,亦有豐富的生態與農村智慧待您去挖掘,歡迎您一起踩踏小徑進笠山,慢漫走讀作家筆下的文學地景。

時間:13:30~15:00

集合地點:美濃客運總站(自備腳踏車者可於美濃鎮廣林活動中心集合,可至網站下載交通圖)

如何參加:採預約報名,即日起至10/23止,e-mail至chungliher@gmail.com或來電報名

http://cmcu.ngo.org.tw/網站可下載報名表)。

注意事項:

❄活動當日中午13:30於美濃客運總站備有接駁車接送,歡迎多加利用。

❄歡迎自備腳踏腳踏車同行,若無,本會備有自行車供使用(名額有限,請提早預約)。

❄為響應低碳樂活,請自行準備開水、雨具、防曬用品及其他個人所需物品。

❄本活動感謝揚葉飛九芎林工作隊、美濃愛鄉協進會協助辦理。

農創市集:

這是一個適合全家大小同樂的市集,您可以在這裡透過消費與手作體驗,支持在地,領著您認識農村知識,細囜仔可在此發揮創意,體驗自然的野趣。10月24日記得來鍾理和紀念館打逗細~

市集地點:鍾理和紀念館文學步道園區

市集時間:下午14:00~17:30

市集攤位:甲仙愛鄉協會、南洋台灣姊妹會、旗美社區大學、旗美社大咖啡班與小吃班、美濃有機產銷班、潤惠有機農場、揚葉飛九芎林工作隊、烏巴克藝術空間(琉璃珠創意飾品)、那瑪夏婦女工坊(打包袋手工飾品)、桃源香梅、植物敲拓染DIY、手工麵包、天然手工皂。(感謝以上攤位的熱情參與)

小地方新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