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蓮人家

野蓮,顧名思義,原來野生於湖水清澈的中圳埤。六、七0年代,開始有當地居民潛入湖中,拔取後盥洗食用,實用的部位是其「假長莖」,也就是葉柄,直徑約 0.3公分左右,只要湖水深度夠,野蓮可輕易長到二、三米……

編按:

最近雲芳寫了麻豆阿銘種野蓮的故事,很多朋友因此才第一次聽說有「野蓮」這樣的作物。美濃的正揚去年曾為小地方寫過關於野蓮的報導,徵得作者同意,重新刊載於此和大家分享。

其實在知道野蓮之前,野蓮就已生長於美濃的中圳埤(即外界熟知的「中正湖」)。

第一次認識野蓮,是伴隨著「認識美濃客家文化」的機會。因為是美濃人,而且參與了若干有關地方的文化事務,因此有很多機會,接待外頭朋友參訪美濃。在飯桌上,野蓮和面帕粄、豬腳、畺絲炒大腸……等,是幾樣最具代表性的美濃客家菜餚;尤其是野蓮,獨生於美濃,加上爽脆的口感,往往讓外地朋友留下不可抹滅的印象。其實,野蓮和客家並無特殊淵源,其在美濃的地方性,要超過客家性。

第二次,也是真正地認識野蓮,肇始於在山區種水果朋友的點撥,他說:「台灣夏季颱風和雨水多,不利蔬菜生長;你們美濃的野蓮長在水裏,較不受風雨影響,有很大的市場性呢,尤其是有機市場。」然後,我才開始去瞭解這種學名稱為「龍骨瓣莕菜」的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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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野蓮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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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中初步篩洗後的野蓮。

野蓮,顧名思義,原來野生於湖水清澈的中圳埤。六、七0年代,開始有當地居民潛入湖中,拔取後盥洗食用,實用的部位是其「假長莖」,也就是葉柄,直徑約 0.3公分左右,只要湖水深度夠,野蓮可輕易長到二、三米。由於拔出的野蓮多半過於「老氣」,因此在食用前還必須用力搓揉過。後來湖水受到污染,威脅到野蓮生長,地方居民鍾華振,嘗試將野蓮栽種於人工池中,獲致成功;且於成熟期採收,可以獲得嫩翠爽口的野蓮,逐漸在市場建立口碑。發展迄今,目前美濃約有五十甲左右的種植面積。

居住於美濃竹頭背的黃弘燈,是鍾華振的妹婿,原來是跑長途的卡車司機,夫婦兩人,在車上度過了十幾年的勞頓生活。幾年前孫女出生,在照顧孫女和送貨兩件事上,開始捉襟見肘,最後決定賣掉卡車,回到美濃來種野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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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弘燈、孫女和母親。

目前野蓮農戶並沒有形成任何生產組織,銷售通路完全要靠自己去爭取。一般是接到訂單後,下池採收。野蓮的生長期,夏季約二個月,冬季則要三個月,一池的面積大約是一分,一期產量約有一千斤。從池子裏拔出後,還要耗費大量人力進行篩洗和包裝。池子裡的採收和篩洗,是最艱鉅的工作;夏季時,必須頂著烈日;冬季時,則需耐受寒流。從池子裏粗篩過的野蓮,則帶回家中小水池中再度淘洗,然後稱重和分裝。這當中有許多需要技術和體力,但也不乏細瑣的工作,前者需要青壯者,後者連老人也可以參與。

黃弘燈的家族是一個很大的家族,年逾七十的母親,二十出頭的兒子和夥房中的叔伯兄弟,通通參與進野蓮事業中,各有其工作位置,形成一種農村過往常見,如今已少見的壯觀場面。

不過最近美濃連日大雨,由於雨期太長,連野蓮也禁受不住,浮在水面的葉子被雨點打爛,嚴重影響收成。我問他,損失有沒有超過一半,黃說:「豈止一半,達到三分之二呢!我接訂貨的電話接到不敢!」看來,農人看天吃飯或許因作物不同而有程度差異,但只要是作物,大抵是無法脫離老天爺影響的。

(本文作者為高雄縣旗山區社區大學副主任)(其他關於野蓮的文章,請見[阿銘的加輦邦有機野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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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豆腐]:簡單又不簡單的味道

第一次在粄條店裡吃到「花生豆腐」的時候,馬上驚訝這Q軟彈牙的口感。嗯,是豆腐沒錯,卻又帶著濃郁花生香味,冰涼後淋上醬油膏或蒜頭醬油配著服用,真是清爽開胃,暑氣全消。真是好特別!某天早上到美濃菜市場……..

土豆到美濃工作已經一個多月了,對於一切的事物仍然覺得新鮮又好奇。第一次在粄條店裡吃到「花生豆腐」的時候,馬上驚訝這Q軟彈牙的口感。嗯,是豆腐沒錯,卻又帶著濃郁花生香味,冰涼後淋上醬油膏或蒜頭醬油配著服用,真是清爽開胃,暑氣全消。真是好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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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的花生豆腐。

我和榮霞對於花生豆腐的做法實在是很好奇,於是向粄條店打聽或是按包裝上的電話去電詢問,大都婉拒我們的參訪。某天的早上,到美濃的菜市場閒逛時,又見到花生豆腐在各大攤位陳列,加上我和榮霞看起來就像外地人,菜販們總是爭著向我們推銷野蓮和花生豆腐,又燃起我們對花生豆腐的好奇心。當然,照例又被打槍和婉拒。

正當想放棄時,一個轉角遇上了「傅太太」,她只賣花生豆腐,就一台摩托車載著冰桶,冰桶上掛著「花生豆腐,三塊50元」的簡單招牌,靦腆的招呼著我們,十分親切,馬上我們就打蛇隨棍上,說出我們想看製作過程的請求。不知是土豆長的太可愛,還是傅太太實在太善良,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反而讓一直碰壁的我突然覺得順利的有點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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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太太的摩托車。

挑了一個晴朗的上午,傅太太也特地為了我們把製作時間提早,好讓下午上班的我們可以趕回去上班。就這樣,一行人浩浩盪盪的塞爆了她和先生的小小工作區,看來傅先生是做花生豆腐的靈魂人物,他不徐不急的開始製作,先將生的花生泡水約四小時後與蓬萊米依一定比例放入磨豆機磨成花生米漿,此時的花生香氣仍非常撲鼻,乳白色的花生米漿一大桶再拌入地瓜粉、糖、鹽攪拌均勻後,一旁燒滾的熱水正伺候著,傅先生又將燒滾滾的熱水加入花生米漿中,此時桶子內已有45升的米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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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花生磨成米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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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白色的花生米漿一大桶再拌入地瓜粉、糖、鹽攪拌均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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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燒滾的熱水正伺候著,傅先生又將燒滾滾的熱水加入花生米漿中,此時桶子內已有45升的米漿。

加入熱水的目的是為了將地瓜粉燙熱,以免在蒸好後,拌料全沉在最下層。做到現在花生豆腐可算是完成一半了,再見傅先生俐落的在自己砌的炕上擺上了鐵盤,杓子一瓢瓢將花生米漿倒入,此時傅太太終於出場了,拿出了炒菜用的煎匙,我正納悶開口問傅太太那要幹什麼的,她神秘的笑而不答,直接行動給我看,原來是將倒鐵盤上花生米漿所產生的氣泡弭平,如此賣相較佳,上下受熱也能較勻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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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上的三個大鐵盤都平舖上了厚厚的花生米漿,接下來就是要蒸熟了,傅先生將炕旁的木板拉下封住了炕面口,再用濕毛巾將邊口細隙密密的封住,開了大火蒸煮著,接著就是再等個五十分左右就熟了。在等待的過程中,傅先生大概七八分鐘就會將木板門掀起,將木門背墊上鐵板因蒸氣產生的水氣擦乾,以免滴下的水珠滴進了米漿,浮在表面或造成坑洞,這個動作大約要重覆個二、三次,等豆腐成形炊熟後,才不用再做擦乾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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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傅先生宣佈大功告成的時候,大伙兒一窩蜂的擁到炕旁,掀開木板門板時的騰騰熱氣帶著濃濃的花生香,炊熟的花生豆腐還是嬌嫩欲滴,傅先生七手八腳的將三個大鐵盤放上了推車,傳太太很有默契的推進了屋子裡,打開了電扇吹涼,這一吹大概得要三小時以上,才能做切塊裝盤的動作。

以前傅太太的花生豆腐都是做給自己家人、小孩吃,這一年多來才開始到市場販賣。是因為當天現作的氣氛太美好嗎?不然我怎麼會覺得我在傅太太這兒吃到的花生豆腐是我目前在美濃吃到最好吃的!

當我興沖沖的跟她這樣說時,她不好意思的問我是真的嗎?她說因為沒吃過其他人做過,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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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們侃侃而談的傅太太。

但她提到了,她女兒從小就很愛吃,雖然已經遠嫁外地了,但還是會為了偶爾能回娘家的女兒製作花生豆腐,說是婆家的人愛吃,但我想美濃的女兒一定也會懷念這樣的家鄉味,掀開了坑上的花生豆腐,也掀開了它的神秘面紗,在熱氣渺渺中窺見了它的製作過程,其實並沒有繁覆的手續,簡單的食材,吃進嘴裡卻有著不簡單的味道,想到傅太太為出嫁女兒製作花生豆腐的心情~

我知道平凡的花生豆腐,有最不平凡的味道。

旗楠公路旁的素包子店

在國道十號開通後的旗楠公路上,靠近佛光山交流道有一家素食的饅頭包子店,店面由老闆夫妻倆善用庶民俯拾皆是天然素材及對於空間充滿創意巧思佈置而成,一籠籠的饅頭香味蒸散於空氣中…..

在國道十號開通後的旗楠公路上,靠近佛光山交流道有一家素食的饅頭包子店,店面不似一般店家的佈置形式,全由老闆夫妻倆善用庶民俯拾皆是天然素材及對於空間充滿創意巧思佈置而成,即使在漸至夏日高掛的季節裡頭仍感受到原野的涼意。上午時段與旗美高中的學生一行人抵達店門口,一籠籠的饅頭香味蒸散於空氣之中,伴隨著健康自然、隨緣淡泊飄進鼻息,有如他們對於食物、生活的堅持。clip_image002
「素有中心」的招牌簡單地矗立於旗楠公路旁,手寫「素包子店」於漂流木板上,頗有一番素味。

店老闆呂瑞德大哥與他的牽手─蔡琖大姐,是從2001年開始了店舖的運作。在饅頭店開張之前,呂大哥的謀生工作也與餐飲相關,在餐廳擔任餐飲部的廚師,偶爾遇上點心部的人手不足,便會扮演救火員的角色,支援製作點心的工作。對某些人而言,支援性的工作看似多了一項不必要的麻煩,增加自己的工作量。但在呂大哥的心中卻認為,他比別人多擁有一個機會,多學了一項技藝,列入自己的十八般武藝之中以備不時之需。在製作饅頭的過程中,也體會到食材比例是「死硬」的,氣候等外在環境時常變動的因素卻是更值得被注意,並且適時適量被調整。

在草創時期,是在前一天晚上做好饅頭,隔天一大早再次炊熱饅頭拿到高雄市區晨間運動的場合販售,但是一年多的實務販售下來,銷售的結果並不十分理想。主要是消費者大多是用完早餐才來運動,另外消費者也不方便拎著食物進行運動。此外,在生產成效及成本上,早上再次炊熱饅頭不僅口感上也不如當天製作的美味外,也增加了瓦斯的成本及時間。於是在婚姻及事業的伴侶─蔡琖建議之下,決定改變營運的方式。

首先製作饅頭的時間改到一大早,利用大半天的時間做好一天要販售的饅頭量;而下午便是呂大哥大展身手的時間,善用自己親切、易於平近的個人特質,開著小貨車安排固定的路線,在四個輪胎及一個大聲公的協助下,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客戶群。

呂大哥強調,販售的路線必須定時出現在消費者面前,因為人客是吃「人」,並非完全吃「饅頭」。當大家習慣自己的定期出現,也間接地搭起信任的橋樑,增加居民願意向自己購買饅頭。直接面對面接觸消費者,雖然耗時耗力,但也可以趁機會向消費者說明,自己做的饅頭外觀上雖然稱不上黃金比例般地美觀,但絕對沒有食品添加物或使用過多的發粉,造成身體不必要的負擔。在農村的販售有也有異於現代的金錢易物,呂大哥有時候也會拿饅頭與農家交換當季生產的農作物,以物易物的交換方式雖然原始,代表著在鄉村地帶人與人之間信任關係的堅固,從而反映在「對價」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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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大哥將附近山林的枯木撿拾回來作為燒開水的煤材,再將開水倒入竹製蒸籠底部蒸饅頭,如此可以儘量減少瓦斯的使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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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到週五的販售路線包括九曲堂、大樹、泰山…等地,而週六較為彈性,也成為自己遊山玩水的隨意路線。但每條路線都必須在六點以前完成任務,否則當婆婆媽媽下廚做菜去,便無法順利將車上一包包的包子饅頭售出。

因此,每週固定販售路線的工作型態從此延續下來至現在,對饅頭王子夫婦倆而言,雖然必須一大早起來做饅頭,但是可以與家人擁有更多的時光,充分照顧關心小孩的生活起居,甚至可以讓自己有進修喘息的短暫片刻。若要因為工作賺錢而放棄自己的生活品質,這並非是他們的理想生活。

隨著年紀的增長,饅頭王子夫婦未來的規劃,或許不再親手製作一籠籠天然美味的饅頭,可能是藉由批發他人的饅頭來維持一家之生計。所以,如果你想認識這一對心靈富有自足的饅頭伴侶,可以在國道十號的佛光山交流道出口處,發現他們夫妻倆隱身於撲鼻饅頭香味之中認真工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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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大哥與蔡琖姐努力經營素包子店之道,在於兩人擁有共同默契─兼顧生活品質及家庭關係的和諧。即使忙碌,也要留下時間讓自己成長與沈澱!

旗山的單車Slow life

觀光客騎著由餐飲業者回饋的腳踏車,緩緩且靜心地巡視老街一景一物,除提昇來到旗山的觀光品質,也減少因汽機車帶來的廢氣汙染;並且因為減緩步調,反而增加老街上小吃業者的業績。老街業者看著自己捐贈的腳踏車妥善利用…..

從清朝以來,旗山因為扮演阿里港及台南府城之間的交通要道,所以即使身處在農村,也因先天的條件而帶著濃濃的商業交易氣息,自然而然地使旗山成為九鄉鎮的門戶。假日,當外來的觀光客一波波湧入美濃、甲仙、六龜等地,以自然的風光景色洗條一週疲憊的心情。而九鄉鎮的居民也利用週末的時間,特地從內地來到旗山採買民生必需品。雖然旗山相較於其他鄉鎮而言,已經擁有許多生活便利性及資源,然而在觀光風潮催化下,少部份的居民仍是擔心是否因此錯失正夯的觀光賺錢熱潮。

當然除了居民業者關心地方上民生產業問題,在地自組的組織也投入不少的心力協助,如旗山形象商圈、尊懷文教基金會…等。在這些努力打造旗山形象的地方組織中,其中有一塊新興的場域—-為修復歷史建物的舊鼓山國小而建立起的旗山生活文化園區。目前旗山生活文化園區的承辦單位是旗山形象商圈,主要的執行者有二位工作人員,擔任園區總監是去年自和春技術學院辭退的柯坤佑老師。

為了活絡旗山地區的藝文活動,園區除了不定期舉辦相關的影展、講座,希望將旗山地區居民從自家的門戶拉出,盡情利用公共空間來裝填生活的空閒時間。另外,為促進觀光客與老街的互動,文化園區也與形象商圈合作向老街上的餐飲業者募捐腳踏車,置於文化園區內,提供觀光客免費借用騎乘。雖然看來單純只是一件便民的服務,但卻有開始改善老街在假日時車水馬龍的擁擠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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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山店家捐贈的腳踏車,車前車後都掛上「皮皮」的logo。皮皮,「旗山形象商圈促進會」的吉祥物,是隻愛吃香蕉的孫悟空喔!

觀光客騎著由餐飲業者回饋的腳踏車,緩緩且靜心地巡視老街一景一物,除提昇了他們來到旗山的觀光品質,也減少了因汽機車帶來的廢氣汙染;並且因為減緩觀光者的步調,反而增加老街上小吃業者的業績。老街的業者,看著自己捐贈的腳踏車妥善地被觀光客利用,無形中增進了他們踴躍提供更多腳踏車給觀光客使用的意願。除借用腳踏車之外,園區也提供外鄉鎮單車遊客或團體免費的住宿空間。光是從腳踏車為起始點,便引發了許多的善意及雙贏的後續效應。

1.
來到旗山的歡光客,若想以騎單車的方式認識旗山,不妨到文化園區借用由老街店家捐贈的單車。

而柯老師也說,目前腳踏車的效應主要醱酵於觀光客及老街業者兩個族群,但其實最終也是最佳的效應是:希望藉由外來觀光客的實際行動,感受到因腳踏車而改變的生活步調,鼓勵旗山地區的居民多多騎乘腳踏車。或許未來有一天,當你來到旗山將會發現單車成為鎮民的代步工具,可以考慮先到文化園區借輛腳踏車,再用緩慢舒坦的速度與鎮民一同騎入旗山的Slow life!

2.
為了讓文活園區更顯生氣,柯坤佑老師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將佛光山一帶被棄養的鴿子一路引回文化園區中。到了下午3點多的時分,總會看到鴿子一群群飛落於園區之中,成為園區與前來休憩的親子最佳的玩伴。

註:旗山生活文化園區的網址─http://clcp.kccc.gov.tw/

菸葉記事(3)–分菸

恩榮伯住在鎮上西門大橋附近,是父親和母親兒時的玩伴,他與妻子的婚姻,還是由祖母作媒所促成;其妻的弟弟乾仔叔則住在廣林一帶,是我們很熟的鄰居。七十好幾的恩榮伯,腳氣不好….

恩榮伯住在鎮上西門大橋附近,是父親和母親兒時的玩伴,他與妻子的婚姻,還是由祖母作媒所促成;其妻的弟弟乾仔叔則住在廣林一帶,是我們很熟的鄰居。七十好幾的恩榮伯,腳氣不好,在山下種有幾分田地。

年前,我與父親一同到山下的花田拍照,巧遇騎車巡田的恩榮伯,他與父親談話間得知我在紀錄菸葉,於是跟我說他的菸樓這幾天要卸菸,歡迎我去他家拍照。卸菸時間是晚間飯後的7點半鐘,恩榮伯的兒子、女兒和女婿都從外地回來幫忙;將剩餘菸串寄在恩榮伯菸樓裡一起燻烤的另一對夫妻,也在不久之後前來取菸。金黃色的菸串,在一轉眼間盈滿了整個倉庫的空間。

恩榮伯一家
恩榮伯一家

卸菸之後,曾去過恩榮伯家一兩次,或許是田地裡的事還忙著,都沒遇著。舊曆年前的一日午後,原本與堂妹欲往花田裡去,想說先順道繞去阿伯家看看,於是就看見了恩榮伯母隔著門版坐在半開放的倉庫內分菸。她看見我們,非常高興,熱情地說要請我們吃冰(阿伯的弟弟在車站邊開了一間冰店),聽我們說不能吃冰,旋即又去廚房端了水果—一盤切成星形的楊桃和一盆青綠色棗子。伯母說,這棗子是別人送的,是被撿下來賣不出去的棗子,雖然看相不佳又小粒,但卻很甜。接著,她便站在藤椅邊,以利落的手扳削起了棗子,邊削還邊說“削了皮又更甜,不要客氣捏,吃喔,盡甜喔!”果真,削過皮的白色棗子,少了皮的澀味,呈現一股完全清透的甜。

棗子
像是短暫的下午茶時間,伯母稍做休息之後雙手拍拍,又開始繼續分菸

手裡拿著金黃色菸葉,專注的神情,以摸(厚薄)、看(好壞)、捏(壞的)、丟的程序熟練的進行菸葉的分級。

分級審核中
分級、審核中

如何決定等級呢?基本上「天葉」較厚,「腳葉」較薄,伯母說他們大約分四等。最好的:天本葉(燻得好的);第二的:腳葉(燻得好的)、中葉(較薄的);第三的:天葉(燻得差的);第四的:腳葉(燻得差的)。若比照從前「八等」的等級歸類,亦有人分成三種—第一:最好(1、2、3等);第二:普通(4、5等);第三:很差(6、7、8等)。最後,將分好的菸葉,依等級不同綑綁成包,如此便完成分菸的流程。

分級完成
完成分級的菸包

菸葉的分級,不同於採菸、夾菸有當天完工的時間考量,也不同於燻菸、回潤所需的固定天數;大量種菸的時期,菸葉的分級多半以交工的方式進行,隨著種菸面積逐年的遞減,分級這個步驟,遂變成自家人農忙後的差事。如此,分菸的時間或長或短,均視各家的情況而有所不同。恩榮伯說“只要菸葉燻好,就安心了”於是,在繳菸的日期尚未來臨,包含了春節的這段時間裡,都可以看見菸農們坐在自家倉庫分菸的情景。

倉庫內的分級
倉庫內的分菸

雙連堀,這個地方

雙連堀,雖然在旗美九鄉鎮快兩年,但是直到甲仙農業班開課後,有幾位來自雙連堀的學員之後,才第一次聽到這個地方。這個地名感覺到非常的有江湖味,好像在某一個山寨裡,一群馬賊聚集…

雙連堀,雖然在旗美九鄉鎮地區快兩年,但是是一直到甲仙農業班開課後,有幾位來自雙連堀的學員之後,才第一次聽到這個地方。這個地名在我聽來,就感覺到非常的有江湖味,好像在某一個山寨裡,一群馬賊聚集在那兒活動的意象,大概是被金庸的小說給影響到吧!結果在網路上搜尋一下這個名字,幾乎查不到關於這裡的歷史、背景等等。有的幾乎都是「錫安山」的歷史:

錫安山原名雙連堀,位於高雄縣甲仙鄉小林村,是一塊三不管地帶 的公有山坡地。一九六三年,洪以利亞(洪三期)、張約翰(張國勝)、朱約拿(朱棣華)等人離開台南聚會所,來到此地墾荒牧放。六五年 底,洪以利亞在台北遇見江端儀,並歸信新約教會,爾後就請新約教會 的「聖徒」們上山,協助開發經營。數十人披荊斬棘,投入上億元的奉獻,到了七九年,農、林、漁、牧均蔚然可觀,終於使大片荒野變成了 「伊甸園」。

直到翻閱甲仙地方文史工作者游永福先生,花了數年時間做的地方調查著作《甲仙文史記事—為式的平埔文化開出一條活路》後,才對這個地方有比較粗略的瞭解。

錫安山整座山及其後側的山區皆屬「雙連堀」的範圍,雙連堀得其名的雙連水堀是在後側山區;後側山區另有前堀(單堀)與後堀(單堀)兩個水堀,錫安山之錫安天池處亦有一堀水堀。這些水堀,早期都是在此存活的野牛泡浴消暑的好所在。為何野牛會在此存活呢?日治中期起,雙連堀地區也是製腦地,樟樹及熬腦用材砍伐後會有過火燒山之劫,所以其後林木無多,唯菅草生長茂盛,有了菅草與水堀乃吸引了野牛來此生活傳衍。(頁161~162)

不過現在雙連堀也不再是屬於甲仙鄉,行政劃分上是屬於那瑪夏鄉的尼沙魯(原稱三民鄉民族村)。而我們現在拜訪的雙連堀,應該就是屬於錫安山的後側山區那一片,尚未進入那瑪夏鄉尼沙魯聚落聚集區,而是在進入尼沙魯之前的右側山上。一路綿延,從這座山到那座山,從山坡到山頂,每戶之間的距離可遠的哩!

從雙連堀山上遠眺尼沙魯村
從雙連堀遠眺尼沙魯村

而經過一些訪問瞭解之後,也知道在這片山裡討生活的大多是漢人移民,多數是從嘉義山區(竹崎、梅山、番路、大埔等地)搬遷而來。雖然在地理知識上,嘉義跟高雄之間還隔了台南縣這個行政區,不過那瑪夏鄉可是緊鄰著嘉義呢!討山過生活的人從一片山區,翻山越嶺到另一片山區討生活的故事,就這樣換個地方繼續上演。

雙連堀山區二十多戶交通道路上不甚便利
雙連堀山區二十多戶,交通道路不甚便利。

三民鄉的「正名」爭議

高雄縣三民鄉從今年四月一日起,正式正名為「那瑪夏鄉」,但鄉內三所國中、小學因多數家長反對更改校名,目前仍維持原有校名,另一所國小因尚未召開家長說明會,校名是否更改仍不得而知。

中正紀念堂等正名運動近來在全台各地風起雲湧,連地處偏遠的原住民部落,也無可避免面臨正名風潮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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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民鄉山明水秀,景致怡人。(蘇福男攝)

高雄縣三民鄉從今年四月一日起,正式正名為「那瑪夏鄉」,但鄉內三所國中、小學因多數家長反對更改校名,目前仍維持原有校名,另一所國小因尚未召開家長說明會,校名是否更改仍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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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縣三民鄉從今年四月一日起,正式正名為「那瑪夏鄉」,但正名行動在鄉內引發不小爭議。(蘇福男攝)

三民鄉位於高雄縣西北角,是高雄縣三個原住民鄉之一,戶數計有八百七十三戶、人口三千四百七十四人,鄉民大多為布農族人,鄒族次之,排灣族及平地人佔少數。

為了推展正名運動,三民鄉公所從去年就陸續在各村舉辦四場說明會,年底鄉民代表會並召開臨時會,討論鄉名正名議案,結果全部七席代表一致通過將三民鄉正名為「那瑪夏」鄉,而「民族」、「民權」、「民生」三村也一併正名為「南沙魯村」、「瑪雅村」及「達卡努瓦村」,創下我國地方民意機關主動發起鄉名正名運動的先例。

由於當時立委、總統大選選舉在即,為避免引發爭議,鄉公所先在今年元旦舉行掛牌儀式,四月一日起才正式正名為「那瑪夏鄉」,並開始展開國民身分證等證件換發作業。

不過,三民鄉民族國小、民生國小和三民國中最近分別針對校名正名問題召開學生家長說明會,並舉行投票表決,結果多數家長都以「麻煩、沒必要」為由反對更改校名,其中,民族國小贊成維持沿用原名的人數有卅三人,贊成更名為南沙魯國小的有五人;民生國小贊成維持沿用原名的人數有卅五人,贊成更名為達卡努娃國小的人數為零;三民國中贊成沿用原名的有十九人,贊成更名那瑪夏國中的有十六人,四人棄權;至於民權國小也將於近日舉辦家長座談會,匯集家長、老師對校名變更的意見。

三民鄉布農文化發展協會總幹事韃虎‧伊斯瑪哈單‧伊斯立端批評說,這項正名是由上而下的「狗腿更名」,公所粗糙地操作正名,但不少鄉民認為正名過程不是由下而上形成的鄉民共識,直指民進黨的「正名」和蔣介石式的「改名」半斤八兩,同樣都是「威權」 。

他並引經據典指出,四百年前,三民鄉地區就已稱為「Kanakanavu」(卡那卡那富),清朝時稱「簡仔霧」及「干仔霧」(閩南語發音),既然要恢復傳統名稱,就應正名為「卡那卡那富」,「那瑪夏」鄉名可說是創造出來的,他建議以公投方式讓鄉民表達正名意見,不要讓錯誤擾民的假正名,成為原住民歷史的笑話。

對於正名行動被批評為「狗腿更名」,鄉長伊斯坦大.呼頌表示「可以理解,但無法接受」,他說,為了正名運動,除了成立推動委員會進行各項協調工作,並先後深入各村、教會進行說明、宣導,贊成、反對聲浪都有,但贊成而不表態者佔多數。

他指出,鄉代會是當地最高民意機關,由當地民眾選出的縣議員、鄉代表都贊成正名,且依法律程序進行正名,認為正名公投是「多此一舉」。

至於鄉名名稱,伊斯坦大.呼頌說,原先公所計畫根據鄉志記載,恢復「瑪雅鄉」名,但有人反映「瑪雅」為日人所命名,因此根據部落耆老的口述,取更之前的「那瑪夏」名稱,他指出,「卡那卡那富」只是一個族群的名稱,並無法代表全鄉鄉民,他曾向主張正名「卡那卡那富」的鄉民說明,但不被接受。

屬於民間的走路運動

內門宋江陣算是台灣目前林林總總一堆節慶當中,頗具知名度的一項文化民俗技藝節慶,然而陣頭展演的背後,其實還伴隨著地方的信仰文化。每年的宋江陣是在內門的中心信仰大廟—紫竹寺舉行。

最近的電視廣告中,熱絡頻繁的出現了內門宋江陣的廣告,感覺熟悉又有一點興奮,在高雄縣這樣不常有機會上電視的小地方,能夠有這樣大手筆的廣告真的不容易見。不過對於隔壁鄉鎮住民的我來說,熱熱鬧鬧有來自全國隊伍的宋江陣大賽,魅力尚不如以當地住民為主加上鄰近信徒所組成的繞境隊伍來的動人。內門宋江陣算是台灣目前林林總總一堆節慶當中,頗具知名度的一項文化民俗技藝節慶,然而陣頭展演的背後,其實還伴隨著地方的信仰文化。每年的宋江陣是在內門的中心信仰大廟—紫竹寺舉行。紫竹寺是觀音為主祀的大廟,農曆2月19日是觀音佛祖的誕辰,除了各種民俗藝陣的展演外,整個鄉鎮也熱熱鬧鬧的迎接著觀音聖駕出巡繞境的活動。

內門紫竹寺的觀音繞境活動已有兩百多年的歷史,習俗上則是「辦三年,歇三年」。今年在舉辦前,社大朋友在觀亭國小龔校長告知下,得知今年是「辦三年」的最後一年,下次可是要等三年後了,於是就約了一同參與其中一天的繞境,也算是認真的瞭解一下區域內各種不同的文化。

第二天的繞境路線

早晨七點集合出發,雖然我們有努力的早起,但是到了廟前隊伍也已經出發了。雜貨店因應節慶,賣起了用毛巾包成一捆的進香香,包含三根大香–是點著上路的,一包小香—到各敬上香用的。店老闆認真的跟我們說明隊伍往哪個方向去,後來看到一台熟識的車就攔下,叫車上準備趕去台南上班的駕駛順路載我們一程。都還沒上路就已經感受到內門朋友的熱情,以及總動員一起協助繞境者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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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香信眾必備—香組

同行的三個朋友都是美濃客家人,從來沒有經驗過繞境活動。而我雖是閩南人,但是以往多也是扮演在家迎接陣頭、神轎的角色,還沒有真的參與繞境。四個不懂繞境習俗的人跟在隊伍上,也只能默默觀察周遭的人動作,盡量模仿配合。

在第一境的時候,遇到了社大的學員,是石車龍陣的成員。在他的告知下,才知道我們選擇的第二天路程是四天繞境中較為辛苦的一條路線,是在內門鄉的西南方,一整個月世界地形的區域,是上上下下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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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路線圖(橘線)

07:40 第一敬:虎頭山慈雲宮–七里響
08:25第二敬:夏梅林神農宮–宋江獅鎮
09:25 第三敬:田子墘
10:00 第四敬:田寮古亭村應菜龍北極殿玄天上帝
10:55第五敬:南山宮五府千歲
11:30進入州界,看到可愛的州界一號。塵土飛揚的黃土路,山裡的可愛人家。
11:50第六敬:州界九龍宮
14:30第七敬:州界靈隱寺附近
15:10第八敬:龍崎烏山頭清泉宮
15:45第九敬:茄苳仔過渡仔館
16:15第十敬:石碣內
16:40第十一敬:茄苳崙
17:35回到紫竹寺

跟隨繞境有感

一天的行走,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走了幾里路,然而卻知道自己又有了另一番體驗。從來沒有認真的想過會花一天的時間在走路,走起來的確也沒有想像中得那麼辛苦,除了上坡有些氣喘吁吁,連機車騎上去都覺得騎機車的人很累路段外,應該就是到最後回程的部分走得有些辛苦。然而整個繞境隊伍當中,我們尚屬於年輕族群,還有一大群婆婆媽媽、阿公阿媽也是這樣跟著走了一天,更別說那些舞陣頭的,以及扛著大轎的阿伯叔叔們。

下午在清泉宮休息的時候,一個扛轎的阿伯跟我們打招呼,誇我們能走一天還不錯!然後說起他扛轎的經驗:「第一天開始還不會覺得累,到了下午肩頭就沈重無比,回家休息就整個腫起來。隔天起床要把肩上的腫脹水泡弄破,繼續扛轎,慢慢的轎子就只剩下一半重了。第三天,雖然扛著轎子但是就像沒有扛一樣了」。詼諧的黑色幽默,聽起來覺得既可怕又無限佩服。只走一天路的我能感受到的只有腳的逐漸麻痺,很努力的想要感受同理四天的扛轎行程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太難。

除了走路這樣踏實的體驗外,也深刻感受到民間信仰對居民動員的程度,對於從事過組織工作的人來說,這樣的原始的村落廟宇力量及組織動員力量真的是令人望塵莫及。各村落出陣頭繞境,先不論那一整個有組織的安排(路線、隊伍、人力、餐飲等等)是怎麼回事。沿途非組織的動員能力也讓人刮目:沿途居民準備各種食物—饅頭、包子、各種粿,飲料—綠豆蒜、意仁湯、維士比和各種罐裝飲料;還有人開著自家的車寫著:「走累了請上車」一路跟著服務;有人載著一車子水,在人煙稀少的地方停下倒水奉茶,給予繞境隊伍極大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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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自主動員的奉獻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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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中的繞境路線,人口聚集的地方兩邊是房子,人口少的兩邊是稻田農地,路有大有小,不過基本上都是走在柏油路上的。而這天,卻有不少的時間我們是行走在沒有鋪柏油的黃土上,大量人群走過帶起一陣塵土飛揚,兩邊有時候是橫橫豎豎的竹林,再加上有穿著長袍的人,有扛著神轎的人,這樣的場景讓我有時空錯亂的感覺,好像是一群身著西化衣服的現代人回到了一個古老空間。雖然傳統可能隨著長輩消逝而可能逐漸流逝,隨著環境變遷而失去部分感覺,但是有那麼一個機會可以體會這樣盛大的民間信仰活動,感覺是一大福份。

這樣看起來有沒有時空錯置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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菸葉記事 (2)–卸菸

菸葉採下來之後,接著進行夾菸的工作。把菸葉成束排在夾子上,排滿之後夾緊;然後,就可以放入燻菸室,準備燻烤菸葉。在紀錄夾菸的過程中,筆者認識了家住民俗村後方的通芹伯夫婦。伯母說他們次日清晨要卸菸..

菸葉採下來之後,馬上接著進行夾菸的工作。把菸葉成束成束的排在夾子上,排滿之後夾緊;然後,就可以放入燻菸室,準備燻烤菸葉。在紀錄夾菸的過程中,筆者認識了家住民俗村後方的通芹伯夫婦。伯母說他們次日清晨要卸菸(將菸葉從燻菸室拿出),有記者要去採訪,可以一起去拍。時間是2007年1月24日。天色未明的清晨4點半,我與友人在加油站會合。路上沒有任何車輛往來,車前燈照著寬廣的柏油路面,接著轉進田間。抵達阿伯家,仍是一片漆黑,外頭柵門深鎖、裡頭鐵門緊閉,此時的時間是4點40分,難道是我們來早了?

滅了引擎,閉眼休息了約10來分鐘,有兩台車朝這趨近並停在我們前後不遠處,想必是阿伯口中所說,要來採訪的記者與大學生,此時正提著攝影機和燈光下車作準備。一陣“唧唧…”的聲響之後,伯母笑著出來替我們開門,驚訝著大家怎都這麼早到。天冷,伯母端出了熱茶給大家暖暖身子;燈光下,她一身紅色底襯衫,上頭點綴著白色圓點,像是為了今天早晨的拍攝所做的特意準備,這小細節的裝扮,有意無意之間,讓人感受到她對於拍攝儀式所展現出的慎重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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燻好的金黃色菸草

莫約五點,待一切準備就緒,阿伯拉開燻菸室的倉門,燻烤完成的菸葉在燈光照射之下散發出金黃色的光澤與焦褐濃郁的菸草氣味。在菸草香氣瀰漫之中,阿伯、伯母還有剛回到家幫忙的兒子、媳婦開始了「卸菸」的工作。他們一個接著一個進入燻菸室,將烤好的菸串從燻菸室取下,然後轉放至外頭的鐵架;一來一往、一拿一接,在上下、左右的節奏中,卸菸以極快的速度進行著。還不到6點中,燻菸室裡的菸串已經全都卸下,整齊的排在等待「回潤」的鐵架上(鐵架滿則靠牆放)。接下來,要等個三到五天,待菸草轉潤後再將其從菸夾取下、放入倉庫;也就是說,今天早晨的工作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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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菸情景

夫妻兩,一邊休息的同時也不忘回答我們提出的各種問題,包括燻菸的天數、溫度、如何檢視菸草情況,還有如何區分菸葉的好壞、等級、如何分等之類的問題。阿伯說,一株菸草的葉子以上下排序分為「天葉」、「中葉」、「土葉」。愈往上頭,葉子愈厚,其味道、油、尼古丁也愈厚;往下則相反。

早期菸葉採收是分部分來作採收,先採較快成熟的「土葉」,並且先行燻烤(因早期無電腦作業、菸樓可放空間亦有限);等上一批菸葉燻烤結束再換批。此外,早期菸葉可分「八等(級)」,一等為最佳,其他由好至差依序排列至八等(後來聽父親說,從前聽得到人罵「八等」,亦即「等外」之意)。然而,現在的人工高漲,採菸不再分批採收而改成全部採收,至於等級,當然也就沒有分得那麼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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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說中

屋內,繞過廚房的後方有一個儲藏室。裡頭,擺放有已經燻好,並分成一包一包曾層疊起的金黃色菸草。菸草,又分成前、後兩區擺放,一邊是父親的菸草、另一側則是兒子的菸草,說明了即便父子,父親田種的歸父親、兒子田裡種的歸兒子,很公當!看著眼前一包包的黃色菸草,阿伯笑得很開心,雖然我無法分辨好壞與等級,但是從阿伯愉悅帶著些許得意的神情和語言間流露出的自信可知,今年的菸,燻得很好,連最難燻的蒂頭都呈現出金黃色的色澤。夫妻兩一同坐在菸包前的長板凳上讓我們拍照,阿伯的手一搭上伯母的肩,伯母就“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不好意思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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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伯與妻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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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內的合照

因為白天阿伯他們還要出去田裡交工,所以卸菸才會安排在清晨天都還沒亮的早的4、5點多進行(亦有人在晚飯後的7、8點進行)。此刻工作結束,伯母端出了自家種的地瓜和蕃茄做為點心。除開我們三個散戶,在場還有長榮大學的五個學生和一個中國時報的記者,加起來雖然近十個人,伯母卻依舊熱情的招呼著大家,要大家進屋內與他們共同吃早飯,原來她趁著空檔去灶下煮了一大鍋的地瓜粥、幾樣青菜以及自己釀的醬菜。盛情難卻,但是原本預定了要去吃客家碗粿,只好婉拒了伯母的盛情邀約,並在合照之後,再三感謝、揮手道別。

菸葉記事 (1)–採菸

採菸,通常以幾個鄰近的菸樓為主,採取相互交工的方式進行,今天採我家的菸、明天你家、後天他家…直到大家的菸田都採收完畢。斗笠、洋巾、圍身裙和雨靴,可說是婦人家下田工作的必備裝備。由於菸葉摸起來有些澀澀黏黏…..

農曆年前後,正是菸葉採收的時節。由於菸酒公司將不再收菸,原95-96期的這一批菸葉,就成了是美濃的末代菸葉。雖然蘇貞昌院長日前視察屏東時開出了延長一年的承諾,但是能否實踐還未知數。我問了田裡採菸的阿叔、阿伯、伯母、大嬸“明年還會不會種菸?”,他們也只是搖搖頭說不知道,也不確定到底會不會多出一年的時間,大家都在等待,也都在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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菸田採菸

靠著種菸、繳菸,美濃人繳出了許多碩士、博士,在早期種菸的全盛時期更有著「菸葉王國」的稱號。由於菸葉屬勞力密集度高的農作,除花、採菸、燻菸、分級…等全都仰賴人手,因而發展出「交工」(亦即勞力互助)的生活模式,以及大家族共居夥房以集中人力的聚落型態。在菸葉的全盛時期,菸葉為菸農帶來了豐厚的經濟利益,當時姑娘家找對象,都找家裡有菸樓的,而且還是越多棟越好;然而社會型態改變菸葉逐漸沒落,不知何時開始,姑娘家找對象也一定問有沒有菸樓,若是有,嚇都嚇死了,哪還敢嫁進去呢!無奈的是,菸葉變成了「冤業」,如今竟也走到了末代。

採菸,通常以幾個鄰近的菸樓為主,採取相互交工的方式進行,今天採我家的菸、明天你家、後天他家…直到大家的菸田都採收完畢。斗笠、洋巾、圍身裙和雨靴,可說是婦人家下田工作的必備裝備。由於菸葉摸起來有些澀澀黏黏,分泌出的油更常將衣物沾的黃黑黃黑,所以手套,更成了不可或缺的配備。於是,女人將菸葉採下、收集成束,然後用布、帆布或飼料袋將菸葉捆成一大袋菸包;之後,便由男人將菸包扛於肩上並上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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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菸、綑綁

女性勞動的身形、色彩鮮豔的花洋巾在一片綠色的菸葉田裡不停地來回走動、穿梭,是此時期田裡最美麗動人的風景。去田裡跟拍菸葉的採收,第一次是在大三、第二次是在實習的時候,今年是第三次。前兩次的經驗裡,要拍到她們的臉孔是比登天還難的事,尤其那個數位尚未普及,仍須手動對焦的年代。一把鏡頭對準她們,她們就連忙別過頭去,東閃西藏、掩身埋首於菸葉中,直說著“細妹耶,我穿的這麼醜,不要拍我啦!”“哪會醜,盡靚喔!”

儘管你覺得她們是如此的動人,還是無法說服這她們,只能遠遠的拍著她們一手抱菸、一手採菸的背影。第二次去拍的時候,遇見的還是第一次的同一批阿叔阿伯、叔婆伯母,他們問“細妹耶,舊年不是已經拍過了,怎又跑來拍了?”呵呵…我也只能笑笑的說“今年是用數位拍,不相同喔!”。幾年過去,或許是因為漸漸習慣了鏡頭與採訪者的存在,面對鏡頭,這些叔婆伯母已經訓練出可以視若無睹的功力,有時,甚至會虧說“每次都免費當嘛斗,下次要收費…”之類的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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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菸包

男人同樣採菸、捆菸,但最重要的還是扛菸,畢竟這是婦人家難以做到的事。徒手扛菸,將菸包荷在肩上,再走一段路,上貨車排好,沒有強健的體魄與氣力是不行的。這些阿叔阿伯扛的大汗披身,有些阿伯甚至都已七十好幾的年紀,還是照樣雙手一舉,扛著菸直往貨車走去。那種專注的神情,以及對生活認真的態度,十足令人感動與敬佩。

由於人手多,採菸的工作進行地非常之快,貨車也是一車滿了又換一車。在田裡跟拍了好久,這下也心滿意足了。載著整車菸葉的小貨車自田中開了出來,準備去開下一輛貨車的阿伯,也熱情的揮手說再見。最終,我只能站在田頭目送他們遠去,然後,結束下午的田間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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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手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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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菸田以及菸葉採收的景致,一直以來都是記憶中親切而熟悉的影像。2006年,筆者畢業回鄉,趕上了原為末代菸的95-96期菸葉採收,於是便拿起相機開始了一連串的菸葉紀錄。此篇文章紀錄於2007年1月,原刊於筆者之部落格「小百合之印象盒子」,今重新刊載於此,與大家一同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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