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自身而起的社會運動

我一直想著,是不是有什麼是一直沒有被看到的?所謂的在地性是什麼?又發展思維是不是有另外的可能性?但在我心頭更深的,是像我們這樣的學生青年,是不是可以去多了解什麼,甚至去實踐。後來,我和一些人成立「青搞花」…

「參與這些行動對你本身代表著什麼?是不是只是自己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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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425反蘇花高活動的青年

當我和一群朋友籌辦著一個反蘇花高的聲援行動,帶著學妹和一位我的研究所同學,談論著關於在地聯結與實務的狀況,這位研究所同學並不是這麼關注要做些什麼事,而是這些事,是怎麼被形塑出來的?又與自己的關係又是如何呢?當我又懷抱著一些理念與願景的當下,我吸了口氣,很想坦承的看看自己,到底是如何進入這樣的行動脈絡、又要怎麼跳出自身框架的侷限?

我是在一年前,和著一些學校的同學與朋友,開始參與對於蘇花高議題的討論,只是我所想關注的,一直不只是這一條高速公路。長期以來,蘇花高議題總是被侷限於在地發展與環境保護的二元框架,以及政治勢力的壓縮與扁平化,當政治人物帶著在地鄉親的產業開發與道路安全性訴求,馬上招致另一方環保團體的生態破壞擔憂。

但我卻一直想著,當中是不是有什麼是一直沒有被看到的?所謂的在地性會是什麼?又發展思維是不是有另外的可能性?但在我心頭更深的,則是像我們這樣的學生青年,是不是可以去多了解些什麼,甚至去實踐。

後來,我和一些人成立了一個青年組織「青搞花」,原先一開始是針對蘇花高,但在我心中卻是希望可以擴大為整個花蓮的關注,透過青年的公共參與,藉由活動與討論,去延伸彼此之間的各自想像,也扣合住在地社區的狀況,而不只是種一廂情願的自我行動。

在幾次活動與工作坊的舉辦過程,我卻發覺如何跳出自己生活圈而創造出一個新的公共參與空間,並非是這樣簡單,因為大家都身處不同的生活環境與社會位置,有時候大家往往想去完成些具體的事務與目標,卻發覺有時候更重要的反而不是這些清晰的思慮,而是在這群人的互動之中,在裡頭看到了自己些什麼?是不是有什麼是自己也遺落許久的?我回想起我自己,從大學一直到現在的社會參與,我到底參與到了些什麼?而又是什麼把我邀請到這裡頭參與?我從中擁有又希冀些什麼?與自己與他人的關係又是如何?

大學時期,遇見了一位對我影響深遠的老師,她是那種實踐派的草根人物,雖然是個老師,對我來說卻更像一位朋友,是那種思考清晰卻又極為感性的長者,那時我常常無能理解為何她要花這麼大的心力,去完成那時常被外界忽略與蒙蔽的事件,卻往往把我拉扯到另一個世界,看到了這個看似正常與秩序的現實世界的荒謬,原來有好多東西都是不被大眾所視見與感知的,像是一個小部落的資源匱乏與落差,在現今富裕的台灣社會,還是有人住在頹圮的鐵皮屋中,或是連房子也沒有的。或者是進到了大人的利害爭奪世界,看到了資源帶給許多重點社區的累積與其餘小地方的匱乏,以及資源所帶來的反向發展。

那時的我,其實不是這麼清楚他們與我自己的關係,只是很單純的去感受與關注,後來卻發現,其實能夠有這樣的機會與時間來看到這些東西、或去做了些什麼事,那都是自己身處一個恰當的時間與優越的空間,而可以不用這樣掙扎的去接收這些種種,如果我不是站在學生這樣的社會位置,如果我不是有這樣不需擔憂生計的家庭環境,當我要是站在與我完全不同的社會位置,我又會如何去面對與思考這些東西呢,它對我的關係與意義會不會又會改變呢?

回頭再看到前幾天我所參與的行動,位於台北環保署前聲援環評委員的青年行動,我好像頭腦一直想著的,不是這場行動,也不是蘇花高,而是我自己身處當中的感受,以及那過去與現在不斷繚繞的相互關係,因為這裡頭產生的感受與關係,好像才是讓我可以安心在裡頭伸展與置身的最大理由,而不是裡頭一個個具體的社會行為與實踐,行為與實踐的起始與過程才是招喚回我不同身分想像的依靠與陪伴,好像是目前社會參與及運動中感觸我最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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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保署前聲援的青年 以肢體舞動代替語言

(本文轉載自「closing time」部落格)

一位老農婦的母親節

阿昌伯母沒講「美濃頭腦第一好」、敢於創新的阿昌伯是否攢了足夠的錢?只說目前住的房子是遠赴沙烏拉地阿拉伯做工兩年、忍著險些喪命的胃出血換來的。母親節前夕,七十多歲的阿昌伯母有滿腹牢騷。

阿昌伯早年曾鑽研過各種方法換取一家大小的溫飽。當年初出茅廬,倚著年輕氣盛騎機車到東部去買黃鱔魚苗回南部。在家培育、飼養和繁殖,做起了養殖業。但為何要到那麼遠的東部呢?西部難道沒有?阿昌伯母說,因為那裡藥灑得比較少,田裡蹦蹦跳跳的黃鱔魚充滿了生命力,而西部水田裡的生命早就死光了!當時黃鱔的好價錢驅動了阿昌伯騎著「美得九十」,在後座綁上臉盆盛水,硬是把魚苗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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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昌伯。

屋後那五厘薄田曾經轉換過各式各樣的生計可能,養了黃鱔又養了蛤蟆,阿昌伯都是美濃第一人。並引進了雞頦菜給黃鱔遮蔭,結果造成大小河川湖泊被雞頦菜鋪滿。「什麼是雞頦菜啊?」我問。「那種菜莖部蓬蓬的,就像雞頦一樣啊!」伯母答。原來是布袋蓮!阿昌伯母補充說道:「我常常跟阿昌伯說:你喔!會害死人喔!引進給黃鱔遮蔭的雞頦菜造成生態浩劫!我喔,從二十一竹頭角黃屋嫁進來就跟著你,做到手指都彎曲了。」

阿昌伯母說丈夫的專長就是找一大堆事情來給她做,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阿昌伯堅持不用除草劑,在屋後五厘地種了近千顆的高麗菜。然而阿昌伯認種不認賣,央求阿昌伯母醬了百餘瓶高麗菜乾。阿昌伯母先搬了許多大石頭,用石頭重力將水分釋出;而後又挨著每一戶店家收集米酒空瓶,前後工作了十多天才總算大功告成!然而就算做成了高麗菜乾,又要賣到哪裡去呢?依舊是個問題。其實阿昌伯母的大兒子在朝任官職,老人家大可不必如此辛苦,但是阿昌伯夫妻就如鄉間的大部分人一樣過著平凡的生活。

對於人人稱羨有這樣一個傑出的孩子,然而兒子也長期不在家,阿昌伯母輕輕的說:「以前人說大學大不孝,老人家說的話真有道理。」她又說自己曾經挑著胡瓜到市集叫賣,鄰人撞見相勸:「兒子當官,何必如此辛苦?」阿昌伯母幽默的回答:「唉喲!兒子作官,阿爸阿母曬乾。」(註:官、乾在客語是同音的。)

阿昌伯母依然沒講「美濃頭腦第一好」、敢於嘗試和創新的阿昌伯是否攢了足夠的錢?只說目前住的這棟房子是遠赴沙烏拉地阿拉伯做工兩年、忍著險些喪命的胃出血換來的。母親節前夕,七十多歲的阿昌伯母肚子裡有滿腹牢騷。

小鎮生活兩三事

每日晨昏,我隨著小鎮甦醒與沉睡,偶而有幾天清晨,五六點即早起,天還灰朦朦的,這時最喜歡到橋南老街口里長伯家開的傳統早餐店喝一杯溫熱濃稠的米漿或豆漿,那是道地的古早味,手工熬製….

若從都市來(回)到小鎮,它總是給人寧靜無聲的感覺,直接一點地說,意思就是單調無趣的小鄉村,但一旦長期生活在此,融入為小鎮的一部份,卻慢慢發現,小鎮有著屬於自己的脈動與變化,偶而熱烈狂放,偶而如風輕吟,一年四季,樹葉枯了又綠,花謝了又開,穿梭在小城裡的人們離去又歸來,來來去去,構成了小城的人文風貌,……如今它不只是蜂炮的代名詞或所謂遙遠的「家鄉」,而是,我居住的地方──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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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弄裡的老房子。

清朝時鹽水市鎮區真的是個「小城」,當時繁華熱鬧的月津港因治安不佳,為防盜匪而圍起了城,建有東西南北四個城門,東西南北門分別約在今朝琴路鹽水國小旁七歲姑娘廟前、月津路過加油站往學甲方向、南門路一帶及武廟後方等位置,這四處圈圍起來的範圍,正大約是今之鹽水市鎮區。如今城門雖多已不存(僅西門有遺址),但每天由朝琴路離開鹽水前往新營去上班的我,喜歡想著自己是從「東城門」出城去也…。

只是,古時候這出城、進城的次序和現在的正好相反,因為清朝時月津港比新營還繁榮,商業發達,由新營到鹽水來是進城,是從農村來到商業中心,而今縣府所在地的新營市,相較而言,屬比較都市化的城鎮,所以從鹽水到新營的路程,反成了一條由鄉村進入「城」市之路…。時代的演變,讓兩個地方的地位互換,相對關係產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而從歷史的角度來觀看日常生活中緊密相關的「地方」,它便多了一分趣味與表象之外的內涵,每個小「地方」從此豐富了起來…。

每日晨昏,我隨著小鎮甦醒與沉睡,偶而有幾天清晨,五六點即早起,天還灰朦朦的,這時最喜歡到橋南老街口里長伯家開的傳統早餐店喝一杯溫熱濃稠的米漿或豆漿,那是道地的古早味,手工熬製。而早餐店沒有店面,在騎樓下擺上兩張桌子,就做起生意來了,清晨在這半開放空間食用由鐵盤盛著的包子、饅頭或油條的早餐,讓人錯以為這是五六十年代台灣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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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鋪上紅磚路面的橋南老街。

若是周末黃昏時分,喜歡在巷弄中穿梭晃遊,橋南老街、王爺廟巷、一銀巷或連成巷,都有我與女兒的身影。在斜陽的光線照射下,那些座落在巷弄中的老房舍或院埕顯得更加動人,橋南老街的紅磚路面最近鋪設完成,更有韻味了,呂秀蓮小說〈三個女人的故事〉最近在此取景開拍…;或再行經看西街(第一銀行旁)、月津橋,在夕陽餘暉下遙想當年,街的對面應是一望無際的海水,映照出美麗的夕照,由古街名「看西街」可猜想出那如畫景致;而月津橋下的舊河道雖一貫是雜草叢生,未經整治與營造,但從斜垂至溝邊的成排綠樹遠遠望去,我的目光彷彿穿透了眼前的實景,忽略髒亂處,直直觀見老照片裡或畫家吳承硯水彩筆下的美麗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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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津橋旁。

還有小吃,我曾私下為小吃好吃與否定了個主觀的判斷準則,那就是本地人也愛吃的小吃才會真的好吃,非觀光客循著旅遊或美食雜誌上的那種。例如,我愛在下午三四點時,到伽藍廟對面買一兩個水煎包解饞,不論嚐過幾回,它的美味依然迷人,這攤下午才會推出,大約五點前就賣完了,幾次帶著遠道而來的朋友們想要一嚐卻老是錯過…,不過近來這攤實在太熱門,連非假日的下午經過也老是排著長龍,於是不耐等候時,我會到中正路八角樓斜對面的「阿婆肉包」買一兩個手工饅頭或包子,份量剛好,吃來不撐,止飢但仍容得下晚餐。小時候,「阿婆肉包」沒有店面,阿婆在下午三四點時總會推著車沿街大聲叫賣「肉-包-」,台語發音的肉包聽起來像是國語的「大刀」,學生時代我和妹妹總抵擋不住這送上門來的好味,聽到「大刀」來了,即使偶而本來不想吃的,但十有八次都會掏出零用錢來買,而今阿婆年歲愈大,仍與下一代一起在店裡勤奮不懈…。

至於我先生則偏愛朝琴路上的「豆簽羹」,也是下午才開始賣,賣完就收,有不少死忠的食客頗愛這攤美味。另外,八角樓後代葉家開的「銀鋒冰果室」的紅豆牛奶冰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想來上一碗的,近來葉家姊妹為八十四歲老母親研發出一種將蕃薯飯與紅豆及鮮乳合製成的冰品,這味太獨特,我倒是還沒有勇氣做嘗試…。

若逢每月一四七(十一、十四、十七依此類推),則有小鎮最具活力的早晨,從清晨七點就擠滿人潮,到了有點寸步難行的地步,這是古東城門附近的牛墟市集。牛墟早已不見牛跡,但人潮依然洶湧,馬路兩旁盡是擺滿了碩美的水果、蔬菜與雜糧等的攤位,價格比一般菜市場還便宜一些,其他還賣有盆栽、花卉、魚肉類、黃毛小雞或各式雜物與奇貨等等,等著人們來挖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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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墟內也賣藤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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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墟入口。

而一年中總會有幾天特別的日子,那是公廟護庇宮或其他角頭廟展開遶境時,此時整個小鎮充斥著鑼鼓喧囂,熱鬧了起來,大人與小孩們駐足馬路兩旁觀看遶境隊伍中的各式陣頭經過,居民的心情也跟著興奮起來。廟前廣場則搭起戲棚演著野台戲,這時午后的小鎮好似沸騰了起來一樣,午睡的人們也縮減睡眠時數出門來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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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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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庇宮前戲台。

在這個小鎮,我既是生活者,也是觀察者,我隨小鎮一同脈動,參與與見證了小鎮一年四季每一個風華或寂靜的時刻……。

虎科大的藝術志工們

好想與大家分享一個小鎮,一群人的小故事,這個地方叫做虎尾,就在虎尾糖廠旁的國立虎尾科技大學,學校裡頭的一個小行政單位,叫做藝術中心,這個小小藝術中心有基本行政成員,然而….

好想與大家分享一個小鎮,一群人的小故事,這個地方叫做虎尾,就在虎尾糖廠旁的國立虎尾科技大學,學校裡頭的一個小行政單位,叫做藝術中心,這個小小藝術中心有基本行政成員,主任一人,組長兩名,行政人員兩名,工讀生一名,然而繁瑣的業務,高昂的野心與理想,光靠這幾位人手是不夠的,所以本篇文章想要與大家分享的是,一群由學生組成的志工團隊。他們在藝術中心得到的成長,以及藝術中心帶給他們在外地求學的快樂回憶。 it01.tmp

佈展時的照片有敏存幾個志工的合照,偶戲節躺在工坊的大合照

虎科大藝術中心志工的來源多半是在虎科大求學的學生,多數來自縣市,並非虎尾當地的人,所以當他們沒有課的時候,又在純樸無聊的小鎮上找不出好玩的事情時,他們會放棄窩在宿舍裡頭玩電動玩具,走出戶外,尋求有社群的地方與人互動、聊天,最好又能發揮已經隱藏在他們服務他人的熱情與滿足對新奇事物的渴望。

虎科大藝術中心志工團隊人數目前有36人,因虎科大科系以理工為主,男性居多,約30:6,形成男性志工比女性多的有趣現象,打破一般社會認為男性志工比女性志工少的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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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學校經營的藝術單位,相較其他博物館、文化中心,畢竟是個小小單位,資源相差甚遠,但是我們不因資源少,而減低舉辦藝文活動的企圖心與活力,所以彌補我們的企圖心與人力不足的現實的落差,經營志工變成很重要的業務,穩定的志工互動,才能順利推展繁瑣的行政業務。志工業務是我來虎科大任職後,發現虎科大與其他學校的藝文單位最不同的地方,也是我最喜歡的業務之一。

什麼魅力吸引這群志工持續為藝術中心服務,依個人經驗與觀察,主要是創造輕鬆的人際網絡與歡樂的學習機會才是最主要的因素。尤其在現代講求分工、在專業本位之下,我們的人際網絡多數侷限在各自的專業對話,如何打破自己固有的社群,談心分享自己的生活體驗,所以當這群小夥子在虎尾小鎮上,找不到更優質的休閒活動時,到藝術中心服務是個不錯的機會。

我們的志工服務雖然填了服務時數,但沒有嚴格規定的簽到紀錄,這樣的自由,反而形成除了制供該值班時間之外,也會沒事就往藝術中心走動,例如上課時間還沒到,有空早上來辦公室看報紙與工作人員道聲早安,談談今天的心情。多數我們視工作性質與庶務工作內容,請求志工代為處理,例如協助跑腿買東西、協助佈置展場等工作,甚至在2007年的雲林偶戲節活動中,藝術中心的志工扮演很重要的協助角色。其中有許多的學習,志工們除了發揮熱於助人的精神之外,也可以發揮創意,滿足動手又動腦的樂趣,我們很感恩,大家在彼此感恩,彼此付出的過程交心。

這學期末,為了感恩志工與為創造有質感志工友誼,藝術中心規劃志工之遊,行程是台南深度文化之旅,報名的人數剛好一台遊覽車,哈!男性志工直呼有沒有機會與鄰近學校舉辦聯誼,有機會認識女生~~恩,這個建議很好,我們會認真考慮!

污染與意外─高雄煉油廠VS教育地景

有時搭乘火車出差或省親南返打狗,我望著窗外地景變化種種,以判識地方界域,令我意識到「高雄到了」的地標,便是半屏山下那腹地廣大,令人震撼的工廠地景。身為一個搭火車經此的過客..

在陽光的照射下,矗立在半屏山腳的高雄煉油廠金屬建體顯得如此熠熠明晃。即便在陰天,它金屬灰色的分餾塔、低矮扁圓的油槽,都在周遭的地景中,顯得如此地醒目,嗯,甚至有點動人,但卻也與人疏離而無法親近。有時搭乘火車出差或省親南返打狗,我望著窗外地景變化種種,以判識地方界域,令我意識到「高雄到了」的地標,便是半屏山下那腹地廣大,令人震撼的工廠地景。身為一個搭火車經此的過客,往往都會眼前龐大的「工(業)藝品」所震懾,但當我轉換為居民身份時看它時,則又是另一番風景了。

居住在高雄,交通工具自然用的是高雄人最常用的機車。我有時騎著機車出遊,最常走的一條路線,是從我住在的半屏山腳,一路往東騎到底,取和鐵道平行的翠華路往北騎,欣賞沿山寬闊開朗的景緻,最後,也會碰到高雄煉油廠。

高雄縣市交界處的最明顯地景是石化工廠-翁4-1
高雄縣市交界處最明顯的地景就是石化工廠

不過,從機車座上看煉油廠的風景,又和從火車所看的視野不同了——煉油廠被一堵長似無盡頭的水泥圍牆圍起,裡頭仿若另一個世界,寬闊、幽靜,卻又帶點神秘。神秘的工廠裡,裡頭的人進行著什麼的工作呢?這些原料從何而來,又去到哪裡?這龐巨的工廠何以突兀地矗立於周遭的古老聚落中?這些問題往往就是這樣纏繞著我的心頭。

農地上蓋起的日軍第六燃料廠

昭和十八(一說十六年)年,日治末期的台灣,日本殖民政府因應南侵軍事需求,決定進行油庫的興建,便由日本海軍、台灣礦業株式會社、日本石油株式會社及帝國石油株式會社集資於半屏山北方設置「第六燃料廠」,工廠用地原為日本強行徵收,為因應員工住宿問題,其後也於宏南里、宏毅里分別興築幹部、工程師和工人的宿舍。建造未完,因為軍需重要設施,即遭盟軍炸毀,狀況慘烈。戰後,當地仍挖掘出一千磅重的巨彈(鄭水萍2000:89)。

民國三十四年十二月,此廠由國府「經濟部台灣區特派員辦公處石油事業接管委員會」接管,並改名為「高雄煉油廠」。接收後,經評估,只有兩座蒸餾工場值得修復,由於第一蒸餾工場遭受較烈,因此先完成了第二蒸餾工廠的修復(曾玉昆 1995:596)。之後陸續完成柏油工廠的修築,並恢復生產。三十五、六年,從中國上海招考的大專實習員共六、七十人來台修復工廠,試爐開工(鄭水萍 2000:65)。

戰後,煉油廠分別增建柏油設備、第三蒸餾工廠、第四蒸餾工廠…..等工廠。民國四十八年,政府倡導工業起飛,石油化學工業被列為重點發展項目之一。

民國五十年,經濟部提出發展石化工業藍圖,建制從上游到下游的生產鍊;上游由中油進行產置,基本原料製成中間原料為中游,加工品則由民間承製,中油則為提供下游原料。(中國石油公司 1996:251)民國五十七年起,並建設第一輕油裂解工廠、生產乙烯提供下游工廠。

民國六十年代,當時的行政院長蔣經國推動十大建設,「石油化學工業」列身其上,在高雄縣設立「仁大(仁武、大社)工業區」及「林園工業區」,政府產業政策的投入,讓石化產業成為台灣,塑膠、紡織等下游產品約佔了出口總值的40%。煉油廠作為國內石化產業上游生產的重鎮,以與下游工廠建立起石化工業的完整體系,至民國六十四年逐漸具體成形。

輸油管、油槽與廠區形成石化產業地景

煉油需由原料,其原料來自世界各地:大部份來自中東,少部份來自東南亞、非洲、中南美洲等地。從這些地方進口的原油從油輪經高雄大林外海卸油浮筒及海底管線輸送到岸上的大型油槽儲存,再以管線運輸到煉製工廠煉製。

在高雄港的十七、十八、十九號碼頭有輸油站,港邊的苓雅寮設有輸油槽,場區內則設有容量十四萬頓的油區,設有六條輸油管由港口直通油廠,長達十四公里,油管的直徑由四吋到十二吋不等,除部份為埋入地下,多為露天裝置(曾玉昆 1995:583)。

二   利用GoogleEarth從高空俯瞰高雄煉油廠廠區-翁4-2
利用GoogleEarth從高空俯瞰高雄煉油廠

石化工業,有天然氣、烯烴及芳香烴三大核心,高雄煉油廠生產的烯烴及芳香烴主要供應大社及仁武工業區下游石化工業使用。如台聚、台塑,民國五、六十年代,台灣塑膠、合成纖維等工業發展迅速,中油的輕油裂解工廠生產出的原料,利用管線輸送到高雄煉油廠附近的大社石化工業區、仁武工業區以及高雄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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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六十年代的高雄煉油廠。

早年,這些油品都使用火車運送到左營火車站,再轉運到全省各地。其後則幾乎是用管線運送。油品運送方式的變革,也改變了高雄的地景。這些油管和昔日漂浮在愛河的原木一樣,都是形塑地方感的產業地景。

在石油的生產外,員工宿舍,以及員工子弟的「油廠代用國小」、國光中學、國光高中等紛紛成立,甚至有游泳池、溜冰場、高爾夫球場、體育館等,形成獨特的高雄煉油廠生活圈。

頻傳的污染與工安意外

然而,這樣一個引領台灣石化工業發展的事業體,除了藉由產品與人民的日常生活連結,與在地的關係卻非如此和諧。煉油廠的黑煙、廢水、酸雨、廢氣外洩等污染頻傳,除了農作物遭受損害,影響收成並污染作物;當地居民的身體也長期暴露在高度的危險當中,居民對石化工業的污染性與工安危險高度不滿,多次引發了衝突。其中,最著名的當屬後勁反五輕運動。

民國七十六年,行政院計畫於後勁興築中油第五輕油裂解工廠,引發後勁居民強烈反彈,當時政府行政院長郝柏村曾南下夜宿煉油廠,在一名千優勢警力的護衛下,五輕爭議獲得壓制,並於79年動工。同時,政府承諾實施環境監測、提出回饋基金方案以及承諾二十五年後遷廠。

但居民在妥協、同意五輕興築之後,當地的污染並未改善。多次的工安意外也令當地人憤怒,最近的例子是半年來高達三次的爆炸事件,這引發當地居民、里長的強烈抗議,而一些民間綠色團體也積極協調中油、高雄市府及各級單位間對於遷廠的考量(註一)。

油廠作為多元觀點的教育地景

目前,關廠或遷廠的期限至今只剩7年,許多石化業者要求高雄煉油場就地更新,而在地居民與綠色團體主張應如期遷廠,經濟部態度則傾向於更新廠區(註二),十八年前的承諾,如今看來搖搖欲墜。

同樣也是高污染、工安意外頻傳而招民眾強烈抗議,已於民國九十一年關閉的前鎮高雄硫酸錏工廠相較,高雄煉油廠顯得屹立不搖。該廠七年後的命運是關廠或遷廠必然還有待產業、政府與民間非營利組織的辯論與角力,須提醒的是,大批見證台灣石化產業發展的工業地景可能面臨改變的命運,而產業文化資產以及在地居民的生活變遷紀錄與研究,可能是必須的。不管紀錄的主題與內含為何,可以肯定的是,它不只是單一面向的呈現,也絕非對立兩造的各自陳述,而是一種多元觀點並陳的整體觀照。

筆者以為,高雄煉油場作為一個污染/工安意外/石化產業技術發展多面向並陳的企業體,正投射出了產業技術的複雜性,這使得其可發展為一個展現工業發展複雜性的教育地景。

污染、工安意外與經濟產出看來是一體的兩面,但我們須進一步提問:污染的生產者和被害者為誰?生產的獲益者為誰?兩相權衡是否獲得一個合理的平衡點。先有了這些提問,我們才有可能進一步從中獲得教訓,而其產業地景及歷史之研究與保存,也才能轉化為日後高雄都市發展轉型的契機。

以高雄煉油廠為個案,可思考如何轉化其產業發展的軟硬體為工業/技術觀光,從而思考與城市轉型等都市規畫議題結合的可能(註三)。而未來不論是存或廢,將是以「人」為思考的核心,後勁也該是一個高居行政資源中心的國家首長、官員願意「LONG STAY」的地方(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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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地球公民協會網站網址:http://met2007.blogspot.com/,上網日期:2008年4月27日。

註二:自由時報記者陳惠雯「限期遷廠 衝擊60萬人生計」2008/04/25,網址: http://news.yam.com/tlt/life/200804/20080425069048.html,上網日期:2008年4月25日。

註三:國際工業遺址保存委員會(簡稱TICCIH)2006年於義大利舉行的國際工業遺址保存委員會大會主題便是「工業遺址與都市轉型/生產疆域與產業地景」。

註四:見地球公民協會網站:http://met2007.blogspot.com/,上網日期:2008年4月25日。

參考書目

中國石油股份有限公司

1996 五十年來之中國石油公司。台北:中國石油股份有限公司。

王玉豐譯

2001 什麼是工業考古學?工業考古學的範疇。科技博物 5(5):6-19。

曾玉昆

1995 高雄市各區發展淵源。高雄:高雄市文獻委員會。

鄭水萍

2000 後勁大代誌。高雄:高雄市文化中心。

[獵人行動-308為尊嚴而走]紀實

青年們在兩點左右抵達台北火車站南門,在熱鬧冷漠的人群中,非常自信地穿著著傳統服裝走在馬路上,並時而呼喊口號,這一群來自台東拉勞蘭跟卡地布的青年,竟是如此迷人。

編按:

為了爭取原住民的「尊嚴」與「平等」,「東部族群聯盟」於3月總統大選前發起「獵人行動─308為尊嚴而走」活動,號召原住民族人到台北市遊行,讓總統府的「頭目」知道原住民要求「尊嚴」與「平等」。

作者於趕赴台北,參與這場沈寂已久的原住民社會運動,並寫下當日活動紀實。雖然總統大選已過,但這場遊行的意義深遠,文字將可讓更多朋友思索原住民議題。刊載於此,與小地方的讀者分享。

2007年12月29-31日,台東縣卡地布(知本)部落舉辦傳統祭儀狩獵活動期間,族人遭到森林暨保育警察隊台東分隊警員暗夜追捕、詢問、搜身、強制驅離等干擾部落傳統祭儀的行為,此舉引起部落族人的憤怒。

卡地布部落的青年認為這起「驅辱事件」,使族人身體及精神上受到侵害;也暴露出政府所積極推動的「原住民自治」的盲點,因為行使傳統文化權與自然主權而遭到判刑這不是第一次,因此為了避免類似事件再度重演,卡地布部落聯合了卑南族十個部落的族人,於2008年1月22日向台東縣政府抗議,並且向林務局、內政部森林警察隊等單位遞交陳情書。族人提出了幾項訴求:要求政府應落實原住民族基本法,根本性的處理各原住民族有關自然採集、狩獵文化等集體文化權、生存權的權益保障問題。

這次的臨檢事件,激發了許多過去不太關心原住民權益的青年民族意識的覺醒。過去以為國家法令離我很遙遠的,這次卻親自經歷了國家公權力的震撼,因此1月22日之後,知本的青年會一直在思索,該如何朝向更廣泛的社會團結的目標去走?因此他們組成了「東部族群聯盟」,並且於2月28日在台東各卑南族部落,以及排灣、魯凱、布農、阿美族等至少22個部落,分別以各自的方式施放烽火狼煙,表達捍衛傳統狩獵權、文化權、傳統領域等自治的訴求。

卡地布文化協會的高明智表示,站出來是為讓原住民能有尊嚴在自己祖先的土地上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自由地採野菜、打獵,部落主席陳鏡榮表示,施放狼煙等活動是為了尊嚴的怒吼。

在施放狼煙活動之後,「東部族群聯盟」還發起「獵人行動─308為尊嚴而走」活動,號召原住民族人3月8日一起到台北市遊行,讓總統府的「頭目」知道原住民要求「尊嚴」與「平等」。308我趕赴台北,參與這場沈寂已久的原住民社會運動,活動分成兩個部分:上午遊行路線由自由廣場-總統府,在凱達格蘭大道請願,下午轉赴台北火車站南門舉辦音樂會,向往來的民眾表達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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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在台北市凱達格蘭大道/台北火車站前的遊行與請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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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不錯,在總統府凱道上,多數的原住民都穿著了傳統服裝,參與的原住民朋友有來自台北縣,被縣政府拆除住屋的三鶯部落阿美族人,有司馬庫斯部落的泰雅青年,有許多20多歲的青年、大學生,總人數約在200上下,與過去我參與的原運不太一樣的是,年輕人變多了,也沒有任何政黨的宣傳車或政治人物出現發言。凱道上的民眾,以歌舞、嘉年華的方式彼此鼓舞打氣,等待請願代表回來,由於事先透過陳瑩立委聯繫,呂副總統願意接見請願代表瞭解訴求,直至中午,請願代表出來,發表他們跟呂秀蓮溝通的結論。不過這些結論都還是單向的宣示性居多,照往例,沒有具體結果。大隊人馬要移隊到轉往台北火車站時,我才知道原來這一場籌畫一個多月的活動,竟然沒有申請。為何不申請,理由是,國民黨已經將322總統選舉前,凱道的路權全部申請完了,但是一場活動都不辦,也不讓其他人申請使用。這使得這次的活動變成「非法集會」,有隨時遭警方舉牌宣告解散的可能,所幸警方的態度相當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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態度相當友善的警察。

大隊人馬往火車站緩緩前行,我跟著卑南、排灣的青年們,一起搭著租來的交通巴士到兩黨總統候選人的競選總部去提交聲明書,並要求連署。首先,到馬英九的總部,總部派出了一位穿著西裝的中年人,跟青年們虛晃了幾招,但就是不簽名也不表態,十足國民黨官僚思維的向青年講話。青年們不想浪費時間在門口罰站,轉而向民進黨長昌競選總部出發。長昌總部派徐國勇立委出來接見,聽完馬來盛老師的訴求後,當場簽名。不過,這種爽快其實是攏任何社會力量以求有機會勝選的表現而已,倒也不必太當真。任誰執政之後,能不能做其實都是問號。

在各競選總部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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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蕭競選總部尋求宣言連署被拒。

這原來就是一種表態,各取所需。不過人民若不懂得運用自己的力量施壓,表達訴求,那他永遠只有聽人規劃的份。權益,特別是少數族群的權益向來都不是天上自動掉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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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願的青年們在兩點左右抵達台北火車站南門,看著青年們在熱鬧冷漠的人群中,非常自信地穿著著傳統服裝走在馬路上,並時而呼喊口號,這一群來自台東拉勞蘭跟卡地布的青年,竟是如此迷人。雖然有人頻頻好奇地觀看,甚至問說:你們是不是在拍戲?我的心中一直響起陳建年專輯中,李玉琴演唱,林志興做詞的「穿上彩虹衣」那首歌:

你那衣服真漂亮 彩虹的布上繡滿了紅藍綠白的樣
有花有草奔騰著獸 有山有水飄湧著雲
更墜掛了像星星得小鈴鐺

………………….

你可是天天穿著徜徉 不是不是現在 這層蘊含了天地萬靈的衣
一年四季 只敢在跳舞的時候 才被…………

從不敢承認自己是原住民的「污名」中走出,到勇敢地在台北街頭穿上傳統服裝,這一條路至少經歷了幾十年的辛酸,所以為什麼要尊嚴,為什麼要文化權、生存權,我想還是必須回到原漢之間「殖民」與「被殖民」的根本結構上來尋求解答。

下午的南二門廣場簡單搭了音響設備,二隻麥克風,這裡有一些民眾聚集圍觀,而許多原住民的歌手,如胡德夫、巴奈、原音社等等,都自動地上場接力演唱。這些演唱都是完全沒有給錢的,也沒有事先的安排,在場的有誰,等一下就輪他上陣。在沒有經費下,還是有許多歌手們自動前來義務演唱表達對原運的支持。看到這一幕,我感到一絲的溫暖。很高興到了2008年,還是有一群人一直堅持理念,雖然沒有錢,但還是該作對的事。

給動物一條生態廊道

不知您在路上開車時,是否常見許多的動物被撞死在路上。我常開車到山上做生態調查,我居住的地方也屬農村,這個景象我經常看見。有一年開車到墾丁,因為路上蝴蝶太多,特地放慢速度,但還是….

不知您在路上開車時,是否常見有許多的動物被撞死在路上。我常開車到山上做生態調查,而我所居住的地方也屬於農村,這個景象,我經常看見。有一年我開車到墾丁,因為路上蝴蝶太多,特地放慢速度。但是,這麼做,還是撞死了不少,而其它的車輛,並沒因為有蝴蝶的關係而放慢。一路上,全是蝴蝶破碎的身軀,而我開車的道路,就建築在這些喪命於車輛底下的動物屍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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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往新營的路上發現被壓死的番鵑,我撿回來做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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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山上路燈設計的問題,一大群的蛾都被壓死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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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撞死的黃小鷺-幼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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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蛇類因為身體較長,也最常見被壓死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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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最愛的青蛙被壓死,實在令人心痛。

我們現存的空間,是一個對生物非常不友善的空間。所有的公園設計考量是給「人」玩的公園,並不是給「動物」居住的公園。而我們開闢的道路也是給人、車走的,並不是給動物走的路。

動物的生存,並不會只是限於一個空間裡。它們會因為食物、氣候、天災、繁衍下一代等等的因素而遷移。在他們移動的過程中,以它們微小的身軀面對車水馬龍的鋼鐵車子。而我們在動物走的路上開了一條道路,並未留下一條路給它們。

去年曾文社區大學花了一整年調查休耕農地的變化,發現豐富的生態記錄。許多的水鳥築巢繁衍下一代,候鳥及留鳥常於休耕農地的溼地上找尋食物。而許久不見的環頸雉,也讓我遇見了幾次。只是,農地的零碎化,無法型成生態連結的管道。如何解決這些障礙,如公路、鐵路與渠道等,藉由隧道與通道等方式貫穿,如同我們「人」所走的天橋與地下道等,利用整合零碎化的區域形成一個生態網絡,讓其中的動物族群可以彼此依賴生存著,使得整體環境能夠永續。

我們如何在台灣這不友善的環境中,為動物找到一個安全的生態廊道。土地經營管理者如何以利野生動植物的生存呢?這些問題,值得我們探討,除了考量「人」的生存外,是否,也能為動物的生存發聲。政府應思考未來土地使用計畫與發展政策,“整合零碎化”土地,建立動物穿越的「生態廊道」,思索自然環境的連結系統規劃,確保動物生態的未來發展。

國家生態網絡的形式:(註一)

國家生態網絡係由核心區、生態發展區、經營管理區、連結區及緩衝區所組成一連貫性的網絡。

核心區-是具有國家與國際象徵義的大型自然區域,或者是由一些小型區塊連結組成的區域。

生態發展區-是用來加強(或鞏固)既有的核心區,也可以自行擴展成為新的核心區。許多舊有的農業區即可能成為生態發展區

經營管理區-也是自然區域,但通常是私有農地。這些土地的經營是立基於一份管理契約書的約定下進行,農夫有意願採取環境友善的方式對待土地,以保護具價值的動植族群。

連結區-是在各核心區之間的區帶,能提供動植物族群擴展、遷移、交流的區域。這些連結以相互串聯或跳石同的形態構成,會隨著動物的散佈狀況而設計不同的形態,也會因動物形態大小的差異或“陸棲、飛行”之別而有所不同。

緩衝區-位於核心區外圍的區帶,是用來對抗有害的外來影響。

註一:本資料參考行政院農業委員會水土保持局2006年翻譯的荷蘭農、自然與食物安全部發行的「生態網絡」刊物。

(作者為曾文社區大學工作者)

土壤長出的智慧─部落飲食工藝

這個理想的夜晚,關於部落也關於都市。尋常滋味在甜芋頭與軟地瓜裡溢散。月桃葉栗粽與落神花蜜餞佐以樹豆豆漿和小米酒讓味蕾全開。大海漂來的新木舊木轉手之間成為用心又堅固的居家承載。一針一線….

這個理想的夜晚,關於部落也關於都市。尋常滋味在甜芋頭與軟地瓜裡溢散。

月桃葉栗粽與落神花蜜餞佐以樹豆豆漿和小米酒讓味蕾全開。

大海漂來的新木舊木轉手之間成為用心又堅固的居家承載。

一勾一針一線一縫化作婦女聚會交談的另類勞作空間。

故事的開始是一所浮在太平洋邊的新興國小。學生人數僅有九十三人。部落與國小的關係就像一個大家庭,而校長就像建起每位部落小孩與學校間的橋樑機制般,照護著部落教育也關心孩子背後的每一個家庭。

原住民部落夥伴同樣生長在這塊土地上,但卻未必得到相應的機會或資源,偏遠地區的經濟支持與機會提供往往僧多粥少,努力作業所得也僅提供溫飽,狀況差的也有難以支持小朋友受教的窘境。社會的社經狀況變遷與漢化的快速,使得原住民部落的社會關係、部落景觀與過去已大相逕庭。取之於自然用之於自然的循環不息,對土地與生物的尊敬轉化為落實居家飲食或工藝。鄭

校長說部落或半大多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從「掌」生活,平凡無奇的地瓜與竽頭是自家菜園隨手可得的食材,食材的質量與部落生活意義更勝於盤飾亮麗端坐於有機飲食餐廳;樹豆磨漿下肚有一股淡淡的土地甘甜滑過喉頭篩落腸胃;原生月桃葉與栗粽搭配交互作用出鄭校長所講解的食物相生相輔微妙作用。部落餐的品嘗僅是管窺部落智慧的一條路徑,更多更多部落的智慧與生活就如陽光、空氣、水般自然而本有地存在於土地與住民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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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味排灣族部落餐。月桃葉包裹栗粽與地瓜、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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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豆與落神花蜜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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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快朵頤中

部落內的經濟來源往往是衝擊部落小孩們上學受教或者學習物資的第一主因,加以家庭內苦撐的父母們,自給自足理想與現今資本社會的衝突,急速地削去傳統、削去文化、削去歌舞、削去藝術…..,削去的危機時時存在。部落夥伴空有一身與自然相遇的創作或手工,難以在資訊爆炸社會中引人注目,也讓取得部落經濟平衡、傳承部落藝術工藝創作的天秤左右晃蕩。

所幸透過有心人士的資源贊助與鄭漢文校長帶頭發動台東縣新興國小「原愛布工坊」與「原愛木工坊」。透過編織,女性跳脫出關在自家操持家務開始三五成群,或聚集或討論,以身體的勞動與指間靈活的勾邊拉縫生產出一件又一件傳達部落精神的編織品。

老嫗編織以刺激手指末梢神經、活化腦筋靈動,失智與痴呆病症就此逐漸遠離,婦女編織以維持家計、以透過「完成」成就自我,這是一個動態的時空間情感癒療與繼續下去的過程。每一件編織品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絕無僅有,沒有一位部落夥伴可以複製相同的故事與情感與手織進入其中,所以每個織品背後刻畫的夥伴姓名與圖騰都擁有著不同的祝福意涵與心意。部落不是大量圖騰製造工廠,有的僅是限量產的璞拙手工。

「原愛木工坊」又是另一段萬物皆可雕故事。部落男性擅長手作木工,技藝與精神的結合彌足可貴,撿拾木料與木料木種大才小用或小材大用的選擇,往往可以從作品中一窺其中的妙趣。頂級價高的木料未必是合適作為居家用品,而普遍經濟的木料往往卻又在居家家具承載中擔任不可或缺的支腳座稱或填充家具接縫。「沒有無用的材料,只有找到合適材料的位置,然後讓材料發光發熱。」這大概就是鄭校長所言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真諦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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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桌木椅都是「天生我”材”必有用!!」

木工製作的撿拾、蔭乾、磨製、材切與設計…等層層關卡,過程與經濟獲利往往不成比例;我們或許可以輕而易舉地在家具連鎖店買到類似相貌、形狀或材質的進口商品,「天生我材」的智慧卻在此薄弱許多,木料的再生循環與部落工藝傳遞就像光束般串聯起上一代與下一代、部落與非部落的分享。

台東縣新興國小「原愛布工坊」與「原愛木工坊」網站

http://team07.beisung.com.tw/oscDemo/

即日起至6/29於南村落(北市大安區師大路80巷10號)展售「原愛布工坊」與「原愛木工坊」作品。(02-83692963)

尋找隨波招搖的水草

五溝水生長著世界獨有的探芹草,在1990年代初期曾被英國傳教士發現,帶回英國比對後,才明白是少見的種類;另一特有種類是水囊穎草,全台僅見於此。尚有為數頗豐的金錢草,光葉水菊,水空心菜….

為何萬巒有頭溝水、二溝水(已消失)、三溝水、泗溝水,還有五溝水?總有人戲言解釋著:就好比可以走九遍的忠孝東路般,從一段至九段。有機會瀏覽清朝乾隆時期台灣皇輿圖(18世紀中期)就能發現,當時在南台灣下淡水溪更南之地,就已經出現頭溝水至五溝水的地名了。這麼早的村落,住著什麼樣的人?依水過著什麼樣的生活?說的言語,和現在相似嗎?當時的聚落應該還不具規模,傍水而居的屋舍,或也尚未圍出九拐十八彎的道路,而水,就在屋前,即取即用吧。那麼,水草呢?幾時開始隨波招搖?

一般印象中的萬巒五溝水,尚保留濃濃的客家聚落氣息,著名的大宅院有劉氏宗祠(五溝應有半數居民姓劉)、鐵漢樓、劉家書院觀海山房、以及深藏於舊劉家夥房中的半月池……。走在曲折的聚落巷道中,的確能感受濃厚的客家味,或者說古早味,也能夠體會這些建築背後藏著的是曾有的繁華。非曾擁有繁華,則絕不會在柱子表面計較洗石子的均勻、不會在屋簷量度斗拱的色澤;屋頂,也不會用心於雕一隻鷹或其他吉祥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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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五溝水舉辦攻炮城之場所

平望即目的是為數不少、極為講究的舊宅院,腳底下,溪流時而在路旁、時而隱藏在屋後、在伯公前。許多人醉心於紅磚屋瓦之美,卻不容易注意翠綠、飄搖於水面的水草。五溝水所在之處,亦是屏東平原伏流湧出地面的扇端(新埤亦同),儘管冬季河水流量減少,甚至枯竭,然源源不斷、咕嚕咕嚕冒著水泡的湧泉,仍提供著清淨水源,給予水草獨有的環境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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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裡茂盛的水草

據報告指出,五溝水生長著世界獨有的探芹草,在1990年代初期曾被英國傳教士發現,帶回英國比對後,才明白是少見的種類;另一特有種類則是水囊穎草,全台僅見於五溝水。此外,尚有為數頗豐的金錢草、光葉水菊、水空心菜、粉綠湖尾草、水蕨(可食用,生長於人煙稀少的佳平溪河段)、絨毛蓼等。乍看之下,僅覺得河道有著一叢叢的翠綠,粉綠、亮綠,非有專人介紹,難以認識,這竟是五溝水另一項迷人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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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五溝水南柵伯公前的水草,右下角為粉綠狐尾草

來自赤山的水,少有人跡踏近的密地泉水窟,豐沛著五溝水的水流,橋墩下釣魚少年,手一舉、一個亮點閃動,魚兒上鉤,微微打破正午緩慢凝止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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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赤山流過來交會的水道,少年隨意揮竿即釣起一尾尾翻著銀光的魚。

曾被社區營造界視為典範的日本古川町,家戶門前小圳溝裡,是群群活潑碩大的錦鯉,為恬靜的小村落,點綴生動氣氛;反觀五溝水,流貫聚落的河道中,唯有靜靜飄動的水草,不游動、不躍水面而出,卻成為紅磚牆瓦、戲水孩童的一個背景,實實在在、美麗而無聲的生活景觀。

旅程近尾聲,在開庄伯公前的小水道怪罪著雜草界等同福壽螺的巴拉草時,望見河對案有個美麗園子,忽見人影晃動,張口一呼,“喔∼∼咿“。原來,同行劉老師的小學同學早在園裡忙了一上午,一陣閒聊,被盛情留下吃了便餐:鮮採的桃太郎品種番茄、纖維稍長口感十足的地瓜葉、為了饗宴來客開啟的新製醃酸菜,金黃色澤、鮮脆有味,佐一點朝天椒,在冬日正午,滿盤的翠綠、鮮黃與豔紅,餐後附上橙紅葡萄柚,不只享用平實的常民口味,一份南方熱情亦在簡單而多彩的菜蔬中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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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從園子裡拔起、缸裡撈起的新鮮菜蔬與酸菜,配色鮮豔而甜美。

*本文感謝萬巒五溝水佳平溪工作室劉文雄老師協助導覽。

堅實務農,無名典範

父親一輩仍在務農的老農,只是一種看不得田荒或習慣使然,社會沒賦予他們專業地位也不享有文化光環。繼續耕作,充其量只是日暮西山前奮力一搏,燃盡自身剩餘價值,為自我負責的人生,保持一種尊嚴。

念小學的時候,每逢開學,老師總要來個父親職業調查,軍、公、教、士、農、工、商?—公開的以舉手的方式,判定你被擺放在哪個階級,作為老師對你的關照參考。七0年代初的龍潭,基本上還是農鄉,職業別沒那麼多元複雜,做泥水的、工廠上班的是「工」;街上開業、市場賣菜的是「商」、中科院、陸總部的一樣是「軍」,臨到「爸爸是務農的舉手」,我就開始臉紅心跳,眼神飄忽,同村的同學一個個舉手了,我卻心虛的靜默低頭,像個叛徒一樣,接受他們投來質疑的眼光。

當時的軍公教子女是同享優越的一群,僅次於官員或同校老師的小孩,農家子弟仍然是「土」、「俗」、「窮」的代表,如無例外,也是成績單上敬陪末座的一群。我爸爸是農夫也是老師,我當然選擇有利的位置與同伴們區隔開來,但那不安長久以來仍然像道德污點一樣顯眼灼人。

我思索那不安的來由,我爸爸身軀精幹、膚色黝黑,農夫形象大於老師,他對我們學業的表現也不太注重,我印象最深刻被父親打的最慘的一次,也不是因為成績,而是偷懶不去田裡幫忙。那次他從田裡回來把我喚出,二話不說,拿起院子旁曝曬著,還未修枝葉準備作竹竿的青竹猛力抽打,我嚎啕大哭,眼見無人搭救,啜泣幾聲就乖乖跟著他往田裡去….印象中,父親的攝人威嚴就只出現那一次,其他時候他都是沈默少話、溫和敦實的。

我家兄弟姊妹雖多,人手照說不缺,但年齡拉長,大的已出外工作,總是小學、國中、高中在學的為幫農主力,但一甲多水田地幾分茶園地,父親白天教書,下班務農,晚上巡田,無一時閒。媽媽呢?裡外兼顧,還要趁隙生八個小孩(有幾個是在田裡或茶園「蠢蠢欲動」,提醒媽媽回家落地的)。

我們是鄉野田間長大的小孩,蒔田插秧、除草、割稻、曬穀、採茶、賣茶菁….,每項農忙也有我們小小的身影,或幫雜役或偷閒玩泥巴。大塊農閒時光,大人仍無暇看管(天啊!他們怎麼那麼忙!),我們長幼有序,大的帶小的,組織團隊、南征北討、探險、拓展地盤、交涉、分合斡旋,社會田野經驗充足豐富,也自田間忙碌的長輩身上或多或少吸收了寶貴的土地智慧。

這些一直不被主流價值觀認可的「知識」及社會經驗,我們功課較好的,長大之後,有些懂得將之自珍,成為我們的能力、自信來源之一,以及「另類文化資本」。「我可是有做過農事的讀書人呦!」我常自傲示人的農事經驗,也常挑撥我,爸爸是有讀到書的農夫,而我是剛好有幫過農事的讀書人,兩者的差距也是世代的差距吧。現在年輕的讀書人下田務農的,是選擇背向主流價值逆勢操作的人生,多少帶著優越感,甚且,台灣農業環境的惡化,更讓人免不了對其投射理想性的期待,以時代造就的英雄看待。

相對於這群自覺、自主甚高的「農業文化工作者」,像父親一輩仍在務農的老農,只是一種看不得田荒,或是習慣使然,或是剩餘價值的再利用(不符合休耕補助條件),對他們而言,社會沒賦予他們專業地位、也不享有文化的光環,他們一輩子的務農人生,只是營生。選擇繼續耕作,充其量只是日暮西山前的奮力一搏,自己燃盡自身的剩餘價值,為自我負責的人生,保持一種尊嚴。1.爸爸田裡除草
八十幾歲的父親,看不得田荒,放棄耕作對他而言,跟戒煙一樣:「沒必要」。

2.爸爸紮禾桿-縮小版
農耕機械化後,紮禾稈,是懷舊也是用來娛孫的休閒活動。

現在,被動繼承農地的中壯後生,面臨農地的釋出利多,要他們堅守農業談何容易?田地營生困難,文化使命太高調,他們與那群有「文化資本」的耕田人不同,繼承了田業,繼承了宿命,隨政府農業政策的波逐流,這些無面目的大多數農夫,很容易被污名(好吃懶做任田荒、賣祖公業…,農村社會網絡的輿論壓力)。

如果台灣的農業要逆轉勝,除了靠政府還應該寄望他們,他們可不是被美化的農夫代言人,他們要營生誘因,要從與田地的相依為命中求生存,大多數的他們固守下去,「農夫」的社會地位提高,台灣的農業才能談永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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