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被助者的價值與文化─世界展望會會長杜明翰專訪

現在,重建的討論充滿「永久屋」的迷思。什麼叫做「永久」?重點不應是屋的「永久」而在「家」的概念。讓居民的家人能住在一起,部落親人能聚集,家庭功能可以發揮,才是應該考量的。「屋」不可能是永久的,只有部落…

編按:

本文為世界展望會會長杜明翰先生,莫拉克災後的重建方式,以及對中繼屋、永久屋等援助模式的想法,感謝聯合報資深記者梁玉芳,義務協助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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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需要時間討論

大災難後的重建,絕對不是光要求效率的科學及技術而已,還有人道及尊重,是個安撫的過程,要讓時間在這過程中發揮作用。(人道救援原則 c.f. the sphere project)

失去親人、土地的人,如何可以面對未來、找到自己,恢復希望,都需要時間。

台灣世界展望會的工作,原本就長期照顧原住民部落,幫助原鄉孩子和他們的家庭、社區,許多社工員就是當地部落居民,原本淵源就很深。

八八水災之後,我的想法是我們必須看見原住民和祖先土地、文化切不斷的關係,這是核心價值。很難要求他們馬上選擇,如果缺乏沈澱、思考,在很短時間內逼迫他們選擇,這是很殘酷的,現在馬上決定要不要永久屋,這像是零和一百二選一的是非題,而不是一個開放的選擇。

世展會對中繼屋與「中繼安置」的想法

展望會從沒有放棄「中繼屋」概念,而是「中繼」的定義現在混淆了。原本中繼屋是謝英俊建築師提出來的,是「mid-way」概念,在材質上用的是永久的建材,不像組合屋那麼簡陋;九成的建材都能在重建時重複使用,規格上也比組合屋大得多,就像正常的家一樣大。最重要的,是讓災民參與興建,參與非常重要,這是讓他們打造自己想要的未來。

災民雖然遭遇災難,不見得就得被動接受外界給予的一切。

在做最後的決定,不論是遷村或在哪裡重建之前,先有個相對穩定的中途安置。但政府現在執行上把租屋、暫居軍營等等,都當成是「中繼安置」,這和我們所提的中繼屋概念不同。租屋對於漢人沒有問題,但是對於原住民族而言,會造成部落的分散,即使是短期,也是行不通的。這與原本的概念不同。

住在軍營裡,沒有隱私,家庭的功能也被取代,不是長久之計。如果為了趕快解決問題,用各種方式要求災民快速決定未來何去何從,並要求選擇他原本不想要的方案,冒著可能失去認同的風險,這是非常殘酷的。

即使要遷村,該如何遷,原住民的認同、文化藝術價值,都要很細膩地處理,讓居民自主討論;不論是空間和時間,都要給他們餘裕。

在國際救援的準則裡,如何讓倖存者、難民一樣保有尊嚴,是非常重要的;尊重被助者原有的價值和文化。原住民朋友關切山上原有的房子,有官員回應:「就是拆掉啊!」真的讓人擔心。就算因為安全因素回不到原居地重建,那也應該留下原建築,作為部落的紀念,不應急著拆掉、鏟除一切。

原鄉的信仰,是他們生命賴以維繫的根,這些都必須考慮在內。

現在,重建的討論充滿「永久屋」的迷思。什麼叫做「永久」?重點不應是屋的「永久」而在「家」的概念。讓居民的家人能住在一起,部落親人能聚集,家庭功能可以發揮,才是應該考量的。「屋」根本不可能是永久的,只有部落文化與家庭的價值才能永續發展。

「永久屋」、「中繼屋」、「組合屋」,不應該是放在一起,同時要決定的選項,彼此也不該是互斥的,重建問題不該是「三選一」,而是一個過程;問災民要「永久」或「中繼」,根本是問錯了問題。即使他們現在需要中繼安置,也不代表從此就不要永久的家園。

政府突然宣布不鼓勵組合屋與中繼屋,可能是怕重蹈九二一之後組合屋衍生的問題。原本九二一之後的組合屋是很成功的經驗,但數年後政府擔心,有人住在組合屋不願走了,它變成是個問題!但問題不組合屋,而在於後來沒有以部落精神為本的重建。

又有一說是因為土石流災難無法原地重建,所以應該一步到位,直接蓋永久屋。但是遷村重建要考慮的問題非常多,不是找地蓋房子那麼單純的問題,缺乏了足以維繫部落意識與文化的中繼過程,特別是讓鄉民充分的參與,否則、一步是很難到位的。

所以,策略上該做的是協助災民在安置期間,創造一個機會,讓鄉民能夠齊心協力重建自己想要的家園,在文化上、族群上、情感上都符合他們的想像和需求。

九二一之後,因為沒有顧及受災戶的需要,至今仍有一些當時蓋了但是乏人問津,難以處理的房子,至今仍然棘手。

世展會對永久屋的想法

展望會也計畫蓋永久屋,或者更貼切的稱為「長久屋」,但並沒有放棄中繼屋,比如在台東嘉蘭部落,除了因為遷村土地因素外,中繼屋的興建讓居民有充裕的時間對於永久遷村進行完整的規劃與思考,特別是文化與部落產業的考慮,而且在中繼屋的建造過程中,居民組隊以工代賑,協力造屋,部落社區意識與凝聚不中斷,一起創造「走過風雨、攜手重建」的故事。

至於大武的大鳥部落因為政府找到的地,就是適合蓋永久屋,距離原居地也不遠,所以直接就為居民興建能長久居住的房子,設計與興建一定也比照嘉蘭,都讓住民參與社區營造,住屋設計,讓部落文化保存下來。其實,而參與的過程也是療傷止痛!

重建的過程就是要創造故事,這是部落重建成功的必要條件,讓居民未來能告訴他的孩子,家園是如何在經歷災難的痛苦,透過流汗、流淚,團結努力重建的。

我還是強調,資訊不充分,就無法讓人安心;現在重建現場的資訊紛亂,所以人心不安,這是非常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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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展望會會長杜明翰向大家說明進行永久屋的計畫,攝影/楊念湘20091003)

(本文轉載自「莫拉克獨立新聞網」)

讓阿里山喘口氣吧

阿里山最輝煌的時光也許已經過去了。在全球氣候產生劇變、自然的反撲如此強烈之後,即使百般不願,我們還是得要嘗試改變──我們可能要開始思考另一種經營的方式:經評估而限制人數的小眾觀光;以小型巴士行駛於不必是雙線道的山區道路;更多的森林步道取代以往穿梭山間的車道。

這次的八八水災,阿里山地區降下空前的雨量,讓這個區域的清水溪、阿里山溪、曾文溪溪水大漲,沖毀許多跨越其上的橋梁,阿里山公路與鐵路也處處崩塌,要回復原狀,能夠重新讓遊客進入,恐怕要很長的時間。曾經享譽中外的觀光景點,居民在恐懼無助之餘吶喊:「阿里山已經沒有了!」這樣的吶喊讓人心酸。

阿里山在日治時期因為要砍伐其巨木而修築鐵路,運送觀光客原只是附帶的功能;戰後多年,觀光取代伐木,開始有大量的遊客上山,旅館也順勢蓬勃發展;阿里山遊客日增,上山的公路也開通了,而且還接上新中橫,繞道塔塔加、遠眺玉山,迂迴台灣最壯觀也最脆弱的地帶。

今日所謂阿里山,是由奮起湖、瑞里、太和與鄒族部落營造的達娜伊谷、里佳藍色部落、來吉塔山部落等景點,與阿里山森林遊樂區連成帶狀的觀光網絡。為了迎接日益龐大的遊客,道路不斷拓寬,山區的山葵、高山茶、高山蔬菜、花卉、咖啡種植面積日漸擴張;為方便運送肥料、農藥與疏運作物,產業道路到處出現在山區的角落。

於是我們看見一座座相互爭高爭豪華的旅館矗立在險要的地形上。這是移自平地的大手筆投資與回收的形態,期待在短時間吸引大量的遊客,以快速獲取利潤。殊不知這種「大又快」的做法,在山區地形險峻、地質脆弱的區域,很快就會產生負面的結果。

發生在廬山、知本及瑞里的悲劇就是例子;在山區漫無限制開闢道路、農田,目前已遭封閉的梨山段中橫也是一個警惕(已經有人認為阿里山公路將步上中橫的宿命)。陡坡濫墾濫建、填平窪地、阻擋河道等跟自然抗爭的代價往往是慘重的。

阿里山最輝煌的時光也許已經過去了。在全球氣候產生劇變、自然的反撲如此強烈之後,即使百般不願,我們還是得要嘗試改變──即使上山的公路、鐵路能夠花上巨資修復,甚至興建了纜車,我們可能要開始思考另一種經營的方式:經評估而限制人數的小眾觀光;以小型巴士行駛於不必是雙線道的山區道路;更多的森林步道取代以往穿梭山間的車道。

這樣的經營方式可以觀賞真正的當地景緻:高山、溪谷、森林、雲海、部落人文、歷史或傳說景點等;品嘗在地物產或特色小吃:小米、芋頭、地瓜、樹豆、旱稻等製成的食品以及高山養殖的家禽、家畜,魚蝦之類;帶走的是捕捉自山區景緻的數位照片、心靈知性的滿足與身體的休息舒暢,以及山林溪流賞賜的芬多精、負離子。

阿里山區的地質、地形與海拔其實適合發展生態登山、健行與文化知性的旅遊活動,而非大眾與消費取向的速食遊憩;也許我們暫時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但是大自然已經發出警告:人無法勝天,不調整做法,下一回我們會遭遇更大的災難。

(作者漢名浦忠成,考試委員,本文轉載自2009-09-24 中國時報)

生態民主與地方知識-談災後重建

生命是什麼?生命就是民主相互對待的建立,當我們兩個把對方都當成主人時,這就是生命的一刻。在災後重建的過程中,這是基礎。嘗試把這個民主的概念從人與人的層次,延伸到我們如何面對一個土地…

編按:

本篇演講記實是清華大學社會學研究所李丁讚教授,於2009.9.4於台南成功大學一場「生態民主與地方知識:談災後重建」演講,本文為作者阿蘭妹的現場即時筆記。

作者在本篇紀錄中暫時刪除了主持人與現場提問的部分,僅先就李丁讚教授的發言整理,並保留李教授演講的脈絡與說話語氣及詞彙,希望讓大家如臨其境。

【第一部份:災難社會】

我(以下『我』皆是指李丁讚教授本人)個人研究的主題是「民主」,邀請我來的單位是「地方學」,「災後重建」是當前重要的議題,我今天得要試著把這三個連在一起來談。我先從災後重建開始談起。

救災、安置、重建是災難發生後的三個階段,但目前八八水災的災後處置,好像把重建跟安置都放在一塊。如果用謝英俊的話,安置應該是「中繼屋」的概念,一年到八年都有可能,一定要有安置的計畫才有重建,沒有安置的話,馬上救災進入重建,那就只有硬體工程,一定要有安置才有心緒、有餘力去進行重建。

現在好像重建只是一個「永久屋」的概念。重建是一個整體性,絕對不只是有屋子的概念,它牽涉到生計、文化、生活。不只是安置,住下來之後生計的問題、社群鄰里關係、社會經濟文化、物質生態問題等,都必須整合起來好好規劃。要嘗試在重建階段整合所有的問題,一次解決。這與安置不一樣的,「重建」其實是一個面向未來的過程,而不只是重建過去。

所謂面向未來,就是說要思考到為了什麼而重建。八八水災是「災難社會」的一環。整個社會從「金融危機」到「八八」到「H1N1」,這十幾年來已經可以看到全世界都進入了災難社會,整個系統隨時都可能變成一個「大崩壞」。

八八是災難社會的案例,從政治經濟到生態,越來越頻繁的發生。人類社會已經進入災難社會,我們的精力、我們的社會、我們的政府,每個人每天都在面對危機、都在求生,每天都在危機處理問題,而不是在好好、有餘裕地、從容地規劃我們的未來。我們的時間資源都會被災難吸住,每個人都為在為了生存解決危機。

整個社會型態處在為了「生存」下去而過日子,而不再是為了「生活」。不再是由「我」這個人來當主體,而是為了生存,每天要面對困境在掙扎。這就是所謂「災難社會」的一種處境,生活變成一種生存、一種掙扎,危機出來後不得不一直處理、一直處理。

在這種情形下我們要怎麼思考?

「重建」的意義不是過去的重建,重建隱含著一種「透過重建的過程,讓人類的生存獲得解決」。我們唯有透過災難的解決,去面對社會的難題,透過這個難題的解決與重建,來面對人類的問題。

以金融危機為例。很多人從金融危機後的復工、消費力提升等指數,來評估整體經濟狀況,好像經濟復甦後,災難就過去了。但是,其實類似的災難還是會一直發生,因為我們沒有在這之中學到東西,我們對於生產體系的問題沒有解決;像是消費層面,如何去發展更生態的消費方式?如果沒有更細緻地去面對每一個環節與看到環節在實踐上的意義,而且不斷地實踐、調整、實踐,「學習」是不可能發生的。

面對金融危機的重建也是如此,不是在恢復過去的消費力與生產力就好了,這樣子的話,大結構還是在,大結構的災難也會一直出現,結果危機還是沒有辦法徹底被解除。經濟重建就是應該要包括日常生活方式、消費方式、生產方式等所有環節的重新整理。

「重建」隱含的是對過去的整合,才有能力面向未來,讓危機不再發生、讓危機減少,那才是真正的重建。

從災難社會的角度來看生態浩劫、氣候暖化等所引起的天災,很明顯地重建要面對的不只是「永久屋」的建造而已,所牽涉到政治經濟文化範疇,要我們透過每一次、每一次的重建,一次又一次的犯錯,錯到又變成危機時,人類才會開始論述;當論述出來之後,一次再一次地,人類才會學習。

人類會越來越辛苦,苦到不能再苦的時候,才會看到整體重建的契機。以臺灣來說,現在關於災難社會的論述還是沒有成形,人類只有真正透過災難的遭遇、存活,才會學習,我很悲觀地說,要變成一個政策,還要再幾次災難。而我們只能透過重建,一次一次地把問題解決,才有機會。

九二一災後重建的歷史經驗中,看可否得到學習。最近回顧了全景一系列的影片,我想要以達觀村的「共同廚房」來談,一個重建較理想的層面。

共同廚房真正發展出來是2003左右,最主要的精神是從「共同生產」到共同廚房。現在參加共同廚房的還是有現實的問題,目前仍有二十幾個家庭參加,運作的層面除了共同吃午餐外,他們有一些土地是共同的,有一些是別人認養的,共同耕作廚房裡面的菜。

部落的經濟以及產業、工藝、傳統的食材、香料、醃漬品、釀酒、或新發展出來的,都在這個共享、共做、共食過程中都慢慢發展出來。他們也利用共同廚房的營運,照顧部落的老人,送便當過去,去幫他們做居家服務,也利用課餘的時間去課輔部落的學童,發給他們獎學金,支持他們繼續升學。

這個背後是泰雅族文化背後「共享」文化。現在也開放三百多位的農地認養(市民農園),一個月六百元,住宿半價。

回過頭來看目前八八災後關於杉林鄉「永久屋」的安置。永久屋是一種原經濟社會文化網絡的喪失,不能夠再維持從山林粗放耕作與生活中創造的那一種社群,當土地不再是耕作意義的土地時,人會失去與土地的連結,社會關係意義也會失去。

在《三叉坑》裡我們看到,當原住民沒有自己的土地時,整個生計、整個生活方式都會改變;當自己與土地慢慢失掉關係時,就算一樣都是打零工,整個社會關係都已經變化了。把土地還給土地,這是沒有議價的空間,但山地裡面還是有土地可以用。

遷村也許是不該回到河床地、河階區,但是還有一些可以重建、可以建地、可以耕墾的,這個東西應該是重建裡面要找的。原住民的文化扎根於土地,離開土地就等於離開文化,只要離開土地,這個儀式、生產,文化社會方式一定就是會喪失掉。所以,重建要在一個「生態」的基礎上,面對一個社會的文化傳統與社會組織整個融合起來。而我認為,這就是民主。

【第二部份:生態民主】

我所談的民主不是政治性民主,而是社會與文化層面的民主。每個人可以被以主體對待,每個人的意見、想法、處境都能被傾聽、凝視。這是什麼意思呢?生態民主是我的一種嘗試:相互平等的對待、相互寬容,這就是軟民主,一種相互尊重溝通對話,跟主張監督對抗的硬民主是一體兩面。

大家都看到《生命》紀錄片中有五個故事,有些是個人的,有些是夫妻關係的,有些是得到變成憂懼症,有些則是獲得重生。兩個重生的故事就是在災難之後存活了下來,而且活的很好。《生命》告訴我們怎麼樣能活得下來,其中就包括了人與人親密關係的重建,也就是一種對話的重建,一種民主。

為什麼親密關係是一種民主?存活下來的,就是因為在災後有一種親密關係的建立,也就是相互傾聽、相互凝視,我的苦難有人聽,你個苦難也有人聽,一種相互的面對,互相安慰。這是軟民主的基本型態,我們都是主體,但是我們會相互傾聽、相互凝視,一種在日常生活中願意把對方當成一個主體,他的意見、他的聲音、他的處境都會被考慮、被聆聽。

民主關係不僅是政治力的問題,民主關係是一種活水泉源。讓這個人有力量!當你被民主對待的時候,你就會有力量。最powerful的力量就是傾聽。

你凝視他、你傾聽他,你開始對他有親密關係,就會產生生命的力量,也就是人類學說的mana,一種神秘的力量,雖然其實這一點都不神秘。當你跟人發生一種內在的連結時,整個生命就會出來。你被深深地同意,就會進入一種合一、identity的狀態,你馬上有力量。這是《生命》裡面兩對故事(好的)案例。

生命是什麼?生命就是民主相互對待的建立,當我們兩個把對方都當成主人時,這就是生命的一刻。

在災後重建的過程中,這是基礎。但不只是人與人的相互對待,從「生態民主」來看,嘗試把這個民主的概念從人與人的層次,延伸到我們如何面對一個土地、一個社會文化與產業等,一個社區、一個地方,我們談重建真正面對的是這個問題,要把土地當成一個人,去看他、聽他的表情。

把人延伸到生態,生態不是狹義地指環境,生態這個概念包括社會生態、人文生態,隱含著文化的層面,所以,生態民主不僅指土地倫理,而還包括尊重當地的文化、人文,以對方為主體,從這個地方慢慢地跟它對話。

重建不是指傳統的恢復,而是包括所有的政策、改革、重建,都必須先建立在傳統、文化、土地之上,透過生態民主,傳統與重建再造才不會斷裂。

生態民主的概念,對抗的就是創造性毀滅。資本主義基本上是創造性毀滅。資本主義是不斷地生產,但生產不是反映人的需要,是反映科技發展,這已經跟人、社會、土地、生活脫離,這是毀滅性的。

目前我們談到災難社會,災難社會的發生,其實是延續著過去的「發展」,那種「發展」並非在生態民主、傳統文化上演化出來的,所以就是會發生問題。現代科技不是反映生活,而是造成生活的混亂,當科技脫離這個綜合的「生態」,它就會變成一種毀滅的力量,這就是災難社會的根源。

所以,在「生態民主」的概念之下,我們談「重建」,就必須在災難社會的脈絡下來看。

【第三部分:地方知識】

從這裡我嘗試帶入地方知識的概念。好的民主也不是民粹,好的民主是把對方看成主人,可是自己也是主人,在相互中安慰成長,一起前進。最近幾年來我都在看《易經》,我從《易經》中學到,一條好的河流是彎彎曲曲婉轉慢慢地流,與旁邊的土地親密對話的,河中的生態也會很豐富。一條太湍急的河流,兩岸是找不到什麼東西的,那不是好河流。

河流是一種力量,是一種陽的力量,任何力量是很婉轉地跟土地去孕育出對話,太急太湍的水,一定沒有辦法孕育。所有激烈的改革,要回到土地與人民,這是一個坤(承載,才能孕育)的概念。只有陽、只有改革,沒有真正回到土地、轉陰,去承載,這樣改革是無法持續的。

「坤」是一種母親、孕育,一個緩慢的過程。重建,一定要慢下來,一定要跟土地對話、跟人民對話,跟文化制度上的對話,慢慢地跟「陽」會合,才能回到土地、回到人民、回到生態。否則,就是斷裂,會變成一種創造性的毀滅。

我們講到地方知識,其實是民主構成中,面對土地、人民,在相互主體對話出來的知識,這個知識不是傳統,可是是從傳統出發的一種知識。

所有的傳統也都要開放要演化,一斷裂就是一種災難,災難社會就是來自於斷裂,地方知識就是在重新凝視對方的過程中那個「陰」的過程,任何往前的力量(「陽」)都一定要往後退、停下流,像河流一樣,不是一味往前衝,一定要停下來、慢下來蜿蜒、停留、滲透、轉圜,跟土地對話,在這中間產生「地方知識」。

地方知識在每個地方都不一樣。地方知識一定是從地方、土地、文化、經濟、產業裡面,從它出發,一起往前走,不能原地踏步,還是要往前走,一定要「陽」的力量。這個過程不只是重建,包括法律、任何改革、任何政策運用在任何地方,展現出來的一定都是獨特的。

只有生態民主,那個改革、重建,才是有力量的,而不是一條直衝大海的河流。生命的建立是靠親密關係的建立。人類如何跟傳統的制度文化產生親密關係,讓傳統重新獲得生命。當你開始聆聽它,傳統就會有mana,一種生命的力量。這也是我最近在談的emergence,浮現。

【第四部分:對話】

我個人覺得這些從九零年代開始轉向社區,這應該可以說是生態民主的開始。也就是轉陰,承載之後才能孕育,生命才能出來。我們不再只是在街頭示威,而是在社區開始生根。未來重建是否做得好,就看這個東西過去做得好不好。

重建牽涉到整個生活,我認為過去就是有十多年來的耕耘,對土地的生根,慢慢孕育出來的一種力量,這個東西還是要繼續前進。比較不一樣的是說,過去是在一種穩健邁進的狀態,但我認為面對災難社會,我們越來越沒有時間走穩健的路,很多時間與精力都被分割,當災難變成頻繁時,我們將被迫每天面對災難以及災難帶來的問題。

災難社會的誕生是一種艱困,苦難,但也是一種契機,災難中有人好好去引導重建的方向的話,與過去公民社會的方向沒有相反,反而災難社會讓我們有機會看到公民社會的成果。

運動者要如何融合原來的目標、穩健的方法,跟災難社會比較急迫的需要,在穩健的狀態下原本沒有辦法契合的資源,災難社會反而有機會去「看到」「聽到」,運用這個災難的時機,好好把資源使用,去看到災難的結構,背後斷裂的東西。論述要有效(被聽被看到),一定要有災難、危機的背景和基礎。捉住這個改革契機,讓大家看到。

穩健的社區運動是培養人的方式,進入災難社會時,這些都是關鍵的人力。目前的工作者一定要好好利用這個時候,讓老百姓,讓論述有效,這是關鍵的時刻。

關於災難的社會學、災難要開成一門課的話,要怎樣來實踐。社區工作者要知道如何利用災難,不是把頭鑽進去,要跳出來、說服政治、說服民眾。

我初步想到,包括災難社會學的定義概念都還沒好好去處理。過去風險社會是對一種未來可能性的壓迫威脅,災難就是進入每天日常的一種實務面對。這之中當然有地方知識,過去十年來有很多大的災難,這些東西如何建構成為新的學問,變成一種經驗,地方知識的具體實踐。每一次的救災都會產生新的知識出來,從地方到方法,

我歸納了今天現場的提問與分享者的經驗,歸納了以下六個想法:

第一,關於安置過程中出現的問題,一定要趕緊說出來,沒有好好的安置,就不可能有好的重建。

這中間是很細膩、很複雜的問題,「中繼屋」的概念要先出來,讓重建成為可能。所以這個一定要推。重建是未來解決災難的關鍵,因為平常小規模的改變有限,我們必須透過重建,一步步來解決過去沒辦法解決的問題。

重建不能用效率來看,重建好比交班費,交四次比交一次好,透過每一次集合、收集、統計,每個人都輪流在其中學習民主、學習作主人。教育不能用管理、效率的觀點來看,很不效率沒錯,紛爭、糾葛、衝突、溝通,都有很多學習的東西在,正是效率的觀點扼殺了民主。

要讓居民在討論過程中有不同的意見,練習去討論去辯論、去辯護、去接受被說服。要效率只是用一個管理者的角度,不要怕很多問題、很多對立、很多衝突,我們要有耐心,學習如何面對、如何對話,一次、兩次來帶,慢慢地學習,就是不能快。不要害怕不要擔心很多衝突,衝突正是學習,看到問題正是面對自己的機會。

第二,是關於災難經驗的傳承,與災難學教材要怎樣的編製等。

教材在哪裡,上課的地點在哪裡。如何讓災難變成社會共同的學習,這個東西是很深的問題,紀錄片在某個意義上就是這樣,每一種人類經驗都很有價值,只要我們好好記錄下來,沒有紀錄就會忘記,忘記是來自於沒有紀錄,記憶一定要有記憶。我們如何傳承經驗,尤其是寶貴的經驗,紀錄才能記憶。

記錄的方式很多,大家的教學,實際的經驗回饋到上課的過程中間,這些東西都是記錄的一部份,很多東西都是用這個方式記錄下來,這是記憶的基礎。所以,如何透過教學、紀錄片、小說、電影、戲劇等進入,讓老師親自到現場去蒐集材料,讓這些體驗支撐來整理一套屬於災難社會的適應學習教案。

第三,為什麼這個社會沒辦法傳承經驗?

是不是因為沒有紀錄?這牽涉到整個公共系統,災難社會下這些東西要怎麼重構?災難在國家社會中要怎樣納入教育系統?不只是社區大學、政府的大學裡面,這個社會才能整個面對災難。災難社會學裡面要重新改組的很多。不管怎樣,重建一定要發生,我講的重建是讓機制扭轉,以及不要讓重建是跟不上毀滅的速度,重建做得好的話,社會的再生才有辦法浮現。

第四點,關於地方存在經驗與地方知識的東西,在安置的過程中,地方對話的儀式要進來。

地方知識要真正浮現出來,是生態民主的過程,這不只是地方內部就可以弄出來的,要一種外在的、陽的東西來牽引,民主最怕變成民粹,並不是居民同意就好,甚至沒有討論的同意,怎樣的討論很重要,而不是簡單的同意,這是誕生地方知識的重點。

存有(being)要出來,兩方面要互為主題才會出現,要互為主體,在兩個人都在的情形下,才長出來的東西,存在是同時跨越兩個系統,這是辯證的問題,這是兩個人互為主題。單單只有一個老師或一個學生是沒辦法互為主體,唯有兩個人互為師生才有交換性、互換性,才會存在,只有在這樣的情形下在彼此的基礎上長出新的東西,才是地方知識。我用你的話來談我的需要,你用我的話來談你的需要,這是很多「口」的場域。

第五點,生態民主與一般公民社會的民主有什麼不同。

目前公民社會最被挑戰的就是把每個人都當成一致的公民,裡面的異質性就不見了。生態民主將對所謂的自由,提供重新的思考。

第六點,國家沒有把災難當成一種角色,針對災難這個長遠的議題,探討它的文化性與教育性。

所以,我們必須在災難社會學底下,重新定義國家,就是要讓國家放入災難的救災系統裡面,把國家的角色、法令體系放進去。災難社會學要「重構」國家、教育的定義,讓國家與教育回到災難社會學的核心,沒辦法處理災難就沒辦法處理重建,沒辦法處理重建就會讓災難不斷發生。

政治本身不會處理這個問題,因為看不到成績,這是政治的侷限,這個不改的話,這個東西是沒辦法重構的,也不會真正重建。

(註:引用概念請註明來源)

(本文轉載自「農村是一所學校─旗美社大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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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建過程需要許多的知識對話。

實習生發想─紐奧良重建觀察

這裡就出現一個問題,當居民在外面連電都沒有的時候,連可以蓋挑高六呎或十二呎的房子都搞不清楚時,在貨櫃屋裡面的規劃團隊,正在構思如何建構一個美麗的公園,要拿到柯林頓基金會的捐款,達到一個最先進的圖書館。

我在2005年卡崔娜颶風後參與學校實習,為期一個暑假,去的地點是Broadmoor社區(註1)。

風災經過大半年後,政府一無所為,許多人都還住在拖車屋裡,社區裡燈光一片漆黑,一個女子受不了了,她在家裡門口的草皮前,插了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有人要來談談社區的未來嗎? 」結果來了上百人,大家都憤憤不平政府毫無所為,只能靠自己。

於是他們分了好幾組,都市規畫、人口重建、教育、經濟發展,展開小組討論,然後開始跟外界聯繫,他們找到了哈佛甘迺迪政府學院作夥伴。

學生組成的十人小組到達的時候,在一個貨櫃屋裡面工作,一方面旁邊的教堂不停的在發放物資,零零星星的民眾排著等待飲水、衛生紙等慈善捐助品,而貨櫃屋裡面緊鑼密鼓的規劃,正在討論如何去重建、公園應該要放在哪裡、學校如何恢復經營、如何募款。

過程中一直強調民眾參與,開了許多的小組會議,大型社區聚會甚至多達兩三百人參加,但是不容置疑的,受限於時間和參與形式,社區裡比較低收入的人都沒有參加。

可是這裡就出現一個很弔詭的問題,當居民在外面連電都沒有的時候,連可以蓋挑高六呎或十二呎的房子都搞不清楚時,在貨櫃屋裡面的規劃團隊,正在構思的是如何建構一個美麗的公園,蓋一個最好的小學,要拿到柯林頓基金會的捐款,達到一個最先進(state of the art) 的圖書館。

可是旁邊的一個黑人獨居老婦,她擔心的卻只是怎麼找到錢修她漏水的屋頂,她不知道到哪裡去找到可以信賴又便宜的建材商。政府的補助表格轟轟烈烈一長串,她真不知無從填起。另一個先生,好不容易攢了一點點錢去修屋頂、重新裝水電,但政府的窗口還是分散在各部門,對於要申請建照、是否准建、重接電話線,他得一次一次的申請去等排隊。

在此同時,團隊要完成的是,一份具體的報告書,才能夠對外跟企業基金會募款,一份涵蓋全區的房屋調查資料庫,用來作為規劃的依據,但是在貨櫃屋裡面有一支電話一直響,有的時候我去接起來的時候,會是一個老婦人在問,她看到電視上報導,她不知道自己符不符合州政府的補助條件,補助辦法什麼時候下來.. 但是我們也搞不清處這些細緻繁瑣的東西,這也不是我們外來團隊的任務。

Broadmoor在外界來看是一個成功的案例的,爭取到了許多外部資源,也做出許多成果,但是一通一通的當地人求助電話卻沒有人接。

對應到台灣,在初期的救災後,也許居民會需要有一個整合行的資訊服務中心,類似一個在地one stop service shop的服務站,從電話線、瓦斯管、水,到學校入學、保險索賠、政府保險,各種賑災團體的服務項目連結,整合政府相關法規,現在各種資訊地點都是分散的。

當居民各自找辦法去修房子、請求保險補償、問法規找補償辦法,其實那時候很需要有一支社區服務電話,有一個牧師、理事長以外的人(因為他們都太忙了..) 讓大家可以打電話去問整合的資訊(修房屋價格的比較、保險的流程、相關補助的申請辦法整理),有了整合的資訊後,接下來是作文書申請處理。
因為這個瑣碎的部分是最困難的,但是也許是居民最需要的。

還有把現在台灣很多的捐款是流向緊急救難或是社會福利團體,可是從紐澳良的經驗看到的,其實在初期後,居民最需要的是有能夠在法規上折衝的人才,是組織動員,和公共事務的經驗,能夠把民眾的分散的個人需求(上學 找工作 搬遷 修房子) ,凝聚成公共的服務,

例如去爭取比較優惠的集體房屋修繕價格,或形塑有利的貸款方式,例如,與其個別銀行跳進去買物資捐款,如果是有一個銀行統合的低利貸或是無息貸款給予災民,類似窮人銀行「聯合擔保」的概念,讓幾個家族的人可以一起借款,就讓他們多加快一分重建的腳步。

以上一些發想..

註1: 這是位於紐奧良市中心的一個社區,房屋約兩千多戶,住戶由黑人白人各半組成,有中產階級,也有低收入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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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別受災者因原來背景,在災難重建中有不同需求。圖片引用自「大紀元時報」。

八八水災的這一堂課-如常順天

部落居民說在村落北方上頭原有四株約三人才能合抱的大茄苳樹,但陸續遭盜砍了三株,在第三株運出時才被查獲,說是要拿去種香菇用。而碩果僅存的一棵,這次也獨木難撐再也抵擋不住滾滾洪流的沖蝕而整株連根衝入小溪…

災後不久,隨同本校師生組成的「校園重整送愛活動」志工團來到受媒體關注較少的台東縣大武鄉,投入附近學校、社區、部落的環境清理。

火車在中午時分一路由宜蘭往花蓮台東前進,平時這可能是趟最悠閒的慢活之旅,確實在到花蓮之前的山水之美是大致依舊,然而在花蓮之後往台東之間,每經過一條河川,無不見仍滾滾而來的泥流,很難想像在大雨過後近十天,卻仍有這麼盛大的溪水,或確切的說是山河嗚咽的淚水。

而距出海口不遠處的河段或橋下則滿佈大大小小的木頭與巨石,正常的樹木不該落腳在河流,不是嗎?如今他們不知為何被連根拋拔出土地,滾落激流中,再一路被洪流推擠到此,如今他們累了,河流終究收容了他們,但遲早大海也將成為他們的歸宿。

此刻正慶幸此條連結花東縱谷的鐵路橋段施工還不賴,仍能挺住。但由台東火車站轉由中巴接駁行經太麻里段時,我們震懾於路旁堆積比人還高的土石,而巴士行走之處卻是公路被沖刷掏空後再回填砂石的臨時便道,只能說車在晃晃盪盪下終抵大武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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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災民也傾聽山林的嗚咽

除了本校宜蘭大學及蘭陽技術學院組成的82名師生志工團外,隨後也聯合輔仁大學前後兩批各兩天的志工團一起運作。我發現組成這支百多人的志工團最喜歡的是去現場清污,最怕的是被派去打掃檢落葉的工作,因越粗重越有成就感。在這裡保證可以發掘企業老闆最喜歡的員工類型,因為大家皆是工作狂,會積極地沒事找事做。

我們幸運遇到台北縣來此支援由吳豫州督導帶領的16位教官團成員,經統籌後可以適當評估哪些是優先清理的重建單位,以及更有效率地進行人力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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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天在一剷又一剷、一桶又一桶的泥漿土流中,我思索著何以致之?

此次大武地區受災最重的地區在大鳥村,雖然因及時撤離未有人直接因土石流傷亡,但遭埋沒在大片土石下的家園以及兩層樓只剩一樓或屋頂的房屋卻警示著,下次可能就無這般幸運?

部落居民說在村落北方上頭原有四株約三人才能合抱的大茄苳樹,但陸續遭盜砍了三株,在第三株運出時才被查獲,說是要拿去種香菇用。而碩果僅存的一棵,這次也獨木難撐再也抵擋不住滾滾洪流的沖蝕而整株連根衝入小溪,橫阻在整治後毫無生態觀的水泥河道的小橋上,以其肉身抵擋更多奔流而下的土石。

而土石束集後只能往河階台地古老行水區上的建築灑野,遂造成小溪旁路邊的好多戶與大鳥社區活動中心首當其衝。社區活動中心內被土石泥漿自窗門外攻陷深達腰際,面對室內滿滿的土石,推土機只能清到大門可入內的某個程度,因此我們就要接續室內在二扇辦公室門後約莫七分滿五尺高土石的挑戰,面對此景的人大概就能體會所謂愚公移山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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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來自土地的請還給土地

部落另一側原也是條小野溪,之前野溪旁有幾畦的梯田,聽說是請漢人朋友前來傳授種稻技巧,如今只剩最上一畦水稻田猶在,以下的幾畦皆被側邊傾洩而來的土石流沖走,不復見原貌了。

然而大量的土石怎能在筆直鋼混凝土化後的小溪溫馴而下,故大半的土石遂堆在村落南岸與大竹高溪交接處的低窪平台,在低處的房子淹沒二公尺有餘,本小隊榮幸被分派負責善後,清理出的泥漿土石量令人驚惶!

真正幸運的是大鳥部落的土石流大抵順著部落兩旁小溪而行,中間居住的民宅僅山坡較高處被掩沒十來戶,且無人傷亡,比起幾全面覆滅的小林村算是天可憐憫。

後來從另一位耆老處又聽到更早也更完整的故事,原在部落兩側野溪未整治前,是有10多棵大茄苳樹的,但在做河岸工程整治時,只留下了4棵。老人家都認為這樣不好,因為先人交待千萬勿破壞大樹等有神靈的生命,無奈這樣的叮嚀早已失落或也無力改變。

這位耆老還說造成這次的災難,恐怕早在日據時期就已種下,斯時日本人為便於管理原住民,強迫原分散在山上4個部落的人齊聚到山下來。而漸離山上的遊獵生活後,遂造成日後山坡地種田、種檳榔等被過度開發的命運,也埋下今日之果,這推論甚有道理。

不管歸咎於日本人或歷來的政府,我們對待森林、野溪的方式定是出了問題,如今只不過是一次的總體檢,就暴露了原已外強中乾的體質,如今只能思考如何去改變體弱多病的山川環境,因為接續而來的氣候變遷仍會不時強迫我們接受無數來自大自然的體檢。

環境倫理也是品格教育

這次大武溪左岸的大武村亦深受淹水之害,支援期間我們就住在同側的大武國中學生宿舍,學校以操場及教職員宿舍是受害最慘。究其因除了上游大量土石流傾洩而下,還因為有一段距出海口上頭約1公里處的堤防被故意撤守所致,此缺口乃因此處砂石廠為出入方便而撤堤,導致洪流灌入堤內形成另條滂沱水路的奇景。

向我們投訴的村民包括甚至是某民代的樁腳,皆將責任指向盤根錯結的地方政治惡勢力,在一付莫可奈何的怨嘆背後是大家不願多惹事的鄉愿心態,鄉愿就是我們山林被毀,以及這個社會原地踏步無法往前邁進的主因。

畢竟所謂生態倫理或環境正義離我們庶民或達官貴人仍遠矣!相對於現推行品格教育是有些諷刺,品格教育不僅是人對人的尊重,也包含人對大自然該有的態度與同理心,不善待環境、不重視環境倫理,就只能接受大自然的試煉與回饋!

水產養殖業只是共犯之一

同樣在高山另一端的濱海,一樣是受到天災加人禍的肆虐,只是這人禍早已種下。地下水超抽不是始自今日,也不是只有水產養殖業在超抽而已,這是戰後一心發展經濟、賺取外匯的時代背景種下的因,因為在中上游的工業用水超抽的更厲害。養殖業實在很倒楣,只因是下游的最後一棒,遂成為眾矢之的。

其實現今佳冬、林邊的養殖都以養殖海水魚為主,多已跳脫原養鰻、養蝦等須超抽地下水的方式,已漸朝向友善環境養殖而努力,只是昔日造成的地層下陷卻已無可復原,遂有今日肇致的慘況,政府或漁政單位應思考將林邊溪周遭既有漁塭徵收轉恢復為洪泛平原以還地於河,徹底解決遇水則淹的問題,漁民有這筆資金也可有其他轉業的機會,否則仍是在受災與修復間循環。

面對百年災變要如常順天

這場百年內的島內災害,在親身走訪及目睹土石流淹沒後景象,我想人禍應遠大於天災!

然而我們也要回顧過去的兩三百年,其實台灣的天災也不下數次,因為在雲林到台南的沿海存在一個「台江內海」,清朝的彰化鹿港,雲林北港,台南鹿耳門等可行舟楫之便的港口如今何在,如今「台江內海」只剩下數呎深的七股潟湖溼地?

過去 300年來多次的暴風雨(1823年、1842年、1906年)帶來的積泥填海造陸的應算是自然的旨意而非人為的傑作(註1),包括曾文溪的數次改道。面對今後不可抗拒的天災與全球氣候變遷,我們能做的是不要再把人禍加諸其上。

山坡地的過度開發與高山農業的盛行,其實與我們偏愛高山茶與高冷蔬菜的消費心態脫離不了關係。但除了不鼓勵平地人上山租買高山田園耕作外,最不忍苛責的是這群原住民朋友,要不是早期漢族先人的逼迫,原住民何必退守到窮山僻壤,成為第一線的氣候災民,今後更將面對大自然的加劇反撲,這個全民共業由高山與低地的居民承擔了,怎能輕鬆一句「遷村、撤村」就可以解決這個誰也不想背負的原罪。

今天原住民面臨的是退無可退,進無可進的窘境,要遵重原民的生存權、文化權,唯有傾聽其內在聲音,輔以其原有在大自然的生活智慧,才能脫離自我甚是的狹隘心態。部落是原住民生命與文化持續之所在,四分五散的遷村又與滅村何異?

建議是否有可能在維持原住民生存與文化保留的民族尊嚴上,輔以友善環境、友善農業的生產方式,以較不破壞表土流失等草根栽培的生態農業方式,做適當的農業生產,如同我在新竹尖石鄉原民部落看到的範例(谷立有機農場),這只是讓原鄉農夫回復祖先的耕作農法與傳統技能。或可藉由企業以公平貿易方式認養原住民有機農業使其免受菜蟲掮客的挾制,而得以永續的利用原有山林。

山水本有情,不論是高山或低地,山原本是我們先民的家,水是我們的生命之源,奈乎一次又一次我們都學不到慘痛教訓,這次老天只好無情的給大家上了這堂課,只是在災後我們能感同身受多久呢?

就如同那被遺忘也躺了好幾年的國土復育條例,到現在又有多少人在乎呢?不在乎,那就只好年復一年繼續上這堂課,直到老天哪天教會了我們。

註1:以上引述自湧升海洋部落格: 日全蝕與88水災

(本文作者為宜蘭大學動物科技學系助理教授)

凡來自土地的,請回敬土地

如今能救台灣的只有原始森林,台灣為什麼就要水泥化。我研究台灣30年,九二一大震才知道,台灣有一個天然的穩定角,有地震時樹會找新的空隙,一周就會長新的根。樹不到30、40年主幹就會死掉,但已發展另一種策略…

文章背景:

2年4個月不曾現身的環境界大師陳玉峰,在八八水災一個月後,於嘉義市玉山旅社開講,台灣各地環保界朋友湧入玉山旅社,期待好久不見的盛會。

本文作者為資深獨立記者,在現場以陳玉峰演講的原句紀錄,或有疏漏、或將某些片斷組合,但以不更動原意原句為原則,與所有關心台灣國土未來的朋友分享。

作者長期關注環境議題,並製作系列的莫拉克災後專題,請移駕至「環境報導」部落格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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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年4個月不曾現身的環境界大師陳玉峰,在八八水災一個月後,於嘉義市玉山旅社開講

晚上七點,車子轉進嘉義市共和路的玉山旅社,一個在許多人的善意下重回江湖的旅社。天色已暗,月光下的共和路好熱閙,連接阿里山鐵路北門鐸到玉山旅社間的公園廣場,車位早已停滿。

室內、室外聚集許多來自各地的朋友。彰化環保聯盟的蔡嘉陽、施月英在現場「插花」徵求大家對石化業的看法。公視九人座休旅車開進來,大導演柯金源走下車,驚動不少人。 接著,921時拍攝「在中寮相遇」的導演黃淑梅也到了。

今天,玉山旅社彷佛回到60年前的繁華,因為已兩年四個月不曾現身、台灣國寶級的環境界大師陳玉峰,即將在這裡開講。
台灣,剛經歷八八水災重創,這一陣子,學者、環保團體、各式各樣的人忙著談論八八水災的成因、對重建的建言。馬政府在荒腔走板的救災工作後,閣揆匆匆更替。此時此刻,許多人想起隱居許久的陳玉峰,要他出來說點什麼。

今天他出現了,在他遍及台灣無數朋友殷殷思念的兩年四個月以後,來到六十年前的玉出旅社,當他站在北門鐸站廣場的大樹下,晃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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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峰開講,台灣各地環保界朋友湧入玉山旅社。圖左是彰化環保聯盟理事長蔡嘉陽、右是總幹事施月英。他們兩人正在打環境運動史上最難的兩場仗:中科四期二林園區、國光石化。

大家在期待什麼?期待他往日不留情面的批判、或為台灣的未來指點明燈?當然,面對國家的大災大難,任他學了多少佛法,一站上台很難不動氣。但他今天說的比較多的是,政府無可期待,人民應回歸自我,從每一個角色做起。敬天愛地台灣才有未來,凡來自土地的,應回敬土地。

(記者在現場,盡量以陳玉峰演講的原句紀錄,或有疏漏、或將某些片斷組合,但以不更動原意原句為原則,與所有關心台灣國土未來的你分享。)

陳玉峰老師的演講記錄

向佛祖計較一葉菩提

想起過去在公園做運動都是這樣,本來只是來跟老朋友說說話,不知道要做什麼演講,我兩年四個月沒對外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去年四月我去印度,有人帶我去看佛祖修成正果的地方,但那裡真的是嗎?沒有人可以證實。

台灣人最會計較了,我就去跟佛祖計較。我說,「佛祖啊,我來這不是要跟你求法,我覺得你的葉子很美,你可以給我一葉嗎?」結果我走了七步,看到一片葉子,但很小,不好看。

我又跟佛祖說,「你再給我一片比較完整的葉子吧。」走了十步看到一片菩提葉,但還是小小的。我走到外頭結果撿到一葉很美的。

這個故事在跟我說,你要求誰的法?我開始讀金鋼經,那個邏輯跟西方不一樣, 「道可道非常道,明可明非常明」。今天我沒有要說八八水災,我沒有要說。

小時候聽到颱風,我們最愛做大水,那時台灣那有什麼豪雨、超大豪雨。台灣人如果認為颱風、地震是災難,那代表你已經不是台灣人。你要求什麼人、什麼法、誰的未來?我看每一個颱風,二、三十年來這些話都說盡了,一項項預言都在發生,我們卻沒有能力改變。我不說話、也不批評,該說的都說了。

政府好像很緊張,但這都是假的

不久前我收到一張帖子,要舉辦八七水災五十周年紀念活動,名稱叫「痛定思痛,重視全球氣候變遷,即早規劃調適策略。」活動說明如下:「50年前發生在台灣的八七水災,造成669人死亡、災民40萬人、房屋全倒數萬間,農田損失35000公頃、提防損毀、鐵路12000公里無法通車、交通電信全斷、政府動員上百萬人民投入救災…。」

八八水災後我痛在心裡,朋友叫我一定要出來講,我說什麼都說完了,還要說什麼?達賴喇嘛來台灣說了一個故事,有個中國人被關了十八年,他說這些日子以來,發生許多次的危機,因為他差點失去對中國人的慈悲。一個莫名其妙被關十八年的人,唯一擔心的,是怕失去對迫害他的人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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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果然魅力無窮,會後陳玉峰義賣他的著作,全數捐作玉山旅社重建基金。他預先簽好的書一下就被搶光,臨時蹲在地上繼續簽名,才簽好的書就立刻被搶走。

下一次災難會流更多眼淚

災後,當錢開始進來,真正的悲劇才要開始,在坐的各位不要再捐錢了,要捐請大企業去捐,要捐就捐給國信(發起搶救玉山旅社的洪雅書房房主余國信)。大家的廉價同情,讓政府一直開。

兩年來我對世間的人已沒什麼執著,也沒所謂放下,也不需要再說什麼。災後我寫信給馬總統,今天是一種痛,我認為你是一個總統,理應心繫災民,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我有必要告訴你,我不是要去求見你。

我在信上說,這些災變因果我早就講盡,眼見預言一一發生。例如小林村災變,在我2002年出版的「土石亂流」早就說過了。我附上我的書,「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用最簡約的方式,對你講解災變的結構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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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8日信寄出,總統府來信說,「您的大作11冊,總統府已發給行政院,總統交代要跟您致謝,所呈對台灣的建言,已移請行政院參酌。總統表示,政府應可做得更好,未來將會檢討。總統強調,一定要快進行災區重建…。」

只有一個人是真正的聽障者

我立刻又再去一封信,指總統回函與我的去函完全沒有交集,為了資源回收,請退還本人寄出之11冊書籍。我想我的信已進了碎紙機,書已被丟進垃圾桶。9月7日總統府一位黃先生透過朋友找到我,講很多,講到我都想安慰他。我問,「我那些書呢?」他說,「已交給林務局」。上周聽障奧運才剛開幕,但我覺得只有一個人是真正的聽障者。

我很希望南部人這種想法不要出現,認為政府沒有心要救南部人。日本時代,日本人把台灣農業變日本工業,國民黨把台灣當反攻大陸的跳板。把台灣的木材砍完也換不了多少利益。

小林村為何滅村,我認為跟越域引水沒什麼關係,而是60到70年代把台灣的櫸木都砍光了。一棵神木在那活了800年,代表台灣至少經過50個九二一、加上數百個颱風,那棵樹才能安然無恙。

神木村最近幾年花幾億,只為了維持那個村要在那裏,那裏每年總生產值不到1000萬,為何這些不要直接受惠給災民?因為如果這樣沒人可以抽啊,沒工程可做。你看國民黨的貪官愈做愈大。我跟你講,要貪多少沒關係,最好是你要的錢我全都給你,但只要你不要再做事就好。

台灣會因生態災難亡國的可能性大增

我跟大家報告,這個災難至少300年,如果發生在台北,中南部的人一定要站起來,高雄阿菊要等著當代理總統。台灣會因生態災難而亡國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但政治能期望嗎?我跟當總統的從來都沒有緣份,都是等到下台後才有緣見面。阿扁我為他去了一次總統府,結果是我太太去上了廁所,代表說的話差不多。

我建議他去玉山,但後來並沒有去,我跟陳總統從沒什麼交往,我跟他講話,結果他一個人,沒拿筆、沒錄音機,我心裡想:你真的要找我說話嗎?還是只摸摸頭?我想我們真的很沒有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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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人永遠在自掘墳墓
80年以後森林砍伐、上山下海河川截灣取直、堤防…什麼事都做盡了。台灣人民是在向土地公借高利貸,最近土地公請了暴力討債集團來討債,政府故意讓災難擴大,好讓工程永續發展。

堤防之外,現又出現大恐龍,就是攔砂壩,平常下小雨沒關係,大雨來就沖垮。然後再蓋更大的攔沙壩,好讓工程再永續,「愈做愈死」。茶園、檳榔、有機農業,我們揭發後整個阿里山全部合法化。災民可憐?災民真是丟盡台灣人的臉。

我不要說我的,我說柏拉圖。他說,把選舉交給最容易受騙的選民是最愚笨的。柏拉圖要問的是,「我們如何選出對的人,醫治國家的疾病」。做任何行業都要找能手,大家都只想只要獲得選票,就能治理,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要說,21世紀的民主政治將要滅亡,民主制度在台灣已發展成,製造問題、創造問題、遠比他能解決的問題更多。是 troublemaker。在電視上看到新閣揆一笑,我都起雞皮疙瘩,我從那笑容感受到什麼是政客。

羅素說,民主政治至少有一點好,那就是一個國會議員或總統決不會比他的選民愚蠢。因為如果他愚蠢,他的選民再選他豈不更愚蠢。你看這次救災,立委自以為在討好災民,為什麼政治這麼媚俗到這種地步?

為什麼不解決真正的問題

有一個動物園的故事,管理員把袋鼠圍牆一直加高,但袋鼠還是一直跑出去。有一天袋鼠跟長頸鹿聊天,長頸鹿問:「你的圍牆還會不會再加高?」袋鼠說,「看起來會再加高,如果他們老是不關門的話。」為什麼都不解決真正的問題?你還認為我們的政治可以解決問題嗎?那人民要怎麼辦?

21世紀天候的變化因子是20世紀的60倍,以後台灣人只要颱風警報來就要撤走,撤出的地方不見得就安全。遷村決不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你有心的做法是這樣嗎?過去多少台灣人的風範,如今已蕩然無存。
土地公比人會種樹

如今能救台灣的只有原始森林,台灣為什麼就要水泥化。我研究台灣30年,到九二一大震時才知道,台灣有一個天然的穩定角,有地震時樹會找新的空隙,一周就會長新的根。樹不到30、40年主幹就會死掉,但他已發展出另一種策略,一棵樹變千手觀音,一棵櫸木可長出118根幹,變台灣的「抱壁虎」。

有了樹木台灣就會愈來愈穩定,這是第二個安息角,是生物性的安息角。台灣溪谷很陡,紅檜已發展出因應台灣經常山崩的特性,植物是如何跟土地談戀愛,像地枝主護住基本盤。台灣過去的伐木,把這個保護罩拿掉了。

林相改良、林相變更,把台灣野生的都除掉,種上整齊畫一的外來種。台灣七成原始森林被摧毀,造林是造孽,放生是放死。天災時大家都怪氣象預報不準,但台灣氣象預測不錯了,從一天改成每幾小時預測一次,預測時間愈來愈短,那還叫預測嗎?台灣年總雨量沒變,但莫拉克颱風三天把一年的雨量下光了。

政府應該做什麼

一、台灣需要國土總規劃,一個不管誰當政的「永世國土政策」。一個最大公約數的國土政策,任何人執政都要永遠奉行。

二、執行第三次土地改革計畫:河川地要總檢討、重新規劃,台糖土地要重新規劃。九二一時我曾說,住宅與農業不能放在同一個山坡地。台灣公路的排水路都做得不對,「最大的力量是柔弱的力量,是流水。」阿里山鐵路要不要恢復?不是要不要,你為何不去看台灣人是如何自掘墳墓。

三、救急救災四要點:交通、機具、人員、醫療。安頓災民:全台灣山地要全部重新規劃,是生產區就不可以住人。小林村要遷到五里埔對嗎?那是一個獨立山頭,沒水。現安頓好了這一次的災民,未來下一波你要安頓到那裏?

四、林務局的承租地要全買回來:台灣的颱風真厲害,很會選樹木,漂流木都是高貴的林木,那麼整齊,五到七公尺,還會電鋸,每一棵樹都有編號。政府只會說沒有山老鼠,那是誰在盜筏?政府總在第一時間就說「沒有發生什麼事,全都沒有」。騙肖仔,死無對證,從來不肯真正想要負責。

我如何預測災難

一、從樹齡來預測:如果一個地區的樹齡不超過50年,那表示這個地區每50年一定有重大災變。一棵樹在那裏5000年,代表的意義是它經過多少年的災難才存活下來。

二、由歷史災難紀錄來預測:阿里山是斷層經過的地方,山崩下來撞到溪谷,為什麼你要住在那上頭?因為你喜歡搭雲霄飛車。

三、礦石比對以及經驗與直覺來預測:火車經過相當拔牙,我曾預測阿里山神木會倒,後來真的倒了,我很慶幸還好當時跟我辯的都還沒死。

四、從學理跟現地調查來預測:海平面會升高是因為溫度上升,水的體積變大。我認為上升零點五度就很可怕了。

五、地植被以及訪問當地蓍老:在地生長的老人,看天就知道何時會有大災難。

每個人真正從自己的角色做起

台灣民間真的很了不起,但為何經驗不能傳承?要把清朝的「在地民團」再組織起來,至少要做到以「鄰」為單位,政府要給足夠的資源。

執政黨只是一個公共政策的執行者,只提供人民需要的,不是你想要的。社會上有許多宗教、環保、文化領袖,將來必然不是單一的領導層次,而是多元的。大家要體認到,政治就是我、我就是政治。

希望人民真的可以做點事,學習與土地相處。每一項改變都要顧到,例如要好10年、100年;不只嘉義好、台中也要好;不只這一代好、下一代也要好;人要好、動物也要好。遇到災難不要全都推給政府,就算要給人救濟也要有尊嚴。每個人在自己崗位上做好,從每一個角色做起。

我早預計50歲後銀行零存款,我現在節省到生活所需只要過去的五分之一就可以。拼經濟是最大的錯誤,從每個人開始做起,生活只要現在所需的一半就足夠,明明煮三個馬鈴薯就夠,你煮五個就是錯。

凡來自土地的,應回敬土地

在地人要相信,我們就是歷史,我們就是台灣,本質上不應停留在18世紀,要在地負責。台灣人認同的是真正的普世價值,需要文化性的改變,行為決定人格,沒有人可以替你證得什麼佛法,要做歡喜甘願的。台灣人的水平這廿年來進步非凡,我們差的在太多兩黨互爭。但,誰說我們不能改變世界?

張子見(雲林環保聯盟理事長)、蔡嘉陽叫我出來說話,說環保運動要一個神主牌。我說,你們在說什麼肖話,你要說我要做什麼事,我來幫你,你不要小看自己。我現在是跟阿桑一起,你掃東西我撿起來,換你們出來「齰」,我幫你們準備一些保養喉嚨的。

我正在學習與問題共存,年輕人問我何時再出來?我說,「當我不再駡人的時候,會有這麼一天。」 我們應多儲存一點未來,地方文史很重要,人要去做這些事。人生本來就不是那麼有道理的,只是我們硬要把很多事解釋得很圓滿。

拜祖宗為什麼要拿花?因為,我們把自然的東西拿來敬神,人、自然、真理,是同一件事。凡來自自然的,應回敬自然。

新內閣災後重建必須考慮的四個範疇

新閣揆吳敦義說,就任後的首要工作是治山防洪,他將快馬加鞭地進行災後重建。但有些事太急未必適當,尤其像災後重建這麼複雜的工作。這些天來,輿論對於水災重建所發的聲音幾乎一致:希望政府能謹慎從事,不可操之過急。然而在災民的苦難與現實政治的壓力下…

新閣揆吳敦義說,就任後的首要工作是治山防洪,他將快馬加鞭地進行災後重建。但有些事太急未必適當,尤其像災後重建這麼複雜的工作。

這些天來,輿論對於水災重建所發的聲音幾乎一致:希望政府能謹慎從事,不可操之過急。然而在災民的苦難與現實政治的壓力下,當政者不得不迅速通過重建的法律,並要求救災團隊限時完成任務。然而重建必須先理清問題的千頭萬緒,才能找到肯綮之所在,這確實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自表面上看來,災後重建至少涉及四個範疇,每個範疇都有夠複雜的內涵,而相互之間又多不相容。第一個範疇是災民的願望,第二是國土的復育,第三是原民文化的保存,第四是政治力量的暗潮。

一、災民的願望

災民受災,感到萬分的委屈,對政府的要求很高,而他們的願望卻未盡一致。災情嚴重的地區,村子全毀了,他們當然夢想能在短期內恢復舊觀,但是現實的情形使夢想很難實現,要遷村,面對的爭議就大了。有誰願意捨棄故鄉與一切童年的記憶,長期經營的家,在陌生的地方面對不可知的未來呢?

然而這一切,也許是他們提升生活水準的契機,他們願意不再回顧過去,勇敢的面對新生活的挑戰嗎?很顯然,他們的期待如何滿足與抱怨如何排解完全成為當政者要肩負的責任。

二、國土的復育

理性的思考重建的問題,大家無不同意應自國土復育著手。可是國土如何復育,本身就是很高深的專業知識,而配合大自然的脈動來利用土地資源已經很不容易做到,可是土地的利用與開發,涉及到的政府與民間長期與短期的利益,其間盤根錯節,實難找到妥貼滿意的政策。

人類很難接受未來的安全措施犧牲眼前的利便。如果八八水災發生在北部,大台北地區可能發生承受不了的災難。果真如此,大家可能會懷念在四十年前,聯合國顧問建議保留台北市近郊洪泛區的計畫。可是我們願意豪賭一把,眼下的台北已經沒有洪泛區了。

三、原民文化的保存

感性的思考重建問題,學者們不能不想到原民文化的保存。今天的世界已經把少數民族的文化視為珍寶。台灣的少數民族族群繁多,經過幾個世紀的外力侵入,原始文化的面貌已經逐漸消失,所剩的一點痕跡有限,非努力維護不可。要遷村,即使有利於生態復育,卻可能把那點文化根子連根拔除。

原住民文化大多與生息地點不可分割。何況重建就是新建,自一方面看,是原民生活現代化的時機,但也不可避免的成為傳統生活方式的句點。即使他們自己參與規畫,也不免掛一漏萬,或遷就現實,失掉原民文化素樸的、與大自然結合的特色。

四、政治力量的暗潮

在這些難題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力量環伺著,那就是政治的兀鷹,正瞪大了眼睛,尋找吞食的機會。遇到這樣百年不遇的大事件,有些政治力量會因而興起,有些會衰微,全看政治的敏感度能否掌握適當的時機,影響政策的制訂。即使不能改變大局,至少可以獲得一時的利益,不顧救災重建的成效。即使是媒體,何嘗不會因此事件之大量報導、評論而左右民心,獲致重大利益!

慈善機構捧著大量的捐款,急著建永久性房屋,可是要蓋在哪裡?怎麼蓋?卻是與國土規畫與文化保存相矛盾的。國土規畫家即使在諸多條件中找到適當的山區開發地點,可是必須涉及到遷村與原民生活方式的問題,違反災民心意,違悖文化保存的期待。

文化學者們所希望的復建方式,嚴格的考究起來,除非是原地貌恢復,是達不到的,恐怕也不是災民的期望。誰不往好處想呢?至於政治人物的角力,光怪陸離,更不是我們所可理解的了!

這樣一個複雜的問題,切不可專斷的化繁為簡,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處理,需要在掌握問題的全貌後,知道在何處下刀,可以迎刃而解。目前的情勢,真的需要能找到牛體訣竅的庖丁。

(作者為建築學者,曾任自然科學博物館館長)

(本文轉載自9月11日「中國時報」,原標題為「新內閣災後重建必須考慮的問題」)

八八水災與治水工程:李鴻源教授訪談

李鴻源教授說明:「台灣的自然治理總是放在『治理自然』而不是『治理人』,但人類行為聚沙成塔地轉化為吞噬我們生活的巨獸來源。想要去『治理自然』、『治理土地』、『治理山川』是狂妄的想法,真正該治理的其實是…

0908編輯說明:

本文為荒野保護協會所舉辦之八八水災講座的紀錄報導,先前誤植為「針對教授的個人採訪」,僅向作者和荒野保護協會表示歉意,也感謝同意刊登在小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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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土木系李鴻源教授指出,莫拉克颱風不會是讓國家防災機制全面啟動的第一個颱風,以國際級的國家防災應變能力而言,台灣欠缺長期以來的國土監測、災難預警預防、事故發生的緊急應變措施網絡、災後重建的社會心理輔導與民生支援;而這些需要長期耕耘與寂寞相伴的第一線工作性質,在世俗眼光下難以被看見與鼓勵。莫拉克不會是最後一個莫拉克,我們只是在向苟延殘喘的虛擬安全提款。

李鴻源教授無奈苦笑說:「毎當國家重大災難發生我只要拿出歷年的數據圖表、政府應變成果與災後檢討,我們其實可以發現:『這只是不斷地惡性循環,自然災害導致人財損失,再引發民心媒體砲轟,緊接著會有一批論述與評論出現告訴大眾與政府應該如何如何…,很可惜地,類似情節年年上演,台灣永遠學不乖,不論是政府、NGO/NPO團體、法律制度與民眾心態思考邏輯都應該再教育與再調整。』」

1996年起台灣極端氣候成常態,面對災害該上緊發條

根據李鴻源教授長期收蒐集台灣氣候、水文、土石相關資料顯示:歷年襲擊台灣之颱風有暴雨集中與颱風數增多傾向。台灣年均有4-4.5個颱風,但莫拉克僅是今年第一個登陸颱風,李教授憂慮很難想像國土是否承受得起下一次風災?

而八八水災重災區的養殖業區,更完全突顯風災肆虐加總地盤下陷3-12CM不等的低窪地區、年抽61噸地下水的浩劫。山區地帶則因土石流、堙塞湖崩塌造成道路橋樑中斷與水患。這些災難在1980年代即以出預示警告,但救災、防災與重建在當時只是「少數專家說的語言」,並未獲得注意。

李鴻源教授說明:「台灣的自然治理總是放在『治理自然』而不是『治理人』,但人類行為聚沙成塔地轉化為吞噬我們生活的巨獸來源。想要去『治理自然』、『治理土地』、『治理山川』是狂妄的想法,真正該治理的其實是『人的思維』」

李鴻源教授說就像土石流與沖積扇是相輔相成,草嶺湖本身蓄水就如一小型水壩般豐沛。台灣國土體質已經是先天不良、後天又失調,未來面對災害該上緊發條。不只是自然災害,包括人為災害。而災害系統的重要性應該等同於國防軍事,我們的災害系統機制永遠只是任務性的、臨時性的,放眼國際間其他國家災害系統規劃之縝密與長期經驗累積更是讓多災多難的台灣島感到汗顏!

防災體制不是家家酒,根本在於跨部會整合

李鴻源教授談及嚴謹的防災體制,以國外而言必定有救災總署坐鎮指揮,諸如:災害即時資訊蒐集(包含地形、河川、土石、建築物)及各式災害分析、軍事演練、災害情境模擬…等即時資訊,救災不是憑著一股勇氣和大軍揮進就可以效率達成的。

防災總署必須掌握精確行政、數據、救災人數需求….等等,救災絕對是件不容小覷之事。如果只是「便宜行事」地因應成立「防災署」,這種看似名號端正,實際上漏洞百出的機制不如不要!

此次八八風災所造成之土地傷痛,從航照圖看高屏溪流域共有1490餘個崩塌點,崩塌面積高達6000公頃,如何減少二次災害,也關乎未來重建考量。

再者,同時從這些既有的圖層(諸如:淹水潛勢圖)觀看,套疊上土地利用、都市計劃圖層來討論,就可以發現哪些地方適合居住、重建與否?只是在開發、居住、建設的當下,卻從來沒有將此兩套模式系統討疊規劃以期尋求「一種相對的安全」。我們的跨部會整合永遠只是口號空談,於此次災變反應上更加一覽無遺。

李鴻源教授再次呼籲:國土規劃與重建、防災教育與救災技能都需要再教育。根據李鴻源教授說明過去水利署重建、整治、預算及計劃,如果有確實執行足以改善水利環境,但就是因為跨部會不但無法整合,反而淪為政治操作,將民眾生活中難以察覺的水利工程改善淪化為消耗預算,轉換成簡單不過但立即性的成果:公園路燈增設、水溝建設、甚至是蓋蓋幾座涼亭了事!政治過程的黑盒子抹暗了土地與人民應有的基礎安全,卻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

台灣島所面臨極端氣候變遷與國土規劃和民眾生活,在未來至少200年內都深深地影響我們,同時也是在此世代必須預先準備之功課。工程手段固然是作為治水之基礎,但更需要「非工程思維導向的人治」與國土復育規劃。

台灣面臨嚴重環境考驗,轉換國土規劃思維

小小台灣島暖化速度是世界平均值之兩倍、二氧化碳排放量高出世界平均值之三倍,而南台灣之都高雄更高達十一倍!治水根本最終極還是在於「節能減碳」,整體國土環境的改善,治水只是一小部分,農業、漁業、社會參與、國土計劃…等範疇都必須納入考量。

面臨嚴峻環境變遷,我們的國土監測系統機制根本尚未完備。台北市目前有洪水預報提前六小時之能力,同時也能知道水位高度。但離開淡水河流域這樣的機制幾乎是沒有。以致政府與公民對國土的了解資訊貧乏,國土監測系統同時也是一項得不到掌聲的工作,許多地方政府心態寧願將預算化作硬體工程「拚業績」。

1980年代發展國土監測系統至今,我們的資訊累積依舊不足。例如:高屏溪流域整治即關乎沿岸800多萬人之生計,國土規劃顯然必須將土地承載力與產業生態考量進去。加以台灣都市人口密集,鄉村逐漸都市化、行政區域劃分與北中南東離島和原住民…等層次,防災議題顯得更形重要。

舉台灣高山農業為例,農業上山在山頭形成縫縫補補的補丁地貌,敏感區的無管制開發、水庫淤積,某部分也是肇因於政府討好民眾地開放。國土規劃治理在於「對話」,與土地上的公民對話、與在地文化對話、與地方政府和地方組織對話,可以談論規劃治理中的可讓步與不可讓步之比例。讓政策辯論的空間擴大,而不是只有色彩,沒有是非。

例如:嘉義地區地層下陷議題,每年以12CM的速度下陷,抽取60億噸之地下水相當於150座水庫之水量。漁民在災害中算計之損失,即便帳面收入驚人,但扣除各項成本及災害損失,破產漁民在所多有。

李鴻源教授提出自己過去為嘉義養殖地區提出之計劃,幾個重點著重在與漁民開啟規劃對話、輔導在地人口生態休閒產業轉型、進行滯洪池規劃維護微氣候狀態。治水不是在斷人生路,同時要了解在地生產生態困境,將觀光發展與生計生態結合,進而找出多數認同之方案。

誠如先前所提跨部會整合之重要性,當一條流域動輒跨及四、五個部會、十個以上二級署局管轄,就能了解治水實在需要政府組織的再造創新!

李鴻源教授說國土計劃是「國王的新衣」,我們的耐災能力也相對疲弱。土地管制失靈、開發變得難以控制。「宜蘭桃園化」隨著優美農舍雨後春筍般生成,成了地景地貌上難以扭轉的痛。不論是國土規劃或水域治理,都不能只押注在硬體工程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是要去「治理」不是「管理」。

再度重聲以台灣目前的經濟水平發展、教育的普及化實在沒理由在環境治理面向上有如此差勁表現,知識分子不應再沉默以對,公民亦同。從社會價值觀、法令規章修訂到實際行動方案,面對環境變遷從來就不只是「等待答案」,台灣島上環境問題層不出窮,我們永遠是在解決「昨天」的問題,更遑論處理「今天」和「明天」的危機。

從現在起,環境治理思維轉化,「創意」、「行動」、「參與」是另一個可能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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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水政策,似乎應該從「治理自然」轉往為「治理人」的方向。

建立 [因應急難的完整制度] (4)跨領域的資訊與決策平台建立

每個公民尤其是長年對社會國家關懷的NGO伙伴們,大家從各自的經驗中彙集出建立制度的想法。完整的制度都需上百年時間,不斷落實與檢討,願拋磚引玉,期待對協助重建或受難的同胞,在組織過程中有所助益。

參與”莫拉克之後”的NGO伙伴好:

台灣歷經921至今,又再度於莫拉克遭受到88水災的肆虐。受災的範圍更廣,受創的樣態更複雜,要重建的挑戰更高。但是救災卻較921更為艱困,新政府的輕忽造成的怠慢,讓國際奧援無法介入,國內的NGO於921參與的受挫,組織內的集體共識尚難達成,更何況跨組織的召集;

救災的指揮中央馬總統無親自擔當的魄力,缺乏緊急命令的授權,讓公務體系與地方政府難以施展;救災的NGO外部的橫向連結,缺乏如”921全國民間重建聯盟”的組織性,災區內部自身受創又要組織,難度很高社團領袖真的是身心疲累,要思索因應政策的能力也相對薄弱。

一次次溫室效應下,全球的災難將有增無減中,台灣自處脆弱地質屬性與35條斷層帶裏,公共建設缺乏這樣的認知與思維避開風險,勉強越域引水造成此次大難,災難又無因應急難的完整制度,讓舉國都產生莫大的焦慮感。

這莫大的焦慮如何轉換為,藉”莫拉克之後”,來建立 “因應急難的完整制度”,每個公民尤其是長年對社會國家關懷的NGO伙伴們,大家從各自的經驗中彙集出建立制度的想法。

完整的制度都需上百年時間,不斷落實與檢討,願筆者的拋磚能引玉,期待對協助重建或受難的同胞,在組織過程中有所助益。

前三篇所整理的內文,主要是:

在建立”因應急難的完整制度” (一)中,強調了”要求建立與重建的政府團隊展開,定期對話的”機制的重要性。主要是從921體認到跨越本位的平權尊重與合作思考重建之路,是穩定重建的重要元素。

在文章(一) 想問的是:

目前對受災區非常重要的定期對話的參與機制,全面建立了嗎?

在建立 “因應急難的完整制度” (二)中,期待 在政府: 有以公務員為主的建置,因應”急難的完整制度”&組織,以免政黨輪替如此刻般, 又亂成一團;

在民間: 有以NGO在各地形成,因應”急難的完整制度”&組織。

在文章(二) 想問的是:

目前,我們是否已經建立各級政府與民間災區內與外的組織?

在建立 “因應急難的完整制度” (三),針對”政府重建委員會”的任務組成: (1)國土保育區域、(2)基礎建設、(3)家園重建、(4)產業重建既然有4方向,基於女性在照顧家園的傳統重任, 故如何協助重建區女性的期待,能落實於決策促使受災同胞盡速恢復生活,

強調跨越藍綠之限才能協助家園與生活重建,一定要有女性生活思維的性別觀點參與決策,以利決策之週延性確切扶持順利重建。

文章(三) 想問的是:

(1)立法院落實了重建條例的1/3性別比例嗎?

(2)缺乏生活重建專章,如何協助災後的生活重建?

性別觀點向來就是要 級&鄉&群&貧富,來實踐人權。重建條例的性別要涵蓋的,是部落&農、漁、牧的,不單是女性,而是男性也需有參與決策的席次,故非僅女權而稱性別

翻閱921的歷史檔案,在”南投縣政府召開各機關、團體認養921大地震災後重建工作籌備會議資料/1999/10/28,那天的下午2:00印象深刻,災情是:

死亡人數:894人

重傷人數:317人

房屋全倒:25,565戶

房屋半倒:16,423戶

就經費的投注而言,依據阪神大地震在就災階段經費約佔1/4,安置與重建階段經費約佔3/4來做分配。南投縣政府府的災後重建重點工作:

【一】緊急救援階段:

(1) 成立聯合指揮中心,並派遣單位主管督導各鄉鎮市救災中心工作。

(2) 聯合軍警消,以陸空並進方式深入災區,從事救人開路運送傷患及民生物資。

(3) 成立縣府災後重建委員會,發行再造快報專刊,供民仲了解賑災相關資訊。

(4) 接受各界捐贈物資及捐款。

從資料中的上述,緊急階段的組織性很關鍵。有效的組織出三類平台:

*<資訊平台> 從中央與地方、政府與民間、災區內部與外部,都仰賴資訊平台進行,相關統計數據彙整與瞭解,才能有效的分析下一步該如何決策與進行資源分配的依據。各層級的刊物都很重要,可安定民心無論受災與否。

*<決策平台> 從中央與地方、政府與民間、災區內部與外部,彙整眾人智慧的平台,才能週延的做出解決問題與滿足需求的決策。此次受災以 村重建委員會>縣重建委員會>中央重建委員會,來共同面對家園與生活重建。

但是,面對跨區的涉及國土生態,則需有在地與專業的民間的重建組別和重建委員會的組別做對應,究竟舉債重建是全國的負擔,如何思考出長住久安的重建方案?絕非公務體系單方可決策,要廣徵有效見解共思良策。

*<資源平台> 過少的資源苦,讓受災大眾為搶資源,破壞更需要緊密合作重建的關係;過多的資源難,對從事分配的地方成為貪婪與處理的問題。如何將資源與需求有效媒合,讓資源迅速的在需要的處所到位,明確而有效率的平台很重要。物資如此,人力亦然,

災區最怕一廂情願無經驗,自己身心又沒準備好的人力進入,教好義工會做事與安頓一天所需,都會構成在地的救災壓力。因此有必要,如急難協會或救生員般,平日就做各類型救災訓練,以應急難之需。

伊朗大地震時德國的救援部隊能在最短時間就到機場集合專機出發,係這些各行各業的救援隊員,早在家中職場都備有專用器材與隨身衣物各一套,任務令到單位就放人去救災,用兵一時的準備卻需在平日。

願 天佑災區家園,早造重建!

~~~~有效的平台能協助重建迅速,因容易做出對的決策、用對的人、資源迅速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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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形式的討論、會議,跨越疆界的參與,能讓重建更順利。

(本文作者 曾任: 921南投安置工作站召集人、2001~2009行政院婦權會民間委員、婦運人士,現任: 桃園縣大溪鎮愛鎮協會顧問、婦權基會普照政策研議小組委員)

建立 [因應急難的完整制度] (3)建立重建會議,增加女性參與

一定要有女性生活思維的性別觀點參與決策,以利決策之週延性確切扶持順利重建。因性別觀點向來就是跨越階級&城鄉&族群&貧富,來實踐人權。部落&農漁牧中的女性以及建立家園的過程,都需要女性委員的性別敏感度…

欣見十八個原鄉社團聯手,發動八八水災暨莫拉克颱風災後 「原鄉重建」請願書的連署行動。疑惑的是中南部農、漁、牧其他受災區域的組織呢?災後已經近二十天了,災情的相關統計仍舊無法獲得全貌,可見此次的受災區域之遼闊與資訊取得之不易。相對於部落的組織性,農、漁、牧的受災居民的組織更為艱辛。

八八水災暨莫拉克颱風災後,「原鄉重建」請願書&請願行動,族群共同團結的力量才是「重建自主」的關鍵願。「原鄉自治」 就從這樣的災難中,也重建起來。

於官方:請願書的連署一定要邀約原住民的立委與族群委員會&各縣市的族群委員會。然後是立法院的黨團的拜會請求連署。於民間:擴大社團聯署,相信全國的社團會熱烈的支持,居住於都市的原住民則發展民眾連署。

事關未來重建的自主權與資源分配權,有點不足的,應該可以要求「中央重建委員會」 有部落代表的席次,參與決策的席次是當然的事。這點似乎要做為強烈的訴求,如果有外部組織能做的事,具體以部落聯合組織名義定期公佈,相信更容易讓大家來出力的! 旅外的子弟一邊幫忙連署,在鄉的族人持續討論。

「儘速召開各部落重建會議」,這件事也無需等誰來召開,就可由各部落自己開始召開,啟動不同面向需求的會議,族人共同討論出共識,然後定期召開記者會,向社會公佈部落的共識決議,人民當家就如此主動,別等!才來得及準備充分,與重建委員會才能具體與有效對話。重建的需求由自主的討論,到政策落實,都需要時間,越是縮短對重建效率越有利。

8/23行政院長劉兆玄強調,重建會議還會陸續展開,分階段來進行,絕對尊重災民意見,這次討論,達成由企業認養部份重建工作,怎麼進行,他會和鄉鎮代表再溝通。

此外,劉兆玄還說,將洽請軍方釋出設備較好足堪使用且可供伙食的營區,協助安置災民。

此刻的重建中要如何劉院長所說的做到絕對尊重災民意見?921重建經驗的李培慧分析條例指出相當實際的問題。

蔡培慧指出此條例有三大缺失。整理如下:

第一大缺失:缺乏地方參與重建決策的機制,她說,《莫拉克風災重建條例》偏向對中央組織權責的解釋,擴大中央組織權責,對比《九二一重建暫行條例》,缺乏地方,尤其是災民自救會組織參與的管道和機制,這反而讓災民自救會完全淪為民間單位、外力組織,無法被正式納入災後重建的決策機制當中。反觀《九二一重建條例》第五條(各級政府重建推動委員會之設置)災民代表不得少於五人。

第二大缺失:缺乏在地觀點的產業重建,《九二一重建條例》和綱領,都把產業重建納入規範項目,並且編列出預算科目。

第三大缺失:缺乏生活重建專章,《九二一重建條例》把生活重建列為專章,最大的成果就是把原本北台灣、城市地區才有的社會福利,引入中臺灣的農村地區,不僅可以提供給當地中年婦女、災民等就業機會,更可以把老人居家照顧、老人送餐、兒童照顧等社會福利工作,帶入中臺灣的農村地區。

規定,各鄉鎮都要設立居家照護體系,要建立生活重建中心,生活重建中心在安置初期,扮演重要的資訊管道,透過社工專業工作者的進駐,收集和掌握災區失親失怙者的名單,建立出家戶情況的調查,這等於是在公所之外的體系,建立出社政系統。

我國社政人力原本不足,經行政院婦權會民間委員歷屆的極力爭取,已有逐年補足的決策。但受災縣政府目前的社政,極需有經驗的公務員來協助,災後龐雜的社政業務。社造學會發起號召的作法是實用的作為,如果政府朝這方向思考,當可縮短災情掌握的時間。但是921我國的經驗呢?

921之刻,李遠哲院長等號召各界成立了”921災後重建聯盟”,並在聯盟之內成立 “協調委員會”。這樣定位協調任務的委員,在彼刻真的發揮了協調的功能。協條會要成立之刻,瞿海源教授親自到南投全縣拜會民間工作站與救災的他縣市政府的工作站(這樣作法如果是常態制度化,莫拉克的行政協調性就會更好!),

筆者協助安排與彭縣長的拜會與溝通,後來成立協調委員會,筆者也進入擔任委員,後因身份重疊與不堪台灣中北部路程奔波,自動請辭虛位讓賢。

從民間的重建聯盟到政府的重建委員會,重建任務有了銜接與分工。政府與民間各自努力將重建的任務一一推動。事後諸多的政爭污衊,讓此次的民間缺乏德高望重者來整合民間社會力,其實是國家的損失。

立法院民進黨不分區黃淑英婦運委員提議,要將性別比例列為重建委員會的組成原則,居然遭到輕忽,真是遺憾!

行政院婦權會常年推動的性別主流化,在三屆總統認同中,好不容易已經獲得公部門的認同,正與世界同步進展。在行政院的38部會的性平專案小組也發揮效率,人事行政局的性別教育與性別比例追蹤改善、主計處的性別統計與預算、研考會的性別影響評估等,在在都正將國家推向人權國家之際,立法院諸多立委卻猶不知這國際趨勢發展?實有待現任立委們,也在立法院推動性別主流化,以跟上世界潮流所趨。

重建委員會的任務組成: (1)國土保育區域、(2)基礎建設、(3)家園重建、(4)產業重建4方向, 故如何協助重建區女性的期待,能落實於決策促使受災同胞盡速恢復生活,建請現任婦權會委員幫忙影響立法委員,強調跨越藍綠之限才能協助家園與生活重建,

一定要有女性生活思維的性別觀點參與決策,以利決策之週延性確切扶持順利重建。因性別觀點向來就是跨越階級&城鄉&族群&貧富,來實踐人權。

部落&農漁牧中的女性以及建立家園的過程,都需要女性委員的性別敏感度,才能將重建處理得更貼近人的需求。天佑受災家園 早日重建!

~~~~唯有跨越藍綠私欲之限,才能拯救這個受難的台灣~~~~

(本文作者 曾任: 921南投安置工作站召集人、2001~2009行政院婦權會民間委員、婦運人士,現任: 桃園縣大溪鎮愛鎮協會顧問、婦權基會普照政策研議小組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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