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屋計畫系列(5)小林遷村路,仍荊棘滿佈

小林村自救會跟紅十字會五里埔永久屋的計畫還沒有敲定,尚未落實喔。主要是因為五里埔的安全鑑定尚未出爐,我們最為關注的還是安全問題,我們選擇五里埔除了情感因素,也因為我們的農地、林班地等等,都在五里埔…

編按:

小林遷村案,這個被外界視為最順利的莫拉克災後遷村案,其實也仍充滿變數。

小林自救會發言人蔡松諭表示,政府部門迄今都沒有針對遷村的規劃,做完整而公開的公聽會,只是讓紅十字會、鴻海等,直接來跟小林村接洽,甚至連小林村民已經公投選擇了遷居地之後,才意外得知該地可能會被列入限制開發區,可居住卻不能耕作,居民只好繼續尋找其他用地。

小林居民呼籲,政府機關應該舉辦公聽會,和地方充分溝通之後,再來共同決定遷村的事情,不要讓居民陷入疲於奔命的遷居焦慮。

新聞背景

甲仙鄉小林村是莫拉克風災傷亡最慘的村落,小林村1-8鄰受損較為輕微,是目前被救出最多的小林村民,走山最嚴重的是9-18鄰的小林村自然聚落,其中,10-18鄰幾近罹難,令人哀傷。

小林村「滅村」事件受到媒體高度關注。按照官方戶籍資料,甲仙鄉有8,000多人、2500戶,小林村登記設籍1313人、395戶,災變之初,高雄縣地方官員預估,常住在小林村的估計是500到600人。官方最後統計,小林村死亡人數是474人(註1)。

相對於其他受災部落,幾乎被滅村的小林村,原本有村組織系統、幹部等等死傷情況嚴重,由在他鄉工作的小林村年輕人蔡松諭,結合倖存者、和罹難者家屬,組成小林村自救會,共同邁向艱辛的安置和重建之路。同時,長期接觸小林村的高苑科技大學18位老師與許多文史工作者已組成重建委員會,協助進行資源整合工作。

小林村自救會已在8月25日投票選擇安置方式,同一天,還投票選擇重建方案,從當時唯一知道的兩項方案:慈濟杉林大愛村或紅十字會五里埔永久屋,二選一,村民最終以73票對31票,決定選擇紅十字會五里埔永久屋(請參考:投下決定小林村未來的那一票

前閣揆劉兆玄已在9月初,趕在卸任前宣布,由紅十字負責協助小林村民,興建五里埔永久屋,預估興建計劃約8公頃,可建395戶永久屋,規劃容納高縣甲仙鄉小林村所有居民。高雄縣政府預計在9月23日公告徵地,10月底能順利取得土地,而劉兆玄宣示要在三周之內,完成受災區或遷居地的安全鑑定。(註2)

現況分析

小林村自救會並未因為外界關注眼光多,就進行得比較順利,實際上,因為小林村自救會面臨的問題,跟其他受災嚴峻的部落,處境都相同。

小林村自救會發言人蔡松諭提到,政府在安置過程慢吞吞,重建腳步卻不斷搶快。因此,小林村災民從8月中下旬就提出組合屋需求者63戶,迄今都還在等待組合屋。紅十字會曾在9月5日回應,組合屋的施工期要1.5個月(註2)。等待組合屋的小林村災民,內心真是很煎熬。

小林村自救會一開始就投票決定要在五里埔興建永久屋,是基於情感的因素,雖然五里埔的安全鑑定報告尚未出爐。然而,最近已開始擔心,五里埔周圍的土地可能都會被行政院劃定為敏感地區,無法耕作,既然無法耕作,那就不能保障生計,得要重新另覓土地。

於是,小林村自救會已經再透過行政院營建署和高雄縣民政單位,找到接近杉林國中月眉大愛村一公里的另外一塊土地,又忙著去看地和收集資料。

小林村自救會最大的困擾,是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迄今都沒有針對遷村的規劃,做完整而公開的公聽會,只是讓紅十字會、鴻海等,直接來跟小林村接洽,這些都不算是正式的說明會。遷村地塊的選擇,還是這塊不行了,政府才從口袋拿出另一個地塊名單,沒有提供小林村自救會充分、充足的資訊。

值得一提的是,小林村自救會遷村地址可能要另外選擇,不過,答應認養小林村的紅十字會、鴻海企業,都願意跟著自救會跑,尊重小林村自救會意願,不會遷就於非得在某一遷村地塊才願意幫忙。

以下是電話採訪的紀錄:小林村自救會發言人蔡松諭口述內容

小林村自救會跟紅十字會五里埔永久屋的計畫還沒有敲定,尚未落實喔。

主要是因為五里埔的安全鑑定尚未出爐,我們最為關注的還是安全問題,我們選擇五里埔除了情感因素,也因為我們的農地、林班地等等,都在五里埔。不過,五里埔除了一塊居住用地之外,周圍的環境都可能已被行政院劃為限制開發區,中間能夠住人,附近卻不能耕作,我們可能要重新思考選擇另外一塊遷村土地。

目前,找到另一塊土地,是在杉林國中月眉農場旁,距離杉林大愛村一公里外的一塊土地,這是透過高雄縣民政處告知內政部營建署,營建署協助,幫我們一起找到。這塊地原本是組合屋預定地,這塊土地很大,興建組合屋之外,也可以興建永久屋。

我們會請紅十字會協助我們重建,主要是紅十字會從一開始就跟我們接觸,彼此有些想法已經溝通很久,因此我們即使到其他地塊,也會請紅十字會協助我們重建。

原本小林村大家都擔心就業問題,現在鴻海願意保證,不管哪一個慈善機構跟我們合作,鴻海都願意提供保證就業方案,提供農業、工業的就業保證。我們要的就是完整又妥當的規劃。如果說企業能參加重建,可以坐下來談完整的規劃,村的抗拒不會那麼高。

然而,目前政府推動永久屋計畫,我們覺得動作太快了,真得太倉促了,部落要遷村都是要經過很多年的思考,思考各種面向,才能夠做決定,而我們現在卻被迫就要馬上決定。

我認為,安置要迅速,重建要慎重。現在剛好顛倒,安置慢吞吞,我們都在等組合屋,遲遲還等不到,重建卻馬上就進行,那麼快,我們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

那瑪夏鄉的人都希望住在原來的地方或者舊有部落的附近,重建應該要有完整的計畫,考量到三個方面:第一是安全問題,第二是就業、就學問題,第三是文化保存。

我們希望,中央和地方政府未來應該要針對遷村舉辦完整的公聽會。政府從災變發生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舉辦過完整而公開的說明會,沒有把選擇地點的優缺點通通告訴我們,沒有把山林土地的整體規劃告訴我們。

雖然有紅十字會來說明、鴻海來說明,這些都不能算是完整的報告,我是日前剛好參加行政院院會,才會知道五里埔周圍環境已經畫定為敏感地區,不能開發。未來,政府機關應該舉辦公聽會,跟我們充分溝通之後,我們才能共同決定遷村的事情。

附註資料如下:

(1) 小林村被埋人數474人

(2) 劉揆:紅十字世展會建永久屋 協助重建

(本文為公民記者summer 製作之「永久屋計畫系列報導」之(5),本系列完)

延伸閱讀:

永久屋計畫系列(1)以慈善團體為主導的永久屋計畫

永久屋計畫系列(2)瑪家農場與屏東縣的部落難題

永久屋計畫系列(3)混亂的政策與衝突的法令

永久屋計畫系列(4)外界有大愛,居民有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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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雖然已經公投決定遷居五里埔,但事後才意外發現該塊地可能會被限制開發,又要重新作業一次。

投下決定小林村未來的那一票

七點十分開票,五里埔以73票勝出(杉林31票),8月27日將進行土地的協議價購或徵收,並同步進行地質勘察,確保小林村五里埔一帶是否適合讓居民復村居住。不知道是不是投票結果讓居民放心了一大半,現場竟沒人問起…

編按:

8月25日,小林村民以投票表決的模式,決定未來重建的場所與安案,最後居民以過半票數選擇由紅十字會協助在五里埔蓋的永久屋模式,本文由旗美社大工作人員現場整理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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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抵達龍鳳寺,正好奇著眼前一長排的人龍是否在領選票表決今後的去向,走近一看才發現是領救濟金的,這是災後的第17日。

或許是H1N1流感的疫情警報,也或許是聽說了這幾日關於小林自救會內部紛爭的一些傳聞,總覺得空氣中有一股詭譎的氣氛,看不到口罩下真正的表情。

五點半我們抵達餐廳,第九鄰已經開始在投票了,一戶一票,表決大家以後要安置在杉林或五里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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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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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受媒體關注

五點五十五分,縣長來了,要為大家說明日後的安置方案,投票因而中斷。安置的方案分為租屋補貼、組合屋、購屋貸款三種,重建才是大家共同關心的焦點,要選擇慈濟在杉林蓋的大愛村,還是紅十字會協助在五里埔蓋的永久屋,這也是今日小林村民投票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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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長說明安置的方案

居民們都很關心永久屋的安全性以及產權歸屬,家沒了,日後的保障在哪裡?慈濟保證兩個月就能蓋好的永久屋安全嗎?五里埔還適合蓋房子居住嗎?政府說要幫忙協商土地問題,會不會兩年後就變成要由居民自己付錢租地?世居在此的小林村民,看著沒入黃土的房地田產,也擔憂著無法向祖先與子孫交代啊!

六點半,原先的討論與回應轉化成居民私下的陳情,另一桌也默默開始恢復投票,慈濟帶來了大愛屋的模型與簡報,向坐在底下等待投票與開票的居民們,介紹大愛村如何堅固,如何能重現族群的特色文化。一心想留在小林的居民,能聽進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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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小林的去留

七點十分開票,五里埔以73票勝出(杉林31票),縣長一口承諾,絕對尊重居民的決定,8月27日將進行土地的協議價購或徵收,並同步進行地質勘察,確保小林村五里埔一帶是否適合讓居民復村居住。

不知道是不是投票結果讓居民放心了一大半,現場竟沒人問起,如果勘查後,專家學者決定五里埔不適合重建,那該怎麼辦?接續的配套措施是什麼?

災難後重生,居民只希望能有個安生立命的場所。然後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上,重新開始。

政府重建的決策,在大眾批評救災緩慢的壓力下,以極快的速度進行著。快到才在安置所稍稍撫平情緒的居民們都來不及思考,就被迫在租屋與組合屋的方案中決定自己的去留。

今日的表決過程,在投票進行中,縣長來了,開始說明未來安置的幾個方案,投票暫時停止,接著慈濟說明大愛村的美好藍圖,然卻不見紅十字會也來作說明,投票繼續,開票,唱票,未來就這樣快速地被決定了。

兩個月後,政府還會持續關心這些看似已被安置妥當,卻正要努力重建家園的居民們嗎?

980825小林村投票表決安置方案會議記錄

17:30 領票

17:55 楊秋興縣長到,投票中斷,說明安置方案

18:30 恢復投票,Q&A進行中

18:40 慈濟介紹大愛村

19:10 開票

19:20 開票結束,五里埔73票,杉林31票

【投票】

依鄰之順序領票(9-18鄰),一戶一票,表決重建場地在五里埔或杉林

由自救會擔任選務人員,居民領票之後之接勾選,沒有隱蔽之勾選空間

【安置方案說明與QA】

安置方案說明如下:

1. 租屋:每月補助租金2000元(補助期間2年),生活津貼3000元(補助期間6個月)。住朋友家亦可,擬定簡單契約即可。

2. 月底前須遷出龍鳳寺,陸軍官校、營區、兒童之家等可提供暫時安置,有冷氣及公共空間。

3. 於六龜建置組合屋,但組合屋較難居住,像簡單工寮,室內溫度35℃,是最不得已的選項。

4. 購屋貸款。

5. 永久屋:

(1) 慈濟將於杉林國中旁的台糖地蓋屋,共28.8公頃,預計600~1000戶。

(2) 紅十字會可協助於五里埔蓋屋,但土地須由政府協助價構或徵收,若確定為此方案,則於8/27協商土地問題。

民眾提問:

1. 祖產地流失充公

2. 質疑營建署與縣長開會,無自救會代表參加

3. 永久屋的地權、屋權?五里埔的地質是否安全?

4. 農損的賠償

5. 租屋補償2年,若永久屋工程延誤,房租是否繼續補助?關於地權的保障何時會有答覆?

6. 小林村1個門牌號碼有3個戶長,是否能依戶長為單位申請永久屋?

縣長回應:

1. 目前的補償機制是三等親有繼承權,祖產地滅失的問題將再由縣府與中央協調

2. 永久屋物權為免費提供,地權仍屬國有財產,但可供永久免費使用

3. 五里埔的安全性會先探勘,安全第一

4. 農地滅失每公頃補償10萬元,土石流掩埋每公頃補償5萬元,農作物損失亦有補償機制

5. 明日請將請社會處進駐協助辦理租屋事宜

6. 永久屋約二個月可交屋,抗17級強風、防水、防熱,環保屋

7. 關於地權無法回覆,須由重建條例擬定通過

8. 永久屋的申請確定是以戶為單位

※ 紅十字會於五里埔蓋的地上物有買賣權利,慈濟於杉林蓋的永久屋可繼承但無買賣權利

小林滅村錄

前環評委員郭鴻裕直指,審理環評時多次警告水利單位,「此案不適開發,開發後若有事,你們推都推不掉」;但水利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郭鴻裕感嘆:「都怪工業開發壓力。」游繁結尷尬坦承,政府政策若要…

「早就該叫水利署停工…」得知小林村在颱風莫拉克侵襲下滅村,前環評委員郭鴻裕不勝欷噓。這個居民安穩世居好幾代的村莊,原有青山綠水環繞,但如今土石凐沒所有─小林村,成為台灣地圖上難忘的驚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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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5日,莫拉克襲台第7天。黃金救援時間已錯過,小林村民放棄盼望家人生還,一早從旗山國中等安置中心,前往甲仙鎮公所參加頭七。這場風災,斷送至少5百條小林村民性命。

無路歸鄉

台 21線,是通往小林的主要動線。倖存居民在清早趕著返鄉,卻在杉林鄉「火山」(地名)附近被困。風災過後,道路如小林村民痛失家人一樣肝腸寸斷,原本已搶通的道路,因泥沙尚未全乾,在焦急返鄉的車子不斷碾駛後凹凸不平,難以通行。小林村民只得下車,用糾結著憂鬱與空洞的表情,望著被泥沙凍結的一切。

8 月8日,土石流淹沒火山橋附近民宅,泥沙幾乎與香蕉樹同高,椰子樹和電線杆瞬間矮了一半,可見泥沙量之大。但小林村的狀況遠比火山嚴重。道路緊急搶通後,居民趕緊從寶隆村經過滴水至甲仙鎮公所公祭場所,小林村民羅太太望著沿途破碎的山林感嘆:「想不通,我們好幾代都住這裡,從來沒問題,怎麼會山崩?」

羅太太在小林村土生土長,嫁給同是小林居民的先生後,兩人北上打拚住在北縣樹林,但家中老小全留在小林村,人數多達20餘人。「都沒有了…」羅太太欲哭無淚地說,適逢暑假和父親節,旅外的小林村民都趕回家鄉慶祝;父親節那天村子雖已淹水,村長也提議撤離,但因過去颱風都有淹水狀況,居民沒有太在意,「誰知道半夜山就崩了,整個村子都沒有了!」

通往小林村的路在五里埔附近完全斷裂,小林村原在前方,現在卻被深埋在地下8公尺深。楠梓仙(旗山)溪在山崩之際幾乎完全枯竭,山崩後上游堰塞湖繼續崩坍,小林村在瞬間遭到吞噬。那瑪夏鄉布農文化發展協會總幹事韃虎‧伊斯馬哈單‧伊斯立端直指:「滅村,和曾文水庫越域引水脫不了干係!」

高風險工程強力推

「曾文水庫越域引水計畫」,在1999年國民黨執政時通過、2001年民進黨執政時確認環評報告書定稿本,自此開展了對山林的破壞擾動。引水計畫自高雄縣桃源鄉勤和村興建攔河堰、開挖穿越阿里山山脈長9614公尺的東隧道;再於三民鄉民族村興建跨河引水工程,開挖長4404公尺、穿越霍比亞湖山列的西隧道。

水利署提出越域引水計畫時其實備受爭議。此工程東、西兩向引水隧道,將擾動荖濃斷層、高中斷層、老人溪背斜及老人溪向斜、旗山斷層、小林向斜、表湖斷層、表湖向斜以及平溪斷層,環團和居民都擔心地質破碎恐引發危機;此外,也擔心開挖隧道的大量土方無處放置。

值得注意的是,因計畫風險極大,水利署內部意見也曾分歧;但據環評報告記載,這項耗資龐大的工程,是為將荖濃溪至草蘭溪的水引至曾文水庫,供給濱南工業區與國光石化兩項大開發案使用,最終仍因工業開發需要用水,不顧居民意見強力推行。也難怪居民與環團,要將滅村矛頭指向水利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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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面夾攻無處逃

中央大學太空遙測中心副教授張中白分析,小林村三面都遭土石襲擊,是滅村主因。韃虎補充,三面土石,分別來自獻肚山山崩、民族村附近堰塞湖潰堤,以及小林野溪堵塞,而每一項原因,都和工程相關。

引水工程影響範圍極廣,幾乎涵蓋楠梓仙(旗山)溪沿線居民,那瑪夏鄉及小林村都在其中,分別承受工程開挖及廢土棄置等影響。小林村滅村消息傳出時,村民率先質疑是土資場廢土造成土石流所致。但當時水利署否認並宣稱,旗山二號與三號土資場與小林村被滅村的方向不同、至於旗山一號土資場並未啟用。

但韃虎氣憤痛罵:「睜眼說瞎話!廢土就堆在洞口旁,怎麼敢說沒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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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評報告記載,旗山一號土資場土方量約為38.4 萬立方米,中興大學水保系教授游繁結判斷,引水工程廢棄土方量遠小於滅村土方量,小林村兩側山崩,才是滅村主因。但環保團體援引學理指出,廢棄土石方雖非主因,但會誘發山崩,水利署難辭其咎。

地球公民協會執行長李根政在引水工程未通過前即憂心表示,棄土長期堆置於荖濃溪勤和村上游、旗山溪民族村下游等地,極可能直接、誘發或擴大河岸塌坍,土石流等威脅。「沒想到一語成讖!」

中央地調所對山崩的研究指出,山崩外在因素包含人為影響,如開挖移除斜坡下方使斜坡變陡、在斜坡上方興建房屋、結構物增加荷重、人為的廢物堆積等,都會影響斜坡穩定而造成山崩。

韃虎說,越域引水施工洞口兩邊野溪的山,在工程開工3年內就陸續坍方;加上莫拉克帶來大量雨水,民族村兩旁的民族野溪和老人溪的山就整個垮下。「垮下後,先淹到民族村,之後土方又堵住楠梓仙溪形成堰塞湖,潰堤後就淹到小林,可以說,民族和小林兩個村同時被淹!」

倖存的小林村民表示,小林村南豐橋附近被堆放挖掘隧道後的土石,土石範圍約長400米、寬300米、高度大於30米;過去小林村東側山區也在工程開始後,發生大區域的走山狀況。

此外,小林村西側也被放置約200長、堆置高度約20米的土石,「這些土石把八號橋下的小溪阻住約一半出口。」高雄綠色協會總幹事總幹事魯台營近年觀察隧道開挖工程,發現原工程施作時遇到天然氣斷層曾造成爆炸,水利署必須開挖更多土方,土資場土方恐怕遠高於水利署對外說明的數據;然而因大雨沖刷,土資場實際土方量究竟多少難以估算。

莫拉克襲台當天,山區流下的雨水夾帶土石滾滾而下,卻無法順利排入楠梓仙溪,加上獻肚山走山,8月9日凌晨6點,小林村於是消失在地表上。

事實上,需要開挖大量土方的工程,棄土一直是最大問題,「因為根本沒地方放」;魯台營指出,施工單位經常認為,廢棄土方遠比土石流所帶來的土方少,因此皆貪圖方便將土方棄置在河床旁,完全忽略土方堆積不只是土方量多寡的問題,還牽涉可能誘發的風險與危機。「要說沒影響,是欺騙大眾。」加上水利署隱瞞旗山一號土資場的土方,更讓居民認為水利署想規避責任。

水利署多次對外澄清,越域引水工程不是滅村凶手。但學者認為話不能說得太滿,「工程不可能對環境沒有破壞」。

水利署副署長吳約西表示,小林村遭深埋的原因,是位在東北方的獻肚山因不堪豪大雨而走山,形成堰塞湖後又崩潰,造成大量土石崩落淹沒村莊;他強調,「此一結論,已獲得很多相關水利專家學者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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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法自相矛盾

吳約西說,越域引水隧道開挖工程事先已經審慎地質調查,東引水隧道採用最安全的新奧工法,先在隧道口以鑽掘機具開挖,挖到1.2公里後才使用炸藥,炸藥平均用量是每立方公尺0.83公斤,低於一般隧道工程平均用量;炸山處和山坡表面距離在2百公尺以上、引水隧道洞口距小林村還有11公里距離,震動很低,不可能造成規模龐大的土石流。

水利署認為,種種證據顯示,「村民指控並非事實,工程不是小林滅村原因。」但比對水利署風災前後說法,卻有多處矛盾。

南區水資源局長楊豐榮在2006年「第5屆海峽兩岸隧道與地下工程學術與技術研討會」中提出報告,「對於越域引水斷層破碎帶,無法得到較精準的分析結果」,其中斷層帶內的斷層碎屑、斷層泥與斷層兩側破裂帶的湧水風險尚無法被考慮。

風災前,水利署也坦承,引水路沿線地質構造甚為複雜,「受限於地形及交通因素,地質調查仍有相當不確定的盲點;沿線通過斷層、地熱區、擠壓潛能區、高湧水帶、天然氣潛藏構造等,施工風險及挑戰性極高。」尤其是隧道施工的應變處理難度更高。

駝鳥風險評估

當初審理越域引水計畫的環評委員、中興大學水保系教授游繁結保守指出,「引水隧道採用鑽炸工法,長期爆破,確實會對地質造成鬆動。」不過游繁結因未到實地確認,不敢論斷工程爆破對地質的實際影響程度。

觀察家生態顧問公司總經理黃于玻表示,新奧工法雖是隧道專用工法,但台灣的水文及地質條件都是「全球特異」,很多工法不見得適用於台灣,評估也無法完全。但在台灣,工程風險評估就是「不知道、不確定的,就當它不會發生。」

他以新奧工法另一開挖實例雪山隧道為例,「開挖後遇到大湧水,機具壞了、死了很多人,就說不知道、是天災,但真的是天災嗎?」環保團體質疑,水利署既然強調新奧工法最安全,為何風災後,經濟部長尹啟銘又表示要重新檢討工法?

摧枯拉朽

從衛星空照圖分析,南化到甲仙一帶高達1千4百多處崩塌點,許多土地水平移動達一層樓高,學理上稱為地滑,俗稱走山。那瑪夏鄉布農文化發展協會總幹事韃虎‧伊斯馬哈單‧伊斯立端指出,走山狀況不只發生在小林村東北方的獻肚山,「工程南北各10公里的山,幾乎都有崩坍!」

水利署宣稱,走山是因雨量大,但這說法只對了一半,種種證據都指向工程對山崩造成影響。中央地調所指出,斷層破裂帶或崩積物所組成的物質,大都為孔隙大、抗剪力低的土石;若在土石上加蓋建築,會持續加速地層沉陷或傾斜。

東引水隧道靠西幾乎都是破碎帶,地質以中高透水性及中等透水性為主;雖地質問題可利用不同形式的基礎結構或改善,但因破碎帶土層易蓄水,又與岩盤缺乏緊密接觸,一旦雨水下滲或震動,仍會引起土層滑動。

黃于玻說,新奧工法跟鑽炸截然不同。新奧工法是靠類似火車頭的鑽掘機具挖掘,鑽炸則是炸山後將土方取出;一般來說,鑽炸對地質影響較大,產生震波幾乎和地震一樣;水利署強調炸藥使用量小,但民族村村長劉金和反駁,工程動工後,山區便開始有土石滑落、產生「禿山」現象,就連村民的房屋牆壁、地磚都出現龜裂,門窗玻璃也曾被震破,更有一次將炸山震動誤以為是5.5級地震。

新奧工法雖對地質擾動較小,卻易產生坍方,機具挖掘後,必須立刻做水泥灌漿進行補強;而若水泥不慎阻斷水脈,水就會另尋出路,「出路就是縫隙,很可能朝鑽炸時產生的孔隙出去」。

客觀來說,滅村無法歸於炸山、土方堆積等單一原因,但游繁結強調,任何建設都會對環境造成影響,高量體建築影響則更大。學術報告也指出,攔水壩等工程更會增加地震發生頻率,「因地表荷重增加,迫使硬力往他處傳動,間接造成地層擾動。」加上隧道開挖時曾阻斷少年溪溫泉水脈、導致溫泉枯竭;在水利署無法掌握地質狀況就開挖的情況下,環團難以接受水利署卸責。

開發至上 左右為難

環評委員感嘆,越域引水工程是「胡搞」。游繁結說,水利署宣稱地質調查詳細,但日前位於荖濃溪的攔河堰卻因選址錯誤、要隨意往右上移4百公尺,被環委決議重作環評;水利署以工程發包為由希望補件不說,還違法開工,被環署裁罰150 萬。

前環評委員郭鴻裕直指,審理環評時多次警告水利單位,「此案不適開發,開發後若有事,你們推都推不掉」;但水利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郭鴻裕感嘆:「都怪工業開發壓力。」游繁結尷尬坦承,政府政策(濱南工業區)若要繼續推,水利署就得找水,環委也只能盡量減少開發影響。顯見開發壓力讓政府各部門都成了夾心餅乾。

前環評委員詹順貴感嘆,環評委員是獨立任務型機制,不需為政策背書,「對環境有重大不良影響者本來就不應開發」;可惜環評法自83年至今,被認定不應開發的都是小案,只要是政府力推的重大案件,只要加上附帶條件就可通過。

然而附帶條件幾乎無用。以越域引水違法施工為例,「若不是死這麼多人,也許根本不會去查。」詹順貴說,環署是小部會,人力不足,督察總隊不可能時時確認每一宗通過環評的開發案。若開發案涉及公家機觀,開罰也易瞻前顧後;即便開罰,金額對開發單位也是九年一毛,完全不敷環境被破壞的後果,監督機制可說難以落實。

小林村滅村,越域引水問題才被看見。環團指出,曾文水庫在九二一震後淤積狀況嚴重,已數度因滿水位而洩洪,不需再從荖濃溪引水;但水利署為了繼續開發,卻加蓋曾文水庫高度,根本是為開發而開發。

環團認為,總統馬英九雖下令停工,卻非追究工程開發有沒有需要、檢討開發案對於國土保育及社會環境的衝擊問題,在經濟部只願意「調整工法」,開發派也開始發聲護航下,越域引水工程,恐將繼續。更值得擔憂的是,越域引水工程只是政府開發思維的一小環節,在八八水患後,思維若不調整,小林滅村將非絕響,只是開始。

 (作者為線上記者,本文轉載自「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部落格)

胡慕情的災區筆記0815─小林、關山

當被泥沙掩蓋的那一刻,夜裡聽見山林崩裂的聲音後想要竄逃的人們的身影瞬間出現在腦海。想起人類畢竟是通詞,貪婪自私的僅是少數;但亡佚的卻都是無名的人。無名的人多可怕啊,她們只能成為數字,別無其他。

前一晚M打來,說路通了,明天一早公視會去小林村民的公祭,這才知道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頭七了。往小林的路要四輪傳動才好走,打給何老闆,卻發現他們回了高雄。W問我那怎麼去?我說,一早問M能不能搭便車,再不然,路程頂多走兩小時吧?就這樣說定,讀了些資料,睡去。

五點鬧鈴響,身體還很倦,但意志已經起床了。打給M,確認沒有空位,但還是把C和W叫起來,吃了早餐往甲仙。

穿過月光山隧道時,心裡想起Y說的:「如果能憋氣走完這個隧道,許的願就會實現。」隧道終究太長,來回隧道幾次,皆沒有挑戰成功。一如每次在環評會上關注的每件開發案,經過冗長的討論,得出的結論只讓人暈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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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台二十一線上,天愈來愈亮,但路卻又斷了,斷在居民口中的「火山」。M原本說能通過的路,因泥沙尚未全乾,車子不斷碾駛,造成凹凸不平的情況,一台小發財車卡在中央,動彈不得,W只得停下車。他們問怎麼辦?我說:「用走的吧。不是說到小林只要兩小時嗎?」當時是六點多,我想趕得及公祭。

但W和C立刻異口同聲地阻止我,因為兩小時,是甲仙走到小林的路程;若從火山,得走上超過五小時,屆時再走回火山,恐怕都是無燈而危險的夜了。他們兩人看著地圖尋找其他可能的路徑,我只好在附近拍下被吹垮的房子屋瓦,被沙土凍結的香蕉樹、椰子樹和電線杆。而就在拍照的一瞬間,感覺自己兩腳深陷─一看,泥沙已掩至小腿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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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的第一秒倒抽一口氣,因為不知道還會不會陷得更深。試著將腳舉起,那些泥沙像有生命似地觸碰我皮膚的每一吋,混雜著小石塊、樹枝、塵埃,沙粒,慢慢地、慢慢地,滑過,再落至泥沙堆,和著腳底其他泥沙,吶喊著「別走」,將我繼續下拉。終於知道,什麼是「舉步維艱」─舉起一腳,再踏入又是同樣情況。

那一刻,有流淚的衝動。

於是靜靜不動,良久。

本來,從昨天一直到今天,看見山崩地裂,只有「大自然終於來要回屬於它的一切」的誠畏;像N寄來耆老的那句話:「那些河水在想念它的路,隔了六十年才回來看一次。」當山河變色,雨勢猖狂,想起的其實是創世紀裡諾亞方舟的寓言:毀滅,警告,是一種重生的可能。

但當被泥沙掩蓋的那一刻,夜裡聽見山林崩裂的聲音後想要竄逃的人們的身影瞬間出現在腦海。想起人類畢竟是通詞,貪婪自私的僅是少數;但亡佚的卻都是無名的人。

無名的人多可怕啊,她們只能成為數字,別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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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脫困之後,路上已經排了滿滿的車。焦急想要到現場的我,開始試圖攔車,不過每一台車都坐滿了人。她們是急著想回故鄉,招引親人的倖存小林村民。

怪手此時開始整路,我和下車探看的村民聊起越域引水,她們說,不確定是不是工程的關係,「但要說沒關係,我們在這住了好幾代,這地方這麼平,山怎麼會崩,實在是想抹曉。」

村民陳大姐說,事到如今,一切不但難以追究,也不敢再回去小林村住了。她眼眶一紅,想到沙土把房子和村民的屍體困得不能動彈就難過,「現在只希望路快弄平,好讓我趕得上法事。」

聊了一會路通了,居民的車一部部心急如焚地往家鄉前進,陳大姐和另一位村民羅大姐找不到原來載她們的車。最後和我們共乘。在車上時,羅大姐告知,她們一家二十幾口都在這次災難中過世。

羅大姐在小林出生,也嫁給小林村人,後來因工作移居台北,但所有親戚都在小林。父母、姊妹、兄弟和甥子甥女,「就這樣,一個晚上,通通都不見了。」羅大姐說,風強雨大那天,小林村長本來叫居民撤退,但居民不願意,「她們想說水只有淹一點點,以前也淹過,誰知道居然有土石流,一回頭,堰塞湖就崩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都沒有了。

視線順著羅大姐感傷聲音的指示,來到她注視著的窗外的崩塌地。

原來「都‧沒‧有‧了」就是─

土沒有樹。山沒有林。人沒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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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民的指示下,一路從寶隆村,順利經過滴水直至甲仙。雖道路泥濘,但仔細駕駛還是可安全通過。終於,在九點前將村民送到公祭場所,她們不住地道謝,我卻希望這聲謝謝從來不必出現。

公祭場所在甲仙鎮公所附近,由鎮公所和宗教團體千佛山合辦。搭起了簡易靈堂,桌上擺放供品、照片,倖存的小林村民或兩眼空洞地坐在椅子上;或摺著紙蓮花;又或,有啜泣不斷,卻已經掉不出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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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舉著相機,難以拍照。算了算,各家電子媒體都到齊了。記者們將角架放好,有的一邊乘涼,有的一邊獵捕。幾乎可以猜測到她們在等待什麼。而果然有記者去找了桌上擺滿照片的居民,要他說出每一位亡者的姓名,然後捕捉這位男性的眼淚。

為什麼無名的人,只能在這時候臉孔清晰呢?

祭典開始了。法師搖著鈴,後面跟著拿著幡旗與香的居民,法師唸著咒語,然後大喊一聲跪下。忽然,崩潰痛哭的聲音爆出。在這一聲「跪下,迎接親人」的召喚前,所有強自鎮定都被擊碎,靈堂內的生者,激激顫顫雙手合十哭吼著親人的稱謂說:「請妳們回來、我們來接妳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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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哀痛震痛我的雙手,於是我將鏡頭移向神佛。

接著拍下唯一一張清楚的淚痕,帶著這幕景像,前往小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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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往小林的路上,因路斷得七零八亂,一個錯拐,來到關山村。關山村和小林村只隔一個山頭,是個小庄腳,只住了十來戶。到今天為止,一位居民都沒有拿到政府或民間的任何物資,斷水、斷電、斷通訊、聯外道路也都斷。要不是在路的盡頭和移居外地的居民相遇,誰也不知道,這裡有著一個村莊。

居民吳小姐一得知我是記者,氣得說「正好,妳來寫,把我們『二等公民』的狀況寫給台北知道!」吳小姐說,一直到昨天才和村裡的人聯絡上,平平都是人,救援的眼光卻都放在明星災區,「真的是沒有人來報導耶,我們還要自己買物資進來!連聯外道路都要村裡的老人家自己搭建!」

和吳小姐一家人一起走過卵礫石的坍方地,這裡的情況確實比新發村好上太多,但河水的湍急卻不遑多讓,誰也不可預料,再一場大雨會造成什麼後果。走上便橋,是關山村民用倒木和竹片做的,和溪水不過五十公分不到的距離,只要一場雨,這裡又是另一座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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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村和寶來離得很近,村庄後方的山已經慢慢崩陷,居民都很擔心寶來也有毀村的狀況。村裡的溪原本不大,「但這次風災,它膨漲了十倍!」居民的農田被淹掉了,但好在只是農田,住宅沒有與河爭地,也不緊鄰山邊,總算逃了一劫。

翻開地圖,像關山這樣的聚落不知凡幾,吳小姐那句「媒體只關心死很多人的地方」一直敲打我。政府沒有救災,媒體更沒有救災。在關山,風災荒謬之種種,更顯荒謬。

離開關山,往小林。離小林村愈近,就愈感沉重,連天空都聚攘了烏雲。往前望,哪裡還有路呢?連怪手也累了,整平,水又來了。是太長久的阻撓吧,水才這樣執拗地索討。

一路上看見的,都是破碎的岩層,印證了環評報告寫的內容。這裡地質以砂岩、頁岩為主,都是結構疏鬆,易通透的地質,水勢一大,很難不產生災害。更何況多了工程炸藥的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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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像,為什麼非得在這樣的地形地質上進行龐大工程?即便環保團體早於開工前警告會發生危險,但水利署就是充耳不聞,並不斷否認越域引水與小林村滅村相關。怎麼不相關呢?

水利署宣稱地質已調查仔細,那麼為什麼需要提出環差報告呢?

望著眼前被居民稱為獻肚和過溪兩座山驚人的崩塌地,良久說不出話來。村莊在哪裡,已經完全看不出來。而媒體走過屍水橫溢的小林村遺址時,僅為了再度捕捉哀痛逾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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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們真正是看不見小林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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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線上記者,本文轉載自「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部落格)

重溫小林平埔夜祭

以下這篇文章,原刊登於2008年10月27日,是資深記者蘇福男紀錄2008年的甲仙鄉小林村舉行之「平埔夜祭」。文章中提及甲仙鄉在2008年遭受土石流侵襲,族人期盼藉由祭禮掃除災難陰霾。沒想到在2009年的8月,多數村人…

20090816編輯說明:

以下這篇文章,原刊登於2008年10月27日的小地方網站,是資深記者蘇福男紀錄2008年的甲仙鄉小林村舉行之「平埔夜祭」。文章中提及甲仙鄉在2008年遭受土石流侵襲,族人期盼藉由祭禮掃除災難陰霾。沒想到在2009年的8月,多數村人卻遭土石流侵襲,埋身於故鄉。

再度閱讀這篇文章,溫習平埔文化和祭儀,僅向倖存的族人深深致意,願眾人攜手度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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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縣甲仙鄉今年(2008)流年不利,風災重創山區多人葬身土石流,目前甲仙大橋仍然斷橋無法通行,但小林部落的「平埔族夜祭」今年仍照常舉行,族人牽曲夜祭番太祖,重展歡顏一掃天災地變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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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平埔夜祭會場。(蘇福男攝)

小林部落位於甲仙鄉東北方的小林村,1600多名村民有8成為平埔族西拉雅系大滿族人,守護神為番太祖、阿立祖或阿立母,供奉於公廨,每年農曆9月15日是部落「太祖夜祭」的日子。

當天族人以過年的方式,齊聚楠梓仙溪旁的公廨文化園區,一起同樂牽曲,外人也可以參加,且氣氛歡愉熱絡,與台南縣境內部落的祭典牽曲大異其趣,公廨造型、擺設和廣場邊的天梯,也跟西拉雅本族有所區隔。

村長劉仁和表示,小林平埔夜祭一度中斷30多年,直到民國85年起才又恢復舉辦,堪稱是高縣最具代表性的平埔文化盛會,小林國小也設置有全國首座平埔文化館,可惜的是,傳統牽曲曲調已消失,目前的夜祭牽曲是採用台南西拉雅本族的曲調。

今年甲仙鄉屢遭風災重創,小林部落也遭土石流嚴重淹沒,原本族人考慮取消今年夜祭活動,但在高雄縣政府鼓勵協助下,甲仙鄉公所克服萬難,10月11日在小林平埔文化園區舉辦「客家心、平埔情~平埔與客家的相遇」暨「97年高縣甲仙小林平埔夜祭系列活動」,包括副縣長葉南銘、文化局長林倩綺、甲仙鄉長劉建芳和縣議員林洪愛玉等人都到場為族人加油打氣。

當天下午2點,由小林村大鼓陣表演「八卦陣」為活動揭開序幕,隨後有旗美高中街舞團、小林國小熱舞、大田社區客家舞、竹子鼓、甲仙社區紗巾舞、甲仙鄉婦女會山地舞,和甲仙平埔族文史學會的「塔母洛」(「塔母洛」是平埔夜祭傳統祭儀的曲目之一,族人不分男女,不限人數,在太祖聖誕或開向夜祭時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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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仙鄉大田社區的竹子鼓表演。(蘇福男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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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埔夜祭傳統祭儀曲目之一「塔母洛」。(蘇福男攝)

夜祭主祭儀式則在晚間7點展開,由高縣副縣長葉南銘帶領眾人向公廨番太祖上香、獻花、獻果、獻酒及行三鞠躬禮,祭祀儀式完成後,族人頭戴圓仔花環,身穿紫黑相間的平埔傳統服飾,在70幾歲「向婆」徐羅文英的帶領下,眾人牽手繞圈,踩著四步舞法,以平埔語吟唱牽曲,在聲聲相疊的熱鬧氣氛中,迎接太祖下凡與族人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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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祭主祭儀式由高縣副縣長葉南銘帶領眾人向公廨番太祖上香、獻花、獻果、獻酒及行三鞠躬禮。(蘇福男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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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廨內擺滿豐盛的祭品。(蘇福男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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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牽手繞圈,踩著四步舞法,以平埔語吟唱牽曲,在聲聲相疊的熱鬧氣氛中,迎接太祖下凡與族人同樂。(蘇福男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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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婆」徐羅文英(左一)帶領眾人牽曲。(蘇福男攝)

曾文水庫越域引水與滅村悲劇

「曾文水庫越域引水計劃」是這樣的:從荖濃溪開始,在山裏面鑿隧道,切到楠梓仙溪、再鑿一個隧道,切到草蘭溪,最後把水導流進曾文水庫。如果從地圖上看:它的東、西引水道橫切過桃源鄉、三民(納瑪夏)鄉,它在荖濃溪…

老實說,遠在台北 ,對南部災難的反應是有些慢的,很佩服網路上的朋友,有那麼快的反應和行動力,尤其是數位文化協會的朋友們,剛剛忙完政治2.0研討會,就如此迅速地身體力行,做了那麼多事情。到現在,我還坐在家裡,沒有電視(還好),只能拼拼湊湊出災區的樣子。
那麼,我就先來「拼」一個東西好了。

先從慕情的這一篇開始,「曾文水庫越域引水計劃」是這樣的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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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南區水資局

從荖濃溪開始,在山裏面鑿隧道,切到楠梓仙溪、再鑿一個隧道,切到草蘭溪,最後把水導流進曾文水庫。

如果從地圖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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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南區水資局

它的東、西引水道橫切過桃源鄉、三民(納瑪夏)鄉,它在荖濃溪的下游,是寶來村,在楠梓仙溪下游的,是甲仙鄉。

然後呢,這一次「八八水災」的重災區,就那麼被串起來了。

那麼,這一次的災難,跟這個「曾文水庫越域引水計劃」有沒有關係呢?有報導出來了:越域引水工程 被指是禍首,楠梓仙溪上游的「堰塞湖」潰堤,是導致小林村被淹沒的元兇,不過,水利署馬上跳出來喊冤,說「沒有喔,我們的土石堆置場在下游,別怪到我們頭上」,悲劇是怎麼造成的,這裡有一個線索這一篇也有一些分析

有一點亂,用圖來說可能比較清楚,下面這張照片最近被很多媒體刊登了,應該是從楠梓仙溪的對岸拍過去的,河水的流向,是從左邊到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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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小林村被淹沒的土石來源有兩個,一個是橫過畫面的楠梓仙溪,另一個是從畫面左上下來的很像是土石流的東西。

再轉個方向,用Google地圖來看一下,我把幾個重點地標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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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十號橋附近的堰塞湖潰堤,土石是從楠梓仙溪過來,但重點可能是獻肚山同時間崩山,兩相夾擊才造成了小林村的滅村,這裡提到:

水保局的說法可能成立,但是仍未交代「獻肚山」為何會崩山?有個可能的解釋是,「獻肚山」之前就因雨而部分崩塌,堰塞湖已積蓄大量河水,8日那天晚間開始「強降雨」,滾滾山洪造成潰壩,直接沖擊名為「獻肚山」的土坡,而偏偏當時的山體含水量也非常高,有可能因此鬆動並「爆炸」,大量土石就這樣掩埋了整個村落。

另外的疑點,應該是十號橋附近的堰塞湖是怎麼造成的。

好,根據水保局的說法,土石堆置場在下游(我依照他們的說法標的那兩個位置),那麼不是它們造成堰塞湖崩壩的影響,那有沒有可能是堆置場的土石被沖刷進楠梓仙溪,造成土石還有水宣洩不及,這才造成小林村的滅村呢?

也就是說,十號橋堰塞湖崩壩、獻肚山崩山,在加上「下游」土石堆置場阻擋宣洩,三重因素,釀成悲劇。

也許,我們不需要預設立場地覺得水利署在說謊,不過,經常官方的說法,不能從表面看,都有它更深的意思的。在這個說法裡,水利署說明了幾件事情:

  1. 越域引水工程確實有堆置土方的狀況;
  2. 這些土方確實會造成堰塞湖;
  3. 堰塞湖確實會造成災難。

更何況,越域引水工程對於荖濃溪、楠梓仙溪流域所造成的問題,還不只這些,現在發生「滅村」危機的又不只小林村,在這樣的地方到處堆置土方,就已經是大問題了,難道還需要真的追究到是哪一堆土方肇禍才能斷定是不是越域引水工程惹的禍嗎?難道每一個災難的原因都只有單一的因素嗎?這些土方本就是埋在荖濃溪、楠梓仙溪流的不定時炸彈。

不過「炸彈」可真還不是個比喻,今天的消息是,越域引水工程的火藥庫也給沖走了,在這個區域,本來就有豐富的天然瓦斯,當地人以「三民火」稱之,2007年,越域引水工程還曾引起氣爆(見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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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可好,滿山遍野的火藥加上天然氣,還有一大堆不穩定的環境因素,萬一「天雷勾動地火」,那會是什麼情形?

OK,先到這裡。

(本文轉載自「孫窮理的部落格」)

延伸閱讀:

高屏水患 環團:曾文水庫越域引水是幫兇

曾文水庫越域引水環差未過

百變金鋼之曾文水庫越域引水計畫

雙連堀,這個地方

雙連堀,雖然在旗美九鄉鎮快兩年,但是直到甲仙農業班開課後,有幾位來自雙連堀的學員之後,才第一次聽到這個地方。這個地名感覺到非常的有江湖味,好像在某一個山寨裡,一群馬賊聚集…

雙連堀,雖然在旗美九鄉鎮地區快兩年,但是是一直到甲仙農業班開課後,有幾位來自雙連堀的學員之後,才第一次聽到這個地方。這個地名在我聽來,就感覺到非常的有江湖味,好像在某一個山寨裡,一群馬賊聚集在那兒活動的意象,大概是被金庸的小說給影響到吧!結果在網路上搜尋一下這個名字,幾乎查不到關於這裡的歷史、背景等等。有的幾乎都是「錫安山」的歷史:

錫安山原名雙連堀,位於高雄縣甲仙鄉小林村,是一塊三不管地帶 的公有山坡地。一九六三年,洪以利亞(洪三期)、張約翰(張國勝)、朱約拿(朱棣華)等人離開台南聚會所,來到此地墾荒牧放。六五年 底,洪以利亞在台北遇見江端儀,並歸信新約教會,爾後就請新約教會 的「聖徒」們上山,協助開發經營。數十人披荊斬棘,投入上億元的奉獻,到了七九年,農、林、漁、牧均蔚然可觀,終於使大片荒野變成了 「伊甸園」。

直到翻閱甲仙地方文史工作者游永福先生,花了數年時間做的地方調查著作《甲仙文史記事—為式的平埔文化開出一條活路》後,才對這個地方有比較粗略的瞭解。

錫安山整座山及其後側的山區皆屬「雙連堀」的範圍,雙連堀得其名的雙連水堀是在後側山區;後側山區另有前堀(單堀)與後堀(單堀)兩個水堀,錫安山之錫安天池處亦有一堀水堀。這些水堀,早期都是在此存活的野牛泡浴消暑的好所在。為何野牛會在此存活呢?日治中期起,雙連堀地區也是製腦地,樟樹及熬腦用材砍伐後會有過火燒山之劫,所以其後林木無多,唯菅草生長茂盛,有了菅草與水堀乃吸引了野牛來此生活傳衍。(頁161~162)

不過現在雙連堀也不再是屬於甲仙鄉,行政劃分上是屬於那瑪夏鄉的尼沙魯(原稱三民鄉民族村)。而我們現在拜訪的雙連堀,應該就是屬於錫安山的後側山區那一片,尚未進入那瑪夏鄉尼沙魯聚落聚集區,而是在進入尼沙魯之前的右側山上。一路綿延,從這座山到那座山,從山坡到山頂,每戶之間的距離可遠的哩!

從雙連堀山上遠眺尼沙魯村
從雙連堀遠眺尼沙魯村

而經過一些訪問瞭解之後,也知道在這片山裡討生活的大多是漢人移民,多數是從嘉義山區(竹崎、梅山、番路、大埔等地)搬遷而來。雖然在地理知識上,嘉義跟高雄之間還隔了台南縣這個行政區,不過那瑪夏鄉可是緊鄰著嘉義呢!討山過生活的人從一片山區,翻山越嶺到另一片山區討生活的故事,就這樣換個地方繼續上演。

雙連堀山區二十多戶交通道路上不甚便利
雙連堀山區二十多戶,交通道路不甚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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